第一百三十六章 昔年秘闻
“太上皇……太上皇,您慢着些,太上皇,您还是下来吧!”
太极殿,一群太监宫女担惊受怕地看着李渊爬梯子,已经劝了好几遍了,但是无人可以劝住。想要去找李世民,也被李渊喝止了,众人无奈,只好簇拥在梯子下面做肉垫,生怕他跌下来摔跤。
“休要聒噪,朕还没老到那种程度!”
李渊骂了一声,仰头看了眼骑在脊兽上的李牧,道:“臭小子,你等着,我马上就能上去!等我抓到你,你就再喝三杯!”
“哈哈……太上皇莫着急,我等着呢。”李牧醉眼迷离,抱着脊兽,迷糊地说道,他是爬上来躲酒的,今天李渊也不知是发了什么疯,喝完一坛又一坛,逼着李牧一起喝。李牧喝了足有一斤多的白酒,实在是喝不下去了,也是酒劲上来了,竟异想天开要顺着宫墙要爬出去。
他当然是爬不出去,守卫也不可能让他爬,李牧抱着柱子爬到了大殿的房顶上,抱着脊兽不下来了。李渊喊他他也不听,气得太上皇叫小太监搬来了长梯,他要亲自爬上去抓李牧。
可把宫人门吓坏了,但是谁也劝不听,如之奈何?只好尽力保证李渊不要出事,要是出事了,大家明个一起都得死。
“哈,朕爬上来了!”李渊终于爬到了大殿屋顶上,但没高兴多大一会儿,瓦片光滑,站立不稳,一屁股坐了下去。再想站起来就费劲了,李渊试了两下,站不起来,索性放弃了,对李牧道:“臭小子,过来陪朕说说话。”
“啊?”李牧打了个哈欠,道:“太上皇,臣困了。”
“那也得过来,抱着那东西睡觉,掉下去摔死你!”
“哦……”李牧慢慢往后退,退到瓦片上,试着站起来,也一样滑倒了,傻笑了一下,翻滚倒了李渊旁边。李渊看着他的样子,哈哈大笑:“你这个臭小子,最能做怪,像什么样子!”
李牧滚到李渊旁边,爬起来挨着他坐下,忽然有些头晕,支撑不住,躺了下去。李渊见他的样子,也躺了下去。俩人就这么躺在了大殿屋顶的瓦片上。
李牧努力睁开眼睛,但睁也睁不多大,哈欠连连,道:“太上皇,我好像没劲儿了,下不去了。”
“就像朕有劲儿似的。”
“那咱们怎么办啊……”
“等会喊人抬下去吧。”
李牧傻笑一声,道:“好像有点丢脸。”
“你还知道丢脸?”
李牧是真的有点醉了,忘了平时的小心,拍了一下李渊的肩膀,指了下天上,道:“太上皇,你看天上的月亮,多圆啊,好像就在眼前似的。”
李渊盯着天上的月亮看了会儿,道:“可不是圆么……今日是十五。”
顿了一下,李渊又道:“朕还记得,那年也是十五,也是这么大的月亮,朕领军攻入长安,一晃十五年了,朕住在这座殿中,已有十五年了。”
“哦……”李牧挠了挠头,道:“太上皇可是舍不得?”
李渊摇了摇头,笑了,道:“没有什么舍不得,只是颇多感慨。”李渊此时看上去,比往日都要更加清醒几分:“当年晋阳起兵之时,朕何等的雄姿英发,彼时彼日,朕怎会想到,今时今日,朕会变成一个垂暮的老人。”
酒精让李牧的脑子变得有些迟钝,道:“谁都会这样啊,人都会变老,哪有不老的人呢?”
“是啊、”李渊叹了口气,道:“今天是朕住在这座殿中的最后一天,明天这里就会迎来一个新主人,朕的儿子,当今的皇帝,呵,也好,也好!”
李牧看着李渊的神色,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来这个话题比较犯禁,再者,这件事谁对谁错实在是难说得清,他也说不明白。
李渊似乎没有想跟李牧聊天,而是在自说自话,道:“打江山的时光,朕非常怀念。那时我父子同心同德,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良臣辅佐,猛将来投,顺心顺意……可是等天下初定,一切就都变了。”
“逍遥,你可知朕当年为何更倾向于建成?”
李牧懵了一下,他对‘逍遥’这个表字还是没适应,等他反应过来李渊是在跟他说话,赶紧道:“可是因为他是长子?”
“有这个原因,但不仅仅与此。”李渊又叹了口气,道:“世人皆知世民的功勋,但却少有人知建成的才干。作为他们的父亲,朕对此却非常清楚。”
“昔年起兵之时,世民尚且年幼,也就你这般年纪,虽聪慧骁勇,但毕竟缺少历练,经验不足。可为将,却不可为帅。当时朕坐镇中军,外出征战,皆以建成为主,世民为辅。初战进兵西河,建成制定法度,与兵士同甘共苦,对百姓秋毫无犯,得军心,亦得民心,前后只用了九天,就平定了西河。”
“后来抗击突厥,平定山东,皆是他的功劳。他的能力,在我看来,并不在世民之下。”
李牧疑惑道:“但为何大家都觉得陛下的功劳要比他大呢?”
李渊道:“天下初定,朕定国号为唐,登基大宝。立建成为太子,辅佐政务。太子不可轻动,自此对外的征战,大多都是世民领兵,建成负责后勤。世民四处征战,是在明处。而建成的功劳,则在暗处。但为将者都知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当时天下烽烟四起,筹措粮草,稳定后方,要比打仗更难。世人皆看到秦王冲锋陷阵,却鲜少有人知道建成遇到的难处,而朕是看在眼中的。”
“原来如此……”凉风一吹,李牧也清醒了不少,心中暗道,历史果然是胜利者书写,世人称赞李世民丰功伟绩之时,恐怕想不到还有这些秘闻吧。
“都怪朕,朕当年思虑不周,让世民立下了太多功勋,使得建成心中不安,也让世民心里也产生了不该有的想法,最后兄弟阋墙,不可挽回。朕每每思及,都悔恨不已。至今心中仍有愧疚,也不知来日见面之时,该如何面对他。”
第一百三十七章 御史弹劾
李牧抿嘴想了半天,也想不到什么安慰的话,只好道:“太上皇,逝者已矣,您今日的忧思,于事无补。现在陛下已经证明了,他会是一个好皇帝,也许冥冥之中,这便是上天做的选择,为百姓做的选择。人的心意如何能与上天相抗?太上皇,当年的事情,臣觉得您无需愧疚什么。两个儿子都很优秀,作为父亲,换做谁,都难以抉择。他们兄弟相残,已经是不孝了。您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年岁,何不就此放下,余生怎么高兴怎么来,岂不美哉?”
李渊沉默不语,良久,道:“你说得对啊!”
“朕这一生,七岁袭爵,因文帝独孤皇后是朕姨母,得文帝垂爱,历千牛备身,谯、陇、岐三州刺史。荣宠无加,炀帝即位,欲攻高句丽,苦劝不听,百姓怨声载道,天下分崩离析。遂有解救黎民,拯救苍生之志,兵起晋阳,逐鹿天下。只用了五年,便平定天下,也算是志愿得偿了。”
“现在朕老了,江山也托付给了一个还算靠得住的儿子,也没什么值得忧愁的了。往后余生,是该怎么高兴怎么来了。”
李渊笑了笑,对李牧道:“你快点把天上人间建好,等建好了,朕就搬到那里去住。这深宫禁院,朕住够了。”
李牧赶紧答应。
李渊想了想,又道:“朕没做过买卖,不知道规矩,这做商人,是不是就不好称朕了?”
“呃……”李牧心说这不是废话么,但还是答道:“买卖讲究是和气生财,平等交易。太上皇做买卖自然是不行的,故此才商量起个化名,您不是已经起好名字,叫李嘉诚了么?”
“对对对,朕起好了名字,陇西李氏、嘉诚公……”李渊忽然一拍大腿,道:“朕决定了,等搬到天上人间时,便不再称朕,免得露出马脚。”
李牧心道,没想到这太上皇还是个角色扮演爱好者,只是不知道这股新鲜劲能保持多久。
“还得多久完工?你这些日子禁足,怕是也不清楚吧?”
“回太上皇的话,臣是清楚的。负责监工的主事,每日都来向臣汇报。依照目前的进度,月底差不多即可完工。只是太上皇要搬过去住,还需得修建一个别院,这样伺候的人才住得下。地方倒是够用,只是这工期恐怕就要延长了。”
李渊微微皱眉,道:“除了跟随我多年的宫人,其余的,朕打算给他们一些钱,遣出宫去。应该也不会有多少人,十余个吧,这样也住不下么?”
“这倒是可以,但是别院还是得修,毕竟这些人与太上皇您的身份不符,住在一处不合适。”李牧已经看出李渊是着急开业了,道:“可以慢慢的修,不影响开业。”
“这便好、”李渊非常高兴,道:“明日你走时,朕若没醒,你自到陈公公那里拿钱,朕又熔了不少金器,你拿去使用,余出来的,换成铜钱,以后做生意时,用着方便。”
“臣遵旨。”
想聊的话似乎聊完了,忽然陷入了微妙的尴尬中。好半天,李牧打了个喷嚏,开口道:“太上皇,咱们是不是该下去了?霜冷露重,臣怕您受风寒。”
李渊冷笑一声,道:“你是怕你自己受了风寒吧,朕穿的厚实,不怕。你要是受不住了,叫人啊。”
李牧嘿嘿笑道:“臣什么身份,可不敢使唤太极宫的宫人,还是您叫吧。”
“朕赐你可以使唤太极宫的宫人,少说废话,你来叫人,朕丢不起这个脸!”
还不是这么回事儿么!李牧没有办法,谁让人家是太上皇呢,清了下嗓子,扯着脖子喊道:“哎呀,本侯的脚崴啦,来人救命啊啊啊……”
翌日,朝堂之上。
“臣江道源,告逐鹿侯、工部郎中李牧,公器私用,征使吏部工匠,谋取私利,为陇西豪富修筑高楼。请陛下圣裁!”
“臣孙文本,告逐鹿侯、工部郎中李牧,私营酒坊,与民争利。请陛下圣裁!”
“臣陈丹丘,告逐鹿侯、工部郎中李牧、轻视文教、藐视天下士子,冲撞国子监祭酒、孔圣之后孔颖达、致使孔祭酒晕厥,卧病在床,数日不起。请陛下圣裁!”
“臣赵庆,告逐鹿侯、工部郎中李牧、聚众闹事,滥用私刑。请陛下圣裁……”
显然,李渊的一番话,彻底激怒了门阀世家。
李世民与长孙无忌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意外。昨日俩人都料到了会有人弹劾李牧,但是没想到弹劾得竟会如此激烈,一个御史中丞,两名御史,一个国子监主簿,四个人同时弹劾一个大臣,大唐立国以来都是不多见的。
由此也可看出,门阀世家在朝堂之中的影响力。李牧那日鞭打崔玉言,若不是事发突然,加上李世民处置果决,快刀斩乱麻把事件结束,拖个几日,结果是什么,也未可知。
御史弹劾,李世民无法坐视不理。当下命人去宣李牧上殿,李牧昨夜宿醉,刚刚醒转与李渊一起吃早饭,正啼哩吐噜的喝粥呢,就被高公公拽走了。李渊心知肚明,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喝粥了,似乎对李牧能够应对这次危机,一点也不担心似的。
李牧自受封以来,这还是头一次参加朝会。他往日的银子没有白花,一路之上高公公简单说了一下发生了何事,避免了突然上殿不知所措。
李牧立于大殿之上,左右两边站着文武官员。他看了眼站在他前面的四个人,向李世民施礼,道:“臣、逐鹿侯李牧,参见陛下。不知陛下唤臣来,有何事问询。”
李世民指了指面前的四个人,道:“李牧,今有四人弹劾于你。正所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朕不能听他们一面之词,唤你来,是为了当面对质,朕今日给你机会,让你们当堂一辩。朕把话放在前头,今日有罪无罪,皆看双方辨得如何。若你自辩成功,则是他们诬告,朕治他们的罪,若你自辩不成,朕就要治你的罪了。列位爱卿,都是见证。”
众臣应诺,三个御史一个主簿,纷纷摩拳擦掌,盯着李牧,目露凶光!
第一百三十八章 舌战(1)
当下四名御史与李牧分列左右,李牧站在右侧,四人站在左侧。李世民点了点头,御史之中走出一人,道:“监察御史江道源,见过逐鹿侯。”
李牧颔首示意,道:“陈御史不必客套,有话直说便是。”
“好。”江道源道:“下官要告逐鹿侯,公器私用,征使工部工匠,谋取私利,为陇西豪富修筑高楼。敢问逐鹿侯,可有此事。”
李牧心中暗道,好个江道源啊,大路不走你偏走小路,不好好活着你偏要寻死,你告我别的兴许能成功,告我这个,你能成功就见鬼了。我受皇帝委托给他爹修楼,你还敢管?
李牧不慌不忙,道:“有此事!”
“承认就好!”江道源以为得逞,向李世民行礼道:“逐鹿侯业已认罪,请陛下圣裁!”
“等一下,我认什么罪了?”李牧出言打断他,笑道:“陈御史,我只是承认有这件事,怎么就有罪了呢?”
江道源义正言辞道:“你公器私用,谋取私利,这还不是罪么?!若群臣都如你这般,我大唐吏治得腐朽到何种程度,想想都不寒而栗!”
李牧笑道:“我倒是盼望我大唐官吏都能如我这般,这样陛下得省心多少!”说着,李牧向李世民施礼,道:“陛下,请听臣一辩。臣到工部之后,发现工部之工匠,鱼龙混杂,而且士气低落,都是抱着混一天是一天,把徭役混完回家的心态,待在工部,不能发挥出效率。臣身为工部司长官,见此情景,深觉身上担子之重,改革势在必行。”
“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臣以为,最能调动工匠们积极性的东西,就是钱财。我大唐正值百废待兴之际,处处有钱,已是捉襟见肘,臣怎能为朝廷财政增添麻烦。正巧,陇西富商李氏嘉诚公欲在长安开设买卖,臣知道此消息后,登门拜访,谈了一笔生意。臣在不耽误徭役的前提下,为工匠们谋取一些收入,每一笔钱财都记在账上,一文钱的出入都没有,臣不知做错了什么,更不知何为谋取私利。请陛下圣裁!”
江道源似乎没想到李牧竟然如此能说,赶紧道:“谁让你改革的?你、你调动工匠去给商人修建高楼,就是公器私用,休要狡辩!”
李牧看着江道源像看一个傻子一样,道:“我是工部郎中,工部的工匠都归我管,我怎么改革是我的事情,就算你是御史,也管的太宽了吧?我是耽误了徭役了,还是赚了钱自己留着了?经过我的改革,让工部的工匠更有效率,难道也错了么?陈御史,你是不是对别人比你有能力这件事情,有所妒恨啊?”
“你!”江道源还要说什么,李世民开口打断了他,道:“这件事朕听明白了,李牧改革了工部一贯以来的制度,让工匠们摆脱懒惰,更加积极,提高了效率。朕以为没有什么错,他赚到的钱,也没有中饱私囊,而是给了工匠们,乃是清廉之举,朕心甚慰。此事无需多言,陈御史,你没有调查清楚,就随意诬告,罚俸半年,以儆效尤。”
“陛下,臣……”江道源还要说话,被李世民盯了一眼,后半句没敢说出来,叹了口气,躬身道:“臣知错了。”
“退下!”
江道源退下,第二个人上来。客套直接省略了,开口便道:“下官监察御史孙文本,下官知道逐鹿侯因何不中饱私囊,盖因逐鹿侯看不上这点小钱。经臣调查,灞上酒坊乃是逐鹿侯的产业,一坛酒三贯,一斗酒十千钱,一日能产出二百坛酒,粗算一年也有十三万贯以上的收入,如此巨额的利润,逐鹿侯自然看不上修筑这点小钱了。”
说着,孙文本提高了音量,道:“逐鹿侯,下官要告你与民争利,事实俱在,你有何言辩解?”
李牧笑了,道:“我无需辩解,孙御史刚刚不是已经替我辩解了么?”
“我如何替你辩解,休要胡言!”
“刚刚你不是说了,灞上酒坊,一坛酒三贯,一斗酒十千钱!我来问你,那个百姓酿的酒会卖这么贵?”
“这……”孙文本被问懵了,张嘴无声。
李牧继续道:“既然没有百姓酿的酒会卖这么贵,我与哪个民争利了?再者说,我想请孙御史搞清楚一件事,灞上酒坊的酒,酿造方法,是我发明的不假。但是这座酒坊,可不是我的。长安县自有记录,酒坊的主人,是我的丈人白春,还有一位姓黄的掌柜,二人合资,而我只是以酿酒秘法入股,占了几成份子而已。”
“胡说!酒坊就是你的,是你与曹国公合作的买卖!”
李绩闻言当即出列,指责孙文本道:“信口胡言,你是在说,我堂堂国公去做买卖了么?竖子!将我视为商贾之人,安敢如此辱我?你给我说个明白!”
李绩一开口,与李牧自是不同。他是一品国公,又刚刚平定突厥立下大功,谁人敢弹劾他。孙文本也是被李牧挤兑得没话可说了,这才语无伦次,带上了李绩。话一出口他就知道不好,赶紧道:“下官口不择言,口不择言……”
李世民拍了一下桌子,道:“孙文本,你放肆!竟敢出言侮辱国公,将朕的大将军视为商贾之人,人品如此恶劣,朕岂能留你在御史台。吏部,革职!”
孙文本一听这话,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但是想到世家许给的好处,他把心一横,道:“陛下,臣领罪。但臣还是要弹劾逐鹿侯,即便这个生意不是他的,他身为开国县侯,占了酒坊的份子,也是有违官声,请陛下处置他!”
李牧叹了口气,道:“孙御史,你可真是执着啊。我不知哪里得罪了你,让你如此下定决心,定要与我为难。陛下,臣是占了份子,臣不否认,而且臣刚刚预支了一万贯,臣也可以坦诚地说出来。臣以为,臣凭借才智获利,并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再者,臣得到的钱,除了少部分用于府内开支之外,大部分,臣都捐给了工部。”
第一百三十九章 舌战(2)
孙文本歇斯底里道:“你胡说!你会有那么好心?!”
李牧轻蔑一笑,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你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懂我的心思。不过告诉你也无妨,众所周知,工部占据一坊之地,原本是堆料场,工匠们搭了棚户居住,条件十分恶劣。我不忍工匠居住在这样的环境中,下定决心改变,建工匠坊给工匠们居住。我预支钱款,正是为了此事。建设工匠坊,工匠出力,我出钱,现在已经耗费了五千贯,没有用朝廷一文拨款!”
李世民还真不清楚这件事,看了眼唐俭,问道:“民部,此事可为真?”
唐俭出列答道:“陛下,臣也不十分清楚,但是工部确实没有申请拨款,这件事臣可以作证。”
李世民怒哼一声,道:“孙文本!逐鹿侯拿出五千贯建设工匠坊,从未邀功一句,今日若不是你诬告,朕还不知道。而你,身无寸功,只会狺狺狂吠!着实可恶!来人,给朕拖出去,仗责二十,发配三千里!五年之内,不得回返!”
孙文本被拖了出去,李世民看了剩下的两个人一眼,警告之意不言而喻。陈丹丘与赵庆也心里有些发虚,这李牧太能说了,而且皇帝很明显是站在他那边,今日弹劾之事十有**是不成了。但他们身受门阀世家恩惠实在太多,就算明知失败,硬着头皮也得说。
陈丹丘把牙一咬,站出来道:“下官国子监主簿陈丹丘,告逐鹿侯轻视文教、藐视天下士子,冲撞国子监祭酒、孔圣之后孔颖达、致使孔祭酒晕厥,卧病在床,数日不起。逐鹿侯,此为事实,你有什么话说?”
“所言并不尽实,本侯藐视天下士子是真,轻视文教是假。至于冲撞国子监祭酒孔颖达,致使他卧病,这事本侯不能认。当日陛下在场,本侯所言,孔祭酒所言,陛下都看在眼里。孔祭酒身为男爵,却仗着身为孔圣后人,处处对本侯说教,言语无礼,本侯念他年长,没有与他计较。还念及他是孔圣之后,多了几分尊重,数次说不欲与他争辩。但他不依不饶,非要本侯道歉,本侯只不过是为了证明,诗文小道于本侯来说,不值一提,这才作诗赠与他。谁知道诗作出来了,反把他给气晕了,度量如此狭小,岂能怪本侯啊?”
陈丹丘已经探望过孔颖达,岂会不知当日发生什么,道:“即便你的爵位比孔祭酒高,但他年长,又是孔圣后人,教导你几句又怎么了,你怎可不尊敬他?”
李牧看了陈丹丘一眼,道:“你是国子监主簿,想必学过孔孟之道?”
“自是学过!”
“好,那本侯来问你,何为礼?”
“我……”陈丹丘被噎了个结实,说不出话来。李牧继续说道:“本侯没学过孔孟之道,但也知几分‘礼’,可笑孔圣后人不知道,本侯还能说什么呢?”
“那你也不该说诗文是小道,藐视天下士子!”
李牧皱眉道:“本侯实在是不能理解你们这些人的想法,你们觉得是大道就是大道么?你们不如我,还不许我藐视,这是什么道理?本侯偏偏就要说诗文是小道,就要藐视天下士子,你要如何?你若要比诗文,可明日于闹市搭两座百尺高台,你我各自登台,一句一对,谁对不上立刻从高台上跳下去,如何?”
“你你你……有辱斯文!”陈丹丘是看过李牧作的那三首诗的,实在是没有信心能胜过他,但兀自还不服气,道:“文教之事,岂能如莽夫一般?就算你会作诗,你能教育门生么?”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李牧看向李世民,李世民微微点头,李牧得到了许可,道:“说到文教之事,本侯私以为,文教不兴,与书籍太少有关。门阀世家把持书籍日久,以至于民间没有书籍流通,学子向学而不可得。为了改变这种局面,本侯发明了一物。有了此物,一套即可在一日内制书千本。从此之后,天下将再不缺书,文教兴盛指日可待。”
“休要妄言,怎会有这种事情!”
李牧不搭理他,而是看向李世民。李世民轻咳了一声,道:“逐鹿侯确实发明了此物,起名曰印刷术。朕已经看过了,所言非虚。不日工部司就会设置印务监,届时朕会开放崇文馆与弘文馆的藏书,刊印万本,发放天下各郡县,供学子阅读。”
此言一出,不仅是陈丹丘,满朝文武脸上变色的人不在少数。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出身于门阀世家。要知道,千年以来,门阀世家得以兴盛,就是因为他们掌握着知识的传承与解释权,这导致无论天下如何变迁,统治者都离不开他们,都要用他们,但若自此失去了这个优势,谁也不能肯定,几代之后,人才是不会还出自门阀世家。
陈丹丘万没想到李牧还藏着这一手,大脑一片空白。但他还算清醒的,知道凭借这印刷术,李牧就对文教之事立下了大功,他再非议李牧,就是自己找不自在了,当下一躬到底,对李牧施礼道:“逐鹿侯身怀大才,非我辈所能企及,下官知错了,还请逐鹿侯多多包涵。”
“好说、好说、”李牧把他扶起来,道:“我虽年少,但常常与国舅爷、陛下、太上皇等见面,也学到了一些道理。做任何事,尤其是做学问,切勿忌贤妒能,当放低姿态,多向他人学习,让自己进步,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陈丹丘看了看他,深吸了口气,道:“逐鹿侯的教诲,下官谨记在心。下官颜再问一句,逐鹿侯觉得诗文是小道,那不知逐鹿侯对自己的作的诗,作何评价?”
“呃……我作诗么,也不能算很好。也就‘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洲’,这个程度而已了。”
陈丹丘终于明白孔颖达为何被气晕了,孜孜以求一生而达不到的境界,一个少年张口既来,狂妄如斯,怎能令人不气。但他到底是比孔颖达年轻,还能扛得住。抿着嘴又躬身施了个礼,转身面对李世民,道:“臣不察细情,诽谤逐鹿侯,请陛下治臣的罪。”
第一百四十章 痛骂
不等李世民说话,李牧开口道:“陛下,臣以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陈主簿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臣一向与人为善,还请陛下对他免于责罚。”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的表情都十分精彩,与人为善?你莫不是对成语有什么误解,你要是与人为善,刚刚发落的两个御史算怎么回事,一个罚俸,一个直接流放了,这要是与人为善,那朝堂之上恐怕没有坏人了。
李世民也不愿为李牧多树敌,听李牧这么说了,便借坡下驴,道:“既然逐鹿侯宽宏大量,就免去你的责罚吧,日后当常思己过,勤勉为官。”
“臣领旨、谢陛下恩典,谢逐鹿侯宽宏。”
陈丹丘退了下去,告人反道歉,不可谓不丢人,但好在抽身的早,没有受到什么惩罚,也算是幸运。这也与他跟门阀世家的关系有关,他虽然收了门阀世家的好处,但他是寒门出身,瓜葛很浅,这次出来弹劾,也多半是看在孔颖达的面上,想给国子监找回一场面子,既然找不回来,自然是早撤为妙。
最后一个,也是今天的重头戏,御史中丞赵庆,御史台设置御史大夫一名,中丞两名,赵庆在御史台,约等于是二把手,四品官。他说话的分量,一个人大过之前两人之和。赵庆素有‘小魏征’之称,盖因他嫉恶如仇,而且六亲不认,告人必死告,上谏必死谏,当堂撞柱的事情没少干。加之他出身寒门,素来以清廉自诩,官声极好,如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谁也不愿轻易得罪他。
今日他能出战,众人纷纷为李牧捏了把汗。
“御史中丞赵庆,告逐鹿侯、工部郎中李牧、聚众闹事,滥用私刑。此为众目睽睽之下,长安百姓都看在眼里,逐鹿侯恐怕辩解不得。”
李牧想了想,道:“陛下已经罚我禁足十日。”
赵庆看向李世民,道:“臣以为,陛下处罚过轻。大唐律有言,刑,不可私动。处置奴隶过重,尚要罚款。崔玉言,博陵崔氏长孙,身份不同,逐鹿侯李牧,当街鞭笞,致其重伤,而陛下只罚他禁足十日,不公也。”
李牧挑了下眉,道:“不知赵中丞以为,当如何惩罚?”
“收回爵位官职,鞭笞五十,流放三千里!”
“哈哈哈……”李牧大笑三声,面色变冷,先向李世民施礼,道:“陛下,臣接下来之语,恐粗俗不堪,请陛下恕罪。”
李世民道:“无妨,争辩之中,言语粗俗些,在所难免。”
“赵中丞,本侯问你,若有人冲撞你的发妻,你该当如何?”
“本官当报官,请官府处置。”
“好!”李牧道:“赵中丞果然谨遵律法。但本侯不一样,本侯生在边境小城马邑,那里经常被突厥人劫掠。我们马邑男人,生来就带有两种责任。一曰护国,二曰保家。我的发妻与我青梅竹马长大,我母亲病重之时守护在侧,我被突厥骑兵俘虏之时,亦未离我而去。听闻她被竖子冲撞,本侯怒发冲冠,顾不了许多,必须为她出头。本侯以为,此为热血男儿之举,本侯深以为傲,不觉有何不对。就算再来一百次,本侯也是如此。而非如赵中丞所言,先去报官。”
赵庆抓住了机会,道:“你这是在藐视法度!”
“非也!”李牧道:“本侯今日不妨挑破,门阀世家在朝中关系密布,那崔玉言就是一例,当日事发东市,东市归万年县,但赶过来的衙役都来自于长安县。因长安县王仲远,与崔玉言伯父崔文生是同年好友,衙役为拍马屁,不分青红皂白,跨界抓捕。如此官官相护,请问赵中丞,我报官何用?”
赵庆被噎了一下,但还是道:“你可以上书告发,但也不能滥用私刑!”
“哈!赵中丞好涵养,那不如明日我去你家抓了你的老母和发妻,然后拘于我府七日,这七日之间,你可上书告我,七日之后,我把你的老母和发妻毫发无损归还,再给你道个歉,然后告知所有人,我与你的发妻秋毫无犯,你答应否?”
赵庆登时满脸涨红,道:“你、你安敢辱我!”
“那你安敢辱我啊!”李牧逼近赵庆,道:“尔等欺我年幼,藐视于我,妒我身居告位,愤而不平。真真可笑至极!我的爵位官职,皆因有功与社稷,未有丝毫幸进,尔等功劳不及于我,在我之下有何不平?就因崔玉言是门阀世家之后,尔等便敬他七分。本侯所作所为在尔等眼里便成了错处,那本侯倒想反问一句。崔玉言身居何职,是何爵位?”
赵庆被李牧气势所夺,讷讷不能言语。李牧自答道:“他无官无职,身无爵位。与寻常百姓有何不同?就因他出身门阀大姓,便要高看一眼?本侯不明白这个道理。”
“我出身低微,边城小民也。蒙陛下慧眼识才,有了我今日。我深知百姓疾苦,甚为怜悯,故此心系百姓。我蒙陛下抬爱,得以为官,唯恐当不好这官,所以兢兢业业,改革制度,令工部司焕然一新,只为报答陛下恩情。尔等为官,所虑者甚多,我为官,唯忠君、爱民,二者可也,至于门阀大姓等等,并不在我眼中。崔阀长孙如何?惹怒了我,照样鞭笞。即便崔阀主在我眼前,我也要告诉他,汝孙不肖,替你管教之。”
“尔为御史,不思署理冤情,把心思放在本侯身上,所为者何?在本侯看来,尔实乃门阀世家走狗也,不配为官!我为大唐子民,陛下之臣,受赏得罚,唯陛下心意可也。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汝欲当走狗自去,休要把我想成如你一般之人!”
赵庆被骂得面色惨白,指着李牧半响说不出话,嘴唇都在哆嗦,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你血口喷人,谁不知我赵庆寒门出身,清廉为官,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门阀走狗?”
李牧冷笑一声,道:“本侯两只眼睛都看到了,你腰间玉佩,质地细腻、色泽湿润、莹和光洁,晶莹剔透。以你的俸禄,怎么可能买得起。赵中丞,我本不欲揭穿与你,但见你之嘴脸,实在是忍耐不了,出身寒门而甘愿为崔阀门下之犬,真小人也!若非陛下洪恩未报,本侯岂会与你这等人同殿为官!”
第一百四十一章 老狐狸
赵庆被骂得后退连连,忽然脚下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赶紧爬起来,面对李世民跪下,口中高呼道:“陛下,这都是污蔑,全都是污蔑啊,臣冤枉!”
李世民没有听他的辩解,对身旁的高公公道:“取他的玉佩来给朕看!”
高公公应了声诺,走到赵庆跟前,赵庆欲挡,被高公公只一下便推开了,拿了他的玉佩在手。李牧在旁边看得真真的,原来这高公公是有功夫的。
高公公把玉佩呈上,李世民拿在手里摆弄了一下,放在了一边,道:“赵庆,朕本以为你是一个清廉自守的御史,虽奏对之时,常言辞激烈了些,但不失为一个好官。可是朕没有想到,你竟然是一个沽名钓誉之徒!这块玉佩,你怎么解释!”
“臣……此乃臣家传之宝!”
李牧冷笑一声,道:“赵中丞刚刚还说自己寒门出身,哪一家的寒门,能有此等宝物,有此等宝物的人家,也能称之为寒门?”
“我、我……”赵庆口不择言,道:“是、臣发妻的陪嫁!”
“赵庆你放肆!”李世民指着赵庆,痛骂道:“当着朕的面,也敢更改说辞,足见你的嘴里没有一句实话!你也配做御史?朕真是瞎了眼睛,养了你们这群废物!来人,给朕把他拖下去,重责三十仗,罢官流放岭南,永世不得返回中原!”
说完,李世民将赵庆的‘传家之宝’摔在地上,一声脆响,摔成了八瓣。赵庆见了,直接晕了过去,也不知是心疼得晕了过去,还是被罢官刺激的。
赵御史被拖走,大殿之上鸦雀无声。李牧舌战四人,越战越勇,令百官对他刮目相看。以前不把他放在眼中的人,经此一事,都不再敢轻视了。
李世民显然被气得不轻,赵庆被拖走好一会儿,他兀自还在生气。百官也不敢出声,还是长孙无忌开口,才化解了这尴尬的场面。
长孙无忌站出来道:“陛下,既然弹劾之事已经处理完毕。该谈一谈正事了,您不是有事要宣布么?”
“对!”李世民闻言想起了今天的正事,叫住了正要站到文臣队尾的李牧,道:“爱卿慢着,朕今日要宣布的事情,与你有关。”
“啊?”李牧一愣,不光是他愣,其他大臣一样愣,才刚刚处理了四件跟逐鹿侯相关的事情,还与他有关?
李世民把李牧叫过来,道:“逐鹿侯忠君爱民,可不是说在嘴上的。即便在朕罚他禁足期间,逐鹿侯仍心系百姓,发明了一种新式耕犁。与现在用的耕犁相比,破土更快,效率更高,大大节省畜力。成年男子就可以拉动,对于缺少畜力的州县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喜讯。经过试验,综合起来评判,可以较正在使用的耕犁,提升两倍以上的效率。”
“逐鹿侯已将此耕犁献与朕,取名‘贞观犁’。朕与房相等人商议,将于工部设‘农器监’,大量制造‘贞观犁’,力求明年开春耕种之时,我大唐各郡县都能用上贞观犁!”
此言一出,无异于一颗炸弹爆炸,瞬间点燃了朝堂。
一位老臣出列问道:“陛下,这贞观犁真的可以提升两倍的效率么?”
李世民看了此人一眼,乃是侍中王,道:“朕初时也不信,但朕亲自试过了,确实如此。”
王立刻道:“臣以为,此物有大功于社稷,逐鹿侯天纵奇才,陛下当嘉奖之。”
“嘉奖?”李世民道:“朕也想嘉奖他,但他年纪轻轻,已经封为县侯,再嘉奖恐怕……”
王道:“陛下,您尝言,赏罚分明。逐鹿侯立下如此功劳若不赏,恐惹非议,臣再谏,请陛下嘉奖逐鹿侯。”
百官面面相觑,这王出身太原王氏,而李牧刚刚所言没有给门阀世家一点脸面,他却出来为李牧请功,这是为何?而一些人,则是已经看出些门道,心中暗骂王果然是人老成精,事事都能先想到一步。
王身为侍中,乃是门下省的长官。三省六部制中的‘三省’,说的就是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三省的长官,相当于宰相。他说的话,李世民不可不深思熟虑。
李世民沉吟了一会儿,看向长孙无忌,道:“辅机以为王卿所言如何?”
长孙无忌身为吏部尚书,正管此事,想了一下道:“臣附议,李牧此功非同小可,不可不赏。臣以为,可改授工部尚书段纶为光禄大夫,工部侍郎李大亮晋工部尚书,升工部郎中李牧为工部侍郎,这样安排可为稳妥。”
段纶怕死,借着踏查山川的由头,已经离开长安数年了。他的工部尚书基本就是个架子,李大亮平时做的就是工部尚书的事情。把段纶从三品的尚书升为从二品的光禄大夫,有品阶而无实权,最合适不过。李大亮也可借此正名,李牧也得以升迁,两全其美。李世民想了想,点头道:“甚好,就这么办吧。”
“臣还有一言!”见皇帝听从了自己的谏言,王赶紧又说了一句。
李世民皱眉道:“王卿,朕已经听从了你的谏言,嘉奖了李牧,你还要说什么?”
“陛下,臣以为关于设‘农器监’的事情,安排有失妥当。陛下,若贞观犁只在农器监制造,即便投入全长安的工匠都来做贞观犁,恐怕也难在明年开春之前供给天下百姓所需。”
李世民一想也对,便问道:“那依卿觉得应该怎么做?”
王赶紧道:“臣以为,不如让各郡县选出一些熟手工匠,来长安学习贞观犁的制作方法。让他们回去再于本地教当地工匠制作,这样可大大提升制作贞观犁的效率,在明年开春之前,天下百姓必然都能用上贞观犁。”
听到这,所有人都明白王打的算盘了。若贞观犁只出自工部,那天下百姓只会感激李牧和皇帝。但若是各州县的人来长安学了贞观犁的制作方法,再回去教当地的工匠制作。这个恩情可就指不定记在谁身上了,出了长安到了地方,门阀世家的影响力要大过朝廷。就拿太原王氏来说,他们派来的工匠学成回去之后,会在当地说这个新式耕犁是工部侍郎李牧的发明,皇帝让推行天下的么?
那可真就不一定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贺礼
李世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深深地看了王一眼,道:“此事容后再议。”
王也不紧逼,行了个礼,退回了队列中。高公公唱了声诺,朝会结束,百官散朝。
李牧故意走得慢了些,他知道李世民肯定会找他,果不其然,李牧还没走到大殿门口,高公公就来传话:“李侍郎,陛下要见你。”
李牧早把银子准备好了,回身的时候,不留痕迹地塞给了高公公,高公公笑着收下,却没过多言语。默契早已养成,多说反倒见外了。
东宫。
宫人们正在搬东西,今日皇宫很是热闹,太上皇要搬到大安宫,皇帝要搬到太极宫,都是大事。不过在长孙皇后的安排下,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
“臣李牧,参见陛下。”
“免了免了、”李世民摆了摆手,打发了太监等出去,把李牧叫到跟前,道:“方才大殿之上,王侍中的话你可听到了?”
李牧点了点头。
李世民道:“王此人,出身太原王氏,有宰相之才。昔年隐太子在时,召他入太子府。为隐太子没少谋划,朕也素闻其才名。后因争储事,父皇认为他劝谏不够,以致我们兄弟失和,将他贬至州。朕登基后,不忍人才没落,召他回朝,担任谏议大夫。”
“王回朝后多次上奏,安民,定邦,招抚等,都有独特见解,朕采取了他的建议,屡屡升他的官职。以至于给了他宰相之位,但朕着实没有想到,朕如此厚待于他,竟还未能收其心,他还是站在门阀世家一边,妄图与朕作对!”
李牧默然听着李世民的话,不发一语。李世民抬头看了眼,道:“你怎么不说话?!”
“陛下,臣今天得罪的人太多了。好不容易有一个替臣说话的人,臣还因此升了官,实在不好说什么。”
“愚蠢!”李世民以为李牧不明白其中利害,道:“王此举是要把贞观犁的功劳抢走,你真以为他是帮你说话么?此为以退为进之计也!地方上,门阀大姓的影响力一直都超过朝廷,要是他们派人来学了贞观犁的制法,百姓就会把恩情记在他们身上,只知有门阀大姓,而不知有朝廷!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李牧道:“陛下不必太过担忧,贞观犁的构造虽然复杂,但若是有一个样本在手,实际不难模仿,熟手木匠都能做出来。但犁铧的部分可就不同了,贞观犁的犁铧有大犁铧和小犁铧两个,大犁铧还好说,寻常铁匠也能制得,但是这小犁铧,因其硬度不同,需经过特别的锻打,才能打造出来,民间想要仿制,恐怕很难。臣也在想办法,看如何能教出一些铁匠来,专门锻打这小犁铧。”
李世民闻言眼前一亮,道:“你是说,他们仿造不出来?”
“不不不,陛下,准确的说是不能完全仿造出来,能模仿出个八成,但效用却大不一样。小犁铧才是贞观犁的精髓之处,省力,破土,皆小犁铧之功。若无臣的独门锻打之法,他们做出的小犁铧,不堪用。且想要以人力拉动,绝无可能。”
“好!”李世民站起身,拍了拍李牧的肩膀,道:“你果然是朕的能臣,既如此,你回工部准备,木匠就不用了,既然他们想造,就让他们造去,农器监只制作小犁铧,传授锻打之法时,一定要找靠得住的人,谁若泄露秘法,朕给予你临机处置之权,处死也无妨,定要保护好秘法不泄露。朕倒要看看,这些门阀大姓,还能有什么办法!”
李牧道:“臣领命,若无其他事,臣请告退。”
“去吧。”
李牧从东宫出来,正好也顺路,来到了崇仁坊的工地。十天没来,工程大有进展,高楼已经初具规模,一二两层已经开始装裱,进行内部的修建了。
见李牧来了,公孙康赶紧过来,手里抱着几个册子,要向李牧汇报。李牧摆手表示不看,对公孙康道:“陛下已经升我为工部侍郎,升李大人为工部尚书,另设农器监,印务监,都隶属于工部司,监正类比员外郎。本官最近正在物色人选,好好干吧。”
说完,李牧施施然走了。公孙康却激动得满脸涨红,他已经在工部主事的位置上熬了七年,七年都没有晋升的机会,而且他前面还有一个宇文规,就算晋升,也是宇文规晋升之后才能轮到他。而现在工部司又多了两个监正的缺儿,类比员外郎,也就是说,都是六品官!他现在只是九品,要是能谋一个监正的缺,一下子就是连升三级!
现在李牧已经给他递话了,说明有门儿,公孙康如何能够不激动。当下像打了鸡血似的,吆喝的声音都大了许多。
李牧没去工部,而是直接回家了,但他相信消息早已经到了。人的八卦之心都是深藏骨髓的,今日大殿之上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会传遍长安。而工部诸人,肯定会第一时间知道他升官的消息。
但李牧没想到会这么快,他刚刚到家门口,宇文规已经等在那儿了。见李牧回来,门房赶紧道:“侯爷,小的请这位大人进大堂休息,但他不进去,非要在门口等您。这……”
宇文规赶紧道:“大人,是下官要在这里等的,您不要错怪了家仆。”
李牧笑了笑,示意宇文规随他一起进院,宇文规说什么也不先走,非落后李牧一步不可。李牧一让再让,他坚持不肯,无奈李牧只好走在前面了。
两人来到大堂,分宾主落座。宇文规站起身,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玉如意,双手递给李牧。李牧没接,皱眉看向宇文规,道:“你这是何意?”
宇文规伸着手,态度谦卑,赔着笑脸道:“此为向大人请罪,不敢欺瞒大人。大人初来工部时,下官曾妒恨过大人。认为是大人抢了本该属于下官的郎中一职,而且大人年轻,下官因此轻视大人。后来大人使出诸般手段,让下官见识到了大人的才干。下官心服口服,与大人相比,差距犹如天地。下官深感愧疚,一直想着当面致歉。今逢大人升任侍郎之际,特奉上家传宝物,还请大人笑纳。”
第一百四十三章 投名状
李牧接过玉如意看了眼,随手放在旁边,道:“既是家传之宝,为何还要拿出来,我若是收了,岂不是夺人所好么?”
“不不不,是下官诚心相赠!”
李牧笑了笑,把玉如意拿起来,递还回去,道:“你的心意,本侯已经知晓了,但是这传家宝么,你还是拿回去吧,本侯不缺钱,也对这行贿受贿之风,深恶痛绝!”
宇文规不接,慌忙道:“大人,下官绝无此意啊!”
“那也拿回去!”
见李牧撂下脸了,宇文规只好接过玉如意,如丧考妣,叹了口气,便打算告辞。
“等一下。”
听到李牧的声音,宇文规赶紧抬起头来,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道:“大人有何吩咐?”
“唔……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想必你也有所耳闻了吧?”
宇文规闻言略微犹豫了一瞬,他吃不准李牧是什么心思,但此时是表忠心的时候,已经不容他多想,道:“大人,下官听说了。”
李牧瞥了他一眼,道:“你作何感想?”
宇文规毫不犹豫道:“下官为大人的勇气所折服,实不相瞒,下官也是出身贫寒。入仕十余年,屡遭门阀世家打压,已近十年不得升迁了,下官心恨之,但无大人般勇气敢说出来。陛下今日之举,实在是为天下寒门出了口恶气啊!”
“你能这么想,本侯非常欣慰。”李牧道:“虽然你与本侯之间,稍有一些龌龊。但是本侯交代给你的事情,你办的也算是挺好。故本侯不会与你计较之前的小错。刚刚你说,已经入仕十余年,这么说来,你在前朝时,就已经入仕了么?”
宇文规道:“不敢隐瞒大人,下官与前朝宇文家几代之前乃是出于一脉,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好的玉如意。只是非嫡而是庶出,也没沾什么光。前朝时,参加科举,入仕就在工部,做了两年主事,太上皇入主长安后,工部等不要紧的衙门,都沿用了前朝官员,武德三年,下官升了员外郎,一直到今天。”
“想不想更进一步。”
宇文规闻言愣了一下,眼睛里迸发出炙热的光芒,呼吸都急促了起来,赶忙道:“大人,下官如何不想,只是……”
“我升任侍郎后,郎中一职便有了空缺,陛下暂没有任命,依旧让我代管。是怕新来的人不合乎我的心意,耽误手头上的事情。如果我来举荐你,陛下就会认为你是我的心腹,十有**会任命你为工部郎中。”
宇文规跪在地上,道:“愿为侍郎大人驱策!”
“这是干什么,起来。”
宇文规不起,李牧也不管他,就让他跪着,继续说道:“事情,不是说出来的,是做出来的。本侯来到工部时候尚短,工部除了工部司之外,其他人见都没见过一次,谈不到什么了解。而工部马上就要新置两监,一为印务监,一为农器监,陛下甚为看重。而且这两监所经营的事务,多涉及机密,须得着实信得过的人才行。”
“本官对工部的人不了解,但你在工部任职多年,什么人什么底细,想必你是一清二楚。本官要你一个投名状,三日之内,把工部所有任职的官员底细编辑成册,拿给本侯检视。之后,本侯吩咐你上奏弹劾一些人,你若敢做,并且做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但你若把事情搞砸了,自己锒铛入狱,与本侯也没关系。”
说着,李牧微微加重了一点语气,道:“本侯说的话,你可明了?”
宇文规在官场浸淫多年,如何不明白李牧的意思,骇得背后冷汗淋漓,已经浸透了衣服。忽然宇文规觉得有些口干,舔了下嘴唇,艰难开口问道:“大人,您说的事情,下官可以去做。只是下官如何知道,成事之后,大人不会抛弃下官?”
李牧闻言笑了,道:“宇文规,虽然本侯可以先给你一个定心丸吃,但是本侯不愿意这样做。你可以把这件事看成是一次豪赌,赌的就是你下半生的荣华,机会我已经给你了,敢不敢做,就是你的事情了。本侯手底下,不用废物,给你三天时间,你若完不成或者不敢做,三日之后,本侯就换人了。”
宇文规凝视眼前这位年轻人,实在不敢相信,他竟有如此的心计与城府。眼前这个决定,无论怎么选,对他来说都是非常艰难的事情。宇文规深吸了口气,起身行礼,道:“大人等下官的好消息。”
“好。”李牧笑着点了点头,叫了声送客,自有门房过来,把宇文规送到门口。
看着宇文规走了,李牧回到了后宅。庭院中,摆了很多绿菜,丫鬟家丁正在来来往往地搬运,李牧顺着队列看过去,才发现原来院中的假山里面藏着一个菜窖。而丫鬟家丁们,正是把绿菜运进菜窖里。
所有人都在干活,只有一个人坐在假山上指挥着众人,手里还拿着果脯,模样好不惬意。
“李知恩,你给我下来!”
“呀!”李知恩听到李牧的声音,吓得手里的柿饼差点掉到地上,手忙脚乱地接住,又怕李牧看见,赶紧背到了身后去。这时李牧已经来到了近前,盯着李知恩看了看,道:“大家都在干活,怎么就你偷懒?你刚吃的什么?拿出来!”
“没、没有什么……”李知恩虽然会说关中话,而且自来到逐鹿侯府之后,关中话说得是越来越溜,平日里与长安本地人无异了,但是每到紧张的时候,她便又恢复了高句丽味儿,听起来自带一种独特的‘萌’感,让人生不起气来。别人那儿有时候不管用,但在李牧面前,却能屡屡得手,本来他的怒气要是七分,听了她这口音,一下子就变成三分了,以致于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李知恩也没真受到过惩罚。
但这次,李牧狠下了心,决定不让这小丫头轻易过关,虎着脸又问了一遍:“吃什么呢,还不拿出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家事
“柿、柿饼……”李知恩知道逃不了了,没法儿,只好把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只见一个圆圆的柿饼上面,已经被咬了一个月牙,李牧抢在手里,李知恩忙道:“主人,这是我拿自己的私房钱买的……就这一个了。”
“是么?”李牧把柿饼拿起来端详,问道:“这东西好吃么?”
李知恩立刻点头:“好吃!可好吃了!”
“我尝尝!”李牧张开大嘴,剩下的大半个柿饼直接扔了进去,李知恩心疼地皱起了小脸儿,眼眶微红,差一丝就哭出来似的。李牧见状,顿时心情愉悦,哈哈大笑地走了。
其他丫鬟家丁们见了,也都想笑。平日里李知恩以‘管家’自居,没少欺压他们,他们也是敢怒不敢言。见她吃瘪,大家心情都非常好。李知恩在这个宅院里,就怕李牧一人,对白巧巧都不怎么怕,见李牧走得远了,这些丫鬟家丁都一副憋笑的样子,立刻掐腰道:“都笑什么笑,还不快干活,要是午饭之前做不完,都没有饭吃!”
众人听在耳中,都唯唯应诺,但却没有什么真正害怕的样子。别看李知恩这丫头表现得凶巴巴的,但那只是为了让人们‘怕’她而已,实际做事的时候,处事公正,任何事情都安排得极为妥当。而且她心肠不坏,从不苛责,考虑得也周详,这也是下人们愿意听她安排的原因。听她的话,至少做错事的时候,还能求求情,要是真换了一个严格的管家,做错事怕是要挨打了。
李牧也是了解了李知恩的性格,才会睁只眼闭只眼,让她在府中享有一点特权。这也是为了鼓励她多帮白巧巧分担些,否则让白巧巧来管理侯爵府,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倒不是管不了,只是白巧巧的心太软了,耳根子也软,还真正没从普通百姓转变成侯爵夫人,端不起架子,自然无法做到让下人害怕她。
在李牧看来,这是优点,也是他喜欢的地方。但对于白巧巧现在所处的位置来说,却显得有些不合适了。所以李牧有意树立李知恩来分担,经过多日以来的观察,李牧越发的怀疑李知恩的出身,这个丫头虽然平时表现得呆萌可爱,但实际上她做任何事情,都有分寸和尺度,这可是一时半会学不会的东西,需从小培养才行。
而且李绩等人出入侯爵府的时候,其他丫鬟下人都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唯有李知恩镇定自若,虽然拘谨,但却看不出任何‘怕’的样子,有些反常。在这个时代,唯有从小就见过世面的人,才能做到如此。
“媳妇儿,我回来了!”李牧兴冲冲地闯进屋子,却见白巧巧满脸的闷闷不乐,看见李牧进屋,也只是应了一声,不见欢喜的样子。李牧以为她是为自己夜不归宿生气,赶紧凑过来,一把搂着白巧巧,道:“媳妇儿,我也是没办法,太上皇非得留我饮酒,我总不能说不行吧。而且这酒也不白喝,我升官了,现在是工部侍郎了。”
白巧巧依偎在李牧的怀里,靠在他的肩膀上,叹了口气道:“我呀,不是怪你夜不归宿……只是、”白巧巧仰头看了看李牧,道:“你的官升得也太快了些,我心里不安,也担心……配不上你。”
“配不上我?”李牧皱眉道:“何出此言啊,是不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白巧巧抿着嘴,不说话了。李牧眉头皱得更紧,喊道:“李知恩,你给我进来!”
“来了!”李知恩应了声,小跑着过来,看到李牧抱着白巧巧,也不避讳,这些日子以来,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李牧跟白巧巧亲近之时,已经被他撞破好多次了。初时白巧巧还觉得害羞,后来也见怪不怪了。
“是不是有人跟夫人说什么了?夫人怎地闷闷不乐?”
李知恩看向白巧巧,似乎在询问当说不当说。白巧巧见躲避不过,只好自己坦白,道:“其实也不怪谁,昨日娘说想我了,差人传话过来,说有工夫了就过去看看她。正好我也没什么事,就带知恩一起去了。谁知道不巧,刚好赶上了唐家分支的女眷来拜会娘,有人问我的名字,我就告诉她们……”
“然后就有个人,说巧巧这个名字像丫鬟取的!”李知恩憋不住了,怒气冲冲地说了出来:“要不是夫人拦着,我当时就不能跟那个贱人善罢甘休!回来夫人还不让说,气得我昨晚都没睡好!”
白巧巧赶紧道:“哎呀,娘已经勒令她道歉了,还要怎么?你若再闹,不是让娘难做么?”
李牧听了,脸色难看了起来,心里对孙氏的处置也有些不满。在他看来,这有什么难做之处,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是她唯一的儿子,她应该无理由向着自己的儿媳妇才是,只是勒令道歉,显然不能让李牧满意。
除非……
李牧拉过白巧巧的手,道:“是不是娘也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白巧巧赶紧摇头。
“有!”李知恩拆穿道:“就在刚才那事之后,老夫人把夫人叫进了内室,虽然没让我进屋,但是我耳朵好使,在外面也听到了。老夫人说,主人现在位列侯爵,又当了官,不是从前马邑城的那个毛头小子了。当官的娶妻都讲究门当户对,夫人不识字,见识也浅,娘家也帮不上主人什么,显然配不上主人。这些日子不知道有多少人登门,想通过唐大人介绍,把女儿嫁给主人。老夫人还说,她念着旧情,不会让主人休妻,但是以后李家想要开枝散叶,少不得会多娶几房进门,让夫人不要妒忌呢!”
“娘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李牧惊道,他算是彻底弄清楚白巧巧闷闷不乐的原因了。
这种事情,其实后世也不少见。自己儿子什么都不是的时候,当婆婆的生怕儿子打光棍,逮着一个儿媳妇使劲儿地恭维,拿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口里怕化了,谁说一句都不行。但等她儿子发达了,从前的恩义便都没了,开始挑毛病挑刺儿,看着也不顺眼了。只是李牧怎么也没想到,孙氏竟然也是这样的婆婆,多少让他感到意外。
第一百四十五章 胡思乱想
“不行,我得去找娘说说!”
“别!”白巧巧赶紧拉住李牧,央求道:“娘说得也没错,你去找娘,娘该如何想我?”
白巧巧拉着李牧坐下,道:“我初时也是有点生气的,但是回来仔细想想,娘说的都对,我才识浅薄,只会做饭,卖酒,什么也帮不上你。我爹也只是一个小贩,之前还做了那么多错事。若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用他做酒坊的掌柜,说起来是我拖累了你。而且我这肚子……”白巧巧摸了摸小腹,叹气道:“也不争气……”
说着眼睛上蒙了一层雾,显然这几件事里面,最让她担忧的是这件事。子为母凭,母凭子贵,今日的事情,若白巧巧怀了李牧的骨肉,孙氏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李牧哭笑不得,道:“娘子,咱俩成亲才几天啊,就算为夫我日日耕耘,也不见得就这么快吧。你的担忧来得是不是早了点?”
白巧巧仿佛已经钻进了死胡同,蹙眉道:“肯定是我年纪大了,不易有孕了。”
李牧真的很想告诉白巧巧,在他曾经生活的年代,二十岁要是生孩子了,可是会遭人白眼的。三十岁生孩子,大家也不会觉得晚。要是又二十岁的小姑娘说这样的话,多半会被当成神经病。
李牧揽过白巧巧的腰肢,道:“好娘子,你的担心太没有必要了。说实在的,你的夫君我啊,都还觉得自己没长大呢,像我这样整天跟木锯锤子为伍,在外头不是得罪这个就是得罪那个的,能当得起做父亲的责任么?而且我跟你说,咱俩现在要是有了孩子,请先生都请不到。”
“为什么?”白巧巧纳闷道:“咱家不是还有钱么?”
“是有钱,但也没用啊。”李牧把他对孔颖达做得事情白巧巧讲述了一遍,道:“我把孔圣的曾曾曾不知道多少代的曾孙子给气晕了,又把他的俩学生斗倒了,现在门阀世家视我为眼中钉,天下读书人都把我当成对头,怎么肯教咱家孩子。就算肯教,我也不敢用啊,万一他们打不过我,拿我儿子出气咋办?”
白巧巧瞪李牧一眼,道:“你怎就知道是儿子呢?就不能是女儿?”
“那要是真生了女儿,你可不带恼的啊,我是没所谓。”
“不行不行,一定得是儿子!”白巧巧赶紧说道,紧张的样子看得李牧直想笑。忽然他瞥见在旁边站着的李知恩,道:“小丫头,没看见我们夫妻俩其乐融融啊,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这种时候就应该悄悄地退出去啊!”
李知恩装作不懂的样子,故意道:“主人,在我们高句丽,没这样的规矩。我们那边主人行房的时候,奴婢都在旁边伺候的。”
“哎哟哟哟……”李牧松开白巧巧,指着李知恩道:“你看这丫头,什么话都敢说,行房的时候奴婢伺候什么啊?帮着推?”
“嗯!”李知恩竟然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白巧巧也听得红了脸。
李牧瞠目结舌,好半天,才道:“要不怎么说你们高句丽是蛮夷之地呢,风俗极其败坏,特别败坏!出、出去!我跟夫人有话要说,你去让厨子,给我熬点鹿角胶粥,老爷要喝。”
“鹿角啊……”李知恩眨眨眼,道:“主人这么年轻就已经不行了么?”
“我呸!你家老爷我行的不能再行,小丫头片子话怎么这么多,赶紧去安排,再贫嘴就停了你的零用钱,让你这辈子都吃不到柿饼!”
这个惩罚可太狠了,李知恩吐了下舌头逃走了。李牧瞅着她走远,把门关上,回头看看白巧巧,搓手笑道:“娘子啊,为夫体量你着急要孩子的心情,那不如……”
白巧巧面红过耳,嗔道:“大白天的、不行!”
“你就是因为懒惰才没怀上,为夫可得好好批评你了……躲?再躲可打屁股啦!”
……
半个时辰后。
李牧揽着白巧巧的腰肢,在檀木床上躺着,地上到处都散落着衣服,佳人已经不堪鞭挞,伏在李牧的胸膛之上,微微轻喘着。
李牧得了便宜还卖乖,道:“娘子,只要你肯努力,为夫我肯定奉陪到底,绝不喊累。”
“就你会作怪、”白巧巧把李牧的坏手从胸口峰峦之处挪开,翻过身来看着他,道:“夫君,我能跟你商量个事儿么?”
“什么?”
“如果以后我生不出孩子,你要再娶,就先收了知恩。”
“啊?”李牧楞了一下,道:“娘子,你怎么总惦记让我收了那丫头啊,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我喜欢比我大的女子,她在我眼里还是个孩子呢,怎么能行。再说你怎么会生不出孩子啊,你别管娘说什么,我真的没想过要再娶。”
白巧巧叹了口气,道:“要是我生不出孩子,就算娘不说话,我也会让你再娶的,我不能做李家的罪人。只是知恩跟我相近,我想你收了她,等到我老了,他的孩子也能对我孝顺,要是娶了别的女子,过个十几二十年,我容颜衰败了,你不疼我,孩子再不敬我,我可怎么办啊,我比你大了三岁呢。”
李牧捧着白巧巧的脸,道:“我的好娘子啊,你为什么总是对比我大三岁的事情耿耿于怀啊。才三岁而已,等你老了,我也老了,就算我有花心,我也有心无力了不是?到时候就算我又娶了别的女子,陪我最久的还是你,感情也自然最深,你怕什么啊?”
“你看,你都承认会娶别人了。”
“我就是那么一说,哪来的女子能看得上我啊……”李牧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了,忽然抿嘴想了想,道:“不行,我不能让你整天闲着胡思乱想。娘子啊,要不这样,咱们在东市盘一家店,你带着知恩做个买卖,有事在手上,忙起来就不会乱想了。”
白巧巧有些意动,但还是很犹豫,道:“我听娘说,大官都不做买卖的,你现在已经是侍郎了,我去做买卖,旁人不会说三道四么?”
“旁人怕说,你夫君我不怕。反正现在满朝文武都认定灞上酒坊是我的了,我说我没做生意,谁也不信了,索性就做了,还能怎么地。就这么定了,明日我就去盘个店铺,让知恩教你认字写字,识字真没多难的,你这么聪敏,肯定一学就会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马场建成
“我担心会让你失望。”白巧巧忧心忡忡地说道。
“失望什么,做个买卖而已,大不了就是赔点钱而已,你夫君我赚这么多钱,正愁没地方放呢。你要是能替我赔点,我高兴都来不及。”李牧嘻嘻笑道:“至于名字的事儿,咱可以改一个。巧巧只在家里叫,在外面的时候,你就……唔……”
李牧想了一会儿,忽然眼前一亮,道:“你不是被封为五品鹿县夫人么?以后咱就改名叫白鹿,陛下封的诰命,我看谁还敢乱嚼舌根。”
“鹿?”白巧巧念了一遍,笑逐颜开,道:“这个名字好,好听,还好记。而且说来也巧,小时候我娘跟我说过,我就是白露时候生的呢。”
“那不正好么、”李牧捧着白巧巧亲了一口,道:“以前我不知道,以后便记住了,每年白露的时候,我都给你庆生。”
“瞎说,我一个寻常女子,庆什么生,不怕折了寿,你能记得就好了。”
“嗯,一定忘不了。”聊了这会儿天,李牧也‘恢复’了不少,正要跃跃欲试再来一次的时候,忽然门外响起了李知恩的声音:“主人,夫人,午饭好了,是在外头吃,还是端屋里?”
“起来了。”白巧巧推了李牧一把,央求着。李牧虽然不愿,但也应了下来,道:“出去吃,等会!”
门外的李知恩哪能猜不到李牧在干嘛,俏脸微红,跺了跺脚走了。刚出跨院的门,就看到程咬金急匆匆地闯进来,赶紧又跑回去,喊道:“主人快起来,那个大胡子又来了。”
“大胡子?”
“是程伯父。”白巧巧赶紧提醒,捡起衣服递给李牧,自己则逃到了床上,催道:“你快点去迎,要是给他撞见了,可活不了了。”
“哎呀,可真是……”李牧赶紧把衣服穿上,心中却想,一定得给程咬金立个规矩,这没事直闯后宅可还行。
心中埋怨着,李牧穿好衣服,从屋里出来,正好撞见程咬金。程咬金一见李牧,立刻过来拉住他,不由分说就往外拽:“贤侄,我可算找到你了,你让我修的马场上午完工了,快吧,赶紧跟我去看看!”
李牧被拖得站不住脚,连声道:“程伯父,你先松开、松、松开!”
李牧使劲儿挣脱了程咬金的铁臂,站定道:“程伯父,有句话我得说了。小侄尊您一声伯父,您来,也算是给小侄面子,但我这侯爵府,也不是随意出入的地方。尤其是后宅,毕竟有女眷。程伯父每次来都这样直闯后宅,莫非太不把小侄当回事了。”
程咬金一愣,看了看李牧,眉头微微皱起,又很快便舒展开了,道:“行行行,你小子说什么,老夫都听你的。下次老夫在门口候着,让门房通报了再进,行了吧?”
李牧道:“也不用,程伯父在大堂等就行,只要小侄在家,一定会马上来见您的。”
“哎呀,就你规矩多,快走吧!”
“小侄还没吃饭……”
“看完了有好吃的给你!”
一路小跑,来到门口,李牧喊上李重义,跟着程咬金一行,来到了程咬金十天就建成的马场。
到了地方,李牧才知道为啥程咬金十天就把马场建完了,因为他调动了禁军来给他干活。这也就是他敢这么做,要是换了别的将军……也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看得出程咬金是用了心思的,整座马场,大体与李牧画的图一般无二,只是在看台的部分,略有区别。四面看台,其中三面是露天的,唯有北侧看台,搭建了雨棚,可以遮阳避雨,而且还用精巧的木质栅栏间隔出了区域,很明显就是‘包间’了。没想到程咬金竟有这样的心思,不得不令李牧刮目相看。
“这里紧挨着芙蓉园,武德年间本来是要建造一坊的,后因陛下立功,太上皇打算在此修建秦王府赐予当今陛下,但没过多久陛下就登基了,这里也就没修建。老程我豁出面皮,求陛下赐了这块地给我,修了这马场,你看如何啊?”
“很不错,短短十天能修建到如此程度,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程咬金见李牧认可了,便道:“那咱们明日就开业吧!”
“这么快?”李牧问道:“之前说的宣传,做了没有?”
“宣传好办!”程咬金满不在乎道:“待会儿我派家将,去各府送帖子,告诉一声不就行了。”
李牧道:“这可不行,光有人赛马有什么用,重要的是让百姓喜欢。百姓要是不喜欢,兴盛也就是一阵,当不得买卖做。”
“那你说怎么办,什么宣传,要不是你说起,老夫听都没听过这个词儿!”
“行了,宣传的事情交给我,三天之后开业,这几天您也准备一下,选出几个好骑士来,这第一场比赛,不能太丢人了。”
“好!就再等三天!”程咬金就这点好,不懂的事情,决不擅作主张。最近他也见识了李牧的能力,对他不再像之前一样,视他为小儿了。而且他也不怕什么门阀世家,他算是这朝中少数可以左右逢源之人了,既是从龙新贵,又和门阀有关系,他的正妻就是清河崔氏之女,两头都有关系,两头还都不敢得罪他。
李牧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几番容忍程咬金占便宜。说到底都是互相利用,程咬金也是看中了李牧的生财能力。灞上酒坊一年十万贯的纯利,可太让他眼红了。
在马场逛了一圈,程咬金请李牧吃了一顿军中大餐。程咬金在这方面可不抠门,今日军中的大餐,可是上了伙食的。也不知他从哪搞来了十头羊,找了突厥俘虏来烤,颇有草原味道。
李牧问起,才知这是颉利送的礼。知道颉利被抓之后,他被打散的部族也都聚拢了起来,一并归顺了唐朝。李世民赐了草场给他的族人,这些羊是他的族人送到长安来的,颉利也是个会做人的,各位国公府邸都送了十几二十只,程咬金一共就得了这二十只,一只没留都拿来犒赏,也称得上是大方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遇刺
程咬金虽然为人惫赖了些,但他对待手下士卒是极好的,这些士卒来此是为他干私活,自然是酒备足,肉管饱。李牧跟着吃喝一通,也非常快意,吃了一整条羊腿,撑的都要走不动了。
直到日暮西垂,才告辞离开。程咬金要派卫士护送,被李牧给拒绝了。和李重义主仆二人,骑上了马,乘着夕阳暮色,溜溜达达地回家。浑然不知早已有一双眼睛,自他从府邸离开之后就盯上了他,已经守在这里半日了。
此人名叫‘老七’,乃是一个赌棍,在长安城中,颇有一些名声。没人知道他来自哪里,也没人知道他的过去,最熟悉他的人也只知道他三年前来到长安,混迹东西两市,跟一群泼皮无赖混作一处,由于他颇精通赌术,赢了钱便请客,久而久之,身边也聚集了一伙人。
老七看着李牧与程咬金作别,记住他走得那条路,然后便转身走进了附近一条小巷。小巷深处,已有四个人等在那里,见老七来了,都聚拢了过来。
老七从怀里拽出一个布搭子,展开,全都是金银细软。四个人见了,呼吸立刻急促起来,眼睛里放出炙热的光芒。
“各位兄弟,废话我就不多说了。有人找到我,要买一条命!那人现在通善坊和通济坊之间的大路上,骑着一匹枣红马,旁边跟着一个八尺健奴,一眼就能认得出。老规矩,这些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这么多,老七我的名声想必你们都听过,从来没差过事儿,只要事情办的漂亮,东家还有额外赏赐。”
老七说完,扫了四人一眼,道:“都听清楚了么?”
“费什么话,拿来!”
四人中隐隐为首的大胡子,性子很急,伸手便从细软中抓了一把,其他人有学有样,都各自抓了一把放进怀里。这四人乃是江南流寇,因寨中争斗落败,被赶了出来,多年以来一直混在一处,练了一套合击之术,猝然发难,很难避开,不知多少人都死在了他们的合击之下。
老七见状,也不多说,道:“事成之后,西市老地方见。”
说完,他便走开了。四人对视了一眼,抄了近路,绕到通善坊的坊门附近,等着目标的到来。
李牧喝得有些醉,这还是他第一次喝长安的普通酒,虽然跟他的三杯倒没法比,度数也低,但架不住多,还是有些醉了。骑在马上,里倒歪斜,要不是李重义照应着,他都能摔倒马下面去。
李重义也喝了酒,但他体格在那儿呢,喝两坛酒跟没喝似的,一点也不见醉。
“大个儿,老大问你个事儿。”李牧醉醺醺道:“你说,要是你的娘子和你娘都掉进河里了,你先救谁?”
“老大,我娘已经死了,我救我娘子。”
“要是你娘没死呢?”
“那我救我娘。”
“为啥?”
“我要是不救我娘,我娘怎么生下我。”
“也对……”李牧大点其头,道:“你要是不救你娘,就没有你了……?”李牧忽然一愣,觉得好像哪里出了点问题,但是他已经喝多了,一时半会儿还反应不过来,正在想的时候,突然旁边响起一声大吼,李牧以为是李重义喊得,恼道:“你这毛病可得改改了,没事儿喊个屁,吓人……”
话音未落,忽然身体一轻,李牧感觉自己好像飞起来了,定睛一看,原来是被李重义从马上拽了起来,再瞧,看到了屁股后头紧跟着的三把匕首。
“杀人啦!!”李牧大喊一声,人已经被李重义丢到了旁边的绸缎铺子里。另一边,李重义抬脚踹飞一人,挡掉一把匕首,还有一把落空,在他胳膊上留下了一道血口子。
李重义视若未见,就势拽住这个人的胳膊,‘嗨呀’一声,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随着‘嘎嘣’一声脆响,只见这人的胳膊被折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惨叫响彻整条街道。
“我杀了你!!”喊声未传出多远,又是‘嘎嘣’一声,这个人的脖子垂了下去,口吐鲜血,显然已经是活不成了。
“三弟!!”见李重义眨眼之间就杀了一个同伙,大胡子悲叫一声,挥舞着匕首冲了上来,口中喊道:“老四,我跟老二缠着这大个儿,你快点把那小子结果了!”
“还有一个?”李牧从地上刚爬起来,就见旁边冲过来一个水蛇腰,吓得赶紧就地十八滚,好在这绸缎铺子今日进货,不便行走,这水蛇腰连刺了几次,都没刺中,李牧爬起来,抱起一匹绸缎,跟这个水蛇腰对峙,但他此时脚下虚浮,站都站不稳,显然是打不过了。
“杀人啦!!”
刚刚那个‘老四’死的时候,视觉冲击力太大了,街道上的百姓见状,都四散跑开,口中乱叫。就在这时候,坊门口处来了一辆马车,前后各有两骑随从,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的女眷。
见有人打斗,马车停了下来,一只芊芊素手撩起车帘儿,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禀夫人,有人在打架。四个人围攻俩个人,一方有匕首,另一方没有武器。”
车里的‘夫人’顺着车帘儿的缝隙看了一眼,放下了帘子,道:“去帮忙。”
“是!”
护卫应了一声,马车前面的两骑,立刻抽出佩刀,驱马冲了上来。此时李重义已经又结果了一人,只剩下大胡子和水蛇腰两个了。大胡子见李重义接连杀了两人,勇不可当,心中已现惧意,看到李重义奔他来了,吓得转身就要跑,不想被迎面冲上来的骑士一刀砍掉了脑袋。而追着李牧跑的水蛇腰倒是个有血性的,见三个兄弟都死了,发了狠,奋力把手里的匕首掷出来,正中李牧屁股。
李牧惨叫一声趴到地上,李重义见李牧挂彩了,眼睛瞬间变红,怒吼一声直扑过来,逮住水蛇腰一脚踹倒,拎起他的两条腿猛地一撕,竟把一个大活人撕成了两片!
两个来帮忙的骑士见了,齐齐露出惊惧之色,就连他们胯下的马匹被震慑,踟蹰着不敢靠近。
三江感言+不负责任推书
三江了!感谢必须要说。
感谢一直支持到这里的,我的读者们。感谢长久支持我的,我的票王“ミㄨ”,感谢跟随我来到历史分类的,我的老朋友们。感谢经常给我打赏的,还给我留言鼓励的我的‘图霸九州’老铁,感谢我的第一个舵主,也是第一个堂主‘百味随心’老铁。感谢我的老朋友‘百事的瓶盖’,感谢打赏的每一个朋友,感谢收藏的每一个朋友,感谢每天跟读的每一个朋友,感谢你们每一个推荐票,没有你们一点一滴的支持,这本书绝对走不到今天,感谢你们的支持。
感谢编辑的提携。感谢虎牙的帮助,感谢徐徐的指点,感谢主编锐利的赏识,感谢三江编辑们的慧眼。你们和读者,是这本书走到今天的两大助力,一在明,一在暗,缺一不可。
谢谢,谢谢你们。在我人生低谷的时候,帮助了我,支持我。
想说的话非常多,但又觉得磨叽再多,也不如多存一些稿,上架来一波爆发来得实在。所以,我就不多废话了,更多的话,留在上架感言中去说,希望上架的时候,能对得起你们两个多月以来的支持,对得起编辑们给的推荐位。
无以为报,唯有更新而已。了解我的老读者都知道,我是一个从无断更的人。不了解我的新读者,这两个月也看到了,稳定早7点30,晚17点30两更,从无打折间断的信誉保证,上架之后,只会更多,不会减少。另,暂定10/1上架,答应过的爆发一定有!
接下来是广告时间。
一路走来,从都市换到历史,也算是从新开始。以前经历过的,又经历了一遍,深感新人作者不易,也看到了很多怀有梦想而努力却仍没有看到未来前路的人。事先声明,以下书单中的作者,我基本都不认识,都是找到我的人请求帮忙的人。这周我来了一个大推荐,就顺便帮忙打个广告吧。
我能做的很有限,也无需‘苟富贵勿相忘’,不指望任何回报或者互推等等,不要落得埋怨就好了。书略多,单章实在是给不起,一一给了单章,就刷屏了。即便这样推荐,也超过我的三江感言两倍字数了……
若能帮上一点忙,也算是我没白打这些字。以下顺序是按照找我的顺序来的,没有任何私心。
第一本书:《扛着ak闯大明》.
男主穿越1644年京城城破前,带着100把akm力挽狂澜的故事,轻松向的爽文,大航海时代来临,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且看男主如何铲除奸佞、争霸全球!
第二本书:《大明女皇》.
这本书呢,讲的是一个男人穿越之后,变成了女将军的故事。也是一个新人作者,因为身份错位的关系,读起来可能会觉得有些别扭,这本书的成绩也因此有些不太好,但是作者很坚持,推荐一下。
第三本书:《崇祯大帝国》.
这个作者我不认识,他是第一本书的作者的基友,我听他提起,半夜看了一会,觉得还不错,而且这哥们跟我是一个编辑,推荐一下。
第四本书:《女帝的工程大军》.
这本书也是变身向……我怎么关注的都是变身向的书呢,难道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这本书也是一本系统流,创意还行,喜欢可以看一看,尤其是他的作者头像,我很喜欢。
第五本书:《杨广的逆袭》.
朕,即天下,朕玩失的江山,朕会重新拾回来。这个天下,朕不给你,你不能抢。
第六本书:《大唐昏君》.
作者较以前有很大进步。穿越成末唐最后一个傀儡皇帝李,除了好事什么事都敢干。智商爽文,偏向轻松。
第七本书:《原来不是西游》.
讲的是女唐僧的故事。
第八本书:《一个人的水浒传》.
也是一个追梦人啊!
第九本:《贞观祸害》.
本书讲述了一个祸害在大唐过着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第十本:《兴汉室》.
正经三国文,无系统不小白,权谋为主军事为辅。
第十一本:《极品小赘婿》.
有没有人喜欢搞笑、轻松的书?文能诗词歌赋打脸,武能扛着机枪上战场,推女都是走心走肾,感情戏比较足,外甥女“小姨”双收,各种装逼打脸收女的暴爽桥段,跟极品家丁一个套路的小说,大家有兴趣看看吗?《极品小赘婿》,你值得拥有!!!
第十二本:《明末流民帅》.
明末流民帅,讲述一个普通人穿越成一个小孩,千里赤地,跟在流民帅身后求生的故事。
第十三本:《跑偏的大明王朝1618》.
来到万历四十六年的第一个好消息,就那么没有一点点防备地闪了顾子轩的腰,这是画风清奇的大明啊。扑街的福王被自己穿越扇起的蝴蝶风吹跑偏,竟然要作死玩儿命博一把,老爹就是福王野望的最大绊脚石。顾子轩不想死,那就带着大明王朝这艘破船一起跑偏吧。
希望大家看书愉快,我码字去了。上架感言时再聊,没有群,想我就书评留言,我会回复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神秘妇人
街上的争斗,都落入了房顶上老七的眼中。他盯着李牧看了一眼,从背后拿出了一把弩。
大唐禁止民间私有一切远程武器,弓箭,弓弩都不行。但这东西毕竟是人做出来的,而老七,就是一个擅长制弩的人。
今天的事情,他压根就没指望四寇能够做成。他只是想让四寇造成混乱,给他创造出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放冷箭的机会。而现在,李牧趴在地上,正是一个好机会。
“逐鹿侯,你伤了我家大少爷,当有此报。黄泉路上,记住杀你的人是崔七!”
口中喃喃念叨着,崔七半眯起一只眼睛,便要扣动机括。忽然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人,崔七微微皱眉,把弩放了下来。
“真是她?”
崔七仔细看了,心中暗暗惊奇,正在他犹豫间,忽然一道目光扫了过来。崔七见状,丝毫没有犹豫,赶紧从房顶的另一坡逃了。
街道上,李牧哎呀地痛叫。李重义护在他身旁,警惕地打量着走过来的妇人和她的护卫。妇人很有分寸,离着两步站定,道:“公子,你的奴隶勇武,可否卖给奴家,无论你花了多少钱,奴家都给你双倍。”
李牧抓着李重义的手,抽着冷气一点点站起来,抬头看了一眼,只见这是一个年轻的妇人,罩着轻纱,看不清面目,只听声音,却是极为悦耳,个子很高,有一米七十上下,这是李牧来到唐朝以来,身高最高的女子了。
人家已经结婚了,李牧不便多看,道:“我跟他如兄弟一般,多少钱也不能卖。多谢夫人援手,见笑了。我乃逐鹿侯李牧,烦请通个姓名,来日必有厚报。”
“逐鹿侯?”妇人的语气似乎有些惊讶,赶紧问道:“可是说出‘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逐鹿侯?可是‘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洲’的逐鹿侯?可是‘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的逐鹿……”
妇人一连三个‘可是’,崇拜之情溢于言表,倒把李牧说得不好意思了,尴尬道:“是我……这位夫人,你看眼下这个情况,似乎不太适合聊天,我好像需要一个大夫……”
“啊!”妇人看到李牧屁股上的匕首,忍俊不禁,赶紧道:“侯爷说得对,是奴家失礼了。这家绸缎铺子便是我家的产业,不如侯爷先到里面歇息一下,伤情耽搁不得,奴家去请个大夫来,再差人去报官。”
“那太好了……”李牧已经疼得快哭了,闻言立刻答应了下来。李重义把他抱了起来,往绸缎铺子里走,李牧看到满地的绸缎,道:“夫人请放心,这些绸缎我都买了,断然不会让你承担损失的。”
妇人道:“侯爷说笑了,些许绸缎,算得什么。我仰慕侯爷的文才,能得一见,便是再连同这铺子都毁了,又如何。”
李牧不好意思地笑了,但是屁股疼,笑得也尴尬。妇人捂着嘴巴,似乎在忍笑,转过身道:“侯爷稍等,我去安排一下。”
“诶……等、等一下!”忽然李牧叫住了妇人,道:“劳烦派个人去一趟芙蓉园,芙蓉园旁边有一伙儿禁军,你差人过去,就说我遇刺了,会有人过来。”
“啊,好!”妇人应了下来,转身走出铺子。她的几个侍卫已经把街上的尸体聚拢在了一处,妇人见到这些尸体,丝毫不见害怕的神色,略微压低嗓子道:“去查一下是谁下的手,把主使之人给我带过来。还有,到芙蓉园通知一下宿国公,告知消息,路上请个大夫来。”
侍卫道:“夫人,真的要告诉宿国公么?您不是不想让人知道您来长安了么?”
“既然瞒不住,那便就说了吧。再去个人报官,去吧。”
侍卫领命而去,妇人又回到了绸缎铺子里。李牧此时趴在一张桌子上,屁股上插着一把匕首,狼狈之中又有些好笑。李重义不会照顾人,见李牧哎呀痛叫,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妇人见状,从地上捡起一匹绸缎,垫在了李牧胸口下,让他趴在上面,李牧顿觉轻松了不少。
李牧歉然一笑,道:“见笑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哪一家的夫人……”
“我……”妇人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奴家是崔家的媳妇。”
“崔、崔?”李牧差点叫出声,赶紧拉了李重义靠近一点,他已经怀疑杀手是崔家派来的了,眼前这妇人竟然也是崔家的,难道是刚出狼群又入虎口?
妇人见他这副紧张的样子,赶紧解释道:“逐鹿侯莫要惊慌,奴家的夫家不是博陵崔氏,而是清河崔氏。姓氏一样,但不是一家。”
“哦……”李牧长出了口气,道:“吓我一跳,实不相瞒,我怀疑今天来刺杀我的凶手就是博陵崔氏派来的。我整治了他家的大公子,他们斗不过我,就想要了我的命。别让我找着证据,让我逮住把柄,看我怎么对付他们!”
妇人看着李牧咬牙切齿的样子,道:“侯爷果然是年轻气盛,但有些事情,未见得就要这么针锋相对,也许坐下来谈谈,事情就过去了呢?”
“过不去!”李牧咬牙道:“我这个人,恩仇必报。来到长安之前,我就已经打定主意了!”
妇人见李牧说得如此坚决,便也不再劝了。这时门外传来程咬金的声音,裹挟着浓浓的酒气冲进了铺子,道:“哪个王八蛋竟敢刺杀我的好侄子,老夫今天必把他碎尸万段……李牧,李牧,你在哪呢!”
“程伯父,我在这儿呢。”李牧赶忙喊了一声,程咬金三步并做两步走过来,看到李牧屁股上的匕首,正要发笑,忽然看到旁边的妇人,登时张大了嘴巴,指着妇人,道:“你、你、你……弟媳?”
“弟媳?”李牧惊讶地看着妇人,忽然想起来程咬金的妻子正是出身清河崔氏,眼前这个妇人的夫家也是清河崔氏。难不成眼前这个妇人,竟然是程咬金妻子弟弟的老婆?
妇人盈盈一礼,道:“姐夫,数年不见了。”
“啊……是、是啊!”程咬金似乎是愣住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奇女子
大夫很快便到了,帮李牧拔了匕首,还上了金疮药,也给李重义做了包扎。其实李牧伤得并不重,水蛇腰离得远,又是情急之下扔出,入肉不到一寸,只是伤的位置尴尬,若再偏一点儿,李牧怕是就要加入‘菊爆大队’了。
“每日定时换药,三五日工夫即可痊愈。”
大夫留下了足量的金疮药,妇人给了诊金,还赏了一贯钱,欢喜地走了。而李牧也从程咬金的口中得知了妇人的情况,这妇人的确是程咬金小舅子的妻子,出身太原王氏,闺名唤做王鸥。
程咬金的妻子崔氏,乃是清河崔氏长女。而这妇人的丈夫,是清河崔氏的长子。崔王俩家早有通婚之约。每一代必互嫁一个女儿,所以这妇人自打出生起,就是清河崔氏的媳妇。
崔家长子福薄,从小就是个病秧子,崔家担心王家会悔婚,一直都隐瞒着崔家长子的病情。一直捱到了十七岁那年,实在是捱不住了。民间讲究‘冲喜’,便着手操办起了两人的婚事。什么都不知道的王鸥就这样嫁给了崔家长子,但成婚没过三天,崔家长子便病死了。王家指责崔家隐瞒,而崔家又指责王家女儿克夫,两家差点因此争斗起来。
后来还是王从中做了调节,王乃是王鸥的伯父,彼时王还在太子府,但已经是门阀世家在朝中的重要人物。他来调节,崔家也得给个面子。调节的结果是,王家的女儿既已出嫁,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此就是崔家人了。崔家长子已殴,可改嫁崔家其他儿子,两家还是姻亲。崔家自然无不同意,尤其是崔家的几个儿子,更是兴奋不已。王鸥乃是名门之后,早有美名。相传为太原第一美女,更难得琴棋书画皆通,谁人不想娶这样一个妻子。
虽说是二婚,但崔家人都清楚,长子是个病秧子,结婚三天就没了,什么都做不成,王鸥还是大姑娘一个。而且这年代,再娶、改嫁并不丢人,谁也不会在意。
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却遭到了王鸥本人的反对。她言道,嫁给崔家长子,乃是身为王氏女的义务,她履行了这个义务,却遭到了无耻的欺瞒。还想再把她嫁给崔家的其他儿子,她绝对不会再受这种侮辱。宁愿死,也不同意。王家这边本就对王鸥心存亏欠,不忍相逼。崔家则恼了,放话既然王鸥不同意改嫁,那就在崔家做个寡妇吧!
王鸥也是一个非常有个性的女子,当即便同意了。要求崔家分长子一房的家产给自己,崔家也给了。但只给了三家店铺和七十亩地,这对崔家来说,无异九牛一毛。因为若长子活着,长子一房可是要继承家业的。就算不继承,分到的财产也至少十倍于此。
王鸥却没有争辩,而是接受了这个安排。谁都没想到的是,她就靠着三家店铺,七十亩地,娘家带了的几个陪嫁丫鬟,竟然在短短两年之内,赚取了十倍的财富。
而与之相对比的是,崔家其他儿子个个不肖,没有一个能堪当大任的。后来,赶着程咬金的夫人回家省亲,与之说和,王鸥与崔家的关系逐渐缓和,崔家也请她帮忙代理事务。直到三年前,崔家的商业买卖,已经超过七成经她的手了。
这样的情况,引起了崔家长老们的担忧。有人认为,王鸥本是王氏女,又因婚姻之事,对崔家有憎恨。崔家的买卖掌握在她的手里,实在是不安全。而且此时崔家的买卖,在王鸥手中已经扩张了一倍有余,有些人按捺不住,想要摘果子了。
王鸥什么也没说,把崔家的买卖尽数都还了回去,账目一清二楚,一分钱利润也没有贪。而程咬金的妻子,也因这件事,觉得愧对王鸥,再不敢主动与她见面。两人的关系,自此也疏远了起来。
王鸥也因此事,与崔家划清了界限。把清河的买卖都转手卖了出去,主体迁移到了洛阳,现在主要经营丝绸,香料,茶等生意。在长安、洛阳、开封等‘五都’都有店铺,生意做得到底多大,没有人知道。但亦没有人敢小看与她,李世民刚刚登基之时,黄河水患,国库一时拿不出足够的钱来赈灾。王鸥捐献了十万贯,又借给朝廷十万贯,帮李世民渡过难关。李世民因此特赐了一品诰命给她,也令她名扬天下。
这些事迹,长安的百姓、勋贵、门阀世家都知晓,不是什么秘密,只有李牧这样来自西域边城的土包子不知道而已。
听了这些,李牧对王鸥由衷地佩服。要知道王鸥可不像他这样,身怀系统,搞点金手指什么都有了。她是一个唐朝人,死了丈夫,受到夫家打压,能有今天,靠得全都是自己的聪明才智,后世所谓女强人,也不过与此了。
“聊什么呢?是在谈论奴家么?”
王鸥的声音传过来,她已经打发了大夫和官府的人,这才回到店铺中。
“李牧问起,老夫才说了两句,没谈论什么。”
李牧发现程咬金似乎有些‘怕’这个弟媳,既好奇又觉得好笑,天不怕地不怕的程魔王,竟也有怕的人么?
王鸥轻轻一笑,道:“谈论也没什么,奴家也没有怕人知道的事。侯爷可要快些养伤,等来日伤好了,奴家还要讨教诗文。”
“讨教愧不敢当,我作诗就是率性而为,灵感所致,文思泉涌,灵感不来时,也作不出来。”
王鸥眉目流转,道:“那不知侯爷什么时候会有灵感呢?”
“呃……”李牧想了想,道:“跟人吵架的时候。”
王鸥咯咯直笑,程咬金似乎不想让李牧跟王鸥有过多的交集,出声道:“那个……天色不早了,等会坊门就关了。我给你找了一辆牛车,你趴在车上,我再派一队人送你回府。”
“好。”
王鸥看了看程咬金,道:“来了长安有几日了,一直忙着生意上的事情,也没有去拜访姐姐。劳烦姐夫说一声,明日我会备好礼物,去府上探望。”
“啊!好、好啊,你姐姐见了你肯定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