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零四章 东宫,满盘皆输
长安城内乱了一夜,城内的百姓家家闭户,人人自危。
这一夜,整个长安城内几乎无人睡着。
百姓们听着外面响彻天际的厮杀声,个个提心吊胆,惊恐的看着自家的房门。
每当有马蹄声响起时,一家人抱成一团,唯恐有兵丁破门而入,趁火打劫。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厮杀声慢慢的平息下来。
等到天光大亮,鸡鸣唱响,外面彻底安静下来。
饶是如此,也没有人敢走出房门,看一看昨天晚上,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等到日上三竿,五城兵马司的收到上面的命令,叫着地保走街串巷,挨家挨户通知。
百姓们大着胆子走出房门,长安城内一切如常。
只是街道之上有些破损,有些房屋被烧,虽然已经扑灭,却偶有烟雾升起。
大街小巷之上跑着珍宝坊的水车,晶莹冰凉的水洒在街道上,将昨晚流到地面上的鲜血冲刷干净。
长安城的百姓们对于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尤其是祖辈就在长安城生活的人,谁家还没有经历过几次政变?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是谁发起,最后又是谁赢了。
大家伙甚至在这种情况下,最是忌讳乱打听。
对于昨晚的事情,具体如何,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敢问。
在五城兵马司和各处地保的安抚下,百姓们该干嘛干嘛。
经商的经商,做工的做工,只是全城戒严,许进不许出。
有心细的人看着街道上巡逻的兵丁,心里不由的纳闷起来。
街道之上维护治安的士卒怎么全都穿着骁骑卫的衣服。
紧接着又恍然大悟,昨晚上的政变,显然是东宫赢了。
也就是说太子爷成了长安城最大的势力,也就意味着炎朝下一任皇帝乃是当今太子。
大家伙虽然不敢公开议论,可全都慢慢安心下来。
太子爷之前的名声虽然不好,可回到长安城的这些日子以来的变化,却是有目共睹的。
尤其是两次收纳灾民的行为,更是让百姓们深有好感。
百姓们其实并不在乎哪个皇子的名声好,哪个王爷的实力强。
甚至于因为炎朝特有的政治制度频繁换太子,长安城的百姓很多时候也不怎么在乎当朝皇帝是谁。
他们只是想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只要能让他们的日子继续,谁当皇帝他们并不在意。
当大家确定了昨晚的斗争是太子胜了之后,不少读书人开始猜测那些和太子敌对的势力去了哪里。
甚至于不少人还在想皇帝还有没有继续掌权,如果皇帝还是原来的皇帝,那位雍州日报昨天的新闻说要迁都的事情还算不算数。
一想到迁都,百姓们原本有些安定下来的心情又沉重起来。
整个长安城上上下下陷入一种极其压抑的气氛之中。
长安城内各个阶层一天的反应,全都在傍晚的时候以文字的形式出现在了上官瑞鹤的案牍之上。
此时的东宫并没有其他人想象的那样张灯结彩,庆祝太子在上元盛会政变之上获得了胜利。
所有人都像是绷紧了弦的机器人,在刘文静为首的东宫谋士团的指挥下,按部就班的做着善后工作。
梁俊坐在书房之中,肩膀上绑着绷带。
在昨晚的追击战中,身先士卒的梁俊肩膀被射中一箭,好在伤势不严重,只是皮外伤,并没有什么大碍。
梁俊坐在书房里,此时的书房早已经没有了原来的模样。
对着门的墙上挂着一幅硕大的地图,地图前面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是上官瑞鹤按照梁俊的要求制作的沙盘。
从梁俊回到东宫,一直到日落西山,整个书房内人来人往,来自四面八方的消息全都聚拢到这里。
上官瑞鹤不断的念着最新的信息,他在一旁念,姚广孝拿着小旗帜插在了地图上消息对应的地方。
“秦王带兵从东门出,杨威带兵一千追击...”
“景王带兵从南门出,梁定昌带兵五百追击...”
“方护带家将出北门,文渊带兵三百追击...”
“七皇子与常欣不见踪迹,有人称昨晚战乱一起,七皇子就带着锦衣卫出了长安城,奔东北方向而去。”
...
消息不断的更新,地图上的旗帜也越来越密。
梁俊看着地图上的各家出了长安城之后的路线图,脸色不由的阴沉起来。
昨日里冲突一爆发,整个局势瞬间就失控了。
虽说局势最开始的时候对自己大好,山蛮狼骑在前,骁骑卫在后,加上城内有李秀宁指挥,看起来颇有势如破竹,趁机将军机处所有人一网打尽的趋势。
可自己带着人一厮杀,梁俊才发现,梁羽这帮人虽然吃了自己天降奇兵的亏。
但一战事一从皇宫转移到城内,局势瞬间就扭转过来。
自己明显感觉到压力倍增,梁羽等人也早就在城内布置好了援军,有条不紊的边打边撤。
甚至于一出了皇宫,梁俊就明白,自己想要趁机将他们一网打尽纯属痴人说梦。
最重要的是梁俊感觉到他们并没有想和自己在城内一决高下的意图。
等到厮杀半夜,长安城内大大小小十几家势力混战一团,最后梁俊连人都追丢了。
回到东宫之后,看着地图上各家军队的动向,梁俊才明白过来,军机处这帮人的意图只不过是要趁着上元盛会之乱趁机撤离长安。
天一亮,整个长安城内只剩东宫和梁凤皇的长城守卫军。
前去各家府邸搜查的士卒反馈回来的消息也都验证了梁俊的猜想。
天策府整个都空了,景王府里一分钱也没有搜到。
方护府中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骁骑卫搜了底朝天,也没有搜到什么值钱的东西。
平静下来的梁俊忽而觉得自己上当了,这群人昨晚在上元盛会上看起来气势逼人,想要弄死自己,可实际上真正的意图好像与梁老三一样,都是想要离开长安城。
而且从地图上看梁羽撤军的方向,显然是直奔江南道而去。
江南道对于天策府相当于雍州对于东宫,那里是梁羽的大本营和根据地。
而梁济撤军的方向和梁羽差不多,不出意外,他显然是直奔余杭而去。
余杭属于江南东道,打梁济还没有得势之前,他就嚷嚷着要去那儿练兵。
这些日子以来,梁济一直暗中经营江南东道,这是朝堂之上众所周知的事情。
梁俊发现了这个情况,刘文静自然也早就发现了。
他摇着羽扇,看着地图,忽而轻声道:“殿下,咱们看起来好像是赢了,可下官怎么感觉他们是故意把长安城留给我们的。”
梁俊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心里也反过味来。
姚广孝低着头,看着桌上的资料,沉声道:“太子没有回长安之前,军机处各家在长安城内的发展就到了瓶颈。秦王等人一直在寻求突破,想来太子回到长安,给他们了一些启发。”
屋内几人全都明白姚广孝这句话的意思,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梁俊没回长安,这群人像是斗蛐蛐一样在长安城内斗的你死我活,可谁也奈何不了谁。
炎朝现在的局势是朝廷对各地的掌控力越来越差,再加上各地一直不断有各种造反和起义。
甚至于出现了朝廷的命令出了京兆府就无人理会的尴尬局面。
梁羽等人也早就意识到这一点,长安虽然重要,可终究还只是一潭池水。
这潭池水就算再深,可十几条龙盘在这里,连翻个身都费劲,就算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也施展不开。
梁俊回到长安城,借着雍州的底气,搅乱了局势,同时也给长安城里这帮人带来了启示。
地方包围长安这种模式好像要比他们这种拿下长安,再图地方的模式可行性更高。
因此对于上元盛会,梁羽等人一直都有着两手打算。
不管梁俊能不能逼迫皇帝退位,他们都已经做好了趁机撤离长安,回到各自经营的根据地去的打算。
“咱们有了雍州作为根基,回到长安之后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了城内和皇帝身上,对于军机处这帮人的意图倒是疏忽了。”
梁俊站起身来,走到地图前,紧皱眉头。
刘文静摇了摇羽扇,看向梁俊,轻笑道:“殿下无需自责,就算知道了他们的意图,东宫也没有精力应对。”
上官瑞鹤在一旁道:“如此这般也好,他们既然将长安城让给咱们,大家也算是各取所需。”
梁俊点了点头,伸出手揉了揉眉间,忙活了一夜,原本就有些精力透支,此时一缓下来,脑子反倒有些晕。
姚广孝忽而抬起头来,看了看梁俊,沉声道:“殿下,若是如此,只怕就算有北凉王的三万大军在城外,也难...”
也难什么还没说完,却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启,启禀殿下,杨...杨将军于城外三十里处遭到天策府埋伏...”
不等梁俊反应过来,又有一士卒连跑带颠冲到了书房前,扑通跪下道:“启禀殿下,梁,梁统领在城外五十里处,遭遇伏兵。”
“报,文将军在城外五十里处遇到伏兵...”
...
告急的士卒一个接着一个,带来的都不是好消息。
“北凉王的军队呢?”姚广孝蹭的一声站了起来,看着报信的士卒厉声问道。
这边刚说完,庭院外又有一卒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
一进书房,连滚带爬跪倒在地,泣声道:“报,殿下,北凉王,北凉王被...”
梁俊一见这架势,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上前一步,拉起士卒急道:“北凉王怎么了?”
早在十几天前,刘文静在制定上元盛会逼宫计划的时候,就派人送密信到雍州。
让魏都带三万大军来长安,更是嘱咐魏都一定要在正月十四晚上到长安一百里外。
然后在正月十五当天奔袭百里,在天黑之时到达长安城外。
这样东宫的逼宫方案,城内城外都有足够的兵力支撑,就算出现始料不及的劣势也不至于没有退路。
因此在梁羽等人撤离长安时,东宫上下都没有反对姚广孝分兵追击的命令。
魏都的这三万骑兵可以说是东宫此时最大的依仗,一旦这三万骑兵出了问题,军机处这帮人势必会调转回头,给还没有稳定长安的东宫致命打击。
士卒被梁俊拎着衣襟,满面泪水道:“北凉王兵分三路支援三位将军,未等分兵,就遇到一支军队...北凉王,北凉王被,被敌军捉住了。”
嗡,梁俊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手上一松,那士卒跌倒在地。
刘文静的脸色也瞬间傻白,强自镇定问道:“可知是何人所为?”
士卒哽咽道:“回军师,不知敌军将领是谁,只知敌军牙旗之上写的是个霍字!”
“霍去病!”
梁俊咬牙切齿的站直身子,失声道。
娘的,千算万算,怎么把这个bug给忘了!
刘文静三人一听梁俊说出这三个字,也全都明白过来。
霍去病!那个一直隐藏在方护背后,低调到连上官瑞鹤都查不到他任何信息的军神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
想来也只有他,能够以有心算无心,在三万大军之中擒住武艺高强的魏都。
可霍去病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针对东宫呢?
这说不通啊!
整个书房的气氛瞬间变的无比压抑。
完了,魏都一被擒,原本还算大好的局势瞬间逆转。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梁俊额头之上,冷汗流了下来。
东宫,大势已去...
就在此时,忽而屋外又传来一个人声音。
王保连跑带叫,冲着书房而来。
“太子爷,太子爷,文渊将军回来了!”
第四零五章 兵临城下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梁俊有些心神不宁,魏都作为东宫最后的援军,他被擒住,意味着东宫在这场争斗之中再也没有可打的底牌了。
以至于王保的到来,梁俊并没有将他说的话听进去。
王保进了书房,原本兴高采烈的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感受到了书房内的十分不对劲的气氛。
这让王保有些疑惑。
如今皇帝已死,东宫有占据了长安城,眼瞅着接下来自家太子爷就要登基,为什么大家还一副天崩地陷的样子。
连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一副风轻云淡的刘文静此时也是眉头紧锁,脸色十分的难看。
王保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梁俊并没有在意。
书房内所有人都在想霍去病为什么要突然发难,擒住魏都。
难道他们早就知道魏都的到来?
不可能啊,为了防止长安城内的势力发现北凉军的行踪,刘文静专门安排魏都一日突袭百里,抵达长安。
就算在百里之外发现了北凉军,长安城内任何一家也没有能力在那么短的时间传递消息。
方护的攻击性又一直很低,按理来说,这位百官之首的方相爷待在长安城,与梁俊合作的好处最大。
就算害怕梁俊会趁机除掉异己,方护只要跟着撤退大军离开长安就是。
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让自己的兄长突袭北凉军。
毕竟魏都有三万大军,全都是骑兵,气势如虹。
虽说现在的结果是霍去病擒住了魏都,但在此之前,推演战事,就算是霍去病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击败他。
为什么呢?
方护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上官瑞鹤抬头看了看王保,见他欲言又止,脸色也不像是有什么坏消息禀报,心中一动,开口道:“王保,文将军此行可有什么战获?”
这边一问,王保刚想说话,门外噔噔噔走进一人来,正是文渊。
文渊一身戎装,身后跟着三个人,两个亲卫,中间押着发髻散乱,衣衫有些不整的人。
“兄长,军师,文渊前来复命。”
文渊进了书房,向着梁俊和刘文静抱拳行礼。
梁俊抬头一看,刚想说话,却见到文渊身后的人,马上就明白霍去病为什么要对北凉军发难了。
文渊身后押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炎朝首席军机大臣,百官之首方护。
刘文静见到方护眼睛一亮,随即安下心来。
魏都无忧也。
“方相,快,快请相爷上座。”
梁俊见到方护,脸色马上由阴转晴,满脸的堆笑,心情从未像是今日这般畅快过。
方护脸色有些尴尬,毕竟以往虽然和梁俊对立,可二人始终是平等地位。
经过昨日政变,今日相见自己却成了东宫的阶下囚,这让方护一张老脸羞的通红。
有方护在手上,梁俊就知道魏都肯定没事,心情大好也就愿意陪着方护演戏。
梁俊殷勤的上前亲自扶住方护,搀着他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方护这边一坐下,梁俊转身看着文渊佯怒道:“三弟,如何这般轻慢大相。”
文渊一愣,不知道梁俊为何如此,可梁俊对自己如何文渊心知肚明,知道他这是演给方护看,马上配合告罪。
方护看着梁俊,如今自己成了东宫俘虏,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梁俊对自己虽然礼遇有加,可方护却知道这个时候的梁俊比任何时候都强大,心里纵然千般不乐意,也不敢得罪于他。
只得强颜欢笑,冲着梁俊拱手道:“恭喜殿下。”
梁俊假装不知,皱眉道:“大相,如今朝廷动荡,百官离散,长安未定,何喜之有?”
“殿下,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皇帝已被秦王所杀,太子乃是国之储君,理应上顺天意、下应民心,秉承神器,登基为帝。岂不为天下百姓之大幸?”
方护理了理发髻,一本正经的看着梁俊说道。
现在的局势方护十分的清楚,东宫既然占据了长安城,皇帝也死了,梁俊必然要当皇帝。
自己想跑回老家发展,占山观虎斗的算盘是打不响了,如何能够利益最大化,方护是清楚的很。
梁俊现在最缺的就是其他势力的支持,自己好歹是百官之首,只要他公开支持梁俊,梁俊必然要对自己礼遇有加,甚至说让他依旧执掌大权。
周围这帮人听了这话,全都一愣,刘文静心里更是佩服。
“不愧是历史上能够将皇帝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人物,这见风使舵的本事当真是高超。”
姚广孝看着方护也是暗暗点头,心中升起警惕之心。
方护这一句话,不仅表明了要支持东宫的态度,顺带还提出了如何降低皇帝之死对太子的影响。
把皇帝的死嫁祸给秦王,东宫不仅占据了大义,反而还能化被动为主动,以征讨乱臣贼子的名义号召天下之人对付秦王。
一箭双雕,姜果然是老的辣。
梁俊对方护这十分殷勤的态度也是有些不习惯,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讪讪的笑着回到了自己位置坐了下来。
方护见梁俊听完自己的话并没有露出该有的喜悦,心中一愣,有些疑惑:“难不成太子之前说废黜皇帝制乃是真的?要不然为何这般模样?”
长安城现在的局势之所以会弄到这种情形,军机处和其他势力为什么老是和东宫若隐若离,一会合作一会背叛。
就是因为他们实在是无法确定梁俊一直主张要废黜皇帝制的说法,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个口号到底是梁俊的计策,还是说东宫果真对皇位没有想法。
方护见梁俊阴沉着脸不说话,也不好再接着说下去。
“大相说的事,秦王谋朝篡位、刺杀皇帝,实乃大逆不道。”
梁俊可以对方护说的话不表态,毕竟按照常理来说,就算梁俊想当皇帝,也不可能说人家一建议他就欣然接受。
更不要说梁俊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要当炎朝的皇帝。
其实刘文静也不能确定,之前一直说要废黜皇帝的梁俊,等到皇帝当真死了,东宫又占据了长安的局势下,梁俊是否还坚持之前的主张。
见他不说话,还以为梁俊动了当皇帝的心思,面对方护的进言不好意思回应,马上接口道。
方护见刘文静同意自己要把皇帝之死嫁祸到秦王头上的方案,心中松了一口气。
只要东宫采纳了自己的建议,那就说明他方护不仅性命无忧,日后在新的朝堂之上,也有了一席之地。
“只可惜皇帝之前的退位圣旨不见了,下官检点宫中,发现传国玉玺也不见了。”
刘文静一边说一边暗中观察着方护的反应。
方护一听这话,眼睛不由的睁大了,随即明白过来,面露惊奇道:“难道七皇子也离开了长安不成?”
梁老三的退位圣旨落在谁手里,方护并不能确定。
可这传国玉玺看守森严,就算是诸葛夕也没办法见到。
整个皇宫之内除了皇帝之外,能够趁乱偷走传国玉玺的就只有常欣这个大内总管兼东厂厂督了。
而从昨晚的情况来看,常欣显然是梁植派过去的卧底,而梁植好像和东宫又达成了某种合作,按理来说,这传国玉玺应该在东宫手上才对。
其实大部分人都曾猜测常欣转投皇帝的目的,只是常欣一直行事低调,对于皇帝的安排从来都是尽心尽力。
也就是昨晚才露出卧底的迹象。
如今刘文静说传国玉玺不在东宫,退位圣旨也不不见了踪影,那只有梁植带着圣旨和传国玉玺离开长安这一种可能。
笔记昨晚发生政变的时候,距离退位圣旨最近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常欣,一个就是杀掉皇帝的王易。
姚广孝见方护只是靠着只言片语就推测出圣旨和玉玺在梁植手中,又如此肯定梁植已经不在长安城内。
心里对他的忌惮更上一层。
刘文静缓缓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方护知道刘文静这是想听听自己的想法,皱眉思考了一番,沉声道:“若是如此,便有些麻烦了。”
“不知大相可有什么高见?”
刘文静轻摇羽扇,一副把方护当做自己人的态度。
他是绝对不会主动告诉方护,他那位战神哥哥在得知他被东宫俘虏之后,带兵擒住了北凉王。
一旦方护知道了这个消息,断然知道自己不用投靠东宫就可以重获自由。
自然也不会如此尽心尽力的为了在日后的朝堂之上站稳脚跟,为东宫出谋划策。
方护微微一笑,对刘文静的态度十分的恭敬。
毕竟日后眼前这个年轻人在朝堂之上必然是文官之首,自己不过是寄人篱下,断然不能得罪他。
“高见不敢当。”方护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刘文静,毕竟刘文静现在的官职和自己比起来微不足道,干脆直接忽略这层关系。
“若是如此,老朽倒是有一个驱狼吞虎之策。”
“哦,敢问大相,何为驱狼吞虎?”
刘文静一听方护的想法和自己有些不同,反倒是来了兴趣。
方护见刘文静露出意外的神色,知道他和自己的想的不一样,心里不由得有些得意。
当下里详细的解释了下什么叫驱狼吞虎。
该如何给梁植加官进爵,准许梁植有私募军队的权利。
又该如何废黜秦王爵位,让梁植以讨伐叛逆为皇帝报仇的名义去征讨梁羽。
前前后后把整个计策说的清清楚楚,详详细细。
刘文静和姚广孝越听越佩服,越听头点的越频繁。
这方护果然是玩权术的高手,短短的时间之内就能想出这样可行性极高的方案,当真是了得。
方护这边一说完,门外又进来一人。
正是东宫四大金刚之中的铁牛。
铁牛满脸的惊恐,进了书房差点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太子爷,太子爷,不好了,城外,城外来了,被,他们...”
铁牛一紧张,连话都说不清了,伸手指着外面张口结舌。
“慌什么,天塌下来有本王顶着。”
梁俊脸一本,铁牛从未见过如此严肃的梁俊,心里一惊,吓的正常起来。
“秦王他们又带兵回来了,将长安城团团围住,说是让殿下出城答话。”
梁俊等人对于这事倒是没有什么意外,毕竟霍去病擒住了北凉王,断了东宫的后援。
这种大好的反扑机会,身经百战,对于战机无比敏锐的梁羽等人如何能够放过?
他们不回来才是怪事。
可方护却一脸的纳闷,十分的不解。
梁羽他们怎么去而又返,此时的长安城虽然经过了政变,可东宫的实力并没有受到什么损失。
又有雍州军和梁凤皇的五千长城守卫军在,就算是所有人集合攻城,胜算也不大。
他们好生生的回来干嘛。
方护哪里知道,自己虽然被文渊擒住了,可自己的哥哥也把北凉王捉住。
此番梁羽等人转头围城,自然是想趁着霍去病和东宫交换人质,趁火打劫。
正纳闷着,梁俊起身就要去城门,这边刚站起来,只见门外又风风火火的走进一人来。
梁俊一看,面露惊色,失声脱口道:“大哥?”
来人正是魏都。
魏都脸色十分不好,进了书房冲着梁俊行了一礼,不等周围满脸错愕的人问他怎么回来的。
魏都道:“太子,我兄长北凉王被敌军所擒,说是要拿方护交换,方护可在东宫之中?”
所有的人转头看向方护,方护呆若木鸡。
娘的,被耍了!我说狗太子怎么对老子那么客气,原来合着自己不用给他当狗腿子就能安然离开啊。
方护看着刘文静心里那叫一个恨啊,狗东西趁机骗我为东宫出谋划策,当真是不为人子。
梁俊见魏都安然无恙,心里的激动喜于言表。
原来是魏拓被捉了,不是魏都。
文渊也走上前来,三人刚想说话,只听方护气哼哼的站起来道:“太子殿下,本官先行一步。”
说完也不理会屋内众人,鼓着一肚子气就走了出去。
是魏都被擒也好,是魏拓被擒也罢,这个节骨眼上,梁俊断然是不敢得罪雍州军队,扣着自己不放的。
东宫不仅不敢扣着自己,还得好声好气的伺候着。
魏拓对于东宫的价值可是远远大于自己对于梁羽的价值。
东宫就算是花再大的代价,也断然不敢让魏拓出什么差错。
果不其然,方护大摇大摆的走出书房,谁人也不敢阻拦。
梁俊赶紧带着众人跟上方护,奔着城门走去。
一上城楼,原本因为魏都没事而有些轻松的心瞬间又沉了下来。
城外锦旗招展,军队望不到边,只是打眼一看,就知道撤出长安城的所有军队全都折了回来。
连梁老三的长安六卫都在。
饶是跟着梁俊见过大风大浪的王保,一见到这种阵势,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姚广孝更是一脸的阴沉。
今日的阵势可是比当年建文帝兵围北平城更是凶险。
刘文静的脸色也变的十分难看。
刚刚在来的路上他已经问过了魏都,三万北凉军还有多少战斗力。
魏都的回答让刘文静心沉了下来。
霍去病带着一千骑兵横冲直撞,硬生生冲乱了三万北凉军的阵型。
引得其他人跟着趁火打劫。
在霍去病的带领下,硬生生打的三万精锐北凉军战损达到了五成以上。
如今长安城内,东宫能够动用的兵力,可是不多了。
第四零六章 刘彻老哥,你在哪里?
长安城外,旌旗招展,极目远望,连营百里,遮天蔽日,一望无际。
东宫的站在城楼上,顶着寒风足足站了两个多时辰,城外也没有人前来搭理。
梁俊看了看铁牛,说好的秦王让自己城楼上搭话呢?
铁牛也一脸的纳闷,刚刚对面过来一骑兵,说是秦王有话要和太子说。
怎么现在太子来了,他们反而不出来了?
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东宫上上下下这些人的脸被风吹的惨白。
秦王这是耍傻小子呢?
梁俊用望远镜看去,远处的军队好像没有丝毫攻城的意思,反而是安营扎寨,像是要打持久战。
打持久战对他们没有什么好处啊。
经过昨晚一夜折腾,东宫虽然拿下了长安,可根基不稳,还没有彻底的控制住长安城。
再加上三万北凉军被霍去病带着大军打的溃不成军,这个时候不趁热打铁,反攻长安,反而慢悠悠的修筑防御工事,有点不合乎常理啊。
虽然看不懂对面的操作,可梁俊等人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对面的人在安营扎寨,长安城内也没有闲着。
刘文静更是让魏都收拢残兵,将从雍州带来的所有炸药聚拢到城楼之上,做好了守城的准备。
昨晚的政变倒是没让长安城的百姓们紧张,今日这要守城的动静却是弄的人心惶惶。
自古以来,城池攻坚战向来是最惨烈的,守城方被逼急了,那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这帮百姓们之前平日里听云德社说书,对于故事里那些邪恶的守城方打开城门让老百姓当炮灰的桥段可是记忆深刻。
如今长安城被人团团围住,谁敢保证太子会不会使出这一招来。
相对于城内的人心惶惶,城外刚刚建起来的大营之中的气氛却轻松很多。
原本打算回各自根据地的大佬们陆续的调转马头返回长安城外。
中军大帐之内陆陆续续的人多了起来。
进来的人先是看了看大帐,和认识的人打了声招呼之后,径自坐了下来。
当梁羽来到中军大帐之内时,营帐之中已经来了不少人。
亲卫撩起帘子,梁羽看着营帐内坐着的众人微微一愣。
这阵势简直就是平日里上朝的翻版,除了太子没来之外,朝堂上脸熟的面孔基本上都到了。
昨日里打成了一锅粥,梁羽也分不清谁是亲近太子,谁是自己的敌人。
原本以为双方势力是五五开,可谁知道连梁锦这个平日里和梁俊关系很好的老哥也跑了出来。
众人见梁羽走了进来,心里更加踏实。
大家伙和梁羽的认知差不多,都以为昨晚的政变之中,自己这边处于弱势。
可来到这大帐之内才发现,自己这边好像不仅不是弱势,反而是占据了主动。
太子那边合着差不多是光杆司令,昨晚是一个人包围着众人打。
越是这样想,不少人心中倒是有些羞愧。
昨晚的政变之中,都是吃了互相不信任的亏啊。
要不然哪能让太子如此轻而易举的夺了长安。
可他们却忘了,昨晚骁骑卫拿着炸药炸的他们狼狈撤离长安时的惨样。
梁羽坐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之后就看了看稳坐中军帐之中的年轻人。
打从一进来,梁羽就注意到了。
一个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坐在了正中央的位置。
自己进来的时候,他大刀阔斧的坐着,大口大口的喝着酒。
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到来。
这人便是方护的兄长,那位青史留名的冠军侯霍去病么?
梁羽上下打量着他,心中暗暗点头,果然是人中龙凤。
要说治国安邦,梁羽还不敢说自己在这些大佬之中排名第一。
可说到行军打仗,梁羽却极其的自负,在场的都是垃圾。
即便如此,在了解到坐在中军大帐上首,大口大口喝着酒的年轻人上午时以一千骑兵吊打三万北凉军后,梁羽是心服口服。
换做自己,莫说是一千,就算给他一万骑兵,他也没有把握能够打出这样的战绩。
虽然击败这三万北凉军主要功劳是他们这些人,问讯之后派来支援的骑兵。
可眼前这个年轻人能够如此精准的把握这场遭遇战的战机,由此可见其军事才能之强悍。
战神霍去病,果然是名不虚传。
“人都到齐了吧。”霍去病放下手中的酒碗,抬起头来看向营帐之内的众人。
目光如炬,好似丝毫没有把众人放在眼里一般。
虽然这种态度让有些人不满,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大家都是抱着占便宜的心态来的,如今主动权在人家手里,计较那么多也没有什么意义。
霍去病将酒碗倒满,端着站起身来,视线环绕半圈,朗声道:“这一碗酒,乃是感谢诸位王爷、将军和大人们能够及时派兵前来。若非有诸位的支援,也不会如此轻易击败三万北凉军。”
说完之后不等众人回话,霍去病仰头吨吨吨,将满满一大碗酒一饮而尽。
抹了抹嘴角的水渍,霍去病坐了下来,笑道:“今日之战,只是因为舍弟被太子所擒,不得已而为之,至于说围攻长安,绝非我之本意。”
说着侧身走到一旁,指着中军位置道:“诸位若是想要联合起来反攻长安,便与我无关。”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霍去病让出了中军位置,心里全都活泛起来。
去而又返的目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想来看看有没有便宜可占。
如今见到其他人和自己有相同的想法,看来这反攻长安算得上是大势所趋了。
皇帝已经死了,这是众所周知之事,压在众人头上的大山除去,接下来就是各凭本事了。
若是能够在这个时候提出组建联军,顺带成为联军盟主,必将在日后的群雄逐鹿之中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
经过昨日的政变,炎朝接下来会往什么方向发展,自然是不言而喻。
如今中原大地烽烟四起,朝堂之上皇帝已死,正是到了他们大展拳脚的时候。
这大帐之内有一个算一个,前世里全都是在乱世之中立下不世之功的主。
对于在长安城内搞政治斗争来说,他们更擅长这种乱世剧本。
正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只听得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冠军侯说的没错,如今太子谋朝篡位,刺王杀驾,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今日冠军侯大败北凉军,正是一鼓作气反攻长安的大好时机,本王不才,愿意毛遂自荐,组建讨逆联军。”
声音越来越近,说到本王不才的时候,人已经走进了营帐之中。
众人抬头看去,见是七皇子梁植,不由的皱了皱眉头,这孙子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敢回来,他不是和太子一伙的么?
梁植进了营帐,毫不理会周围人略带敌意的目光,大步流星径直向着中军主座上走去。
“且慢!”
梁济站了起来,出声阻止道。
梁植假装没有听到,直接坐到了霍去病刚刚坐的位置。
“怎么,景王是不愿意讨伐刺杀皇帝的叛逆么?”
梁植面露疑色,上来就给梁济扣了一顶大帽子。
在发现圣旨被掉包的时候,梁植是又气又怒,恨不得调头回去弄死诸葛夕。
冷静下来之后,看着手中的传国玉玺,心情又好了很多。
只要传国玉玺在,退位圣旨自己还不是想写多少就写多少?
毕竟梁老三的墨宝很多,想要模仿,实在是轻而易举。
只是自己仿造退位诏书之后,加上诸葛夕手中的,两份诏书一真一假,势必会降低退位诏书的作用。
可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想通了这一点,梁植原本打算继续行军,趁着皇帝驾崩的消息还没有四海皆知。
一路狂奔去往幽州,想要靠着传国玉玺伪造圣旨从陈飞手中把幽州骗到手,直接继承梁老三的后备资源。
到时候自己左手传国玉玺加伪造的退位诏书,右手有幽州的兵力和钱粮。
直接按照梁老三之前的计划行事,经营幽州,静观中原局势,岂不美哉?
可思来想去,总觉得不清楚诸葛夕的动向就奔赴幽州,实在是太过冒险。
于是就地休息,派出探子前去长安,打探消息。
这一打探消息不要紧,得知北凉军被打的差点团灭,原本撤出长安城的军队又折了回去,心中不由的活泛起来。
一面让常欣模仿皇帝的笔迹伪造了圣旨,盖上了玉玺之后,命江烽火带着两千锦衣卫直奔幽州。
一面带着常欣领着剩下的三千锦衣卫想要凑一凑热闹。
看能不能从诸葛夕手中将他盗走的退位圣旨弄回来。
紧赶慢赶,来到营帐之内时已经是月上中天。
刚一到大帐外,就听到霍去病的话,梁植心中大喜,此时不主动,更待何时?
进了大帐之内,一边看着梁济,一边用余光打量着营帐,见诸葛夕坐在旁边,心里更是坚定了自己回来的决定。
诸葛夕也一脸微笑的看着梁植,似乎对他去而又返并没有任何的好奇。
如今皇帝一死,楚标也易容成了赵品的模样,原本属于皇帝的长安六卫自然落在了诸葛夕手中。
梁济冷眼看着梁植,哂笑道:“今日之联军乃是因冠军侯而成,与你何关?”
梁济见梁植上来就怼霍去病示好,显然是想要讨好于他,自然也不愿意得罪霍去病,因而默认了梁植对霍去病的称呼。
反倒是一旁的霍去病再次听到这三个字,心神有些恍惚。
冠军侯啊,这可是当年刘彻为自己专门设置的侯爵。
如今沧海桑田,物是人非,自己和弟弟来到了炎朝,也不知道那位让自己又爱又恨,又尊又畏的汉武大帝是不是也有这等机缘,也来到这个世界。
第四零七章 听说过意大利炮么
在长安城内,大家伙就算是有一身的本事也发挥不出来。
如今出了城,那是虎入山林,龙腾四海。
谁能笑到最后,全凭各自的本事,用不着看谁的脸色,也用不着使什么阴谋诡计。
这对于营帐之内的这些大佬来说,算得上是梦寐以求的事。
梁植也不用忍气吞声,为了所谓的大计委屈自己,见梁济上来直怼自己,也没好气的冷笑道:“这联军虽然是冠军候发起的,可刚刚冠军候也说了。他此次只为了方相的安危,并不想掺合到咱们恩怨之中。”
他看了看一旁的诸葛夕,诸葛夕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似乎并不大营帐之内的纷争放在心上。
梁济知道手中握着退位圣旨的诸葛夕一定会在关键时刻拿出来,当下也不并不着急,来日方长。
又看向梁济道:“蛇无头不行,若是想要讨伐弑君贼逆,自然要选出一个盟主出来才是。”
诸葛夕在一旁连连点头,道:“七皇子说的甚是。”
梁植见诸葛夕反倒帮衬自己,虽然有些意外,却趁着这劲头大骂梁俊,一副要把梁俊打在耻辱柱上的样子。
坐在旁边的梁羽听得梁植左一句弑君贼逆,右一句刺王杀驾的叛臣,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娘的,风水轮流转,往日里梁俊天天拿这事怼自己,如今他也有今天。
还别说,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抨击别人,当真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虽然梁羽没有跟着梁植一块骂,但看梁植如此义愤填膺,心里也是爽快。
梁植越骂越来劲,最后看着梁济道:“如此大奸大恶,不忠不孝之人,岂能让他苟活于世?如今冠军候组建联军,岂不是天灭梁俊?”
梁羽忍不住点头道:“说的没错,说的没错。”
梁植见梁羽也赞同自己的话,更是意外。
秦王这是怎么了?
随即马上又明白过来,自己刚刚说的这些话,好像是梁俊以前经常当着梁羽的面含沙射影。
再看梁羽脸上难以按捺的兴奋之情,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
“既便如此,这盟主之位只怕也轮不得七皇子来做吧。”
梁济现在正是风头正劲的时候,也想趁机当上这盟主,给日后打下一个好的名声,直接开怼梁植。
梁植既然敢出这个头,自然准备好了说辞。
梁济一开口,他想也不想,脱口道:“景王说的在理,这营帐之中若说以实力来论,有大哥和六哥在,原本这盟主之位是轮不到本王坐的。”
坐在一旁的梁锦看了梁植一眼,见他好似胸有成竹,暗中寻思是否帮一帮梁植。
毕竟这些日子以来,俩人关系还算不错,再加上自己也出了城,也该为日后做打算了。
梁羽也听出了梁植言语之中的讨好,他对自己和梁锦称呼为六哥和大哥,对梁济称呼景王,显然是打算和梁济刚到底。
这联军成与不成,还是两说,营帐之内的人之所以退而有反,心平气和的坐在此处,大部分都是奔着占便宜来的。
至于说盟主不盟主的,他倒是没有放在心上。
先暂时不表态,看一看再说吧。
梁羽打定了主意,闭口不接梁植的话茬。
梁锦见秦王不动声色,他自然也不愿太过高调,因此也没有表态。
梁植见二人不反对也不赞成,心里更是踏实,看着梁济笑道:“景王,如今冠军候重挫北凉军,长安城内局势不稳,按理来说,大家应该一鼓作气冲入长安方才是上策。可为何却安营扎寨,没有乘势追击,还不是因为梁俊手中有炸药么。”
营帐之内不少人点头,对于梁植说的话表示认可。
在城外打败北凉军并没有让东宫伤筋动骨。
经过这些日子的经营,东宫旗下的骁骑卫虽然名义上是五千人的编制,可暗地里早就扩到了一万多人,甚至两万多。
昨日一番混战,看起来虽然杀的惨烈,看在场的诸位都是打仗的行家里手。
出城清点了一下手下的士卒人数,死伤并不惨重,从而也能知道骁骑卫的损失也不大。
此时城内有两万骁骑卫,二百不到的山蛮狼骑。
梁凤凰借着救火的名义调进城内的五千长城守卫军,再加上之前被梁植卖给皇帝的那两千守卫军,一共就是七千人。
五城兵马司里也有不少不属于任何势力的闲散士卒,算上没有跑出来的梁昭手下的三千亲卫,这也是一股不小的战力。
北凉军还剩一万五,零零散散的算下来,长安城内至少还有三万五,甚至四万多守军。
孙子兵法有云,攻城之战,十则围之。
在座的虽然不乏军事大家,可也知道,长安城内有这些守军,按照正常操作来说,自己这边至少得有三十多万军队才能攻破城池。
更不要说梁俊这孙子手里还不知道有多少炸药,这玩意守起城来,可比滚木、烫油威力大的多。
如果梁俊手里炸药充足,只怕来五十万军队也啃不下来长安城。
因此梁植一提到炸药,在座的有人恨不得开口说,要不然咱们就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
大家回去各自经营自己的根据地,等发展起来了再来对付梁俊。
可一想到这,心里又犯了难。
自己有根据地,可梁俊也有雍州啊。
而且梁俊的雍州早就先这帮人经营起来。
谈到发展,更是头疼。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梁俊的发展能力好像比任何人都强。
之前有沈云在,最起码还有个人能和东宫抗衡一下。
如今沈云死了不说,还来了好像比沈云和梁俊懂的更多的王易。
如果任由他们发展,只怕三年五载,不用他们动手,梁俊就得主动把他们灭了。
离开长安大家凭本事吃饭,看起来对所有人都有好处,可细算下来,好处最大的反而是东宫了。
想到这个关键,原本抱着只是来占便宜的心不由的沉了下来。
梁羽也盘算着要不要趁着这个节骨眼,不惜一切代价,在梁俊和众人的差距还不大的时候灭了他?
最不济也得也得把梁俊打残了,让他发展不起来才行。
梁济也明白其中的关键,对联军盟主之位更是势在必得,当下冷哼一声,道:“既便如此,与你做盟主有什么关系,难道你做了盟主,东宫那位太子就不用炸药了不成?”
梁植刚想说话,一旁的梁羽难得插嘴道:“景王此言差矣,梁俊弑君杀父,如此大逆不道,如何还能做太子?”
说着摆手摇头道:“至于说东宫之称,更是无稽之谈。”
听到梁羽说景王此言差矣的时候,梁植心中一喜,还以为这位秦王要站在自己这边反对梁济。
谁知反驳的却是梁济对梁俊的称呼,心里不由的有些失落。
可也失落也只是转瞬即逝,随即哈哈一笑,道:“本王做了盟主,虽然不会让梁俊那逆贼的炸药失效,却也差不多。”
说着看了看四周人,见都是脸熟的,也没有什么疑虑,直接道:“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在场的诸位之中,只有本王前世与梁俊这逆贼所处的时代最接近,景王可知,千百年来,攻城之法虽大同小异,但攻城器械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梁植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眼睛虽然看着梁济,但余光却扫向了其他人。
“单拿投石车来说,诸位可曾见过,将三百多斤的大石,抛到三十多丈之外的投石车?”
此言一出,除一人外,满堂震惊。
乖乖,把三百多斤的大石头抛到三十多丈远,这他娘的该是何等逆天的东西?
在座的前世都是南征北战的大佬,深知装备对于战争的重要性。
投石车乃是攻城利器,前世的作战之中,他们对于这玩意是无比的熟悉。
越是熟悉,在听到梁植这话后,越是心惊。
梁植对众人的反应很是满意,趁热打铁道:“本王前世与梁俊所处的时代最是相近,正因为如此,本王也是最了解他那个时代战争方式的。梁俊虽有炸药,我们有重型投石车,这攻城之战也不是并不能打。”
他的话很有道理,至少在这营帐之中的人心里算是颇为认可梁植的说法。
来到这个朝代时间越长,越其他朝代的人相处的时间越长,众人越发的感觉到有一种莫名的危机和无力感。
这种危机和无力感来自多方面,首当其冲的就是沈云和梁俊俩人开设的珍宝斋和珍宝坊。
每次珍宝斋和珍宝坊有新品上市,这帮人心里的危机和无力就更上一层楼。
最绝望的是,他们在面对这种变化的时候,几乎没有反抗的能力。
这也是梁俊为什么回到长安之后,短短的时间之内,东宫的实力就发生了质的变化。
梁俊虽然有才能,但在治国和政治上绝对并不是在场这些前世里将帝王之术运用到登峰造极的大佬的对手。
可既便如此,有着超越时代的眼光和能力的加成,梁俊几乎是碾压着所有人往上爬。
别的不说,但说他那个银行发售的纸币一事,最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不以为意。
毕竟他们并没有见识过信息化无纸币化的时代。
可现在他们慢慢的感受到了梁俊这骚操作带来的影响。
打仗打的是什么,无非就是钱财,现如今梁俊银行印发的纸币被越来越多的人接受。
他们虽然还不明白到底梁俊以后会怎么用这一步棋,但直觉上却让他们感到了致命的危机。
可面对这种情况,众人是一点反击的办法也没有。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一点点的做大。
梁植见自己营造的氛围起到了预期的效果,心里更是踏实。
“景王,在长安城内,本王的表现可能不尽如意,但事出有因。本王虽然与六哥曾有些误会,不得已离开长安,可这终究是权谋之争。如今到了这种兵戎相见的地步,对付梁俊,权谋之争已经没有了用处,想必景王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梁植说的不急不缓,梁济眉头紧皱,没有搭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非是本王非要做这个盟主,梁俊这人虽然十恶不赦,有些话却很是道理。他常说枪打出头鸟,本王不愿做着出头鸟,可这盟主之位若是交给景王,景王可有信心对付得了有着超越你千年战争经验和作战方式的梁俊么?”
在场的这些人最开始对梁植主动当盟主是嗤之以鼻的。
甚至不少人做好了随时开怼的准备,可当梁植说完这番话,再加上他说自己能搞出来那个恐怖的重型投石车,对于梁植当盟主之事反倒没有太大的意见了。
就连梁羽也有些赞同梁植说的话。
在长安城内,大家之间的斗争没有上升到战争层面上,基本上都是运用权谋之术。
权谋之术,千百年来一贯如此,毕竟不管过多少年,人性是不会变的。
秦朝时候的政治斗争手段,拿到唐朝依旧实用。
唐朝的尔虞我诈,放到宋朝,也并不落伍。
可说道行军打仗,就算霍去病和梁羽心里也直打鼓。
俩人心里一直在想,若是自己面对手里有炸药或者其他所谓的黑科技,还有着超越自己千年作战经验的梁俊,是否能够打胜仗呢?
只怕是不能的,毕竟那炸药的威力梁羽亲眼所见。
那东西的威力可不是能够用兵法能够弥补的。
营帐之内的人想了又想,越想越觉得让梁植当这个盟主可能是最优解。
毕竟梁植说的一点也没错,满屋子人就属他和常欣与梁俊前世的时代相距最近。
站在他们的角度来看,梁植确实是唯一一个能够弥补他们面对梁俊时,缺少时代眼光的人。
当然,营帐之内还是有一个对此持不同意见的,这人便是吏部尚书左典。
左典听着梁植坐在中军位置上大言不惭,恨不得跳起来给他一巴掌,让他醒一醒。
他梁植虽然是距离梁俊前世的时代比其他人都近,但并不代表他是可以弥补众人与梁俊在时代断层的人。
前世自打清末之后,战争的方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知道能够把三百多斤的石头抛出百米之外的投石车就能对付得了梁俊了?
荒唐!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梁植知道这种重型投石机就觉得能和梁俊斗一斗。
老子见识过意大利炮的威力,都不敢这般大言不惭。
哎,果真是无知者无畏,当着什么也不知道傻子,也挺好的。
左典看着有些得意的梁植,心里悠悠的叹了口气。
得,这趟浑水老子是不跟着你们了。
你们想趁机灭了梁俊,可别让梁俊把你们一窝端了。
第四零八章 战神冠军侯
左典懒得去叫醒做着春秋大梦的梁植,打定了撤退的主意,照旧是一言不发。
梁植趁势确定了自己的盟主的位置,心里那叫一个开心。
一帮人各自揣着心思在营帐之中商量了一夜,等到天光放亮的时候,方才商议好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梁植当上盟主,意气风发,虽然有私心,却也希望能够打出来点名堂。
攻入长安城这种事有点不现实,若是能够带领着联军让梁俊吃点苦头,逼的他主动撤退,那么自己这个盟主也算是不白当了。
所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帮帝王将相们商量了一夜,自然也有不少的成果。
比如说从梁俊的舆论战中受到的启发,让联军决定要将太子弑君的事刚而告知。
争取一个月内,把梁俊这种恶行传遍炎朝大地,彻底的把梁俊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这边商议好作战计划,梁植刚想说散会,自己带人去造重型投石车,营帐外突然有人来报。
营地之外有人叫阵,说是要单挑。
众人一听这话,全都有点蒙圈,纷纷看向梁植。
那意思很明显是询问盟主,难不成这就是你和梁俊那个时代特有的作战方式?
梁植也是一脑袋的黑人问号。
两军对阵,武将单挑这种事历史上不是没有,可这种情况掰着手指头也能数清。
梁俊搞着一手,把梁植也弄晕了,难不成这还真是梁俊那个朝代特有的打仗方式?
所谓输人不输阵,梁俊既然敢派人主动出城叫阵,若是联军这边不敢迎战,又或者说擂鼓一捶,全军掩杀,未免让人有些笑话。
见众人全都看向自己,梁植也有些犯难,半响才道:“既然如此,咱们出去看一看,这逆贼在耍什么花招。”
无官一身轻,既然决定让梁植当这个盟主,大家也都乐得清闲。
反正有梁植拿主意,除了什么事也和自己无关,他让出去看,那就出去看白。
一群人熬了一夜,也都没有困意,跟着梁植出了营帐。
各自亲卫跟着出了营地,来到阵前。
经过这一夜时间,只见长安城楼上多了很多床弩,隔着老远好像也能感受到这床弩的锋芒。
出了营地,阵列布好,见对面的出阵的乃是名满长安城,有着活阎罗之称的杨威。
杨威见了众人,高声叫道:“冠军侯何在,卑将杨威,请冠军侯答话。”
自己出城前,太子再三叮嘱要口称冠军侯,可杨威却十分纳闷,大炎什么时候出了个冠军侯。
他自然不会联想到冠军侯就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霍去病,自家太子既然让自己这样叫,杨威也不敢不听。
高声喊完之后,杨威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打仗他是不怕,自己平日里杀人不眨眼,对于打仗他自然不会抗拒。
虽说这种两军对阵的阵势自己也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
可对于杨威来说这不算什么。
他怕的就是自己叫阵完了之后,对面没人搭理自己,当着两军阵前那么多人,没人理会自己,这份尴尬可是十分的难受。
好在他连喊三声,对面出来一骑。
“太子有何话要说?”
霍去病打了一辈子仗,这种小场面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既然双方都称呼自己冠军侯,他也懒得反驳,爱怎么叫怎么叫。
听得霍去病回杨威口称太子,梁植皱了皱眉,心里对霍去病颇有微词。
昨晚都给梁俊定了罪,怎么这位爷还叫他太子,这也太不把我这个盟主放在心上了吧。
霍去病哪管他什么盟主不盟主,联军的事他压根就不想参与。
这帮人各怀心思,所谓的联军也只不过是临时凑起,梁植那盟主也没有什么威望。
要不是其他人都想弄死梁俊,谁把他这盟主放在眼里?
杨威见对面还真有人接茬,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
自己这头一次上阵没有出现尴尬的场面,也算得上是开了个好头。
心里有了底气,说话更是硬朗。
“此乃侯爷之物,落在城内,太子殿下命卑将亲自送来。”
杨威说完,一挥手,身后的士卒拍马直奔霍去病而来。
梁植的锦衣卫一见有士卒冲着本营奔来,下意识的拉弓搭箭,引得周围众人纷纷侧目。
不少人更是露出不屑的笑容。
梁植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赶紧抬手示意身后亲卫放下弓箭。
两军交战尚不斩来使,对面只不过是来了个小兵,自己的亲卫就如临大敌,未免有些太小家子气。
更何况霍去病在前面纹丝不动,丝毫没有把奔着他前来的士卒放在心上。
这一对比,更是让梁植身后的亲卫的举动十分的可笑。
士卒到了霍去病面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举起背着的锦盒递给霍去病。
梁植等人拿起望远镜看去,隐约可以看清那盒子像是用来装印章的,心里马上就明白盒子里是什么东西。
霍去病身后跟着的亲卫拍马上前,将锦盒接过,打开了递给霍去病。
只见盒子里放着一枚印章,霍去病拿过来,翻看一看,只见印章上刻着四个字:“冠军侯印”。
心中一动,颇为感慨。
对梁俊更是减轻了三分敌意。
这位太子,倒是一个还不错的人。
有了这枚印章,霍去病在这个朝代的侯爵算是名正言顺,光明正大了。
“替我谢过太子殿下。”
霍去病收好了印章,冲着跪着的士卒沉声道。
那士卒赶紧低头应声,又道:“侯爷,小人告退。”
说着转身上马,回到杨威身后。
杨威见霍去病接了印章,心里更是好奇。
炎朝的侯爵十分的难得,非是大功之人不会授予。
历史之上只有三人曾被封冠军侯。
首位冠军侯更是鼎鼎大名的霍去病,这个侯爵可以算得上炎朝所有侯爵之首。
如今太子给了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不光杨威费解,整个长安城内所有人都很好奇,这位冠军侯究竟是何人。
霍去病命人收好锦盒,抬起头来看向城楼之上,隐约见到梁俊的身影,不由得抬起手来冲着梁俊施了一礼。
梁俊用望远镜看的清清楚楚,对霍去病能够接受这印章还是很高兴的。
最起码说明霍去病对自己的敌意并不是很强,这样魏拓的性命更加无忧了。
杨威见俩人隔空见了礼,心里对站在自己对面的年轻人更加不敢轻视。
“侯爷在前,卑将有一言替太子爷相问。”
杨威高声叫道。
霍去病道:“杨将军但说无妨。”
“我家北凉王何在?可否让卑将相见?”
杨威前来叫阵,目的就是为了和霍去病交换人质。
昨晚梁植这帮人商议了一夜,东宫也没有闲着。
刘文静和姚广孝几人与梁俊合计了一夜,制定了好几个作战方案。
上官瑞鹤甚至把军机二处的人全都撒出去,唯恐联军晚上突然攻城。
忙活了一夜,方才制定了要给霍去病封侯,缓和关系,先把魏拓换回来,然后再说对付联军的方案。
目前看来,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着。
梁俊心里更是感慨。
没了梁羽这帮搅屎棍,东宫制定的计划终于不再受变化的影响,能够切实的落地了。
霍去病一听杨威要见魏拓,抬起手来示意身后亲卫。
亲卫一见,赶紧将营地之内的魏拓请上来。
魏拓路过梁植等人,冷哼一声,大步上前。
梁俊在望远镜之中见到魏拓,彻底的放下心来,将望远镜递给一旁的魏都。
魏都接过来看了,有些激动的点了点头,道:“大哥无恙,我也就放心了。”
一旁的方护冷笑道:“有老朽在,自然无人敢伤北凉王。”
梁俊也不去搭理他,毕竟昨日给这老头下了套,换作是谁也没有好气。
杨威见到魏拓安然无恙,转头看向了城楼之上。
梁俊命人挥舞旗帜示意,杨威点了点头,看向霍去病高声道:“侯爷放心,方相在城内毫发无损。”
“既然如此,那边请北凉王回城吧。”
杨威来叫阵的目的就是为了交换人质,霍去病对梁俊也算是有些了解,再加上刚刚梁俊给自己侯爵的善意举动,让霍去病对梁俊颇有好感。
这边一说,亲卫马上牵来一匹马。
“北凉王,多有怠慢。”
霍去病冲着魏拓抱拳行礼,魏拓对眼前这个擒住自己的年轻人甚至敬畏,一听霍去病主动放他,有些不可思议。
这位新任的冠军侯竟有如此气魄,城楼之上可还没有释放方护的意思,他就这样让自己走了?
梁植见霍去病要放魏拓走,心里也是有些着急,高声道:“冠军侯,不可!”
霍去病头也不回,朗声道:“本侯做事,还用不着盟主指手画脚。”
说着一摆手,道:“北凉王请吧。”
魏拓神色有些复杂,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看着霍去病皱眉道:“侯爷难道就不怕本王回到城内,太子不放方相么?”
霍去病微微一笑,看着城楼上梁俊的身影道:“本侯既然能在万军之中请北凉王入帐,太子若是不放方护,本侯也能再请王爷一次。只是下一次,就不能保证王爷完好无损的回去。”
魏拓心神一震,眼中神色有些复杂的看了看霍去病。
若是旁人说这话,魏拓一定不以为意,可眼前这个年轻人说这话,却让他深信不疑。
魏拓叹了口气,拱手施了一礼,道:“冠军侯多保重。”
说罢翻身上马,冲着长安城而来。
见霍去病二话不说放魏拓回来,城楼之上所有人都愣了。
这是什么操作?
自己这边还没有谈换人质呢,怎么那边就放人了?
难道他们就不怕自己不放方护么?
梁俊看着霍去病不由得点了点头,由衷的道:“冠军侯当真是名不虚传,这份气魄,哎。”
感慨完之后,看向方护道:“方相,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了,放人!”
方护见梁俊也是这般的豪气,心里也不由得高看他一眼。
终于还是恭敬的冲着梁俊行了一礼,道:“太子殿下,多保重。”
第四零九章 乱世纷争
人质交换出乎双方所有人的意料,谁也没有想到居然会这么的顺利。
眼见得方护和魏拓回到了各自的阵营,两军阵前意外的和谐在方护回到联军阵营的一瞬间马上就变了样。
梁俊确定魏拓安然无恙,马上一挥手,城墙上的床弩瞬间被撤去。
一辆辆装载了炸药的加强型床弩推到了城楼之上,婴儿手臂粗细的弩箭经过改装,前面绑缚着一包包炸药,让人不寒而栗。
长安城内的炸药不多,全都被梁俊挂在了床弩之上。
床弩架在了城楼的垛口之间,紧接着一辆辆投石车又推了上来。
投石车停了之后,紧接着在城墙上的射口探出一个个士卒来,抱着浸满油脂的厚布,顺着城墙放下。
这还不算完,紧靠护城河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一道道战壕,从里面冲出一队队士卒。
飞快的在战壕前摆放好拒马桩,紧接着城墙上抛下绳索,手持弓箭的士卒顺着绳索下去。
这边士卒还没落地,城楼上又开始往下扔装满土的麻袋。
士卒下地之后,将麻袋摆放好,形成一道土墙,土墙后面伸出一根根长枪,枪尖被阳光一照,闪着寒光。
顷刻之间,刚刚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长安城瞬间成了武装到牙齿的怪兽。
这一系列的操作,直接让对面的联军看蒙了。
众人转过头来看向梁植,显然是问,盟主,咱们该怎么办?
梁植嘴上说的好听,他是最接近梁俊那个时代的人。
他哪里知道,他前世和梁俊之间相差了四百多年,与梁羽等人相差了九百多年。
可梁俊与他相差的这四百多年之中的变化,却比他和梁羽等人相差的九百多年大的多。
甚至于可以说,在梁俊前世所处的时代来看,梁植和梁羽相差的这九百多年和差九十多天没有什么差距。
更不要说梁植前世乃是太平天子,守业之君,压根就没上过战场。
在打仗这方面来说,比着梁羽可以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面对梁俊这全副武装,梁植还真没有什么好法子。
可现在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骑虎难下,梁植就算脸皮再厚,也不能下令三军撤退。
“六哥,你,你怎么看?”
思来想去,梁植决定把这个问题抛给梁羽。
梁羽摇了摇头,道:“战场之上无父子,殿下既为盟主,大家自然要听从盟主的号令。”
梁植听了直翻白眼,听盟主的号令,真是笑话。
我让你秦王的军队打头阵,试一试梁俊的刀枪利不利,尝一尝炸药的威力大不大,你会听我的话?
一旁的诸葛夕见梁植吃瘪,摇着羽扇微微笑道:“盟主,依小生来看,不如先回营寨,从长计议。”
梁植很想赞同诸葛夕的提议,可周围的人全都一脸坏笑的看着自己,若是如此撤退,未免让人看轻。
自己这个盟主一对上东宫就怂了,传出去也不好听。
他费尽千辛万苦要当这个盟主,不就是想博个好名声么。
这刚上任,第一把火都没有烧起来,哪里还有什么好名声。
可若说攻城,这帮人肯定得让他锦衣卫当炮灰。
莫说自己的锦衣卫现在不是满编,就算满编,就算有两万锦衣卫,照着长安城城楼上这种武装,那还不够给人家塞牙缝的。
诸葛夕这话看起来是帮衬梁植,实则是把他的后路堵住。
正说着,霍去病和方护来到了梁植面前,梁植赶紧招呼二人坐下。
霍去病微微一笑,拱手道:“坐就不用坐了,七殿下,诸位王爷、大人,如今方相已经安然归来,我二人特来与各位告别。”
一听霍去病要走,梁植顿时慌了。
这联军乃是霍去病攒出来的,他要是走了,联军估计明天就得散了。
联军一散,他这个盟主也自然没有了存在的价值。
“冠军侯留步。”梁植赶紧出言挽留。
霍去病道:“不知七皇子还有什么吩咐。”
“哈哈,冠军侯说笑,吩咐不敢,若是没有冠军侯,联军也难以成立。如今大家一起讨伐贼逆,正是众志成城之时,如何攻下长安城,还需冠军侯和方相高见。”
霍去病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有些尴尬的梁植。
联军是怎么成立的他心里最清楚。
周围这帮皇子和大臣们嘴上说要组成联军讨伐梁俊,其实都抱着占便宜的心来。
围城之战,上下一心尚且很难获胜,就算他们这帮人之中不乏名将,可对付城坚炮利,龟壳一般的长安城,还是差上许多。
可霍去病也有心帮一帮梁植,毕竟现在大家各自为政,日后难免说有个山高水低的时候。
谁还用不上谁?
这会给梁植个台阶下,以后若是需要他帮忙,也好开口。
霍去病看了看一旁的方护,方护与他十分的默契,见兄长看向自己,明白了霍去病的意思,点了点头,看向梁植道:“殿下,老臣认为,此时攻城为时过早。”
“哦,方相有何高见,本王洗耳恭听。”
方护挺直了腰板,道:“长安城原本就易守难攻,如今太子准备充足,若是强攻必然损兵折将,想要克城,难如登天。太子弑君杀父,违背人伦,坏了臣纲,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不若先行撤军,广发勤王诏令,集天下之兵而攻之,太子就算有千般手段,也难以抵挡王师。”
回来的路上,霍去病简单给方护说了下这帮人昨晚商议的事,重点说了联军把皇帝的死扣在梁俊头上的事。
方护毕竟是百官之首,行军打仗或许并不是行家,可这种斗争手段却十分的拿手。
一听这边要诬陷梁俊杀皇帝,马上心里就有底了。
加上老头被梁俊摆了一道,憋了一肚子的气,更是巴不得让梁俊吃点亏。
梁植一听方护还真给自己出了可行的法子,不由的连连点头。
“不错,不错,方相所言极是。”
说罢看向众人,笑道:“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周围的人也都知道今天肯定是打不得了,可就这样撤退,又有些不甘心。
方护的法子正合他们心意,当下连连点头,算是同意方护的主意。
梁植见众人都认可,顺着杆就往下爬,赶紧安排人去写勤王的诏书。
梁羽又主动站出来,揽下了写讨伐梁俊的檄文的活。
诸事安排妥当,联军后撤三十里,将整个长安城团团围住,做好了一边围城,一边等待秦王援军的准备。
霍去病和方护则直接婉拒了梁植让他们留下来的请求,带着手下的士卒离开了长安,奔着方护这一世的老家而去。
梁俊站在城楼之上,见联军后撤,心中生奇。
这帮人难道是害怕了不成?
不等高兴,刘文静却皱眉道:“殿下,只怕他们去而又反,到时候才是决战之时。”
当下双方就这样对峙起来。
梁俊每日里派人偷偷出城前去雍州求援,对面的联军则一面制造各种攻城器械,一面等待着接到檄文前来勤王的各路诸侯。
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长安城外的军队越来越多,全都是得了檄文应召而来。
不少人来的时候还带着另外一封檄文,乃是长安城内发到各地的。
两封檄文内容都是有人杀了皇帝,可一个是说凶手是太子,一个则说凶手是秦王。
带兵遣将前来想要趁机占便宜的人一见长安城这副阵势,全都愣住了。
不少人在远处观望,不知道该听从哪个檄文的号召。
长安城外的形势,变的更加复杂。
第四一零章 温酒斩杨威(上)
长安城外的营地分为了三处,泾渭分明。
一边是以梁植为盟主的原始联军。
一边是以看到檄文,怀揣着占便宜心思的诸侯联军。
一边是以看到檄文,满腔热血要为皇帝报仇的诸侯联军。
当然,那些真心精忠报国,想要为皇帝报仇的诸侯只是极少数。
毕竟炎朝折腾了那么多年,早就把人心折腾散了。
百姓们心里或许畏惧朝廷,不敢公开说炎朝的坏话。
可这些手握重兵的地方政权管你那么多。
乱世的迹象早就出现了,各地的野心家们也都像是在化了冻的河水里戏耍的鸭子,第一个感受到了春天的到来。
只不过两道截然不同的檄文,让长安城外的军队很是尴尬。
听谁的好呢?
到了这种时候,除了那些个极少数没有私心带兵前来,为皇帝讨说法的诸侯外,大部分都是思索着选择相信哪道檄文对自己更有好处。
别看现在是以梁植为首的联军围住了长安城,但大家都知道,反过来看,太子随时有出城灭掉联军的可能与实力。
这个时候,大部分应召前来的诸侯静静的等候着城内和联军的决定。
想要看一看谁出的价更高。
至于说皇帝到底是谁杀的,他们根本不在意。
老子这辈子都没见过皇帝几面,这些年来朝廷各种克扣俸禄。
不少人平日里的吃喝全都是靠自己本事搜刮地皮得来的。
老子凭自己本事赚的钱,凭什么要念你的好?
在这一个月里,梁植一边忙活,一边派人暗中打听幽州的消息。
左等右等,等了小半个月才得到消息。
幽州城现在的局势基本上就是长安城外的翻版。
联军把长安城给围住了,幽州也被围住长安城的这帮人手下军队围住了。
惦记梁老三幽州大本营的人怎么可能只有梁植一个人?
几乎在江烽火带着人星夜赶往幽州的同时,梁羽等人也都派手下想要趁机拿下幽州。
大家伙都是同一天从长安出发,虽然路途不同,可全都前后脚到达了幽州。
还没到幽州城下,碰面了的各家军队十分的尴尬。
打还是不打,这是个问题。
自家主子派自己来,是突袭幽州的,可不是让他们来打消耗战的。
但面对有同样目的的其他军队,大家可是犯了难。
军队越来越多,梁植的、梁羽的、梁济的,甚至连左典和方护,还有雍州的北凉军也到了。
梁俊和刘文静制定逼宫计划的时候,怎么可能会忘记幽州的存在?
一旦逼宫成功,幽州就是一块唾手可得的肥肉,若是不拿,可是会遭天谴的。
因此梁俊暗中让魏都派了五千北凉军千里突袭幽州,带队的正是狄信。
这也导致了魏拓带的军队大将不足,让霍去病占了便宜。
七八家不同的军队在幽州城外碰了头,大家互相试探了一下,谁都不愿意先动手。
这种局势下,谁动手就算赢了,那也没用,除了消耗自己的兵力。
大家兵力原本就不多,和你家消耗五百,和他家消耗一千,几场战斗下来,手里的军队都消耗的差不多了。
到时候别说拿下幽州,不被幽州军队吃下就算万幸了。
要知道幽州现在可是屯了接近五万士卒,一旦陈飞下定决心给前来想要骗城的军队点颜色看。
他们谁也招架不住。
好在陈飞也知道了皇帝的死讯,他一个没什么主意的人不知道接下来如何是好,只能缩在幽州城内观察动向。
他这一有准备,想要骗城的军队可就犯了难了。
撤军?
自家主子没有发话,谁敢撤军?
攻打幽州?
先别说幽州能不能打下来,也别谈自家有多少兵力。
单说周围这些个有和自己一样心思的势力那么多,其中还有不少敌对势力。
谁敢保证自己在攻打幽州的时候,他们不会袭击自己的后军?
得,干脆就这样僵着吧。
可大家都是千里奔袭,带的粮食本来就少,就算僵持也没有资本。
就在不少人因为粮食没了,想要撤军的时候,幽州城内反而主动送来粮食。
陈飞虽然是幽州现在实际上的掌控者,手里要人有人,要粮有粮。
可他始终并不是干大事,或者说有胆子自立为王的人,在自己儿子陈帆的建议下。
陈飞决定城外这些势力的军队谁也不得罪,就让他们这样围着。
也不让他们回去,等长安城那边分出了胜负之后,再说下一步的打算。
如果说太子打败了联军,那陈飞就投降北凉军,和北凉军一起把其他势力的军队端了,当做自己的投名状。
如果说联军打败了太子,那陈飞就投降联军,至于说投降联军中的那股势力,等到时候灭了北凉军再说。
于是幽州城外就出现一个十分和谐而又有趣的现象。
把幽州围得铁桶一样的诸侯联军每隔三天,就去城内领一次粮食。
每次粮食不多不少,刚刚够他们吃两天半。
既让联军吃不饱,又让联军饿不着。
没有攻城的力气,也不至于担心幽州城内突然杀出,没有逃跑的能力。
幽州城外如此的和谐,可是中了陈帆的意。
陈帆每日在城墙上隔空和联军说话。
你从是哪里人?你们那有什么特产?你们老家有什么名人?
你们那最有名的才子叫什么?你们那最有名的花魁叫什么呀?
今天问完,明天陈帆的榜单就出来了。
什么冀州十大才子排行榜,什么彭城十大美人排行榜,什么长安十大花魁排行榜。
各种各样的榜层出不穷。
联军们哪里见过这种阵势,看着陈帆陈少都排的各大榜单啧啧称奇。
聊着聊着联军的矛盾就爆发了。
各种地域黑就出现了,什么你们扬州的花魁名不副实,不如我们金陵的花魁名气大。
什么你们豫州的才子浪得虚名,全都是绣花枕头,不如我们颍州的才子有真才实学。
原本没因为攻打幽州打起来,联军反倒因为这种事摩擦不对。
到最后更是刀兵相见,闹出了人命。
陈飞还出城相劝,把联军各家统领聚在谈判桌前,分析这事是谁的不对,这事是哪家的错误。
这事要不是陈帆亲眼所见,他都不相信会发生这么神奇的事。
原本要攻城的联军,还得靠被攻打人调解。
相比幽州的魔幻,长安城外的局势也很稀奇。
奉檄文前来勤王的诸侯越来越多,甚至不少起兵造反的势力也扛着旗跟着凑热闹。
比如说在江南闹腾的风生水起的赤眉军。
一帮人连盔甲兵器都没有,穿的破破烂烂,浩浩汤汤的就来了。
梁羽一见在自己地盘上闹事的主到了,哪里能放过这等大好的机会。
刚想带着军队把赤眉军的头头弄死,就被联军其他头头拦住了。
赤眉军的首领也是个不怕死头铁的,当着梁羽的面,举着长安城内的檄文冲着梁羽吆喝。
说自己是响应太子来勤王的,他不是反贼,梁羽这个弑君杀父的败类才是反贼。
把梁羽气的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此时长安外的眼睛太多,甚至不少人的成色和赤眉军差不多。
放在平日全都是要被朝廷大军剿灭的乱党。
但人家这个时候来,而且还手握两张檄文。
太子不待见自己,他们就举起联军的檄文,高嚷着支持联军。
联军不待见他们,他们就高举起太子的檄文,说是顺应天意,辅助太子登基,剿灭乱臣贼子的。
这个节骨眼上,梁植也拿他们没有一丁点办法。
打?就算这帮人真是造反的乱民,谁敢打?
这边一打,他们人多势众,短时间之内是不可能打败他们的。
再者说,外面这一打,城内的梁俊能放过这种大好的机会?
给联军来个里外夹击,梁羽就算再是军事天才,在绝对势力面前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因此长安城外也出现一种很奇怪的现象,
原本是朝廷认定的反贼,却堂而皇之的待在以朝廷大军为主的联军之中。
吃着联军的粮食,睡着联军的床,每天的日常就是起来之后,冲着长安城劝降梁俊。
梁俊也乐得陪他们演习,一边问今个劝降的人是哪里人,现在是什么官职。
一边让人赶紧制定印章和诏书。
往往早上出寨前,这帮人还是没有名分的反贼,劝降完太子之后,摇身一变反倒有了官身。
梁俊手握兵部和吏部还有军机处的大印,官职不要钱的往外送。
今天给赤眉军的首领封一个汝州太守,明天给白莲教分部的首领发一个堂州都督的官。
不到七天,整个联军里像是炎朝百官开会。
梁植坐在盟主的位置往下看,底下坐着乌泱泱的人。
这个是太守,那个是都督。
这俩是将军,那俩是节度使。
反正是梁俊听说过的官职,别管是哪个朝代的,他都敢给。
最可怕的是,梁俊敢瞎给,这帮人也敢接。
原本是围攻长安城,弄死梁俊的联军,结果一开会,底下坐着一半梁俊封的官。
会议开着开着,底下这群没文化的大老粗肯定会歪楼。
歪楼不说,往往还因为你的官比我大,我的官比你小,这种没有营养的问题吵起来。
吵到最后,梁植不得的停止会议,给他们科普一些大炎朝的官职体系,顺便告诉一下他们各自官职的品级。
可就算这样,这群人也不安生。
一听说自己的官职是最小的,马上带着人出营帐去长安城下找梁俊。
然后结果就是,出去时一脸怒气,回来时笑脸呵呵。
一问为什么高兴,那边没心没肺的回答说太子给升官了。
老子现在是太尉。
那边原本比他官大的人不乐意了,也得出去要个司徒来当方才满意。
不到十天,整个联军之中,司徒太尉满地走,司马司空多如狗。
别说攻打长安城了,不让他们乱起来,梁植就觉得自己这个盟主已经是十分了不得了。
这种状况一直又持续了半个多月,终于在梁植一怒之下砍死了三个最招人烦的太尉之后,联军才有了点该有的样子。
一群人开会也不比官职了,全都默不作声听梁植的安排。
这边他们是安生了,可长安城内不干了。
梁俊一听,怎么着,你梁植胆子肥了,把老子封的太尉都砍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下就把杨威派了出去,点名道姓大骂梁植乱臣贼子,擅杀朝廷命官。
与弑君杀父的秦王乃是一丘之貉。
营外这样叫阵,梁植的脸色也挂不住。
只可惜江烽火不在,自己手下没有大将,只能看着营帐里乌泱泱的人问道:“谁敢前去迎战?”
营帐之内无人回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梁植动了怒气,继续激将道:“如今天下英雄齐聚如此,正是我辈扬名之时,谁若能杀了来将,本王封他为威武大将军!”
那边就有人问了:“威武大将军是几品官?”
梁植沉着脸道:“一品大员。”
这帮人的胃口早就被梁俊吊起来了,加上全都是些脑袋不是很灵光的主。
一群人聚集起来,明里暗里互相攀比,唯恐让人轻视。
一听只要谁的人杀了杨威,谁就能当威武大将军,不少人心思活泛起来。
“本司徒愿往!”赤眉军首领身后站出一人来,长的是五大三粗,一脸凶样。
赤眉军首领得意洋洋看着周围,道:“此乃本太尉心腹爱将,姓童名温,打遍天下无敌手。”
童温手持两把大斧,杀气腾腾的走出了营帐。
梁植刚想说,咱们出去给他助助威吧,营帐内就进来一小校,说童温被杨威斩于马下。
整个营帐之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想到杨威居然那么勇猛。
杨威这一杀,倒是把营帐这帮人的血气杀出来了。
毕竟都是敢扯起旗帜造反的主,哪里有胆小之辈?
有心在梁植这帮皇子面前显露显露自己的本事,不让他们小瞧自己。
被梁俊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的红巾军统领站起身来,高声道:“盟主,本大元帅有上将吴金,可斩杨威!”
此言一出,一个威猛大汉应声而出,奔着营帐外走去。
看着他犹如小山一般的身躯,所有人都皱了皱眉。
怎么感觉这一幕好像无比的熟悉?
似乎在哪里听过这等桥段?
就在大家思考着在哪里见过这等场景的时候,刚刚报丧的小兵又走了进来。
“启禀盟主,吴金又被杨威杀了!”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点头。
没错,最近说书先生最爱说的三国演义里有这一段。
不少人更是感慨道:“看来这杨威,须得关二爷亲自出手,放才能杀了他。”
正说着,人群之中忽而站出一人来,气宇轩昂道:“末将愿前去,将杨威首级斩来献到帐下!”
众人望去,只见这人面色沉稳,气宇轩昂,正是在梁锦帐下效力的廖忠庭。
第四一一章 温酒斩杨威(中)
梁锦出现在联军阵营之中,原本就让梁植等人很纳闷。
这位老大哥算是所有人里梁俊关系最好的。
他没有理由在这次逼宫之中跟着大家伙一起出来,站在与东宫对立的一面。
除了自由之外,不管从哪方面来看,好像这样做都对梁锦没有什么好处。
尤其是梁植,在这一点上十分不解。
在正月十五逼宫之前,梁植通过主动结交,和梁锦私下里的关系也还算说得过去。
更是了解如果梁锦跟着梁俊,会有什么好处。
偏偏这位老大哥却放弃了这等旁人想要都得不到的好处,跟着联军要对付梁俊。
可谁也不敢主动问梁锦原因,只能暗中胡乱的猜测。
梁锦在联军之中也一如既往的低调,熟悉的人都知道这位老大哥深不可测,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底牌。
别的不说,光是和梁俊一起鼓捣珍宝坊,梁锦就赚了不少钱。
这些钱都哪里去了?连梁俊也不知道。
再加上也都知道这位老大哥是出了名的毒舌,不怼你还好,一怼你,那是玩命的吊起来怼。
因此他主动低调,进了联军之后一言不发,大家也不愿意去招惹他。
至于说赤眉军这种老鼠睡猫咪,找死找刺激,前来想要浑水摸鱼的杂牌军,看起来五大三粗,没有脑子。
可哪些人能惹得起,哪些人惹不得,这群人还是分得清的。
打眼一看这些皇子,就属眼上绑着锦缎的大皇子最扎眼。
再加上大皇子气势非凡,他们心里一上来就弱了三分,谁也不敢主动招惹。
因此当大皇子身后的廖忠庭站出来,说要斩杀的杨威的时候,周围这群人全都安静下来。
再看廖忠庭一脸的淡然,更是让他们觉得这小子有些本事。
廖忠庭的本事如何,梁植这群人最是清楚。
刚刚两个杂鱼接连被杀的时候,梁植就向着廖忠庭瞅了一眼,想要让他出马。
廖忠庭和梁俊的关系也非比寻常,再加上他和东宫第一战将文渊又有同门之谊,他能离开长安来到联军投靠梁锦,着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不过了解到内情之后,大家也就了然了。
廖忠庭现在是炎朝皇室准驸马,这一点众人皆知。
他一个小兵被公主青睐,一步登天,让长安城内不少怀才不遇的人心生羡慕。
折月公主虽然和梁老三有些不快,可折月终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并不是原来的父亲了。
在她心中,依旧把梁老三当成那个一直宠爱自己的皇帝。
虽然梁老三有过要把她嫁出去和亲的想法,可一来这事没有成真,二来折月公主冷静下来,站在自己老爹的角度思考,其实这事也怪不得父亲。
毕竟生在皇家,折月公主从小到大,见过太多的无奈,公主和亲,并不算什么大事。
这些与梁老三不快的事加起来,在梁老三被杀的事实面前,简直是微不足道。
父亲被王易所杀,旁人不知道,政变发生时第一时间冲进宴会的廖忠庭可是一清二楚。
政变之后,折月公主亲自去东宫,让梁俊将杀了皇帝的王易千刀万剐。
梁俊怎么可能同意?
再者来说梁俊和折月公主虽然名义上兄妹,可实际上二人的关系并不好。
说着说着,梁俊就和折月公主吵吵起来。
折月公主也是个倔性子,一怒之下就带着手下的亲卫出城投奔联军。
廖忠庭自然也要跟着折月公主走,再加上此时廖忠庭名义上还是梁锦手下的武将,来到联军之后,折月公主自然投奔了大哥,想要让大哥伸张正义,为父亲报仇。
梁锦那是一个多聪明的人,一边安抚折月公主,一边将廖忠庭调为自己的亲卫。
从头到尾都没有给折月公主许诺,要帮她报仇。
廖忠庭人虽然老实,可人都是有私心的。
折月公主堂堂公主之尊,要下嫁给自己,这是他廖家祖上冒青烟的好事。
有事自然是心里向着自己未来的媳妇,再加上廖忠庭又是个传统的性子,虽然对朝廷这些年的表现有些不满。
但对于王易杀掉皇帝这事还是很愤怒的。
皇帝乃是天下之主,百姓君父,岂能说杀就杀?
因此对包庇王易这个弑君者的太子心里也颇有微词。
在他看来,太子想要做大事,须得秉承大义。
王易乃是祸乱社稷之人,岂能容他?
就算太子靠着王易刺杀皇帝登基上位,这皇位来路不正,岂能让人心服。
诸多原因加在一起,让廖忠庭对东宫的好感骤然下降,以至于听到杨威在外面耀武扬威,心里动了杀机。
请示了梁锦之后,廖忠庭站了出来,要灭一灭东宫的锐气。
“好,此乃本王之妹婿,我大炎朝长公主的驸马也!”
梁植起身高声叫好。
花花轿子大家抬,若是无人能治的了杨威,让他在外面砍瓜切菜一样,自己送出去一个,他杀一个,派出去俩杀一双。
虽说不是自己手下的人,杀了也就杀了。
可这种事传出去,自己这个盟主的脸上也没有光彩。
廖忠庭愿意出来解围,梁植更愿意给他锦上添花。
周围这群杂兵一听,这个相貌平平的小伙子居然是当朝驸马,不少人心里起了嫉妒之心。
梁俊当初在雍州当山贼强盗给这行带来的坏处,此时就展露出来了。
再加上小一年来洪门快速发展,早就不再局限在雍州一地。
整个炎朝的绿林好汉即便不加入洪门,却也接受了洪门的风气。
往日里梁俊嘴上每个把门的,经常念叨,造反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杀狗官进长安,当驸马睡皇后么?
往日里这帮人造反哪里有什么宗旨,如今有了梁俊这简短意赅的总结,不少人来长安就是奔着这个目标的。
甚至赤眉军的统领心里盘算起来:“往日里人家都说,造反干嘛,为的是要杀狗官进长安,当驸马睡皇后。如今咱爷们狗官也杀过,现在也算是进了长安,那接下来就是要当驸马了。”
再看廖忠庭,这统领心里怎么看怎么别扭。
老觉得廖忠庭截了自己的胡,把原本属于他的驸马抢走了。
这边廖忠庭正要出门,那边赤眉军统领站起来高声叫道:“且慢!”
营帐里分成两派,左边坐着以梁羽为主的原长安军机处这些位。
一个个正襟危坐,有模有样。
另外一边则是奉檄文前来的这些个杂牌军,一个个坐没坐相,站没站相。
可这些杂牌军人多势众,一个个趾高气昂,看起来还是很唬人的。
杂牌军们一听赤眉军统领突然出声,一个个向他看来。
赤眉军是江南道起义造反队伍的统称,这统领姓洪,单名一个福字。
说是赤眉军统领,实际上只是整个赤眉军分支头目。
站起身走过来,上下打量了廖忠庭一番,看着众人道:“这位兄弟既然是当朝驸马,自然是有本事的人。”
廖忠庭见他眼歪嘴邪,说话十分轻浮,第一印象就十分的不好。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当下也不愿意搭理他。
梁植笑道:“洪将军说的是,廖忠庭既然让我大炎长公主选为驸马,自然有过人之处。”
一听廖忠庭这驸马还是长公主的驸马,洪福心里那个嫉妒都掩盖不住了。
其实以洪福来说,别说这辈子,下辈子公主也和他没有一分钱的关系。
可人就是这样,不能长穷乍富。
一旦突然从苦日子里跳出来,有了点兵权又有了点势力,非得膨胀不可。
以洪福的智商和胆魄,他是绝对不敢带着兵前来长安勤王的,毕竟名义上他是贼啊。
可架不住赤眉军另外一个统领朱八爷撺掇。
这位同为赤眉军的朱八爷和洪福说了一夜的话,分析了洪福来长安的好处,又给洪福鼓气加油。
洪福这才带着手下的士卒大张旗鼓的来到了长安。
一到长安,还真让那位朱老八说对了。
梁植这些皇子们非但没有对他们要打要杀,反而十分的礼遇。
这让原本就有点并不知天高地厚的洪福心里更是得意。
可刚刚自己手下大将被杨威杀了,如果眼前这驸马小子出门之后当真斩了杨威,他赤眉军的脸面往哪里放?
日后这些皇子们谁还把他洪福放在眼里?
其实洪福压根就没弄清局势,梁植从来没把他们这帮杂兵放在眼里,只不过这会兵围长安城,还不是和这群造反的杂兵算账的时候。
洪福冲着亲卫高声道:“拿酒来!”
亲卫赶紧把酒水递上来,洪福接过来,环视众人道:“刚刚有兄弟说,这杨威须得是关二爷来了方才能斩杀。结果驸马爷就站起来说,要去收拾杨威。”
别看底下这群山贼土匪脑子不怎么样,可起哄都是一把好手。
耳听的洪福要针对廖忠庭,一个个也都跟着帮衬道:“没错,看驸马爷这架势,是把自己比作关二爷了。”
“关二爷是何等人物,那是义薄云天,忠义无双,岂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梁植在一边也不拦着,冷眼看看这帮杂兵想要干什么。
洪福端着酒杯转向廖忠庭,笑道:“既然驸马爷要学关二爷,那就学个全须全尾。关二爷温酒斩华雄,驸马爷若是也能如此,那我姓洪的就佩服你。”
说着将酒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站直身子又道:“若是这杯酒凉了,驸马爷斩不了杨威,嘿嘿,我看呀,咱们大炎朝的长公主,也得换个驸马了。”
底下人一听洪福说这话,一个个兴奋的应和叫嚷起来。
第四一二章 温酒斩杨威(下)
这一嚷嚷,整个营帐之内是声震天际。
待在外面等待再来人的杨威也是一阵纳闷。
自己杀了对面两个人,按理来说,对面的士气怎么也得低落一些。
怎么看起来他们像是打了胜仗一样,这是在开庆功宴不成?
早有人把联军阵营之内的动静飞马报告给了城楼上观战的梁俊一行。
梁俊一听这话,也是十分的纳闷,看着刘文静道:“军师,这事你怎么看?”
刘文静微微一笑,伸出羽扇指着城外一望无际的联营帐篷,道:“殿下,你觉得长安城外此时有多少兵马?”
具体多少兵马梁俊倒并不是很清楚,毕竟每天都有新来的,军机二处撒下了不少探子,也只是统计了个大体的数字。
“昨日里军机处二处的统计说,城外这些联军之中有三十多股势力,可用之兵有约四十多万。”
姚广孝在一旁道:“可用之兵四十多万,可战之兵却要打个对折。”
梁俊深以为然,道:“少师说的没错,这四十万大军之中,不知道有多少滥竽充数之辈。哎,炎朝果真是到了该完蛋的时候了,檄文发出去一个多月,就从四面八方涌出三十多万山贼土匪,百姓受朝廷剥削也就罢了,还要受匪患之苦。”
说罢摇了摇头,情绪有些低落。
刘文静道:“殿下说的没错,联军看起来来势汹汹,可却是乌合之众。只怕秦王等人也没有料想到,一张檄文居然能够引出这些虾兵蟹将。”
“朝政不稳,百姓不能安居乐业,匪患之疾便无法根除,今日杀了赤眉军,明日又有红巾军,灭了红巾军又有白莲教,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
梁俊看着连绵不绝的联军营帐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想要解决匪患问题,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百姓们吃饱饭。”
越和梁俊接触,姚广孝越是坚定了要辅助梁俊的想法。
只因为梁俊做那么多事,并不是为了当皇帝,而是真心实意想要让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
人都是有挑战**的,姚广孝上辈子打通了辅佐藩王造反当皇帝的关卡。
这辈子再让他来一次,说实在的,确实兴趣不大。
可接触了梁俊之后,姚广孝原本有些沉寂的心又活泛起来。
让太子当皇帝,那实在是太容易了。
可是如果辅助太子让天下百姓都吃饱饭,这可比统一天下要难得多。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前世执掌朝政多年的姚广孝可是十分的清楚,饥荒年间不饿人,这几个字说起来简单,可却势必登天。
“殿下说的是啊,可若想让天下百姓都吃上饭,就得先把这群想要砸百姓饭碗的人除掉。”
姚广孝看着联营大军意味深长的说道:“不把他们除掉,有多少粮食,也不够他们糟蹋的。”
随着城外的联军人数越来越多,长安城内的这群人也没有闲着。
每日里都在商议如何才能打败围住长安城的联军。
商议来商议去,东宫的智囊团给梁俊提出了一个“联虎吞狼”的计策。
梁俊自打看到这个方案,心里就一直在考虑。
直到现在心里也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同意这个方案。
联虎吞狼其实很简单,而且可行性十分的高。
就是要联合城外的梁羽等人,以檄文为诱饵,让天下这群成气候的造反反贼们来长安。
双方名义上一个攻一个守,实际上把长安城当成一个大磨盘。
把这些想要来长安占便宜的各大造反杂军放到大磨盘里,一点点把他们蚕食掉。
一来可以不费吹呼之力给炎朝来一个大扫除,二来也可以缓和梁俊和军机处这群人的关系。
最重要的是,双方在磨掉这群造反杂兵的同时还能趁机收编他们,充实自己的实力。
总体来说,梁俊还算是比较认可这个方案。
毕竟当檄文发布之后,短短一个月之中,几乎每天都有带兵前来的诸侯加入联军,或者驻扎在长安城外,观察双方的动向。
三十多万不属于朝廷的军队,这是一个何等可怕的数字。
一旦让这些人成了气候,日后想要对付他们,可是要付出更大的成本。
东宫能看出这其中的危机,身为联军高层的梁植和梁羽等人更加明白。
这也是为什么联军越来越多,可军机处这帮人却迟迟不吹响攻城号角的原因。
尾大不掉,这个时候攻破了长安城,把梁俊赶到雍州,接下来呢?
这三十多万,甚至后面闻讯前来的诸侯们会听他们的话,老老实实的接受收编么?
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现在双方的矛盾已经不再是皇帝死了该怎么办,也不再是攻不攻长安城的问题。
而是如何解决这越来越多,不属于东宫也不属于军机处的军队问题。
若是其他人,看到这个方案之后,一定不假思索就同意了。
可梁俊却犯了难。
因为想要达到方案预期的结果,前期就要把长安城变成真正的磨盘。
这个磨盘一旦启动,磨的可不是谷子粮食,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只有把这群反贼的兵力和希望全都磨干净了,才能说收编他们的事。
这就像是熬鹰一样,须得将这鹰熬的筋疲力尽,熬的没有了任何抵抗的心思,才能将其收入麾下。
不然的话,冒然吃下那么多军队,谁也没有信心消化的了。
就算有这个胃口,可其他人也不会给对方消化的时间。
也就意味着,一旦这个方案自己点头通过了。
城外这三十万军队,至少要被消灭一半,甚至更多。
不管他们是什么出身,不管他们之前做了多少恶,可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梁俊十分清楚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可当真要让他下这个决心,梁俊还是犹豫了。
这种行为算是圣母心么?
自己不算计他们,他们就会放过自己么?
刘文静和姚广孝静静的看着梁俊,等待着梁俊最后的拍板。
姚广孝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这个方案是他提出来的,经过刘文静的反复推敲,整个方案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对于这位前世里撺掇着藩王造反的人来说,战争时期人命如草芥,只要能够取胜,什么方法都可以使用。
刘文静也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主,虽然这些日子以来受梁俊的影响收敛了很多。
可狼行千里吃肉,姚广孝的这个方案十分对他的胃口。
因为见姚广孝暗中提示梁俊,梁俊却没有接话,心里也有些着急。
“太子爷啊太子爷,现在可不是咱们犹豫的时候,别人都打到门口了,战场之上战机瞬息万变,一旦错过了这个机会,联军攻入城内,他们可不会像你这样考虑那么多。”
嘴上道:“殿下,姚少师所言甚是,秦王等人皆为虎狼之徒,这三十多万联军看似声势浩大,其实却不堪一击,若是给他们时间慢慢消化,只怕到时候咱们只能退回雍州。”
刘文静说的很直白,毕竟他是东宫谋主,这个时候容不得半点遮掩。
梁俊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目光看着远处的杨威,没有说话。
姚广孝又看了看刘文静,示意他劝劝梁俊。
刘文静刚想再说,只听梁俊道:“对面又派出人来,不知这一次又是谁来送死。”
说着拿起望远镜看去,这一看不要紧,见是廖忠庭,梁俊脸上露出意外的神色。
不光梁俊对廖忠庭的出现感到意外,连久等的杨威也是一脸的诧异。
看着拍马缓步走出营帐的廖忠庭,杨威整个心都提了上来。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廖忠庭的本事如何,杨威最是清楚。
文渊都曾说,这位师弟枪法稳重,自己想要胜他也得斗个小半个时辰。
杨威的武艺虽然不错,可对上廖忠庭这样的高手,可就差点火候。
“驸马爷有礼了。”
俩人好歹有同桌吃饭的交情,杨威主动施了一礼。
廖忠庭看了看杨威,回了一礼:“杨兄,久违了。”
不等杨威说话,营帐之外又出来一帮人。
抬头看去,见是以洪福为首的杂牌军,杨威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这群家伙,本事不大,嗓门不小,隔三差五就到城下叫阵,端的是惹人心烦。
“驸马爷,这酒可是要凉了,你若不赶紧收拾了这小子,这天下兵马威武大元帅可就是咱们兄弟了。”
刚刚在营帐之中,洪福带着人胡搅蛮缠,让梁植答应,若是廖忠庭在酒凉之前没有斩杀杨威,就把威武大将军的官职给他们。
梁植有心撺掇着梁锦和这帮杂牌军发生冲突。
明面上降低难度,只要廖忠庭能在酒凉之前打退杨威,就封他为天下兵马威武大元帅。
若是打不退,就把这个官职给杂牌军们。
洪福等人一寻思,斩杀和打退也差不多,毕竟你不把敌将杀了,他们能退兵么?
再加上梁植又把威武大将军提到了天下兵马威武大元帅,洪福等人想来想去,觉得也划算,就同意了。
洪福见廖忠庭一出来就和杨威叙旧,以为廖忠庭怕了他,心中更加不屑,高声叫嚷起哄起来。
他这一起哄,周围的人也都跟着嚷嚷起来。
一帮子土匪强盗,嘴里能有什么好话。
甚至不少人有些得意忘形,见堂堂的朝廷王爷,现在的盟主都得给自己面子,和自己打商量,一个个尾巴都翘上了天。
更有甚者高声道:“驸马爷若是杀不得,这天下兵马威武大元帅只怕当不得,连长公主也得让出来。”
旁边的人还跟着应和。
廖忠庭怒火中烧,只想转头把这帮人杀了。
他主动出头,只不过是不想让人轻视了折月公主,谁知会闹到这种地步。
杨威一见廖忠庭的脸色变了,又见洪福等人在旁边瞎嚷嚷,心里有了底。
刘文静的磨盘方案,东宫里的高级将领多多少少都知道些。
杨威对这个方案再赞同不过,当然,只要是杀人的事,杨威就没有不同意的。
眼见得廖忠庭脸色越来越难看,杨威高喝一声,道:“驸马爷,如今你我各为其主,不必顾忌往日情面,若能杀了杨某,杨某这项上人头便是给驸马爷做晋级之功,也是心甘情愿。”
说罢拍马冲着廖忠庭而来。
廖忠庭手持长枪,见杨威来势汹汹,却全然没有杀机,心中生疑。
可人在战场上,哪容得他多想,只得抬枪招架。
廖忠庭虽然看着杨威浑身破绽,却也不愿意上来就将他斩杀,虚晃一枪,将杨威雷霆之势化去。
这一手看起来平平无奇,却让周围的个中好手看得异彩连连,心中皆道:“若是我来应对,却不似驸马爷这般轻松。”
不少人更是高声喝彩,引得洪福等人十分不快。
杨威见廖忠庭并没有下杀手,愈发的警惕起来。
“驸马爷这是顾忌之前的情谊,想要让我三招,哼哼,驸马爷啊驸马爷,你为何要偏偏弃殿下而去?”
杨威心中有些惋惜,可又拍马杀来。
廖忠庭持枪挡住,又让了杨威一回合。
杨威心知这第三回合,廖忠庭应该不会手下留情了,咬了咬牙,使出浑身解数冲着廖忠庭奔来。
廖忠庭紧握长枪,眼神凌厉,双腿一夹马腹,迎了上去。
杀机一起,气势与之前截然不同,隔着老远,围观的众人仿佛能感受到廖忠庭的杀气,无不一愣,心道:“天下还有这般人物!”
杨威咬着牙顶住廖忠庭扑面而来的压力,大刀冲着廖忠庭的马头砍去。
廖忠庭这一枪原本想冲着杨威心窝刺来,可见杨威对自己并无杀意,心中更是生疑。
手下一错,枪头往杨威的腋下刺去。
两马相错,速度极快,杨威咬牙忍住腋下的痛处,手中大刀脱落,顺势抓起马腹旁边的弓箭。
杨威的马绕着联军的阵营转了一圈,杨威侧身躲在马腹一侧,手握羽箭搭上弓弦,脚踏弓身,硬弓拉成圆月。
奔马迅驰,电光火石之间,杨威见到洪福的身影,手中一松,羽箭飞出,正中洪福心口。
杨威借着马势,身子一旋,脚尖轻轻点地,借着这力翻身上马,话也不说,直奔长安城而去。
身后的赤眉军见自己老大中箭,一个个呆若木鸡,反应过来之后,怒火中烧。
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杀了自己老大,我赤眉军的脸面往哪里放?
杨威在前,反应过来的赤眉军在后,一前一后,直奔长安城。
“来的好!”杨威转头见杂牌军们跟了上来,心中连连冷笑。
军师安排给自己的任务完成了!
长安城的大磨盘,开启吧。
第四一三章 战场之上无仁义
“回来!回来!”
梁植在后面高声喊叫,可各路大军像是脱缰的野狗一样,奔着杨威而去。
这是一个连锁反应,尤其是当洪福心口窝中箭的之后,用尽生命之中最后一丝力气,冲着远去的杨威发布了最后一条命令:
“杀了他,谁杀了他就为赤眉军之主。”
洪福虽然是一介草莽,可终究是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
对于手下这帮人的尿性最是了解。
暂且不说杨威为什么要杀自己,如今心口中箭,洪福知道自己估计是得完蛋了。
可不报此仇,就算到了下面洪福也死不瞑目。
想要让手下人杀了杨威,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为自己报仇者接替自己的位置。
只有这样,手下人为了上位才会想方设法除掉杨威。
事实证明洪福的做法没错,也证明他对手下人十分了解。
一听只要杀了距离自己不远受伤的杨威就能当赤眉军的首领,身后不管是不是赤眉军的人全都疯了。
洪福可是把自己的家底三万士卒,全都带到了长安城。
只要杀了杨威就能将这三万人收到麾下,这可是天下最划算的买卖啊。
一时间,赤眉军大大小小的头领翻身上马,冲着杨威奔去。
旁边红巾军、白莲教、绿巾军,各种各样杂七杂八,连他们自己都分不清的各种杂牌军疯了一样。
从天空上看去,杨威带着一队骑兵在地上跑。
后面追兵呈一个箭头三角形的阵势紧随其后。
这些杂兵倒也知道此时不是攻城的时候,也都明白现在的长安城像是刺猬一样,谁碰谁吃亏。
可面对杨威这个惊天大礼包的诱惑,所有人都把长安城的防备抛之脑后。
在他们心里,全都在想,老子不是要攻城,老子只是要在杨威进城之前将他杀掉就可以。
前面知道发生什么事的联军们一动起来,后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联军则是一头雾水。
这是怎么了?要攻城了么?
甘愿当炮灰的傻子找到了么这是?
几十万大军把长安城围的水泄不通,却迟迟不肯攻城,其中最大的愿意之一就是没人愿意当炮灰。
这帮人虽然没有什么文化,可基本上都是打过仗的人。
全都知道攻城战是所有战争中战损最高的。
尤其是前几波冲锋的军队,运气不好全军覆没都是有可能的。
因此联军上下谁也不愿意当这个炮灰。
如今有人主动当炮灰攻城,岂不是说明我们可以跟着捡漏了?
营寨在后面的军队基本上都是抱着占便宜的心来的,不求第一个进入长安,但求别人吃肉他们跟着喝汤。
整个联军看似散漫,可终究是一体。
此时的情况用牵一发而全身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围城围了一个多月,不少军队的粮食已经告急。
很多人在犹豫要不要撤军,甚至说不少小股军队已经因为粮食消耗殆尽准备调头回去。
一听前面有人说开始攻城了,又赶紧调头回来。
联营几十里,一层推着一层,整个联军瞬间动了起来。
杨威在前面跑,赤眉军在后面追。
杨威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心中谨记刘文静给自己的交代,故意慢慢的减缓速度。
赤眉军这会已经红了眼,最开始的时候心里还有点数,知道不能追太远。
一旦进入长安城守军远程武器攻击范围就得回去了。
可杨威一放慢速度,赤眉军看着越来越近的杨威,心里只有他的人头,哪里还记得危险。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杨威整个人的心脏碰碰直跳,整个人十分的冷静。
刘文静派他出城,只是想要激怒一下联军,让联军尝试着攻城。
只要一攻城,刘文静就有信心将他们拉入长安城在这个大磨盘里。
来的时候,刘文静也嘱咐了,只是一次试探,若是能把联军惹急了最好。
他们不上当也不强求。
杨威哪里想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不仅把联军彻底的惹毛了,看这架势好像不破长安誓不罢休。
就在打头的赤眉军眼瞅着要追上杨威的时候,杨威用力一夹马腹。
坐下骏马吃痛,撒丫子狂奔,速度瞬间提了上来,一下子就拉开了距离。
此时一心想要杀杨威的赤眉军早就进入长安城的攻击范围。
杨威一和他们拉开距离,这帮人抬头一看,几乎能够清晰的看清城楼上的床弩,心中大惊。
自己怎么没注意,一下子居然冲了那么远。
想要回头,可是离弦的羽箭哪里有掉头的道理?
赤眉军想要回头,长安城楼上的刘文静同意,后面这群想要占便宜的各路诸侯也不同意。
梁植见这帮杂牌军居然主动出击,最开始还想要阻拦,可随着冲向长安城的人越来越多,一下子愣住了。
旁边的梁羽见了,高声怒喝:“梁植,此时不发,更待何时!”
梁植回过神来,看着一脸兴奋的梁羽,赶紧命人擂鼓。
进攻的鼓声震天响,整个联军彻底的动了起来。
早就磨刀霍霍的正规军在鼓声的催动下摆开了阵势。
一辆辆巨型投石车缓缓的从营地里推了出来。
早就准备多时的各种攻城器械也都露出狰狞的面目。
整个联军气势如虹,人群像是浪潮一样,冲着长安城拍打而来。
前面的赤眉军想要退,后面的联军想要借着炮灰的牺牲攻下城楼,一时之间,士气高涨,让登上望台观战的梁植等人十分的诧异。
这帮素质低下的贱民组成的军队,为何会爆发出这般气势。
竟然比自己手下的锦衣卫看起来还要凶悍。
梁植哪里知道,他眼里这帮贱民能够出现在此处,那全都是经过了层层筛选的。
这帮人打起仗来是真的不要命。
虽然他们打仗不要命,可不是傻子,谁都不愿意当攻城的先头炮灰。
如今有又傻又愣的打前站,这帮人自然再无顾忌。
要攻打的城池可是长安啊,那是炎朝的都城。
听说里面遍地都是黄金,城内的姑娘一个个美如天仙。
谁若是先攻破长安城,那遍地的黄金,满城的仙女可都是自己的了。
最原始的**会让脑子一根筋的战士在短时间内爆发出超高的战斗力。
此时的联军就是这种状态。
刘文静站在城楼之上,看着不断冲着长安城涌来的军队,心情是十分的激动。
“杨威啊杨威,你可是立了大功了!!”
看着梁俊有些颤声道:“殿下,联军攻城,非是我等狠心,实则是他们不识天数,助纣为虐啊。”
眼见得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梁俊也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咬牙道:“军师,少师,战事指挥就交给二位了。”
刘文静和姚广孝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兴奋之色。
“遵殿下钧旨!”
二人拱手施礼,随后转身快步上了搭设在城楼之后的望台的作战指挥室之中。
一进了指挥室,刘文静一面下令让城楼上的守军按照制定的作战计划火力全开,一面对看着姚广孝道:“少师,给大殿下发信号吧。”
姚广孝点了点头,吩咐随身护卫点燃信号烟花。
耀眼的烟花冲天而起,在半空之中爆炸。
此时赤眉军已经被后面的部队推着到了第一道防线。
心里虽然没有战意,可他们终究有着无数战场厮杀经验的。
此时前有长安城的强弩利箭,后有蜂拥而至的联军,知道这个时候再想撤军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想要活命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攻下长安城。
赤眉军赶鸭子上架,求生的**让他们瞬间迸发出无比惊人的斗志。
在头顶上爆炸的烟花更像是吹响了冲锋的号角。
以赤眉军为首的先头部队呼啸着奔着长安城而来。
站在望台上的梁植等人一见这阵势,心中欣喜万分,若是照着这个劲头,只要一鼓作气,攻破长安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梁植刚要下令让手下的锦衣卫和其他人的卫队也加入战斗,一直没有说话的梁锦却拦住了他。
“大哥何意?”
见梁锦按住梁植想要举起红色旗帜的手,周围众人全都一脸好奇的看向了他。
梁植更是有些奇怪,皱眉看向梁锦,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梁锦松开梁植的手,看着远处的长安城微微一笑,道:“老七,我且问你,联军之中有多少咱们的军队,有多少杂军?”
梁植愣了愣,看了看周围的人,道:“四十万大军,咱们的人不到一成。”
梁锦面带微笑,道:“不到一成,也就是联军之中有三十五万杂军了?”
梁植点了点头,不知道梁锦到底要说什么。
一旁的梁羽却反应过来,心中若有所思。
对于战机的把握,在场这些人里无人能比得上梁羽。
对于战事的分析,在场这些人中也无人能和梁羽相比。
梁锦说到这,他就明白过来。
这位大哥接下来要说的话,也是梁羽一直在考虑的问题。
若是联军攻破了长安城,这帮人数众多,派系盘根错节的杂兵该如何解决。
即便是梁羽,面对这个问题,目前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只能抱着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的心态。
梁锦接着道:“这帮人全都是乱臣贼子,与太子一样,皆是祸乱我大炎江山之徒,若是让他们攻破了长安城,以我们的兵力是无法约束他们的。这三十多万虎狼之卒进了长安城,岂不是驱走豺狼迎来虎豹?”
梁植也反应过味来,看着胸有成竹的梁锦试探道:“大哥的意思是?”
梁锦没有说话,旁边的梁济则笑道:“大哥的意思自然是让他们自相残杀,我等坐收渔翁之利。”
梁锦点了点头,看着梁济道:“四弟所言甚是,等到这群乱臣贼子与太子拼个两败俱伤,到时候我等将其收编,顺势攻下长安城,岂不是两全其美?”
梁羽心中连连冷笑,可这个时候却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梁锦说的话确实是现在对于他们来说最好的办法。
这群乱臣贼子始终是祸害,对付完梁俊,接下来要对付的就是这帮杂兵。
尤其是根基在江南道的赤眉军,其对梁羽的威胁,可是比梁俊还要大。
他也早就动了在长安城解决他们的想法,只是人多眼杂,自己主动提出,必然会成为其他人攻击自己的缘由。
一旦被人扣上不顾大义,排除异己的帽子,只怕对自己日后的名声不利。
如今梁锦主动提出,正合他意。
只是这项计划须得长安城里的梁俊配合,才能达到最大效果。
不然梁俊那边下了死手,把他们打疼了,又知道攻下长安城没有可能,再想趁机组织攻城,消耗他们的实力,基本就不可能了。
梁羽见梁锦成竹在胸,又想到刚刚长安城上空爆炸的烟花,心里明白过来。
再看梁锦的眼神,充满了玩味。
“果然不出我所料,梁锦出城,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梁植见周围人全都默认梁锦的提议,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转头看向了梁羽道:“六哥,你藏在锦波的那些粮食,也该拿出来了吧。”
梁羽没有任何的意外,微微一笑,道:“盟主既然这样说了,本王马上派人去取。”
说罢,安排手下人去锦波运粮。
解决了粮食问题,梁植又吩咐下去,让人悄悄的将投石车后撤,同时又让人在攻城军队之中高喊,攻破长安城之后赏钱多少,第一个攻入长安城又会有什么赏赐。
一切安排妥当,梁锦又道:“只是这般,恐怕不能让联军用命。”
周围人一听这话,全都紧皱眉头,这位老大哥又要搞什么事?
梁锦说完,随手一抬,身后的赵君慕冲着望台下高声道:“拿上来。”
只见一队士卒各个扛着一面大旗跑了出来。
旗帜上写着两个大字:“督战”
“此乃督战队,若有联军敢不用命,想要后撤,督战队便可将其斩杀。”
梁锦一脸的笑意,像是说一件很不起眼的事。
“大哥,此举,未免有些过分了。”
梁济看着督战旗帜直皱眉,这是要将联军赶尽杀绝么?
前面有长安城,后面再有督战队,这当真是要把联军往死路上逼啊。
梁植想了想,随后点了点头,道:“大哥所言极是,军令如山,联军既然尊本王为盟主,本王下了攻城的军令,若敢后撤便是逃兵,本朝律法有令,但为逃兵者,诛其父母亲族。如今只是杀了他们,已是法外开恩。”
说罢看向众人道:“诸位,烦请让手下亲卫组建督战队,但有逃兵,立斩不待。”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点头应允。
一队队装备精良手持利刃的正规军扛着督战旗帜出现在战场后面。
但凡有掉头的士兵,不等转身,只是一露面,迎接他的就是一支羽箭。
梁植站在望台上看着长安城下和营帐前面越来越多的是尸体,心中竟升起一丝不忍。
这哪里是战场,这简直就是一个吞食人命修罗场。
可随即又叹了一口气。
这帮杂兵也并不是善徒,能够来到长安城下,平日里也没少作恶。
能死在这里,也算是将功补过吧。
第四一四章 你敢打朕?
临时起意的战争也是战争。
只要是战争就会死人。
距离吹响攻打长安城的号角已经过去两个多时辰。
在这一个多时辰里,长安城下尸首遍地。
梁俊强忍恶心,带着身后的亲卫,奔波在城楼之上。
原本想当一个救火员,可谁知道转来转去,能够攻到城楼上的军队寥寥可数。
今日里的攻城,完全就是无心对付有心。
攻城一方乃是临时起意,压根就没有作战规划。
最重要的是攻城军队各自为政,没有任何的针对性,乌泱泱的往前冲。
所有人的心思都是,冲到城楼上,拿下长安城。
可这长安城哪里是那么好攻的?
就算城外联军众志成城,全都听从梁植的指挥,能不能攻下还是两说。
随着时间的推移,攻城的势头慢了下来。
因为打头的三万赤眉军已经被消耗的差不多了,后面的堆上来的军队又迟迟攻不下长安城,心里全都起了退意。
站在望台上的梁植一见攻势减缓,看了看一旁的梁锦,道:“大哥,这才攻了一个时辰,大军已经有了退意...”
接下来的话梁植没有说,梁锦也明白,这是他通知长安城内想办法拖住攻城军队。
梁锦微微一笑,看了看赵君慕。
赵君慕点了点头,转身从身后亲卫手中接过早就准备好的烟花,放在地上点燃。
耀眼的烟花在半空之中绽放,除了对面长安城望台上的刘文静等人,谁也不知道这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烟花是干什么的。
“对面给来消息了。”
姚广孝看着远处的烟花,转头冲着对着作战地图看的入神的刘文静说道。
刘文静转过头来,道:“攻势减缓了么?”
姚广孝走上前来道:“若不是督战队,只怕现在已经撤军了。”
听到督战队三个字,刘文静由衷的感慨起来:“殿下想出的这个督战队,只怕是要将联军全都留在长安城下。”
随大流跟着攻城的联军,最开始都十分小心谨慎。
唯恐冲的太靠前,被长安城上的强弩利跑一锅端了。
可战场之上,哪里有真正能够掌控自己情绪的人。
赤眉军一玩命,瞬间就把周围的军队士气带动起来,一传十,十传百。
整个战场像是一个湖面,赤眉军高昂的斗志像是投入湖面里的一个石子,战斗的意志像是波纹一般,向着四周扩散而去。
即便如此,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原本也坚持不了多久。
可刘文静既然开始了磨盘计划,怎么可能让他们轻易的撤退。
长安城的守军按照作战指挥部的命令,边打边退,边退边打。
给赤眉军一种势均力敌,我稍微加把劲就能攻入长安城的错觉。
长安城的防守一放水,攻城方的压力自然就小了。
此消彼长之下,平日里一旦遇到可能吃亏的战斗,马上转身风紧扯呼的联军,居然硬生生凭借着心底的**,和眼前刘文静给他们营造的一种我能攻下长安城的错觉。
生生在长安城下血战了两个多时辰。
这已经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们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够支持那么久。
每一次当联军的将领想要下令后撤的时候,长安城的防守总会适当的出现一处破绽。
让这些将领眼前一亮,这些破绽就是战机啊。
抓住了战机,破城易如反掌。
这边撤退的念头直接打消,集结军队冲着破绽而去,结果马上就碰一鼻子灰。
弄不巧还得损兵折将。
长安城的防卫就像是放风筝一样,吊着攻城的联军。
直到攻城联军的将领发现不管怎么冲锋,不管眼前的破绽多么大,自己都没有可能攻入长安城这个现实之后。
不少人开始下令后撤,一旦整个攻城部队有了后撤的心,后面的督战队就算再怎么杀人不眨眼,也算是问题。
督战队凶狠,难不成还有长安城的守军厉害?
后撤的迹象刚出现,就听到不少人高呼道:“破城了!破城了!”
眼见着乌泱泱的人冲过了护城河,搭着云梯奔着城楼之上而去。
想要后撤的联军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怎么办?
是撤退还是转过头继续攻城?
督战队的羽箭不时的冲着他们射来,联军的将领咬了咬牙,带着兵冲着被突破的城墙移动而去。
攻了两个时辰的城,一无所获不说,还损兵折将。
这种买卖原本就让这群人心里亏的滴血。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撤退,眼见得有人冲上了城楼,心里那叫一个恨啊。
冲上了城楼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只要再加把劲就能拿下长安城了!
此时若是撤退,之前的损失岂不是就全都做了他人嫁衣了么?
这群人不懂兵法,却有不少作战经验,但再多的经验,在巨大的诱惑面前也无法给他们提供理智的思维。
整个联军的士气突然上升,甚至连不少在后面观望,一直没有加入战场的军队也抵挡不住攻下长安城的诱惑,高声号角带着手下军队投入了战场。
一时之间,被攻破的城楼下挤满了人,云梯飞速的向着这边靠拢,想要在扩大战果,让更多的人攻上城楼。
站在望台拿着望远镜观察战况的梁植直皱眉,不对劲啊。
他虽然没有指挥过攻城战,可也知道以梁俊的能力,断不可能让这些杂牌联军攻破防线,冲上长安城。
梁植看了看梁锦,脸上露出些许疑惑。
让攻城方上了城楼,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
梁俊敢拿这种事当诱饵么?
就在梁植都有些动心,是不是趁着这个时候假戏真做,下令全军出击,一举拿下长安城的时候,望远镜里看到的景象让梁植心生警惕。
不对,不对,为什么冲上城楼的士卒,为什么一上了城楼就没有了踪影?
梁植哪里知道,长安城楼上这长达十米的缺口是东宫的磨盘计划必备之处。
如果长安城的这个战场果真是一个大磨盘,拿这个缺口就是磨盘口。
城下的人一旦顺着云梯爬上去,面对他们的并不是结实的城楼,反而是一个十分陡峭的斜坡。
斜坡的尽头是一个巨坑,坑里装满了冰冷刺骨的河水。
梁俊专门派人拆了此处的城墙,又在周围搭上了台子。
只要有人用云梯爬上来,这边一落地,周围的准备好的士卒就会围上来。
这斜坡上天天用水泼,此时虽然已经是初春时分,可气温依旧是冬日里的气温。
水泼在斜坡上,形成了一层冰面。
攻上城楼的人,一个个满心欢喜,挥舞着武器,想要使出浑身的力气,杀掉周围城楼上的守军。
可打眼一看,面对自己的是一个陡峭的斜坡,整个人都蒙圈了。
他蒙圈可身体的惯性不会停,身后想要上来的士卒不会停。
再加上周围早就准备好的守卫军拿着手里的家伙事这么一捅,来人无不咕噜噜的顺着斜坡滚到了巨坑里。
巨坑周围也有士卒准备着,只有有人滚进来,马上拿起带着圈套的杆子去捞。
短短不到小半个时辰,五六千攻上城楼的联军就这样成为了俘虏。
按理来说,这种法子成功率是十分低的。
毕竟对于守城方来说,风险实在是太大。
而且攻城方也没有那么傻,不会发现不了不说,还下饺子一样往上面冲。
可对于此时的长安城守军和攻城的联军来说,恰好满足了这两个条件。
梁俊的胆子够大,实力够强,就算梁羽亲自指挥,他也有信心让梁羽望城兴叹。
再者来说,联军各自为战,一见到有便宜可以占,一窝蜂的就涌了上来。
后面的人恨不得抽出刀子把前面的砍下去,让他先登上城楼。
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城楼上的异样。
尤其是城墙下的人看到前面的攻城部队上了云梯之后,几乎没人掉下来,心里可都焦急如焚。
为什么没有掉下来,说明城楼上战事对我方一片大好啊。
而且听声音,城楼上的战斗好像并不怎么激烈。
难不成先上去的那群人已经开始在长安城大肆搜刮起来了不成?
一这样想,攻城的人心情更加浮躁,哪里有其他的精力去观察战场?
你推我,我挤你,不少人在云梯之上就已经厮打起来,都不想让对方比自己先上城楼。
导致攻城联军自相残杀的战损比从斜坡上滚到巨坑里呛死的人都要多。
攻城的部队发现不了端倪,可站在望台上的梁植等人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合着梁俊这磨盘计划,是要把这些杂兵全都磨到自己口袋里不成?
眼见着越来越多的联军向着城墙陷阱里聚集,梁植当机立断,命人鸣金收兵。
“当当当”
清脆、尖锐的钲声响彻整个战场。
击鼓进军,鸣金收兵的道理,这帮杂兵联军们还是懂得的。
一听到后面鸣金收兵,前方战场上瞬间哗然。
不少将领转头看向后方,钲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越来越急。
没有攻到城楼下的军队一听后面让收兵,反正他们也赚不到便宜,一直也有撤退的想法。
只是碍于身后的督战队在不敢后撤。
如今钲声一响,督战队自动散开,这帮一直在战场上划水的军队马上掉头后撤。
他们这么一撤,攻城攻的正上头的军队就算再不甘心,这个时候也没有其他的法子。
整个攻城联军毫无章法,如退潮一般开始撤退。
俗话说,兵败如山倒。
攻城方虽然算不上兵败,可联军没有一体的理念。
要攻一起攻,要撤,全都撤。
一帮人只恨爹娘给自己少生了一双腿,跑的那叫一个快。
安排人去锦波运粮食的梁羽一回来,眼见得这般场景,心里是有气又急。
在亲卫的掩护下见到了梁植,
梁羽见到梁植,二话不说劈头盖脸就冲着梁植的脸给了一巴掌。
“是谁让你这样鸣金退兵的!”
第四一五章 你打朕是打上瘾了怎么着?
梁植呆愣住了,被梁羽这一巴掌打蒙了。
挨打的是我么?
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脸上火辣辣的疼,挨打的不是我又是谁?
这一巴掌,非但没让梁植发怒,反而让他心里油然升起一股子惧意。
梁俊在雍州,大巴掌扇在他脸上的痛楚,已经成为了梁植不可磨灭的记忆。
活了两辈子,上辈子当皇帝,这辈子当皇子。
哪个身份不是常人高不可攀的存在?
别说挨巴掌了,就是让人用眼睛瞪着这种事都没有经历过。
回到长安之后,梁俊再也没有动过手,梁植心里潜意识的把这段记忆埋在了最深处。
如今梁羽这一巴掌打下去,梁植条件反射的退后想要躲开。
触碰到站在身后的左典,放在反应过来,打自己的不是梁俊而是梁羽。
不等梁植恼羞成怒,梁羽恨声道:“是谁让你这样退兵的?”
梁植从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梁羽,心中反倒有些畏惧。
梁羽不等他说话,看向了一旁的梁锦道:“大哥,你在旁边,就由得他这样瞎指挥?”
梁锦一脸微笑,道:“他是盟主,这行军打仗自然是他说了算。”
梁羽气急,身后跟着梁羽一起回来的梁济赶紧打圆场道:“事已至此,说再多都没用了,好在粮食没有运来。”
梁植被梁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脸,整个人又羞又恼,厉声道:“本王乃是盟主,如何退兵何须你来指点。”
梁羽冷冷看着他不说话,看的梁植整个人背脊发麻。
“你,你想要干,干什么?”
梁植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左典这次学聪明了,赶紧侧身一躲。
“秦王,咱们还是先撤出长安再说吧。”
梁济见梁羽动了真怒,上前一步,拦在了二人中间。
“撤军,撤什么军?”
梁植一愣,失声问道。
梁济说的是撤军,并不是撤兵,这两个词虽然差着一个字,可意思却是天壤之别。
他这边刚说完,营帐之内冲进一士卒,进来之后扑通跪倒在地,惊慌失措道:“盟主,盟主不好了,长安城,长安城内的军队杀出来了,太子,太子亲自带兵,奔着中军大帐而来...”
平日里在联军之中,但凡提到梁俊,全都是口称逆贼。
此时这士卒已经吓破了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细节。
梁植一听,整个人一呆,转头看向了梁锦。
不是说好了双方打配合,把杂兵联军全都干掉么,怎么梁俊还要真刀真枪的干?
梁锦脸上带笑,站起身来直接走出营帐。
梁植见他不理会自己,只觉得脸面全失,怒声道:“来人!”
身后的锦衣卫上前一步,梁植刚想说,准备迎敌。
那边梁羽冷哼一声,带着人也跟着走出了营帐。
梁济看着一脸纳闷的梁植,恨铁不成钢道:“只是这会功夫,我和秦王不在,一手好牌就让你打成这样!”
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营帐之内的其他人,见梁锦三人上了马奔着东面而去,也都反应过来赶紧跟上。
此时联军已经溃败,即便没有梁俊趁火打劫,光是他们自己踩踏死的人就不计其数。
更不要说这会,梁俊抓住机会带兵出城,乘胜追击。
兵败如山倒,说的一点也不错。
联军一帮乌合之众,攻城的时候各怀心思,谁也不肯吃亏,心里想的都是让别人先上,死也得先死别人的士卒。
撤退的时候也都没有好心,都想让其他人给自己殿后。
你争我抢,就算梁羽亲自指挥,靠着手下这点人,也难以收拾着乱子。
刚刚梁植和梁俊打配合,攻城的这边没有动用重型投石车,守城的那边也没有用投石车。
可局势一变,长安城城楼上的投石车可是全都用了起来。
说大的石头从天而降,追击着溃败的联军。
梁俊带着五千骁骑卫,在各种重型机械武器的掩护下,直奔着联军中军大帐而来。
“停止发射!”
姚广孝拿着望远镜在城楼上观察,见梁俊的骑兵已经进入了投石车攻击范围,赶紧命人停止射击。
溃军被城楼上的投石车打的是魂飞魄散,四处逃窜。
整个营帐之前乱成了一团。
梁植眼看乌泱泱的人群像是疯了一样冲着营帐冲过来,心底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撤军!撤军!”
梁植在亲卫的掩护下上了马,直奔梁羽等人消失的地方奔去。
梁羽和梁济还有梁锦,都算是从马上夺得的天下。
尤其是梁羽和梁济,两人前世更是亲自带兵,打了不少硬仗。
深知这不管打什么仗,攻城战也好,遭遇战也罢,哪怕是伏击战。
什么时候出击才能取得最大的战果,这种战机虽然很重要。
可更重要的是一旦情况不对,该如何撤退。
一般来说,一支军队从战场上撤退,往往是吃了败仗,最不济也是打不赢对方。
这样的情况会让军队士气低落,战斗力下降,甚至还会出现逃兵现象。
若是主将无能,有可能还会造成人人畏战的状态。
因此,能够安然无恙的把军队从战场上撤下来,才算得上是一个优秀的将军。
梁植搞阴谋诡计是厉害,毕竟前世和各路神仙文臣斗了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
可唯独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
联军本身人就多,派系也复杂,就算是梁羽这样的军神指挥也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擂鼓进军好说,只要分配的当,打就完事了。
可明金收兵,并没有那么简单,一旦处理不好,很容易会造成军心涣散,造成比在战场上还要大的损失。
梁植最开始的时候还怨恨梁羽扇自己一巴掌。
可一见到溃败的联军潮水一般冲着自己涌来,所到之处,无数人被推到在地,紧接着被马蹄和人的脚步踩进烂泥里。
全副武装的骁骑卫又像是一队队收割性命的死神,所到之处,但有不降者、闭着眼往前跑者,格杀勿论。
“跪下,跪下,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五千骁骑卫在梁俊的命令下,一边撒丫子追上溃兵,一边高声叫着。
连续杀了几个假装听不见,闷头一心想要逃走的士卒,周围没有骑马,靠着两条腿逃命的士卒全都跪了下来。
“殿下,赶紧走吧!”
锦衣卫副指挥使一见梁植还在愣神,赶紧出言劝道。
梁植咬了咬牙,见越来越多的士卒跪倒在地,心里对梁俊是恨到了极点。
太子这孙子当真不是东西,老子配合了你,你却把老子当傻小子耍。
他可没有想过,之前自己见到长安城好像要失手的时候,动了要带兵破城活捉梁俊念头一事。
“放火,放火,将营帐烧了,断了骁骑卫的去路!”
梁植高声怒喝,手下的锦衣卫赶紧将手上的火把扔在了营帐之上。
此时春雨还没下来,正是天干物燥的时候。
火借风势,风借火势,蹭的一声,整个营帐马上就陷入了汹汹烈火之中。
原本不想投降的士卒一见自己前面的路被火海拦住,心声绝望,不由得仰天长啸:“天要绝我啊!”
骁骑卫赶上来,将几个头铁的士卒砍了,剩下的士卒无奈之下,只能跪倒投降。
整个联军营帐联营而建,绵延上百里,火势一烧起来,那是谁也拦不住。
短短不到一刻钟,站在长安城城楼上看,入目之处一片火海。
梁俊被这火海拦住,无奈之下,只能带兵回城。
一边派人接纳俘虏,一边让人派人前来救火。
梁植见火势起来,将骁骑卫挡在对面,赶紧带人奔着潼关而去。
霍去病离开之前,曾给众人说过,一旦长安城攻不下来,或者说在围困长安城这场战争之中吃了亏。
不要有丝毫犹豫,直接奔着潼关而去,驻守洛阳城。
一旦将洛阳城作为联军大本营,守住潼关和函谷关,联军与长安城的位置就掉了个个。
联军为防守方,长安城则成了进攻方。
一旦这样,想要打败太子就比围困长安城容易的多了。
梁羽也十分赞同这个计划。
从地理上来说,除了长安城,顺着潼关到函谷关,然后再到洛阳,这一路之上但凡是关卡全都是易守难攻。
只要联军将潼关和函谷关守住,梁俊如鲠在喉,联军想什么攻打长安就可以什么时候攻打长安。
势必会让长安城内明白局势的人心惶惶。
梁俊想要占据主动权,必须想办法将潼关和函谷关打下来。
一旦东宫的军队从城里出来,梁羽就有上百种对付他们的办法。
梁植一路狂奔,带着手下人也不知道跑了多久。
只觉得路上的残兵败将越来越少,等到了下半夜的时候,正到了潼关。
一进了潼关,就见周围有不少人在收揽溃兵,一问之下才知道这是梁羽等人的主意。
想要趁着联军兵败,壮大自己。
梁植心里那叫一个生气。
老子身为联盟的盟主,你们这帮人撤军的时候不说让盟主先走,这到了潼关反而开始大张旗鼓的挖人,这也实在是太不给面了。
灰头土脸,蓬头垢面的进了潼关,梁俊一进潼关里临时搭建的办公场所,还没等站稳脚跟。
“啪”的一声。
一个清脆而又响亮的声音从营帐内传来。
梁植不可思议的捂着脸,看着怒气冲冲的梁羽,心里直纳闷:“这,这,这他娘的是打上瘾了怎么着?”
第四一六章 梁羽的怨恨
从长安城出来,顺着官道往东走,第一个险要的关卡就是潼关。
过了潼关,再往东走就是函谷关。
出了函谷关,再往东就是洛阳城,洛阳城再往东就是虎牢关。
整个关中地形图全都在梁羽的脑子里装着。
炎朝现在的局势是什么样,没有人比他再清楚。
虽然表面上和梁俊借着皇帝之死成为死敌。
可内地里双方都知道,这是双赢。
皇帝不死,梁羽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得在长安城里窝着。
窝一年可以,窝两年可以,但是让梁羽窝三年五年,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可面对长安城这种局势,不窝着又有什么办法?
此时的长安可不是前世的长安城。
梁羽面对的对手也不是李建成,而是比李建成更加可怕的人。
最要命的是这样的人还不止一个,是一群。
想要一统炎朝,再建大唐盛世,摆在梁羽面前的就只有一条路,离开长安,以江南道为根基,徐图中原。
这是他的战略意图,也是梁济等人所想。
但他们也都知道,撤出长安并不是说直接撤退,将整个关中地区让给梁俊。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就算没有霍去病组建联军,梁羽也已经和梁济做好了打算,将洛阳当做自己的前沿,成为一根钉子,组成一道坚实的防线,遏制梁俊东进和南下的想法。
更不要说霍去病突然杀出,让整件事出乎梁羽的意料。
梁羽只是想通过洛阳为中心,对长安造成一种压力。
可霍去病直接把封锁线压到了长安城下,这让梁羽喜出望外。
梁羽从来没有想过通过联军攻破长安城,毕竟这不现实。
但若能一直对着长安城围而不打,势必会让梁俊将主要的精力放在与联军对抗上来。
此消彼长之下,东宫放在发展上的资源必然大大减少,如此就能轻易的把梁俊原本就比其他人快的发展力拉下来。
围他个三年五载,梁俊一边要保证雍州的发展,一边还要不断的提高长安城的军事防守力量。
双线作战,早晚会把自己拖垮。
这种情况刘文静等人在做推演的时候也预料到了。
梁俊也知道自己还没有能力和实力做到兼顾雍州和长安,联军只要围而不打,时间一长,自己就得放弃长安,以经营雍州为主。
可一旦放弃了长安城,把重心放到雍州的发展上,即便梁俊有再多的超前意识,想要入主中原,也十分的困难。
因此刘文静等人才制定出磨盘计划,就是想抛出一个让梁羽等人无法抵挡的诱惑快速解决联军围城的事。
不管怎么说,联军围住长安城的时间越长,越对联军有利。
哪怕在这个过程之中,双方一边围城,一边利用磨盘计划消耗联军的实力,也是梁羽等人最占便宜。
在去吩咐人运粮的路上,梁羽和梁济俩人还兴高采烈的商量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怎么才能让炎朝各地的地方军队主动来长安,加入围城的联军之中。
甚至俩人都商议好了,谁收编白莲教,谁收编赤眉军。
给梁植这个盟主多少俘虏他才会按照自己的意图办事。
俩人前世都是从战场上夺天下的主,对于带兵打仗,如何在战场上让自己利益最大化那是行家里手。
二人骑着马说说笑笑,心里对未来的形势一片大好。
谁知一进营地就听到急促的鸣金收兵的声音,梁羽的脸色唰的一下就沉了下来。
联军的士兵是什么素质,他是一清二楚,梁植这样撤兵和直接告诉梁俊,让他们赶紧出城收人头,抓俘虏有什么区别?
果不其然,鸣金收兵的声音一响,整个攻城部队的表现和梁羽预料的一模一样,甚至还要更为糟糕。
自己之前和梁济商议的计划算是彻底的泡汤。
再见到一脸好像并不知道自己捅了大篓子的梁植之后,梁羽怒火中烧,啪的一巴掌就打了过来。
在撤兵到潼关的路上,梁羽又看到那些没有参与到攻城之中的联军,在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见到前面火起,以为长安城开始反攻,吓的慌不择路,跟着往后撤。
一路之上被车马碾压的士卒不尽其数,更是让梁羽心中的怒火达到了极点。
这些原本可都是我要收编的士卒啊,就这样被祸祸了!
因此梁植一回到潼关,见到梁羽,又挨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扇的比之前的还要响。
直接就把梁植打蒙了。
挨了两巴掌的梁植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梁羽。
让他在大庭广众下连扇自己两次。
第一次扇梁植是在中军大帐里,当时外面乱哄哄的全都是溃兵。
梁羽扇了他一巴掌之后转身就走了,让梁植身后的锦衣卫也没有反应过来。
这一次扇完巴掌,梁羽直接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所谓主辱臣死,梁植身后的锦衣卫唰的一声就把腰刀抽了出来。
坐在椅子上梁锦抬起头来看了满脸警戒的锦衣卫,微微一笑。
其他人也都冲着梁植露出不屑的表情。
梁植虽然没有军事天赋,可权谋之术可是点满了。
见屋子里的人身后只有各自的亲信,也察觉到自己好像哪里做错了。
抬起手来,示意身后的锦衣卫收起腰刀。
“你们都退下。”
锦衣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梁植怒道:“滚出去!”
亲卫们赶紧收刀退出去。
梁植的脸皮抽了抽,脸上很疼,想要揉一揉,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又不好意思。
“敢问六哥,臣弟可是有得罪之处?”
“哼?得罪?”
梁羽冷哼一声,看着梁植道:“关外那些溃兵,就是你说做了盟主可以对付梁俊的结果?”
“这。”梁植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不晓军事,还要做联军盟主,以致几十万联军落的这般下场,若是再前世,便是杀你十次也不足惜,今日这两巴掌,还是便宜你了!”
梁羽咬牙切齿道。
梁植脸上阴晴不定,朝堂上尔虞我诈是他的拿手好戏。
要不然也不会在梁羽把他撵出长安城之后,他还能卷土重来。
回到长安城之后,利用各方的间隙慢慢的壮大自己。
可一旦离开了朝堂,来到真刀真枪的战场上,梁植的不足之处就暴露了出来。
虽然同为皇帝,开国之君的能力和守业皇帝之间的差距一下子就显露无疑。
梁济在一旁也是一脸愤恨的看着梁植。
自己和梁羽商议的多好,按照他们的方案来,既能压制梁俊,又能壮实大家伙的实力。
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可这种好事偏偏就让眼前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梁植给破坏了。
“大哥,老七不懂军事,你还不懂么?”
梁羽看着梁植就来气,可这种情况下又不能真把他怎么着。
转头看向旁边,正瞅见梁锦老神在在一脸淡定的看戏,心里的火气就被撩了上来。
梁锦看了梁羽一眼,这个问题自己之前已经回答过来,梁羽还问,显然是对于此事十分的不满。
放下手中的茶杯,抽出一根烟来,点着道:“本王虽然此时人在联军,可心还是在长安城的,秦王这般问,岂不是自寻烦恼?”
站在梁锦身后的赵君慕更是冷冷一笑,道:“秦王殿下,七皇子这盟主可是你们推举的,此时出了事反倒埋怨我家殿下,传将出去,不怕让人笑话么?”
对于梁锦的立场,大家都心知肚明。
原本还有些纳闷,梁锦怎么会抛弃梁俊跟着他们出城。
今日的事情却让大家确定了,梁锦就是梁俊派到联军里的探子。
可就算知道了他的身份,众人也绝不会把他怎么着。
毕竟现在大家各自为政,诸侯纷争,逐鹿中原的局势已经打开。
现在别看大家伙联合起来对付梁俊,可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这句话,在场的人都清楚。
日后说不准他们其中某些人还得联合梁俊对付其他人呢。
“笑话?”
梁羽看了一眼梁植,没好气道:“四十多万联军围攻长安城,反倒让人打退到潼关,早就让天下人笑掉大牙了!”
梁植这会也反应过来了,知道梁羽并不敢对自己怎么着,一想起被他当众扇了两巴掌,心里又恨又怒。
可若说当面怼他,梁植不敢,只能低声道:“若是联军上下一心,能听从我这盟主的话,又岂能有今日之败?只怕长安城早就被攻下来了。”
梁植说的也算是事实。
长安城虽然有刘文静和姚广孝这两个顶尖军师在,看起来十分难对付。
可联军这边有梁锦、梁羽、梁济和赵君慕还有诸葛夕等人在。
光是阵容上就能碾压长安城。
更不要说还有四十万大军在。
联军上下一心,别说攻打长安城,就算是三年之内扫平寰宇,一统炎朝,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可惜啊,联军能够维持这种互相不攻击的状态已经算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了。
合作?不存在的。
第四一七章 你的好友大魔导师刘秀上线了
屋内众人正说着,只听门外有士卒来报,说关外有大批军队来投,是否开关放进来。
众人不约而同的全都看向了梁植。
梁植一愣:“都看我做什么?”
一直没有说话的诸葛夕哈哈一笑,道:“殿下乃是联军盟主,如今有人来投,是否开关自然由盟主定夺。”
一听这话梁植的鼻子差点没气歪。
这会想起老子是盟主了,刚刚秦王大嘴巴抽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这群人出来给本盟主说句公道话?
可这会也不是赌气的时候,既然他们没把自己这个盟主撸下来,显然是想让自己继续背锅顶雷。
一遇到这种不打仗的事,梁植马上就冷静了下来。
思路也清晰起来。
联军盟主的位子,现在看起来好像是个烫手的山芋,可若是运转的得当,说不准对自己还有大用。
毕竟传国玉玺现在还在自己手中,此时并无人知晓。
自己担任着联军盟主,到了适当的时机,有了传国玉玺加持,登基坐帝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梁植思来想去,定了主意。
理了理衣衫,迈着步子走到了中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命人开关。
不多时,损失惨重的各路杂牌军的首领们披伤挂彩进了大厅之内。
打头的是绿林军的首领,姓刘名升,进来之后骂骂咧咧,又看到梁植等人坐在椅子上,浑身上下整整齐齐,没有丝毫狼狈之色。
刘升的火气蹭的一下就起来了。
“你们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老子们奉了你们檄文而来,原本是想着为了匡扶炎朝,为皇帝老子报仇。你们可好,拼命的时候让老子们上,撤兵的时候又把老子们扔到后面,不管不顾!真当老子们是好欺负的么?”
刘升本就是一个粗人,虽然有了气候,也跟着咬文嚼字,斯文起来。
可此时怒火中烧,哪里还管什么斯文不斯文,张开嘴,这污言秽语就骂个不停。
门外的杂军首领进来的越来越多,一听刘升开骂,一个个也都跟着嘴里不干不净起来。
能坐在这里的人,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面对这群上不得台面的贱民,对于他们的骂声也都没放在心上。
梁植耳听的这群人骂来骂去,都没有指名道姓。
再看他们的神色,明白过来。
合着到现在了,这帮没脑子的人还没意识到让他们如此狼狈不堪,损兵折将的主谋乃是自己。
梁植心中一动,看了看周围不为所动的梁羽等人,心里泛起了嘀咕:“秦王等人是不可能把我当做真正的盟主对待了,若是能趁此机会将这群人的心收拢,即便不能让他们归到我的麾下,也能让他们对付秦王。”
打定了主意,梁植微微一笑,赶紧起身道:“诸位将军辛苦了,此事乃本王之过。胜败乃兵家常事,诸位将军一心为国,天地可鉴。快快请坐,快快请坐,来人,赶紧给诸位将军看座。”
刘升等人骂了半天,见并没有人搭理自己,其实也是很尴尬的。
再加上眼前这些人都是皇室贵胄,放在平日,自己祖坟上就是冒什么烟,人家都不可能看他们一眼。
这帮杂兵心里说到底还是对梁羽等人颇为畏惧的。
破口大骂却不点名道姓,也只是仗着人多势众,又在气头上过过嘴瘾。
梁植一给他们台阶下,刘升马上就接住,闭上了嘴巴,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看着周围人心里又得意起来。
“老三说的没错,老子来了长安,虽然凶险,又折了些兵,可摇身一变成了朝廷大将军,又和这些王爷皇子们平起平坐,嘿嘿,回去之后,可是得让他们羡慕死。”
一这样想,刘升心里的火气也消了一半,坐下来一喝茶。
又想到赤眉军的洪福连尸首都没了不说,赤眉军也全军覆没。
刘升心里更加的开心,自己手下好歹还有一万多军队,在这联军里多少也算是个人物了。
再看其他人时,刘升也没有了之前一副满脸怒火要杀人的样子,反而露出微笑,颇为得意。
能跟着撤退到潼关的军队,基本上都不是攻城的主力军。
他们虽然也都损失,可照着赤眉军那些被赶鸭子上架,成为炮灰的军队来说,他们的损失可以说忽略不计。
梁植等人一见刘升这群人一坐下像是换了一个人,全都有些纳闷。
这孙子可别是个傻子吧,刚刚还一副要和自己拼命的架势,怎么一坐下却又像笑了起来。
联军这边最看不惯刘升的就数左典了。
没有别的原因,就因为刘升的军队叫做绿林军。
上辈子自己就是死在了绿林军的手里,这辈子见了,虽然知道刘升不是原来的那帮人,可一听到绿林军三个字,左典就恨的牙痒痒。
刘升大口喝完了一壶茶,看着梁植道:“盟主,咱们兄弟忠君为国,又损失惨重,朝廷是不是要给咱们一些补偿?”
看着刘升一脸的认真而又天真的神色,梁羽等人差点笑出声来。
打了败仗,被梁俊在屁股后面撵着逃回潼关,这椅子还没坐热呢,张嘴就要赏赐。
不杀你们就已经算是好的了,还有胆子要奖赏,这都是他娘的一帮什么奇葩。
刘升一开这个头,身后的这些个杂兵将领们更是兴奋,一个个高声叫嚷着让梁植给他们升官。
“刘将军说的没错,老子们在长安城下玩命,手下的兄弟死伤无数,虽然没有破了长安城,可这没有功劳,也得有苦劳吧。”
“没错,俗话说皇帝老子还不差饿兵,给地主干活还有工钱。盟主让咱们攻城,咱们就攻城,盟主让咱们撤退咱们就撤退,要是不给个大官坐坐,谁还给你卖命?”
“就是,咱们忠君为国,一心为了朝廷,这朝廷还能冷了咱们不成?冷了咱们也不要紧,可传出去了,天下的英雄好汉谁还敢来帮衬你们。”
...
别看这帮人都是一群大老粗,可说出来的话却占据着大义,让梁植等人纷纷皱眉。
这样的话不像是这群文盲嘴里说出来的啊,怎么感觉这群人背后有高人指点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全都犯起了嘀咕。
梁植哈哈一笑,抬手压言道:“诸位将军说的没错,大家都是精忠为国的忠臣,朝廷自然不会冷了大家伙的心。”
说罢,顿了顿,又道:“这样,一会本王让人统计一下,看一看诸位都损失了多少兵力,然后咱们按照这个论功行赏,可行?”
梁羽一听这话是哭笑不得,自己打了那么多年的仗,第一次听说论功行赏是按照死了多少兵来算的。
看着梁植的架势,这些人谁死的越多,官职就越大了?
刘升等人一听这话,各个喜上眉梢,道:“盟主说的是,就依着盟主。”
他们虽然没死多少人,可一听只要死人就给官,心里也都十分的满意。
谁知左典冷冷一笑,道:“精忠为国,一个个乱民还配得上精忠为国这四个字,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跟着梁俊待了那么久,左典也学会了不少时髦的词。
刘升等人虽然听不懂什么叫滑天下之大稽,可看左典的样子也能知道,这孙子没说什么好话。
当下马上就炸毛了。
“怎么着,咱们兄弟拴着脑袋来帮你们反而是错了?”
“好,既然你们说咱们兄弟是反贼,那咱们就反给你们看,兄弟们,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咱们去找太子殿下!”
“对,咱们去投靠太子殿下,我这些天算是看清楚了。到底谁是忠臣,谁是反贼。”
“谁是忠臣,谁是反贼?人不都说了成王败寇,太子爷如今打了胜仗,那自然不是寇了。”
一群人咋咋呼呼,嘴上叫的厉害,可去没有人动。
他们也不傻,如今联军新败,太子那边正是风头正盛的时候。
所谓雪中送炭情意长,锦上添花遭人恨。
若是当初自己支持太子,肯定还能有个好待遇,可如今以败军之将的身份投奔,只怕太子还看不上呢。
梁植见这群人也就是仗着个嘴,看了左典一眼,示意他不要再挑唆这群二百五。
一边又出言安抚刘升等人。
好不容易才把刘升等人安抚好,左典那边冷冷一哼,十分的不屑。
刘升也不生气,反而白了左典一眼,看着众人不屑道:“诸位王爷,各位大人,咱知道你们看不上老子们。认为咱们只不过是乌合之众,哼哼,实话告诉你们,咱们也不是白给的。”
梁济一听这话,来了兴趣,看着刘升笑问道:“本王并没有看低刘将军,想来诸位大人也没有不把大家放在眼里,刘将军此话,未免有些让人寒心了吧?”
“寒心?”
刘升哎呦一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景王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寒没寒心,你们最清楚。你们这些王爷有没有把咱们放在眼里,你们也最清楚。”
他这边一说完,站在身后的心腹也跟着冷笑道:“俺家将军说的没错,你们这些贵人的心思,俺们来的之前,俺家三爷早就给俺们说清了。俺们虽然是造反了,可这个时候,你们可不敢把俺们怎么着,还得把俺们当祖宗供着。”
刘升这心腹一嘴的方言,众人听的那叫一个费劲。
好不容易听清楚他说的什么了,全都眉头紧皱,三爷?这汉子嘴里的三爷是何方神圣?
刘升转过头来白了心腹一眼,显然是责怪他多嘴。
可这话已经起了头,刘升也不打算隐瞒,心里还有些得意。
既然已经说了,干脆那就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让这帮王室贵族知道老子身后也是有能人的,省得以为老子们好欺负。
“没错,咱爷们来之前,咱家老三把长安城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全都说清楚了。你们怎么想的,咱们也都知道,所以,别以为咱们兄弟实在,就把大家伙当傻子耍,哼哼,那可是没门的。”
左典见刘升一脸的得意,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冷声一哼,道:“好大的口气,也不知道你口中的这三爷有几斤几两,敢说这样的大话。”
刘升斜了左典一眼,不想搭理他。
梁济则微微一笑,道:“敢问刘将军,你口中这位三爷高姓大名,又和刘将军说了什么,以至于让诸位兄弟对我等有这般误解?”
刘升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的心腹得意洋洋的道:“俺们家三爷自然是姓刘了。”
“姓刘?”
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一声,油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没错,我们家三爷姓刘,单名一个秀字。”
咣当一声,左典手中一滑,茶碗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第四一八章 刘秀兵临虎牢关
“叫什么?”
左典蹭的一声就站了起来,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刘升身后的二百五。
那二百五心腹全然没有察觉到整个大堂内气氛变了,依旧得意洋洋的说着:“俺家三爷叫刘秀。”
刘秀!
左典的脑子嗡的一声就大了。
是那个刘秀么?
又一想到刘升的绿林军,再想到之前的王易,左典整个人颤抖着坐了下来。
刘秀,刘秀,刘秀小儿,老天有眼啊。
上辈子你如此羞辱老子,今世又见面了,这笔账得好好算一算。
其他人也都一愣,虽有恢复了淡定。
这群二百五身后果然是有同行在指点。
我就说么,以他们的脑子和胆子怎么可能敢到长安城来。
这么一想,之前这些乱臣贼子说的一些话全都想了起来。
尤其是之前嚣张跋扈的洪福的一些言语,当时梁羽等人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现在想想,算是明白过来,这洪福背后想必也有同行点拨,要不然就以他们那智商,绝对不敢和联军高层针锋相对,更不敢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怼廖忠庭。
这绿林军背后有刘秀的指点,就是不知道全军覆没的赤眉军背后是哪位大神了。
一想到此,再看刘升这帮人满脸得意的样子,梁羽等人心里连连冷笑。
这群傻子,被人卖了尚且不知,还以为占了多大的便宜。
对于刘秀等同行这种操作,梁羽他们在第一时间就明白过来。
他们这些同行是想借着自己的手把这群二百五除掉啊。
这群傻子还乐呵呵的听从刘秀等人的劝说,带着兵来长安城。
寿星公上吊作死,也没有这种作法啊。
刘升这帮人的可不知道对面这群王爷大人们心里在想什么。
见到左典这个大官听到自己兄弟的名字之后吓的杯子都掉了,心里还以为是刘秀说中了他们的心思,让他们惊慌失措了。
“哎呀,老三就是老三,得亏听了三兄弟的话。”
刘升那叫一个得意,恨不得当众乐出声来。
梁植这会一直在观察刘升等人,从头到尾,刘升的表现都落在了梁植眼里。
见刘升果真是靠着高人指点,自己实际上是个愚蠢的二百五,心里有了底气。
这样的蠢货,来多少自己能骗多少。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梁植的脑海中冒出头来。
“今日也不早了,刘将军奔波劳累,想必也没有吃东西,不如大家先安营扎寨,各自回去休息。等明日之后,再商议接下来的事。”
梁植看着刘升又道:“刘将军,明日议事,咱们再定如何赏赐,你看如何?”
刘升自然一听确定有赏赐,自然没有话说,站起身来冲着梁植行礼道:“就听盟主的,咱们兄弟没有意见!”
说罢带着身后这群二百五走出了议事大堂。
梁羽等人也都各怀心思,各自离去。
联军就此在潼关安营扎寨,一面收拢溃兵,一面又发布檄文,继续召集天下诸侯前来勤王。
这一次的檄文就没有上一次那么正经,梁植也摸清楚了这群人来的目的。
因此这次檄文乃是他这个盟主亲手操刀,主要就是告诉天下人,之前来的这些人全都封了大官。
想要升官的赶紧来,还有好多官职空着呢,早来的有大官做,晚来的连汤都没得喝。
檄文一出,天下震动。
这些年来炎朝各地烽烟四起,处处都有占山为王或者说揭竿而起的造反军队。
最开始的时候,这群人都是为了要吃饱饭。
一旦成了气候,攻打了周围的县城,抢掠了不少地主乡绅,吃饭的问题算是解决了。
可接下来如何发展却又成了头等大事。
继续打吧,周围能打下来的县城已经没有油水可搜刮了。
攻打远处的县城,又没有这个能力。
大部分的造反军队的发展陷入了瓶颈。
加上能吃饱饭了,人也就冷静下来了。
这一冷静下来,很多人可就提心吊胆起来。
从古至今造反的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日后自己怎么办?
守着山头或者县城等着朝廷发兵剿灭?
自己的脑袋成为官兵的战功?
这种事在最开始造反的时候,他们不会考虑。
可手下有了人有了地盘,有了顾虑,不再是之前一无所有耍光棍的时候,接下来的怎么办成为了他们的心病。
梁植的檄文算是及时雨,给他们了一条看起来无比光明的前途。
只要去了长安城就能当官,只要当了官,自己就不是反贼了。
这种诱惑,对于造反纯粹是因为吃不饱饭,并不是为了打天下推翻朝廷统治的人来说,几乎没有任何能够拒绝的理由。
于是乎,不到一个多月,以洛阳为根据地的联军瞬间扩大到了百万之众。
洛阳城外锦旗招展,联营百里,无边无际。
不少赶来的军队更是拖家带口,说是五万大军,梁植派人一清算,能够战斗的壮丁也不过五千人,剩下的四万五千人全都是老弱病残。
再加上来的人实在是太多,刘升这群第一批来的马上摇身一变,就以联军元老自居。
更是让人做了一面大旗,上面写着梁植给他的官职。
整日里就在联军营地里大张旗鼓的炫耀。
其他人一见刘升这种都能当大将军,一帮心里没逼数的泥腿子跟着就膨胀起来,对梁植这位盟主给自己的官职不满意。
刘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日里被梁羽为首的皇子派看不起,心里憋着劲。
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撺掇着新来的起义军将领找盟主要官职。
隔三差五,就有一帮人跑到洛阳城内的议事堂中闹事。
把梁植等人弄的烦不胜烦。
滥竽充数的人越来越多,最有演变成四面八方的灾民全都聚集到洛阳城下。
嘴上说要加入联军,其实就是奔着吃联军的粮食来的。
刘升又在里面当搅屎棍,告诉这帮灾民一定要高举勤王的大义,不仅能吃饱饭,还能有官当。
梁植等人烦不胜烦,把闹的最欢实的灾民头子赶出了洛阳城。
联军这么一干,梁俊可是高兴了。
自打那日歪打正着破了联军,梁俊俘获了七万多降兵。
长安城里的军事力量瞬间上了一个台阶。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消化,梁俊早就盯上了洛阳城这百万大军。
只可惜洛阳城现在虽然成为了炎朝最大救助中心,但相应的军事方面也达到了顶峰。
光是潼关附近就驻扎了三万精兵,由梁济亲自坐镇。
函谷关又有五万大军,由梁羽把手。
梁俊就算对洛阳城再眼馋,也没有信心突破潼关和函谷关,打倒洛阳城下。
双方就这样对峙起来。
梁植这边一撵人,那群灾民混合体牙一咬,再加上刘升在中间搅合,这群人一不做二不休,举着梁俊发的檄文奔着长安城就来了。
梁羽和梁济最开始是不愿意放他们出关的,派人去洛阳把梁植骂了一顿。
可面对五万灾民,一直不让他们出关也不是事。
毕竟不让他们出关,他们就张着嘴要吃的,梁羽还不能不给。
一旦把他们饿死在函谷关外,自己这名声可就算完了。
没奈何,只能开关放行。
一群灾民如蝗虫一样,出了函谷关奔着潼关而去。
梁济得了消息,一面通知梁俊想要破关的军队后撤三十里,一面开关放行。
仗打到这个时候,双方也都没了想要至对方死地的念头。
梁俊一接到梁济的信,赶紧命令军队后撤。
五万灾民出了关见到梁俊的军队,那是个个热泪盈眶。
打头的一面举着梁俊发布的檄文,一面痛骂联军。
刘三刀早就准备好了接应,不等他们骂完,直接就接到了长安外的临时安置所。
这群人一听有饭吃,也懒得去骂联军,拖家带口的跟着刘三刀就走了。
梁俊站看着远去的灾民,又转过头看了看潼关方向,叹了口气。
一旁的姚广孝问道:“殿下因何叹气?”
梁俊苦笑摇头,道:“我原本以为,皇帝一死,这天下必然要大乱,可这两个月看来,却是出乎意料。好像皇帝的死并没有改变任何情况。”
姚广孝捋着胡子道:“天下苦炎久已,皇帝在时,政令已经不出京兆府,如今皇帝一死,不知这天下几人称王,几人称帝。他们哪里还在乎这皇帝是谁所杀?”
梁俊和联军对峙的这两个多月里,军机二处几乎每天都能收到各地有人称王的消息。
皇帝的死非但没有让天下人悲痛,反而让不少野心家弹冠相庆。
梁俊这个时候才发现,弄死皇帝之后的事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容易。
就连自己的大本营雍州,都有不少人借着联军发布檄文的名义想要起兵造反,意图在雍州搞事情。
虽然这些人很快不被北凉军剿灭,可带来的警示却让梁俊不得不深思。
天下果然没有让所有人都满意的政策。
雍州的政策已经好到了这种地步,依然有人不满,这让梁俊颇受打击。
“先生说的是啊。”梁俊极目远眺,似乎想要看到远处的潼关。
“先生觉得,联军还能撑多久?”
姚广孝沉思半响,道:“根据军机二处从洛阳传来的情报来看,传国玉玺确实在梁植手中,若真如此的话,只怕联军的日子撑不了多久了。”
“传国玉玺。”梁俊点了点头:“只怕这也是大哥不愿意回来的原因吧。”
“刘秀和朱元璋,还有黄巢他们最近可有什么举动?”
梁俊忽而问道,姚广孝一愣,刚想回答,只见一队骑兵从长安城方向奔来。
走到近前,正是上官瑞鹤。
“殿下,少师!”上官瑞鹤下了马,连礼都没有行,面带欢喜举起手中的纸张道:“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姚广孝上前一步,搀扶住差点一个踉跄倒地的上官瑞鹤问道。
“刘秀的绿林军攻克陈留,直奔洛阳,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虎牢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