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出商场旋转门的一瞬间，唐姝恨不得飞速倒退回商场内部。
迎面就是一股热浪袭来，让几个刚从有空调的室内出来的人觉得自己体内的水分被蒸发了一半走。
三个人被刺目的光线照的睁不开眼睛，街上看不见几个在行走的人，几个不知死活的倒在地上，脸贴地，仿佛像蜡一样融化。
苏珊瑞安：“真应该感谢发明空调的人，真不敢相信没有空调还有几个人能在这样的鬼天气里活下来。”
维塔尔：“你该感谢后羿，至少他射下来了九个太阳。”
唐姝：“后裔射日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考虑把最后一个也解决掉？”
几个人在外面呆了几秒钟，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就遍布全身，安娜不断吐着舌头，加快散热。三个人一只狗缓慢的前行，行走速度最快的还是催动轮椅的维塔尔。
两只蟒蛇大黑和小白菜，似乎在江城进化出的隔绝抗冷方式是直接通过鳞片隔绝外界温度，唐姝没有从它们身上发现任何不良反应。
最抗热的是身为正儿八经的二度进化者的苏珊瑞安，唐姝热的嗓子直冒烟，却不敢把外套脱下来。脱下外套后，可怕的紫外线会将皮肤晒伤，她大致感受了一下，自己似乎还没有抵御强烈紫外线的能力。
走在外面，唐姝已经没有力气去问维塔尔为什么作为一个没有经过身体强化的异能者，能看起来如此安然如故了。汗水流进了她的眼睛，盐分飞速流逝。
跟着苏珊瑞安不知道走了多久，中途，苏珊瑞安一直企图找一辆出租车，这样一直走到布鲁克林任谁都受不了。
视线出现了断层，唐姝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眩晕感，走路都变得不稳当，像踩在棉花上，高温在影响她大脑的运作。
唐姝意识到，她其他方面的身体强度只有一度进化的水平。
大黑从唐姝的外套下窜出来，缠住了想要趁唐姝被高温困的神志不清之时溜走的苏珊瑞安。巨型黑色蟒蛇吐着信子，单侧土黄色的凶恶瞳孔毫无情感的盯着苏珊瑞安，缠住她肺部的蛇身不断收紧。
苏珊瑞安感到呼吸困难，她颤抖的伸手拦出租车。
太阳照在那些银灰色的建筑物上，反射的光芒晃人眼睛。唐姝浑身上下，唯一的凉意就是脖子上的白色蟒蛇的鳞片传来的冰凉，促使她保存最后一点神智，上了好不容易拦下的出租车。
这实属不易，车内即便开了空调，它的温度也足以让一个未进化者中暑，这样的温度下还能开车的都是少数一度1阶或者2阶的弱势进化者。
长久以来的积分制规定，让那些2度进化者们都不会选择干这种赚取积分极少的行业。
“热死了。”
维塔尔一被苏珊瑞安抬进车内，就往车后座的靠背上一摊，浑身上下软的不行。
“你怎么还没死啊？”
唐姝有气无力的问道。
维塔尔闻言一呆，大惊失色，质问的语气蹦出几个字：“你怎么还咒我死呢？瞧瞧，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唐姝翻了个很没形象的白眼。
“你明明知道我在问什么。”
维塔尔学着唐姝的样子眼皮上翻，懒洋洋的道：“你看我有想告诉你的意思吗？”
唐姝没辙，每个人都有秘密，包括自己。纵使十分的好奇，也无法强制让别人说出自己的秘密。
累了这么久，半靠半躺的坐在出租车，让唐姝产生了一种久违的有点诡异感的平静。
……
李晓昀和苏绸两个人呆在厕所的小隔间里面面相觑。
“我们被放弃了？”苏绸试探性的问道。
“怎么说话的？”李晓昀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反驳，“那个该死的渣女跟着别的物种跑了。”
“别的物种还行。”苏绸闻言笑出了声。
李晓昀的视线从屏幕的聊天界面上移开，看了苏绸一眼。
“还笑呢？等会儿哭都来不及。空调的效果越来越差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
有一个奇怪的规律，在夏天的时候，厕所内的温度往往是最低的。当然，呆在这里避暑的前提条件是环境卫生到位。
那个名为侯宇轩的男的该不会在这个时间内热着热着就暴毙了吧。
李晓昀有点烦躁的想着。
他脑子那么好使，不知道能不能给自己整出一点科学降温的方式。
不然，自己就得给他想个办法收尸了。
“真希望那个姓侯的在热死前找到一个通风的位置，等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不至于被尸臭熏晕。”李晓昀恼怒的抓了抓头发，一头柔顺的秀发被她给揉成了鸡窝。
苏绸讪讪的提醒道：“姐，人家还没死呢。”
“没死也快了。走，我们去给他收尸。”李晓昀说着说着，回过头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苏绸，“你的伤口要不要紧？别被在外面热出汗发炎了，不行就我自己去。”
苏绸哭笑不得的看着李晓昀。
“你知道去哪里找他吗？”
李晓昀十分苦恼的想了想，很自然的发现。
不知道。
“其实也没那么难找。”苏绸不是很有自信的企图分析，“既要在阮柯高层的眼皮子底下，又要能住人，而且人流量不大，避免随随便便就能混入其中。那其实就缩小范围了。算起来，第五大道能住人的地方，也没多少啊。”
李晓昀愣愣的看着苏绸。
“怎么啦？”苏绸坐在马桶盖上，不安的往后缩了缩。
“我的天呐！”李晓昀震惊，“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苏绸一脸呆滞。
这是在夸自己吗？
李晓昀抱着苏绸，对着她粉嫩嫩的小脸蛋就是一顿亲。
“真棒！在这儿等着。姐姐去给你男人收尸了。”
一句话让苏绸都不找槽该从何吐起。
李晓昀风风火火的冲出厕所隔间，门外一对母女警惕的看了她一眼，李晓昀好心情的送了个飞吻出去，叫对方看的一愣一愣的。
厕所隔间的门被李晓昀用力过猛，甩的飞起，抗地心引力的那种飞起。
苏绸看着失去了门的厕所隔间，看着门外的那对母女，旁边几个隔间避暑的人也打开门，好奇的看过来。
苏绸坐在马桶盖上，硬核的迎接了大大小小的注目礼。
苏绸尴尬的又往后缩了缩。
场面陷入一度尴尬。
第六十二章 石碑
唐姝面无表情的坐在略显拥挤的沙发上，怀疑人生。
“你说她一天到晚小嘴巴叭叭个不停，现在咋不吭声了。”这是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像是还在变声期的小男孩，从唐姝的肩膀上传来。
“谁知道呢？”曼妙而又优雅的成熟女音响起，充满韵味，“我教她本领的时候也未尝表现出学得快的样子，想来不太聪明吧。”
唐姝面无表情的低头，看着蹲在她腿上的肥肥。
“我饿了，为什么她还不给我吃的？”
三花从地上跳到沙发上，直勾勾的看着唐姝。
“怕是连自己都喂不饱。”大黑呆在唐姝的腰间，懒洋洋的道。
“哦，太惨了。”玳瑁舔了舔爪子，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伤心的样子。
唐姝：“.…….”
当她发现自己能听懂动物们说话的时候，仿佛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
“想什么呢？接下来我们去哪里，你有计划吗？”肥肥跳起来挥挥白白胖胖的爪子，那个优雅的成熟女音就是出自肥肥之口，好听到让人浑身酥麻。
“嗯…我得想想。”唐姝慢悠悠的开口，一脸匪夷所思。
唐姝只是试探性的说的，没想到她的宠物们真的听得懂。
“哦，你得快点决定，我感觉到要出事情。”肥肥回答道。
唐姝诧异的看着她，好奇的问：“什么事情？”
“不知道。但是嘛…我的直觉肯定比你要准。”肥肥露出了十分严肃的小表情。、
“你要相信大哥。”安娜在一旁插嘴道，“你连抓老鼠都不会。”
唐姝：“.……”
我不会抓老鼠还真是给人类丢脸了。
苏珊瑞安发现那些凶猛的猫咪允许唐姝坐在它们身边时，就产生了一种奇异的错觉。唐姝明明是人类，但是她和那群都动物呆在一起的时候，却很好的融入画面，毫无违和感。
唐姝坐在那里，就像是它们中的一员，最相似的是眼神，那种野性的警惕和凶狠，甚至还有坐姿中透露着一种随时准备一跃而起的爆发力，都那么像。
它们眼睛里的乖戾，是家养宠物绝不会具备的，一眼就能从正常的宠物中区分，常年在野外捕猎或者躲避危机，就算是同物种也无法比拟的反应力。那条黑色的蟒蛇和白化蟒蛇，苏珊瑞安猜测它们是唐姝从野外救助的，而不是通过常规正式渠道购买所得。
安娜反而成了在场最亲人的那位。
“它们这是…在聊天？”苏珊瑞安被排挤到餐桌旁的小凳子上，小客厅的沙发自从被猫咪门霸占后，她只要一靠近，就会遭受猫咪的毒打。
那只看起来最年长的将军挂印花色的白猫，它的利爪强悍的程度达到了能削开发射出去的子弹，而其他几只猫，虽然未有这么强，但反应速度也是子弹打不到的。
至少苏珊瑞安拿它们没辙。
维塔尔摊了摊手，表示不知道。
肥肥的话让唐姝心中实属慌张，连模仿出安娜的能力跨物种对话都没有最初的兴奋感了。她偏过头，看了坐在厨房餐桌旁的苏珊瑞安和维塔尔一眼，下意识掩盖住眼底的慌乱。
“怎么样？讨论出了个什么没有？”维塔尔把玩着餐桌上的刀具，百无聊赖的随口问道。
唐姝盯着他看了很久，困惑的开口：“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维塔尔漫不经心的勾了勾唇角，回答的极为敷衍：“我很惊讶啊，你看不出来吗？”
唐姝收回了视线，不做言语。
“这个人有问题。”肥肥在唐姝大腿旁边，小声的喵了一句。
唐姝了然的点点头。
“走吧。”唐姝起身，迎着苏珊瑞安不安分的视线。五只猫和一只狗尾随其后，大黑把脑袋重新缩回唐姝的大衣下方。
维塔尔催动轮椅，前往门边。
“你们要走了？”苏珊瑞安气息急促的问道。
维塔尔用诡谲的眼神回眸，完美的半张脸对着苏珊瑞安的方向，铅灰色的睫毛弯弯翘起，迎着洒下的阳光，投下一根根的阴影，放大眼睑。他一身复古的衣服，好像中世纪的吸血鬼，又透露无限优雅和雍容。
苏珊瑞安瞬间忘了自己想要说些什么，沉溺在好似油画的场景里。
维塔尔意味不明的耸耸肩。
唐姝早就走到了室外，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忍受着炎热。肥肥一个抖毛，白色的猫毛像雪花一样洒下。
维塔尔艰难的让轮椅辗过门槛，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苏珊瑞安一个人在那里愣神。
苏珊看着唐姝和维塔尔的背影，唐姝的背影纤细而具有爆发力，明明热的神志不清，仍然能感受到她每一步踏在地面的力量感。
她就这么看着，哪怕不再受维塔尔的影响，仍然看着，直到两个人一群动物消失在街道的转角处。
……
李晓昀打着一把抢来的遮阳伞走在大街上，这种特殊设计的伞在纽约市十分常用，主要是防紫外线和隔热。
即便打着这种极其贵重的伞，李晓昀作为一个一度3阶的进化者还是感受到了无尽的炎热。
热到什么程度？她李晓昀连骂人的力气都不剩。
一个二度进化者家庭打着昂贵的隔热伞从她旁边走过去，他们一家三口的伞一看就是高端定制的，效果比她手中的这把要好上不知道多少。
熊孩子蹦蹦跳跳的从她身边溜达过去，不忘冲她办了个鄙视的鬼脸。
即便热到没力气，李晓昀还是气愤的比划出一个国际性的中指。
熊孩子的爸爸瞪了她一眼，却碍于室外太过炎热没有当场冲过来打人。很显然，这一家子不愿意在室外多呆。
李晓昀暴躁的哼了一声，加快了步伐。
当她进入第五大街一家能住人的地方时，凉爽的空调气息让她舒服的打了个哆嗦，发出一声舒适的呻吟，感动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转。
她站在旋转门的门口闭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儿，空气里还有高档酒店特有的熏香味儿，每一处细胞无一不在叫嚣着舒坦。唯一的问题是，太安静了。
作为一个有空调的室内，这里太安静了。什么人的声音都没有，一片死寂。
李晓昀睁开了眼睛，浑身发凉。
她身边伏着一个人，李晓昀吓得往后一跳，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她反应灵敏的很快一个猛转身，回头，入眼又是一个人，以虔诚的眼神直视前方。
李晓昀吓得鸡皮疙瘩全部起来，心里直发毛。
和地上伏着的人一样，他们看起来其实很正常，眼神有点艳羡的感觉，甚至没有惊恐。
可他们全是石头人。
李晓昀定眼一看，整个酒店内都是石头人，大大小小的石头人，栩栩如生，甚至还有颜色。
他们以各种各样的姿势，看着酒店大厅的正中央。
像是定格在某一时刻，永恒不变的照片。
李晓昀顺着人群的目光看过去，一个石碑突兀的出现在酒店大厅正中央。
第六十三章 狼与狈
李晓昀冷汗直冒，大厅内的空调温度明明不低，却能感到背上泛起的凉意。
周围彩色的石人全部面向石碑的位置，人们的表情安逸，像是得到了某种救赎，充满了神往，整个场景神圣而虔诚。寂静的大厅，李晓昀心脏的跳动声分为突兀。
“咚…咚…咚…”
其中夹杂着李晓昀略显急促的呼吸。
李晓昀的双手自然的打开护在身遭，脚步放慢，步履轻盈，上身转动环视四周。
基本可以确定是这个横空而出的石碑有问题，李晓昀控制自己不去看它。
如果侯宇轩在这里，那他也成为了石人的一员吗？
李晓昀不禁想到。
她离大厅中央的石碑很远，开始围绕着周围转起来，观察那些石人，期盼着不要在人群中看到熟人的面孔。在这么一群与真人无异的石人中间行走，周遭处处都透露着诡异，李晓昀的心跳不由自主加快。
“咚…咚…咚…”
有什么声音混入李晓昀的心跳声中，进化赋予李晓昀对危险的直觉，让她感知到了恐惧，但是没有像唐姝一样的对声音的辨识度，让她对这种恐惧的来源无从可知。
她的步伐越走越不受控制，按照某种痕迹离石碑越来越近，李晓昀还未曾察觉。
李晓昀的指腹抚上一个小女孩的脸，摸着她的眉，再触碰她脸上带着的口罩。这个女孩眼神和其他人不一样，她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做出逃跑的姿势，一只脚蹬在她身旁的女人腿上，不知道是她的母亲还是谁的女人，紧紧的拉住她的手，面露欢快，阻止了她的逃跑。
怎么回事？
李晓昀心里发虚，平时表面的凶狠，在这诡谲的场景中毫不起作用。
“你看见了什么？”
李晓昀喃喃的问道。
她注视着像是皇帝的新衣故事里唯一道破真相的孩童一样存在的女孩，她是这么多石人中与众不同的那位。
“咚…咚…咚…”
李晓昀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有什么东西藏在她的心跳声中在移动。
“谁！？”
李晓昀吼道，声音不自主的颤抖。
她顿了顿，为了壮胆，沉住虚弱感，气运丹田吼出来：
“出来！你闲不闲得慌？躲躲藏藏有病啊！”
李晓昀辨识度很强的声音回荡着大厅的每一个角落，传来几声回音。声音渐渐散去，内部一片寂静，仿佛从来没有活人居住。
静默持续了几秒，李晓昀屏住呼吸。
直到憋着涨红了脸，李晓昀才打破沉静似的开始呼吸，一股气味钻入了她的鼻孔。她闻到了一股香味，让她想起了上了年纪的老式香水，那种浓郁难以驾驭的充满玫瑰味儿的女人香，飘散在空气中，挥之不去。
这让她想起了抛起了她的母亲，即便最后抛起了她，但也曾经拥有过温暖，短暂而美好。
李晓昀下意识的深吸一口气。
她感到了一种欢愉感，是酒精和尼古丁都无法替代的充实感。就像努力了很久，得到了应有的成就那样的充实，像是沙漠里的干渴之人看到了绿洲，那股喷涌而出的喜悦。
李晓昀的眼神逐渐朦胧，身体缓缓的放松，放弃了之前的应敌姿势，她寻找着气味的来源。味道发生了改变，变得甜，夹杂着一股熟悉的烟草香，劣质古龙水的味道环绕在她的鼻尖。
她想起了她有生之年最美好的一段感情。
周围一片寂静，舒适的仿佛深陷母亲胎盘的羊水中。
气息还在持续转变，每一种都令人沉沦。
李晓昀的视线涣散，她转到正确的方向，直视大厅正中央的石碑。就像在目视着某种圣物，气味的源头是数不尽的现实中无法替代的充实快乐，逃离循环不禁的现实压力与噩梦，给人温暖和煦的避风港。
淅淅索索的声音响起。
什么东西滑行前进，顺着二楼和一楼连接的楼梯扶手滑下。
比地下水管还粗的身子压的楼梯扶手吱吱作响，墨绿色的鳞片反射出天花板吊灯的黄光，呈现出一种罕见的鳞片上的金属色泽。
九头的大蛇吐着信子，瞪着金黄的三角眼，蛇身上一双巨大的黄金羽翼羽毛根根张开，每一根羽毛都精致无比，像是被精心雕琢的一样，美轮美奂。
它盘踞在楼梯扶手上，蛇身一圈圈的缠绕住扶手下的栏杆，九个蛇头像扇形一样展开，冷冷的注视着下方围绕石碑呈环形排列的石人。
死亡将至。
李晓昀毫不知情的看着眼前的石碑，一步一挪的靠近，任由九头大蛇滑行着靠近自己。
九头大蛇探出正中间的主脑，这个最大的脑袋和其他八个脑袋不同，眼神有种人性化的媚态，就像一个千娇百媚但是城府颇深的女人。它缓缓靠近李晓昀，金黄色的瞳孔反射出李晓昀的影子，步步紧逼。
顶端吊灯的玻璃片上一片一片映照着墨绿色的九头大蛇，金色的羽翼充满神圣不可侵犯之感。李晓昀漂亮的脸蛋在九头大蛇的对比下，竟然显得有些胭脂俗粉。
吊灯的玻璃片被风带动，闪过耀眼的白光。
“叮叮咚咚！”
一个鹅卵石从二楼的角落处，顺着木质楼梯蹦蹦跳跳的砸下来，在寂静中鹅卵石的打破了在大厅的石人阵中长久的和谐。
一石激起千层浪。
李晓昀陡然回神，身体比大脑更快的做出反应，回身跨步，不待思索的就跑。
九头大蛇的主脑扭转头来，看着还在滚动的鹅卵石，直到鹅卵石在地上滚了两圈停下来。它看上去很疑惑，似乎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它甚至产生了对鹅卵石某种好奇，比李晓昀这个人类更加吸引它。
空气中的气味转变，变的辛辣无比。
九头大蛇的主脑神色一变，向下一个俯冲，蛇身迅速从栏杆上滑下，一圈一圈，粗壮的身体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笨拙。
当它回过神来时，大厅内已经看不见李晓昀的身影了。
李晓昀好歹是一度三阶进化者，就九头大蛇愣神的那功夫，足够她跑到安全通道。
她紧闭应急通道的防火门，压低自己的呼吸声，看着应急通道的楼梯上方，心脏狂跳。那里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影子慢慢前挪，越来越下。
李晓昀做好了应战准备，身子半蹲向前弓身。
看到来者时，李晓昀不由得一愣。
“卧槽！？这啥玩意儿？”
李晓昀禁不住爆出了粗口，眼神由警惕转变为关爱智障人群的同情。
一个男子在空调都快扛不住的炎热天气下，裹着厚实的女士风衣，带着风骚的墨镜，层层口罩叠在脸上。
像一个不敬业的恐怖分子。
第六十四章 美杜莎之眼
“你别笑，是我。”
来者取下墨镜，把墨镜塞到女士风衣的口袋里，露出墨镜下的近视眼镜。镜片下一双黑色的眼睛，冷静而睿智。
刚刚李晓昀充满特点的吼叫声，让侯宇轩在楼上一下子认出了来者。
侯宇轩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把李晓昀的一声惊呼堵在了嘴里。
“你被人虐待疯了啊？穿成这样。”李晓昀压低了声音。
“不是。一会儿再解释，赶紧离开这里。”
侯宇轩上前拉住李晓昀的手腕，转身就拉着她往楼上跑。
李晓昀毫无防备的被侯宇轩拉着跑上楼，她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危险。
“怎么回事儿？”李晓昀警惕起来，并不是那么顺从的被侯宇轩拉着，有往后退的意思，“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侯宇轩？”
侯宇轩闻言，愣了一下，但又想到了什么。
“大蛇来了。”侯宇轩把李晓昀往一旁拉了拉，看着扶手，似乎在看什么李晓昀看不见的东西。
“我没感受到。”李晓昀冷冷的说，言下之意便是我一个进化者都没感受到动静，你一个未进化者怎么会发现问题。
李晓昀不知道为何，脚似乎踩空了，崴了一下，好在没有真的伤到脚踝。
她疑惑的低头看应急通道的楼梯，并没有任何坑坑洼洼的地方，作为一个在纽约生存的一度3阶进化者，她拥有远高于同样等级进化者的战斗经验，已经很久不会犯这样的小错误了。
侯宇轩并没有露出奇怪的表情，拉着李晓昀直接上了三楼，他冷静的回答道:“你再感受一下，还有其他动静吗。”
李晓昀不满的哼了一声，不喜欢侯宇轩这种打哑迷迷一样的说话方式。十分暴躁的挣脱了侯宇轩的手，往后退开。
侯宇轩见状神色一变，焦急的向李晓昀扑来。
李晓昀见状，吓了一跳。与此同时，她在进入这个酒店之后，很久没有动静的危机感陡生。
在最紧要的关头，李晓昀刹住了车，但是下半身还是掉了下去，她的双臂在情急之中死死地把住了楼梯边沿，防止自己进一步下落。
整个人半挂着悬了空中。
周围的景物像燃烧的画一样消失，化为灰烬，露出掩盖住的事物，另一副新的画面取而代之。
她半挂在一个艺术感极强的旋转而上的楼梯边沿，楼梯一截一截的镂空，纯木色的中间搭有厚实的玻璃，看起来就像楼梯凭空悬在半空上。
根本没有扶手，只是一个奢华没有实用价值的装饰品，而不是给人走的。
周围的场景也发生了变化，看起来像一个室内仿修的修道院庭院，她上来时关上的是一个普通的栅栏门装饰。
李晓昀终于意识到侯宇轩想告诉她的了，她的视线和对声音方向的判断出现了问题。
“怎么回事儿？”
李晓昀双手撑着楼梯爬上来，强装镇定的发问。
侯宇轩想了想，摘下层层口罩中的一层递给李晓昀。
“很显然空气中有些会让人产生幻觉的信息素。”侯宇轩的声音听起来要比李晓昀淡定的多。
“还不能确定它的源头，但看起来那个石碑是最有可能的。”侯宇轩看着李晓昀戴上了口罩，才稍微放下点心。
侯宇轩重新拉住李晓昀的手腕，带着她接着往上走。
“快走吧，大蛇顺着你的气味过来了。”
“往上走！？”李晓昀大惊，仰头看着直接接入天花板的楼梯，“你这能走到哪里去啊？”
“不知道你看到的是什么，但很显然，你仍然在受信息素的影响。先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侯宇轩不由分说的拉着李晓昀往上走。
李晓昀看着越来越近的天花板，一咬牙闭上了眼睛，让侯宇轩充当了自己的眼睛。
内心想象的碰撞感迟迟没有来临，显然侯宇轩说的是对的。
“先不要睁开眼睛。”侯宇轩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不断变化的画面会影响你对真实场景的判断，现在交给我。”
李晓昀点了点头没吭声。
承认起来很丢脸，但有侯宇轩在的时候总是安心而又感到靠谱。比一个人单干的时候畅快的多，侯宇轩的脑子就像考验手速操作的游戏里开的外挂。
侯宇轩不知道李晓昀看到的是什么，他也不能判断自己看到的是否都是真实，即便自从他戴了几层口罩之后眼前的画面就再没发生变化，也没碰到画面与实际不符的情况。
可是以他的谨慎，他不敢掉以轻心。
“你听过狼与狈的故事吗？”
李晓昀听见了侯宇轩的提问。
“知道狼狈为奸这个成语。干嘛？这种时候还要考验我的文化底蕴？”李晓昀呛声回嘴道。
侯宇轩对李晓昀的脾气习以为常，长久未听到，现在再听来甚至还有些欣喜。
“古代传说狈是一种野兽，很聪明，满腹阴谋诡计。但是它的前腿特别短，如果不是被狼背在身上，就无法单独行动。”
侯宇轩并没有等待李晓昀出声，接着说道:“我怀疑那个石碑和九头大蛇也是这种关系，石碑用某种方式发号施令，而蛇执行。以我的观察，大蛇的智商并不高。甚至可以说愚昧到迟钝了，而且离开石碑距离越远，大蛇的反应速度越慢。以我们的能力无法从正门出去，我们得往上跑。”
“你告诉我这些有没有用，你跟唐姝商量还差不多。”李晓昀不以为然的道。
“信息就是取胜的关键，在它们彻底了解人类这种生物之前我们要离开这里。”侯宇轩好脾气的解释道，拉着李晓昀避开转角处摆放的瓷瓶。
李晓昀听见侯宇轩推开了一扇门，拉着她走进去，脚底的触感发生了改变，由光滑的地板面变成了绒地毯。
“你先坐一会儿。”侯宇轩翻开抽翻找之前从保洁室顺来的口罩。
李晓昀摸索半天，碰到了一张床的边沿。李晓昀算好范围，整个人呈大字形夸张的倒上去，床软的往上一弹。
酒店的床软的不像话，不知何故，李晓昀觉得有些困了。
“给。”
侯宇轩递给李晓昀一打口罩，自己也重新戴上了墨镜。
“你带墨镜做什么？流里流气的，不好看。”李晓昀睁开了眼睛，看着侯宇轩现在的模样，发出一声嘲讽的笑声。
“你刚刚差点就死了，还好没看九头蛇中间那个脑袋的眼睛。”侯宇轩答非所问的说道。
“怎么！？嫌我死的不够快吗？”李晓昀闻言，气的从床上蹦起来，半蹲着十分愤怒的瞪着侯宇轩。
“不是...”
侯宇轩无奈的低着头，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每到这种时候他就格外想念唐姝，唐姝总能敏锐的第一时间明白他话语中的关键。
“你知道希腊神话中的美杜莎吗？”侯宇轩问道。
“一个超级大美女？”李晓昀重新在床上坐了下来。
“...不能这么说。”侯宇轩扶额，“戈耳工美杜莎，古希腊神话中的蛇发女妖，凡是看见她眼睛的人都会被石化。”
“据我观察，那个九头大蛇的中间一个脑袋，它的眼睛就有这样的能力。”
侯宇轩沉声说道。
第六十五章 同宗同源（上）
地平线上空气扭曲，远处的高楼大厦在高温的作用下呈现出像山脊一样的蜿蜒曲线。
若说是好天气，那也好的太让人想落泪了。不存在一片云彩，空气这个混合体，像是平白少了水这个化合物。
一道高挑的黑影出现扭曲的地平线上，线条纤细有弧度，腰部不合常理的突出一圈。旁边突兀的出现一坨黑影，仿佛一个佝偻的老人，身旁围绕着一个大的黑点和五个小黑点。
高挑的黑影每一步都充满力量感，却又不显笨重，相反十分轻盈，每一块弧度优美的肌肉都在伴随着每一次迈步，彰显它们其中蕴含的暴戾因子。
五个小黑点围绕着那个高挑而纤细的身影跑前跑后，远远看过去它们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直到越走越近，轮廓逐渐清晰起来，才看出那是五个体态娇小的猫，它们流线型的身躯使它们行走的步伐分外轻块。乍一看，竟和那个高挑的身影有几分相似。
阳光打在它们的身上，毛发上一层到处蹭来的灰，光线使它们隐隐约约散着幽幽的蓝光。
这个高挑纤细的人儿，看脸正处在少女向女人转变的时期。一张开始变得成熟的脸蛋，举手投足却仍然透露着拘束的稚气。
她的嘴唇红的不正常，是像蛇果一样的颜色，仿佛带有剧毒。一双挑眉放荡不羁的上扬，漆黑的竖瞳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叫人不敢对视。
唐姝盯着电子手环投影的屏幕上的两个红色光点，一个在不断移动，一个停留在原地。距离唐姝发出的信息已经过了有一会儿，她和苏绸的距离在不断缩小，然而象征着李晓昀的那个小红点依旧停留在原地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儿？”她喃喃自语。
距离她开启位置共享已经过去了几分钟，苏绸收到信息后迅速向她的方向赶来。
发现苏绸并没有和李晓昀呆在一块儿时，唐姝疑惑了好久，打苏绸的手环也不接。看代表着苏绸位置的红点移动速度相当的快，能感觉到对方的心急，唐姝就不由的也加快了步伐。
她顶着刺目的阳光，回头看了眼闭目养神的维塔尔。
维塔尔的轮椅也不知是有多高级，可以自动行驶，一路上准确无误的避开所有障碍物，一直跟着唐姝。
自从从苏珊瑞安那里离开以后，维塔尔就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始终沉默，倒叫唐姝有些不适应。唐姝脑子一抽，转念一想，说不定是热晕了。便不再管他，就像不管她的猫。
五只猫始终跟着她，连她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其中的缘由。明明她早就没有猫粮了，它们依旧跟着她。明明她早就结束了和维塔尔短暂又滑稽不靠谱的合作，但是维塔尔依旧跟在她的身边。
唐姝越走越适应这样的天气，她的模仿能力这个被动技能，迄今为止还算好用，最起码总能第一时间让她适应周围的环境。
但仔细一想还是托了猫咪的福，如果不是猫进化出这些生存能力，她也无处模仿。
走着走着，盘在唐姝脖子上的小白菜有些躁动的扭了两下，唐姝猜测可能是天气的原因，便伸手抚慰它。
两个人，一群动物，在一股充满焦糊味的大地上越走越远。随着行走的时间流逝，离城市中心越近，唐姝的心头逐渐泛起一股古怪的感觉。
她听到了什么声音，从未听见的声音，以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方式在低语。
唐姝抬眸，漆黑的竖瞳直勾勾的看向第五大道一个酒店高楼的方向，若有所思。
……
“你特么的说好这鬼东西行动迟缓呢！？”
整栋楼都回荡着李晓昀那充满穿透力，辨识度极高的嗓音，震耳欲聋。
穿着厚重的侯宇轩被李晓昀像铅球一样投掷出去，在半空中飞速打转，横跨整个圆形的大厅。
而扔出侯宇轩的李晓昀，姿势就像刚搓完一个螺旋丸，她迅速的后退半步助跑借力，呈张牙舞爪之姿，面部狰狞的跳过来。
李晓昀的身躯要比侯宇轩坚实的多，直接撞歪一片木栏杆。没有犹豫的时间，她迅速翻身而起，一只手正了下被大动作弄散的层层口罩，另一只手揪住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侯宇轩，往上一颠顺势揽住他的腰，将其横打扛起来，像跑障碍赛一样四处躲避平时看起来漂亮，现在觉得烦人的摆设。
侯宇轩感觉自己的胃都要被颠出来。
李晓昀一声怒骂，两个人组成的硕大物体，像是山路飙车一般擦着墙面急转弯，向心力大的侯宇轩提心吊胆，生怕李晓昀一个手抖自己被甩飞了出去，嵌进墙体，英年早逝。
“你吼那么大声…它不顺着你的声音追过来了…”
侯宇轩被李晓昀抗在肩上，一句话断断续续的才说完。
“你**（脏话）的当它不长眼睛啊！？”
李晓昀一头许久没地儿洗的长发，混着头发出汗的油脂味，无情的在侯宇轩脸上胡乱乱的拍。
“你别回头，小心对上它的眼睛…我带着墨镜可以帮你看看。”
侯宇轩说着说着，牙齿磕到了上嘴唇，伴随着李晓昀奔跑中的又一个起伏，血溅了他一脸。李晓昀一手撑着栏杆，翻身而下，肩膀顶的侯宇轩发出一声干呕。
“看个毛！？姐姐我在纽约混了这么久不会听声辨位吗？？…唉卧槽！？你怎么吐血了！？”
侯宇轩无奈的露出一个有气无力的笑容，虽然李晓昀现在看不见。
九头大蛇顺着他们刚刚跑过的长廊划过来，他们两个人在李晓昀的灵机一动下直接横跨半个长廊，为他们的逃跑节省了不少时间。
九头蛇的主脑杀在最前方，其他八个脑袋非常堆成的环绕在四周，呈现半弧形向后。这些多余的脑袋一路上丁零当啷就像鬼子进村一样把突出的物体砸了遍，就像一个社会人一样，让酒店内的长廊惨遭其毒打，将其边边角角磨炼的毫无棱角。
动静之大，让李晓昀想不知道它在哪里都难。
墨绿色的九头蛇因为过大的体型，不得不收敛起它金色的翅膀，扭出六亲不认的弧度，一路猛赶穷追。
路过一片挂满画框的路，先由李晓昀二人一阵扫荡，画框噼里啪啦摔下来，玻璃碎成一片一片，再有体型硕大的九头大蛇前来收尾，尾巴扫下剩下的玻璃画框，肚皮把玻璃片碾成渣渣，整个长廊的画框无一幸免惨绝人寰。
分工合作，拆的一手好迁。
“左转。下楼。”
侯宇轩沉稳的声音透过装修房子一样的杂音传到李晓昀的耳朵里。
李晓昀的大脑来不及做出反应，身体先一步的给出了动作，一侧脚就进了侧面的应急通道，大跨步踩中了楼梯，后面一只脚后来居上，一下子踩空。
李晓昀屁股着地，侯宇轩脸着地，两人凭借过人的体重一路下滑，双双体验了一把人生的滑铁卢。
九头大蛇用班主任后门进班夺手机的姿势，撞开应急通道的防火大门，在后方姗姗来迟。
李晓昀不得不忍耐着尾椎的疼痛，站起身来，按照侯宇轩打的手势，将其和自己塞入长久无人清理，发酵中的垃圾桶内。
最后一秒，也不知道是不是准确无误，在两人躲进垃圾桶内盖上盖子后，九头大蛇的其中一个脑袋出现在了楼梯的拐角处，吐出猩红的信子。
伴随着最后一声九头大蛇压垮楼梯扶手的声音，整个空间内突然安静了。
漆黑一片的垃圾桶内，听不到外面有任何声音传来。
李晓昀顾不得藏在垃圾桶内的怪异姿势，双手捂住口鼻，瞪大眼睛，艰难的屏住呼吸。
第六十六章 同宗同源（中）
在极致的黑暗和安静下，李晓昀感觉身上的每一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即便屏住呼吸，垃圾箱内的气味分子仍然在自由扩散，游走进她的鼻腔，直冲脑门。左脚踩在一个硬邦邦的垃圾上，姿势别扭，脚踝别着疼，似乎是扯到筋了。
声音…声音。
要是能听到什么声音就好了。
李晓昀想起唐姝对声音的判断。
她是怎么做的来着？
李晓昀回忆起来。
唐姝每次听到声音都会注意力格外集中，从肢体语言上都可以看出她对空气中一切声波的捕捉，她总是微微侧着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什么地方，却又好像什么都没看，眼睛里实际上没有容纳进任何东西。
明知道她漆黑的竖瞳其实什么都没有在看，可是她那种认真专注的眼神又让人不敢直视。
李晓昀闭上眼睛，感受到血压升高，血管在跳动。
屏住呼吸，感受肺部肺泡的运作，指尖触碰着自己脸部的皮肤，感受到绷紧的肌肉，另一只扶着垃圾箱内壁的手，指腹的粗糙感经过一系列神经传导，直达大脑皮层，想象表面细微的磨砂感。
她企图动用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去感知外界的动向。
“簌簌簌…”
细微的震感，像电流一样一窜而过，激起涟漪，肌肤因为细微的捕捉变得酥麻而又畅快。
是蛇类的履带式运动。
蛇身的肋骨前后自由移动，肋骨与腹鳞之间通过肋皮肌相连，肋皮肌收缩，肋骨向前移动，带动宽大的腹鳞依次竖立，稍稍翘起。翘起的腹鳞就像踩着地面那样，接着肋皮肌放松，腹鳞的后缘施力于粗糙的地面，反作用将蛇体推向前方。
李晓昀心跳如雷。
九头大蛇仍未离开，它在寻找，或许该把它想得聪明一点，它在诈他们出来。
那细微的声音只够她得知九头大蛇没有走，却不足以判断它的具体方位。
你在哪…
让我找到你…
李晓昀逐渐放松身上的肌肉，跳动的脉搏弱了下去。闭气时间过久引起的缺氧，让她越来越难控制自己的身躯，感知也变得艰难。
一股强烈的想要吸入空气的**慢慢占据上风，夺取她大脑的控制权。
最后，李晓昀任凭自己的身躯无力的靠在垃圾桶内壁上，放弃对四肢的控制，用最后的力气来维持大脑的理智。
但是她仍未放弃对声音的搜寻，时间在黑暗中极度缓慢的行走。
猛地一下，身体像是突破了固有的极限，李晓昀捕捉到了大蛇滑行的声音。
可以清晰的想象出大蛇盘区的身子，低着头，用探究的眼神看着他们所在的连个放在一起的垃圾箱。
让我逮着你了。
李晓昀浑身微微颤抖，有对身体焕然新生般感知的兴奋，也有对大蛇狩猎的恐惧。
感知到九头大蛇行动轨迹，伴随着而来的是一种困兽之感。
人类是被扔进来的野兽，而石碑和九头大蛇是猎人，这是它们的狩猎场。
细细的响动声陆陆续续传达到李晓昀的耳朵里，克制不住的颤抖让她几乎失去理智，捂住口罩的手也控制不住的松懈下来，吸入腐臭味的空气。
第一缕光，破开黑暗，出现在李晓昀的眼前，方才无尽的黑让李晓昀一时不能适应这样的亮光，不禁虚眯起眼睛。
光照进肮脏的垃圾桶内，带来的却不是希望。
李晓昀抬起头，九头大蛇的蛇尾拨开垃圾桶的盖子，它的一个分支脑袋金黄色的瞳孔冷冷的与她对视。
……
若有若无的跳动声不断传来，不像是人类的心跳，慢上许多，事实上这根本不像已知生物的心跳，它太过沉重，太过巨大，更像是重型机器的核心，运转起巨大的金属身躯。
唐姝侧耳倾听。
“这是什么声音？”唐姝禁不住问道。
五只猫齐齐回头看着她，露出疑惑的神色。
安娜不好意思的开口：“我刚刚饿的肚子叫了一声。”
一声狗叫，把维塔尔从睡梦中惊醒，他揉了揉眼睛，调整起在轮椅上的坐姿，撑着脑袋睡眼惺忪的看着前方。
“当然不是在说你，”唐姝好奇的睁大眼睛，为了赶路并没有停下前进的步伐，“你们难道没有听到什么心跳声吗？”
“没有。”肥肥跳到唐姝的脚边，白白胖胖的身躯贴着唐姝的小腿，透过紧身裤传来毛绒绒的质感。
这不应该。
唐姝想着。
心跳的声音并不弱，音量不大，但是声音十分厚重，她能听到的，没理由肥肥这些野猫听不出来，安娜也没有反应。
其他几只猫也有同样的想法，齐齐的看着唐姝，有担忧也有困惑。
“你听到的声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乌云从三花和玳瑁的中间挤过来，转过头，灿金色的眼眸看着唐姝。
三花不爽的拍了乌云一爪子，问道：“是不是你自己的心跳声？”
“肯定不是我自己的。”唐姝一边说着，一边侧耳倾听。
乌云敏捷地躲过三花的爪子，追问道：“那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玳瑁安静的在最前面走着没有吭声。
“我听不出来…”
唐姝越说声音越弱，最终形成一个诡异的停顿。
不对。
也不能说是听不出来。
她低头看着脚下的大地，缓缓的停下脚步，一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行走舒适的地板，像是在和什么东西对视。
唐姝张了张嘴，疑惑又笃定的吐出几个字。
“心跳声是从地面上传来的。”
心跳声蓦的加快，沉闷声中透露出急促，就像在回应唐姝的话。
唐姝的心跳不受控制的比她原始的节奏慢下来，可她明明在因为未知的恐惧而急促的呼吸。唐姝柔弱的心脏混在沉闷的巨型碰撞声中，此消彼长，渐渐的融为一个节奏。
“砰…砰…砰…”
她和另一个活着的东西心跳声形成了共振。
唐姝看着地面，感受心跳声的同步，仿佛看见了一个新出生的神祗，初次张开双眼，用没有人性情感的研究视线，与一个特殊的人类对视。
它无知、初生、还在学习如何做好一个想做的神，却拥有庞大的力量，无边的法力，坐拥城池。让人感到了眼前出现一座大山一样，永远不可翻阅。不像佛像的悲悯，它的眼中只有无限的、对万物的审视。
唐姝被这股压迫感压的喘不过气来，但她凭借顽强的毅力，双腿艰难的支持她维持站立着。
思维融入大地，形成某种碰撞，她也在探索未知，她和那抹意识互相试探，流水乳液般的互相交融，都在试图读取对方的思维，世界观，价值观。它们一点一点的剥离彼此的外壳，一点一点的窥视，未知的恐惧中又带有极端的兴奋。
逐渐的，她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她也说不上来她在做什么，驱使她的更像是一种融入自私的基因的本能。
干透的汗液，黏腻的皮肤，此时全都被一股无形的压力包裹，唐姝头上青筋暴起，那双漆黑的竖瞳直勾勾的看着地面，与神明对视。
“啪！”
突如其来的巴掌声，把唐姝从混沌的意识状态中惊醒。
身上的压迫感和窥视感统统消失，像是见了鬼一样的四散逃离开她，突如其来的轻松让她竟然有点患得患失。
唐姝惊诧的回头，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维塔尔百无聊赖的斜靠在轮椅背上，深灰色的眼睛并没有在看他，双手又漫不经心的拍了两下，伸了个懒腰，像是坐久了活动活动身体。维塔尔像是没有脖子一样的让自己的头瘫倒在一边，被蹭乱无人梳理的铅灰色法兰西玫瑰卷自然而散乱的耷拉在额前和脸颊两侧。
动作太过自然，让唐姝判断不清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安娜小心翼翼的用嘴咬住唐姝长风衣下摆，扯扯她。
看唐姝疑惑的回过头，安娜耷拉下耳朵，小心翼翼的问：“你怎么啦？你还好吗…”
刚刚一瞬间，唐姝身上散发出的古怪感觉，让所有的宠物都不敢动弹，甚至大黑和小白都逃离了她的身躯，她还毫无感觉。
那种古怪的感觉，不似杀气或者愤怒这样常见的气场，若非要形容带其他生物的感觉…
她是尖锐的。
就像针尖直指眼球，当事人所面临的最直观的感受，更适合形容唐姝刚刚带给人的感觉。
唐姝思考了一会儿，竟然发现自己说不清楚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像是做梦的人，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某个场景内一样。
末了，唐姝只能憋出一句话。
“没什么事，走吧。”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相当不好受。
维塔尔不着痕迹的瞥过眸子，看了唐姝一眼，打了个哈欠又收回视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接下来的一小段路程，肥肥为首的猫咪们不断偷偷打量她，仿佛在担心她承受不了这个进化世界带来的压力，出现某种精神疾病。
高温已经不再给这群人造成影响，作为异能者的维塔尔也是，唐姝猜测他是动用空间能力转换冷空气和热空气。
这岂不是移动的空调？
唐姝艳羡的小眼神偷偷瞄了眼维塔尔。
“干嘛？”
维塔尔敏锐的发现了她的视线，不耐烦的甩出句问话。
唐姝没理他，维塔尔忿忿地撇撇嘴。
羡慕不来。
唐姝内心感慨了一声，继续往前走着。
第五大道的街上由人烟稀少，已经变成了荒无人烟，人们挤在室内，透过一扇扇玻璃窗，对唐姝投来复杂的眼光。唐姝觉得仿佛置身一个大型露天实验室内，周围的实验舱内关着无数未来生死难料的小白鼠。白鼠的目光扎在她身上，刺刺的痛。
她已经可以闻到苏绸的气味了，应该就在附近。
唐姝放眼寻找，观察四周，不时观察一下投影屏幕上红点的位置调整自己前进的方向。
隔着老远，唐姝就看见苏绸从一家咖啡馆内，顶着众人的不耐烦的目光，从人群中艰难挤出来。
唐姝迅速迎了上去。
刚出门，掀起的一股热浪就把苏绸烫的两眼发昏。她踉跄的跑上前，气喘如牛，唐姝担忧的一把扶住了她。
苏绸断断续续的喘息着说完一整句话。
“快…快去救晓昀姐和侯宇轩，他们…遇到…大麻烦了！”
第六十七章 同宗同源（下）
路面上卷起一股强风流，高温扭曲了空气，突显的气流打乱了分子本来就杂乱无章的运动轨迹。
像是一根木棍，搅动杯子里粘稠的糖浆，那股强风流过去后，扭曲的画面长久没有恢复。
苏绸，五只猫一只狗，还有维塔尔，他们站在原地，目睹唐姝得知具体位置后的，速度超出人眼帧数识别，身影瞬间消失。
唯留下空气荡起的涟漪。
几秒，瞬移一般，唐姝抵达战场。
面对这电动旋转玻璃门，唐姝贯彻以绝对的直行。
黑色的蟒蛇受令窜出去，撞破旋转玻璃门，一片一片的碎玻璃擦着它的鳞片过去，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
唐姝小臂交叉护住面部，整个人像是横空飞起，修身的紧身裤包裹着她修长的腿，盆带肌、大腿肌、小腿肌，整个下肢肌肉结构，共同组成线条流畅而又纤细的下半身。双腿微曲，增加与空气的摩擦力，达到缓速的作用。
双臂微微下移，唐姝露出自己那双漆黑的竖瞳。
瞳孔骤然缩成一根针，声音、时间在唐姝的速度里慢下来，她能清晰看到每一片向她袭来的玻璃渣，它们在唐姝的额眼中就像是停留在半空中，但是尖锐处还是保留了势不可挡的速度残留下的锋利。
这是三度2阶进化者的速度世界。
随着不断运用，唐姝意识到这种状态是可控制的。
并非无时不刻都能进入这样的状态，而且每次使用完这样的能力，都会根据使用时间感到不同程度的疲惫。但它是可控的，不像唐姝用小腿攻击时释放的电流，比较随缘，进化后的小腿细胞有它自己的想法。
唐姝侧身，火光电石，飞速改变自己身体的姿势，像一条水里的游鱼那么流畅，没有一星半点的玻璃渣碰到她的身体。
悄无声息。
唐姝双脚同时落地，呈侧弓步，上半身前倾折胯，双手撑住地面。她落地像猫一样，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骤然，她兀的抬头，针尖似的瞳孔恢复了正常状态，由于亮度的原因，仍然没有恢复成圆瞳。
各种各样的气味分子，自主窜进唐姝的鼻腔，还有声音，辅助她判断形势。
“轰隆隆”
唐姝通过声音感受到墨绿色的巨大蛇身游走，在这栋楼内的一二三层不断碾压。
在唐姝进入这里的前一秒，大厅侧面，楼梯转角下方，垃圾桶内的李晓昀看着九头大蛇其中一个头的金黄色眼睛，不禁感慨，还好垃圾桶所在的位置狭窄，九头大蛇只能通过它的偏头来探查。
如果在这个臭烘烘的地方和美杜莎的眼睛对视，变成石头，那也太丑了。
不知是不是侯宇轩考虑到的部分，但李晓昀仍然很感谢老天爷给她的第二次机会。
李晓昀弓起腰，准备借助狭窄的地形，来和这个大块头来一次硬碰硬的对决。
未料墨绿色的大蛇浑身一僵，李晓昀一愣。
“脑子进水了？”
李晓昀对敌人的吐槽也不会嘴下留情。
侯宇轩从另一个垃圾桶里翻身出来，捂着磕破的额头，啐了口嘴里的血沫子，甩甩头甩去大脑里的眩晕感，从垃圾桶里翻找出摔歪了的眼镜。
“怎么回事儿？”
李晓昀才不管侯宇轩现在的状态，从垃圾桶翻出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不知道。”
侯宇轩没好气的回答道，戴好勉强还能使用的眼镜。
九头大蛇放弃了原本的猎物，扭头，滑动身躯游走而去，向着唐姝所在的方向靠近。
李晓昀站在那里面露茫然。
咋回事儿？
看了一眼发现她没什么用，叹口气走了？
墨绿色的大蛇身上散发出一种强压而下的兴奋，乃至于因为太过期待那一刻的降临，而行动迟缓。
所有浓郁气味的源头，都来自一楼大厅的正中央，唐姝的眼眸落在大厅内正中央的石碑上。那些繁杂的气味在她的鼻腔中，她看到了一些细微的幻觉，然后幻觉被压下去，一些不详的情绪后来居上，最后…
它们通通转换为一种信息，唐姝不太能读懂的信息。
墨绿色的九头蛇姗姗来迟，从楼梯栏杆的扶手上滑下来，已经被压弯的扶手栏杆发出不堪的呻吟，摇摇欲坠。
它的行动速度要可谓是迟缓，完全不是追逐李晓昀和侯宇轩时的模样。蛇身兴奋的颤抖，嘶嘶的吐着信子，张扬的直立起蛇头，九个硕大的蛇头呈向前倾斜的半弧状打开，十六只金黄色的蛇瞳看着她，中间那个主脑眼睛贴心的闭上。
即便具有恐怖如斯的形体，九头大蛇仍然十分优雅，浑身都散发着美人一般的诱惑，庞大的蛇身愣是给人以妖艳之感。
又来了。
唐姝弓身，目视石碑的方向。
那股强大的压迫感，宛若神祗降临在眼前。
还有思维的碰撞，对彼此的好奇。
出乎意料，唐姝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因为气味中的信息素含义变了。
这样的信息素并没有组建成像人类语言似的系统性语言，更多的是一种感觉，有点类似于原始人之间的肢体语言，通过不那么准确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大概心情和感受，还有想法。
它在用一种朦胧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
神差鬼使之下，猫一样控制不住的好奇心将唐姝留在这里。
石碑，九头大蛇，唐姝，三物呈等边三角站立，正门，大厅中央和楼梯。
四散的玻璃渣，将阳光反射，经历色散，在周围的天花板和墙壁上映射出各色光斑，一层层减弱的光带。九头大蛇巨大的身躯带来全场最大的阴影，石碑在等边三角形的一个角上沉默无言。
唐姝带在身上的只有一直缠绕在脖子上的白色蟒蛇，和缠在腰间的黑色蟒蛇，它的鳞片坚硬无比。
唐姝被巨大的阴影遮盖。
在场三位都未有料到，千百年后，这一看似平凡的会面，被后世之人无限刻画，载入史册。
……
小白菜在唐姝脖子上不断盘旋，越勒越紧，唐姝有点喘不上气来。
好在，白色的调皮蟒蛇很快淡定了下来，从唐姝的衣领里探出脑袋，小小的白脑袋贴着唐姝的脸颊，一双蔚蓝色的眼眸看着九头大蛇的方向。
墨绿色的大蛇的一只脑袋也看着它。
唐姝本能的察觉到它们之间不对头，这熟悉的场景让她想起这个九头大蛇她之前是见过的。在斗兽场的时候，只不过那时候它还是一个巨大的雕塑。
此时，石碑发出了它降世以来第一声动静。唐姝的目光被迅速的吸引了过去，这一眼看过去就移不开眼了。
她的眼睛越睁越大，直到极限。
“唰唰唰…”
石粉末刷刷的掉落，一个一个英文字母浮现。
她眼中的阳光给石碑打上了一层聚光灯，连侯宇轩和李晓昀出现在侧面的紧急通道出口都没注意。
场景内的一切好像都消失了，整个空旷的场地内只有她和那个石碑，两两相望。
一行英文字，以优雅的花体呈现。
唐姝鼓起勇气，读出那句话，顿觉毛骨悚然。
“初次见面，唐女士。我是纽约。”
这句话的语气和石碑本身一样，冰冷、不带丝毫情感。
外面一片艳阳天，唐姝的心里没有一丝暖意，只有一片凉。
第六十八章
地面突然传来巨大的爆裂声，声音大的震得人出现长久的耳鸣。世界开始地动山摇，吊灯上的灯不受控制的下落。
未进化的侯宇轩甚至出现了短暂的耳朵失聪，李晓昀帮他死死的捂住耳朵，但这无济于事。
“发生了什么！？”
李晓昀吼了出来，但是在暴鸣声中她微弱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唐姝完全忽视了耳鸣的感觉，愣愣的盯着石碑上的一行字，久久不能回神。
不受暴鸣声影响的还有九头大蛇和石碑，它们只是静静的立在那里，就像在等唐姝做出什么决定。
小白菜困惑的盯住九头大蛇，而对方也同它遥遥对望。
伴随地面地震般的震动，坚实的房屋摇摇欲坠。外面的地面变得像海浪一样，一层一层起伏，地表开裂，宛若电影里的世界末日。
“唐姝！快走！”
李晓昀拽着侯宇轩堪堪躲过被甩过来的吊灯，大块的钢筋混泥土开始碎裂，扬起的大颗粒灰尘呛的李晓昀无法呼吸，她连忙带上口罩。
未进化的侯宇轩的速度显然无法比拟正在过度到二度进化的李晓昀，在死亡的威胁下，侯宇轩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被李晓昀抗在肩上，并死死抱住了李晓昀的腰，防止自己被甩下去。
大黑扯住唐姝的腰，企图将其拽走。唐姝斜向上一跃，躲开砸下来的一块天花板。当唐姝离开九头大蛇的视线时，中间的主脑睁开了眼睛。金黄色的眼睛和唐姝脖子上缠绕的蟒蛇对视。
“小白菜，别看！”
唐姝伸手去挡因为高速移动飞出去一半的白色蟒蛇的眼睛，企图开启三度2阶的速度模式。但是显然，九头大蛇睁开眼睛的时间经过计算，未等唐姝的速度暴起，两双眼睛就对上了。
小白菜蔚蓝色的眸子映入九头大蛇的倒影，八个脑袋冲它张开血盆大口。它往后缩，害怕的想缩到唐姝的衣领里去，那是它最喜欢呆着的地方，也是最让它具有安全感的地方。
石碑散发的信息素影响着它，让它不受控制的一直看着九头大蛇，这并不是件舒服的事，可是以它蛇类的小脑袋并不容易想明白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现在它只觉得特别冷，又害怕，想缩到唐姝的脖子上趴着。
惯性使唐姝抓住了小白菜的蛇身，入手，完全是石块的硬质粗糙感。
三度2阶的速度空间迟了一秒开启，时间对唐姝来说慢了下来，声音、物体慢慢的沿着它必然的轨迹行驶。
有那么一瞬间，唐姝感觉自己内心像是空了一块。就像是心脏骤停所带来的的疼痛，那股刺痛长长久久的停留在心脏处。
比当初听信米歇尔杀死了猫的时候还要来的剧烈。
那股真实的触感握在手里，粗糙而冰冷。
突然间，唐姝有些困惑。
这个世界怎么了？就像是总得从她身上剥夺下什么东西才好。
大厅内的石人在不断东倒西歪的建筑物里破碎，身首异处的人脸上还保持着满足的微笑。侯宇轩被一块巨石砸中，在李晓昀怀里生死未卜。李晓昀那漂亮的小脸蛋上，被玻璃渣划出一道道血口，惨不忍睹。
疯了吗？
唐姝想不明白。
她原以为经历了爆炸，那些尔争我诈，她会有所改变。可是真的改变什么了吗？
唐姝悄无声息的落在还未倒塌的一处栏杆上，稳稳的站着，将地动山摇的晃动视若无物。碎石块似暴雨落下，尘埃蒙蔽了她前方的视线。
生命不以自己的意愿开始，也不以自己的意愿终结。
大黑是她在野外捡到的，当时它被石头砸伤了尾巴。只是一条普通的蟒蛇，经过许可后，唐姝将其带回去饲养。而小白菜不一样，是在爬宠店正儿八经的买来的。
当时这个小家伙从饲养箱里逃了出来，店主急的满屋子找，唐姝坐在沙发上逗一旁饲养箱里的小蜘蛛，一股凉意从她胳膊上传来。
凉凉的触感攀上她的胳膊，唐姝回头，一个猩红的小舌头吐了出来，唐姝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捏住了它的舌头。白色的蛇和人同时愣住，那双蔚蓝色的眼睛看着唐姝，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具体的日期唐姝记不清了，只记得外面的天气很好，阳光透过玻璃窗，穿过窗台上种植的一小片爬藤植物射进来，一道一道的，像是热带雨林的雨后清晨。
有些感情的诞生真的莫名其妙，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也许跨物种的很少见。反正就是看对眼了，唐姝赢得了一只蛇类的奇怪友谊。
李晓昀带着侯宇轩逃出去了，来不及回头看唐姝在哪儿。随时掩盖了正门的路，遮天蔽日。
唐姝可以自己进入极快的三度进化速度世界，可是无法带着他人，每增添一分重量，她的速度就成几何倍放慢。她不是真正的三度进化者，无法帮上什么忙，无法让朋友免受伤害。唐姝漆黑的竖瞳目视前方。
不知道是不是灰尘吸进了肺里，唐姝觉得自己每一次呼吸都是痛的。
就像一个濒死的肺炎患者，吸入自己最后的空气。
猛烈地晃动停止了。
不断扬起的碎石块砸碎了白色蟒蛇的身体，断成一截一截的，剩余的一小半在唐姝手里慢慢碎裂。唐姝的指腹轻轻抚摸着手里最后一点点白色石块，粉末从上面剥落。
如果生命不再继续，无论是蛋白质结构的身躯还是石块结构的身躯好像都没有什么意义。唐姝撒手，白色的石块落在地面，发出它在人世间最后的声音。
大黑帮唐姝挡下了很多下落的碎石块，就算知道唐姝听得懂它的话语也没有开口说话，就像未进化前一样，用最原始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情绪，共享此时的同一份悲伤。
最后一个巨石块落下，再无动静。这个半密闭的室内氧气稀薄，光线昏暗，唐姝凭借在自己的夜视能力，看向石碑。
石碑上的文字变了，没有别的英文字母，画着一个笑脸。
空气中漂浮着淡雅的香味，愉悦的信息素无时不刻的在告诉人们它的好心情。
“我们有什么仇恨吗？”
唐姝轻声问道。
在这个寂静的环境里，就算很小的声音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没有，我只是在好奇。”
石碑突然会写中文，它继续写着，没有给唐姝发问的时间。
“我在吸取现存最高等生物人类的基因时，发现了感情这种东西，我觉得它是不必要的，所以将其刻意排除。”
刻下字的石槽被填满，灰色的石碑又恢复了它的平面，可是很快，新的汉字出现。
“可是我很好奇，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权衡利弊，我仍然不敢妄自吸取感情这种东西，它太过于影响我学会的逻辑性。除了一种情绪好奇，我更喜欢称其为求知欲。直到遇见了你，你的基因很特别，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连通了我们之间的思维，很高兴你能承受我庞大的精神面，没有死去。”
“我感受到了人类的感情，真的是种奇妙的东西。”
九头大蛇看着唐姝，唐姝感受到了石碑上传来的巨大精神压力，它们双双投下着审视和探究的眼神。
“然后呢？”唐姝用她清冷的嗓音问道。
“第一次见面，你没有痛苦这样的感情。”
“所以，我尝试让你拥有。”
“你的基因庞大的连我都无法吞下，想必那些缺陷者也是如此吧。我吸收的不同人类基因已经足够让我进行大规模的行动了，在此之前，很高兴认识你，唐女士。”
最后一句话刻在石碑上，久久没有消失。
唐姝原以为自己会气的直抖，但是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她没有。
“原来如此。”
唐姝听见自己用一种微乎其微，毫无波澜的语气说道。
这是一种诡异的宁静，就像暴风雨来之前的预兆，大自然在用自己的方式下达暴怒前的最后通牒。
……
“自由女神像复活！和平的使者2分14秒内狂吞数百人！”
“食物链底端的人类到底去了哪里？今天纽约给出了答案！”
各种各样的报道在大街小巷疯传，人们奔相走告，一时间恐惧蔓延在人心中。昔日的繁华，已经不足以成为人们最后的倔强。他们需要一位强有力的领导者，具有明确导向的带领群众前往新的方向。
在唐姝看见石碑的时候，自由女神像突然活动起来，伴随着强烈的震动，石像走下她的台座，手上所举的火炬化作真实的熊熊烈火。在短短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内，她俯身将火焰对准人类。
但凡沾到一星半点火苗的人类全部扭曲消失不见，就像是之前排名在最后的人一样。
之后，复活的自由女神像以新的姿势停在原地，她将火炬放在胸前，一手捧着书，眼睛俯视大地，像是等待下一次行动。凡人对其无可奈何，任何攻击都无法对其造成实质伤害。
与其复活相伴随的是大量在地震中受伤的人类。一时间，医疗资源变得分外紧缺。
一个穿着一身黑的女孩，迈着修长的大腿以一种截然不同的姿态走在大街上。她看起来完全不受恐惧气氛的影响，长风衣上连带着巨大的帽子，帽檐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只看到一张蛇果一样像是拥有剧毒的嘴，嘴角尖尖，自然微微下垂。
女孩看似走的不快，可是每一步都诡异的像瞬移一样往前前行一段距离。
人们并没有多大的精力去观察她，但不妨碍她在人群中非常独特，身上一股奇怪的气息让她脱颖而出。
唐姝不需要看手环上的定位，李晓昀和侯宇轩并没有离开多久，她顺着街上残留的气味就能找出他们行进的道路。
唐姝边走边大致分析了一下从“纽约”的话中得出的信息。
第一，纽约市是可以吸收人类的基因来成长的，这一点跟缺陷者十分相似。有所不同的是，纽约市可以选择性的排除一些不必要的基因，而缺陷者吸收基因接过是随机的。从这一点来看，纽约市似乎更胜一筹。
第二，纽约市可以和人类连通思维，但是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承受。
第三，她的基因问题不是一般的大，连纽约市这样的庞然大物都无法接受。
还有别的吗？
唐姝暂时想不出来。
当唐姝追上李晓昀的时候，李晓昀和苏绸正用一个担架抬着侯宇轩在救援处排队，她的猫和狗围成一圈半躺在地上，看起来并无大碍。
看见眼前的场景，唐姝这才明白为什么李晓昀和没有等她。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侯宇轩的状况不容乐观。对于一个未进化者来说，他伤的太重了。
看到唐姝，李晓昀分外惊喜的腾出一只手锤了她一拳。
“哟，还活着呐！脑子没砸坏吧！”
唐姝摇了摇头，示意她别闹。
“不太好，小白菜死了。”
李晓昀的笑容一点点的消失在脸上。
唐姝摆摆手示意没事，开口道：“先管活着的。侯宇轩怎么样了？”
侯宇轩仍然保持着昏迷的状态，没有半分要苏醒的模样。他脸上血迹斑驳，身上的衬衫破破烂烂和伤口黏在一起。
三个医学盲在这个时候变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排队要多久？”唐姝看着人山人海的医院门口。
这是附近最后一家仍然还算完好的医院，为了防止后继还有震动，大部分医疗设施都被搬了出来，一行人还在后继源源不断的搬其他东西出来。
“不知道，时间不会短。”苏绸回答道，拦住了想要冲到最前面的李晓昀。
唐姝惊讶于这里还维持着秩序，因为按照现在的状况只要有一个人插队，所有人都会蜂拥而上。
“烦死了！”李晓昀暴跳如雷，抬着担架的手却不敢有任何动作，“难道不知道该伤的重的优先吗？”
“来这儿的没有人伤的轻。”唐姝用她冷清的声音回答道。
唐姝的冷静总是很容易感染其他人。
侯宇轩脑袋磕破了一大块，血浆占据了他大半张脸，看不清楚伤口具体的位置。他的腰间也有数道明显的划痕，血液干涸后和他的衬衫粘粘在一块。唐姝探了探他的体温，高烧不退。
“向别人求求情不行吗？他们都是进化者，侯宇轩这样没进化的人再拖下去是真的会死的。”苏绸虽然仍然着急，但也强迫自己学着唐姝冷静下来。
“求情也得求对人。”唐姝说着，环视四周，思索着这里的管理者到底是谁。
单个人可以是理智并智慧，但是群众愚昧而容易受到鼓舞，如果不是他们在被一位领导者管理，这里会乱的不成样。
唐姝的视线越过人群，那些病患的人群里没有这样的领导者。她视线一路向上，太阳的光线使她的竖瞳愈发细，但是不影响她的视线。她抬头看向了最高处，一个健硕的黑人站在那里，背着手俯视人群。
麦克奎格利。
唐姝想起来了，这个人正巧躲过了那次爆炸，没有死。
看她发现了什么？一只领头羊。
唐姝抿住嘴唇，拉低帽檐。
这下麻烦了。
在压力的驱使下，唐姝又陷入了一种极致冷静的状态。她飞速思索，环顾四周。
如果要和麦克奎格利谈判，她一定要有筹码，而她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在于可以和纽约对话。唐姝又想起了和纽约的对话内容，再看看眼前的场景，总觉得漏掉了什么。
是什么呢？
唐姝反问自己。
不少人已经扛不住伤势，去世了。他们的尸体裸露街头，有亲属和朋友的企图把他们运走，而更多则是无人收尸。
哈！唐姝灵机一动。
原来如此。
“纽约”无法吸收死人的基因，缺陷者也不能。
第六十九章 血腥筹码
唐姝眨了眨眼睛，又把帽檐压低了一些。
“对了苏绸。”唐姝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有看见维塔尔吗？”
苏绸一愣，想了想，回答道：“我不知道，当时十分混乱，我着急去找你们了，没注意。”
唐姝皱了皱眉，她的洪都拉斯卷毛蜘蛛还在对方手上。
“算了，不管他。我去给侯宇轩想想办法，你们在这等我。”唐姝对李晓昀和苏绸说道。
苏绸一把拉住她的手，犹犹豫豫，最后只说了一句：“你小心一点。”
唐姝点点头，抽手，瞬间消失在原地。
“你觉得她去干什么了？”苏绸重新抬好担架，疑惑地问。
李晓昀翻了白眼，用一种掐着嗓子的搞怪语气说道：“想想她之前的骚操作，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
……
麦克奎格利回头，他刚刚看到了那个女孩，但他选择了保持沉默
女孩一身黑色的衣服，裤子上有数条划口，露出她白皙的皮肤。显然之前受过伤，很快恢复过来，裤子上血痕仍然保持粘稠还未干。
女孩刚刚从下面跳上来，速度快的超过在场除了他这位三度进化者以外所有人的眼球捕捉能力。她的出现，挡住了麦克奎格利观察下面群众的视线，他不得不正视这个女孩。
唐姝和之前的样子有所不同，五官还保留了原有的特点，但是更为艳丽，她娇俏的鼻尖配上猩红的嘴唇看上去十分漂亮。虽然相貌略有变化，但种种迹象都表明，她是之前参与炸楼计划的那位。
麦克奎格利摆摆手，拦住了想要冲上来的下属们。
只有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还站在不远处，他的西服袖子少了一只，还没来得及去换下，这让他看起来略显狼狈。
唐姝很快明白过来，这位男士留在这里的原因是，他是一位同声翻译。
虽然现场设施简陋，但好在已经可以进行一些正规谈话，这是双方都想要的。
“你来这里做什么，女士。”
麦克奎格利问道，这次她并没有称呼唐姝为缺陷者。
“跟你做个交易。”唐姝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直奔主题的道。
阳光变换了角度，一道红色的光芒在唐姝眼中一闪而过，唐姝的目光理所当然的被吸引过去。麦克奎格利的胸前别着一个黑天鹅胸针，唐姝觉得看起来有些眼熟，样子似乎在哪里见过。
麦克奎格利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唐姝接着说下去，他的表情很严肃，深色的肤色和大眼眶让他的眼白看起来分外明显，一双眼睛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唐姝思索了一下，道：“我知道这座城市的秘密，我要你向我的团队提供最精良的医疗服务并且优先救我的人。”
她本来只想说救活侯宇轩，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机灵了一回。
“什么样的秘密值得我优先救一群来路不明者的性命。”麦克奎格利不以为然的道，黑天鹅胸针眼睛里的红光又闪了闪，唐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这是唐姝第一次进行这么正式的谈判，尽管她尽量放松自己强装镇定，但是肢体表现上扔就很拘束。反观麦克奎格利，就显得比唐姝成熟的多，他是个合格的领头羊。
“我有可以和纽约市谈判的筹码。”唐姝如是说道。
麦克奎格利摊摊手，他胸前的别针闪烁着红光，他犀利的指出其中的问题：“先不说我要跟纽约市谈判什么，若真要按你所说的做，我要打破自己制定下的规则，冒着被我的人民质疑的危险，帮助你。而你仅仅是向我提供一个信息，而且那个信息还未必可信。”
唐姝眉头紧皱的思索起来，她回忆着纽约市跟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一定要有一个极大的危机让这个三度进化者妥协。
纽约市说过，它成长到可以进行大的动作了。而它又要吸收其他生物的基因，也就是说它也是靠此进化的。结合它之前的种种举措，唐姝能敏锐的感觉到其中存在的巨大阴谋，可是…
之前和维塔尔谈话，怀疑这个城市的危险在于人群会内斗，但现在看来这中推断并不正确，这并不是最有可能发生的问题。
这些已经发生的事情和知道的信息之间有什么联系呢？
唐姝的眉头越皱越紧。
要是侯宇轩清醒着在就好了，他一定能很快想明白其中的问题。
不行。唐姝甩了甩头。
不能总想着靠别人。要依靠自己。
麦克奎格利负手而立，静静的在一旁等待，似乎并不着急。翻译官在一旁站着，并不比唐姝淡定多少，他一会儿看看思索着的唐姝，一会儿看看麦克奎格利，表情十分丰富。
唐姝想通了，猛然抬头，比刚才镇定许多。
“如果不跟纽约市谈判，谁都无法活着离开。”唐姝笃定的说道。
麦克奎格利挑了挑眉。
唐姝吐词清晰，声音淡定，仿佛没有意识到她在说一件多么骇人听闻的事情。
“纽约市是个活物，想必你也知道了。”
“是的。”麦克奎格利点了点头。
“它的进化方式和缺陷者类似，都是吞噬其他生物的基因来进化自己。从我跟它的对话中得出，最初的时候，它无法吞掉强大的基因，所以制定出了像游戏一样的规则，引得人们自己选出了最弱小的基因，它将其吞并。”
唐姝顿了顿，理清思路接着说道：
“为什么最初它还允许有人离开纽约，想必是给人们一个希望。而且也使这个规则看起来更符合进化世界的规律，没有人对此产生怀疑，这样它可以悄无声息的成长起来。但现在它成长起来了，不用担心人类对它带来的威胁，或者说在纽约市内已经没有人类可以给它带来威胁。”
唐姝想起了死去的缺陷者，米歇尔穆里，虽然她不是人类，但是在可吞噬的生物中她是最强大的。
麦克打断了唐姝的话，接着说下去，声音不再如最初那么淡定：“所以纽约市现在不会放走任何人，只要将这里的人豢养起来，它早晚可以吞掉所有人的基因。”
唐姝点了点头，附和的说道：
“对，没有人可以阻止它继续成长了，至少这里还仅剩的人不行，不然已它一贯的谨慎不会进行今天这样的大动作。”
麦克奎格利死死的盯住唐姝的脸，似乎在想些什么。
“可是…”他重新开口，“如果真像这样，我们已经处于牢笼中，无计可施了。”
唐姝语速极快的接口道：
“我手中有跟纽约市谈判的唯一筹码，而且我向你保证，除了我，整个纽约市你都找不到第二个能跟纽约进行思维沟通的人。想跟纽约市谈判，就要去找那个由九头大蛇守护的石碑，现在在一片废墟下面，也只有我知道在哪儿。”
“我唯一的条件就是优先向我的人提供最好的医疗服务。”
麦克奎格利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缓缓的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你告诉我的信息是否可靠。”
唐姝原本下垂的嘴角上扬起来，猩红的嘴唇仿佛带着眼镜蛇一般的剧毒。她万分笃定的断言：“但你也不敢冒这个险，拿整个纽约市人类，甚至是其他生物的性命冒险。”
“况且…”唐姝接着补充，“我的朋友只是普通人，无论我说的是否属实，你都是在救死扶伤。”
麦克奎格利盯着唐姝的眼睛看了很久，那双漆黑的竖瞳隐藏在帽檐的阴影之下，黑的仿佛万丈深渊，什么都看不到。
他最终叹了口气，点点头，走上前来一位下属，麦克奎格利迅速的吩咐了下去。
交易成功了？
唐姝的心脏因为激动而加速。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相信你吗？”麦克奎格利问了一句无关紧要的问题。
唐姝眨了眨眼睛，十分困惑的顺着他的语气说道：“为什么？”
“有人在此前有过跟你类似的推理。”
“谁？”唐姝略显纳闷。
“大卫弗兰尼根。”
“谁？”唐姝又问了一遍，但是意思不一样。
麦克奎格利眼睛看向另一边，道：“阮柯曾经的最高管理者，在帝国大厦被你炸死的那位。”
听完翻译官的翻译，唐姝下意识的大声反驳：“不是我！”
“不不不，现在这个已经不重要了。”麦克奎格利说道，他胸前的胸针又闪烁其红色的亮光，唐姝皱眉望过去。
“弗兰尼根先生最早提出了这样的观念，他对纽约市最初的规则产生了疑惑。”麦克奎格利说道，“但是当时没有人相信他。即便我很崇拜弗兰尼根先生，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合格的商人，不是一个人类的领导者。”
“抱歉…”
唐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无妨，我不过是缅怀一下故人。”麦克奎格利叹了口气，冲唐姝招招手。
“走吧，带我去看你所谓的石碑。”
唐姝没急着走，她转身双手扒住天台的护栏，半个身子倾出，探头望下去。
确定有专门的医护人员抬走了侯宇轩，她冲李晓昀和苏绸挥了挥手，比了个ok的手势。肥肥跟在苏绸脚边，也远远的抬头冲唐姝喵了一声。至于喵了什么，也只有唐姝听得懂。
麦克奎格利发现，唐姝看着长的挺成熟，但行为举止还是一个实打实的小姑娘。
唐姝转过身，拉低帽檐，和麦克奎格利对视一眼。两个人互相点点头，下一秒，同时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速度掀起的狂风在唐姝耳边呼啸，而人声也能准确无误的被她灵敏的耳朵捕捉。
“你的筹码是什么？”
麦克奎格利在唐姝身边问道，怀里横打抱着可怜的翻译官。
麦克奎格利是真正的三度进化者，负重告诉移动对他来说不成任何问题。
在唐姝没有主动开启三度2阶的速度时，他们两的速度不相上下，但动作上有着天壤之别。
唐姝在不同建筑物上跳跃的姿势更像一只猫，而不是身手矫健的人类。
“纽约市和缺陷者都只能吸收活物的基因。”唐姝回答道。
“那又如何？”麦克奎格利问道，瞬间，他脸色一变，“不会吧，你想…”
唐姝并没有在看他，一直在凭借自己的记忆带路。
“信息就是我们的筹码。”唐姝说道，“既然它想要活的，我们就威胁它，杀死它想要的的那些人。作为交易，你向它保证，不放走拥有它最想要的基因的人，直到纽约成长到可以将他们吸收的程度。”
麦克奎格利下意识的握住胸口的十字架，胸前的黑天鹅眼中红光闪烁，他眼睛瞪得溜圆，愈发显现出他严重的抬头纹。
唐姝几步之后，在一个建筑废墟前停下，这片废墟以天然拱形存在，内部中空。
麦克奎格利比唐姝慢一步停下。
“你疯了！？”
他震惊的瞪大双眼，怒视着唐姝。一旁的翻译官比他好不到哪去，磕磕绊绊的才能继续翻译两人的对话。
唐姝没有理会他的震惊，极为镇定的继续说道：“你可以商量一天放出去多少人，甚至可以就按照原来的规则方式用排名决定谁可以出去。这样剩下的人才有希望活着，而不是毫无例外的被纽约吞到肚子里。”
“你！”
麦克奎格利震惊于唐姝不计后果的计划。
想想这个女孩一直都是这样，她的一切行为方式都称得上疯狂，不考虑后续的结果，又保持着一种诡异的理智，整个人矛盾不堪。
麦克奎格利震惊的心情无以复加，他喃喃自语般的吐出几个词：“羔羊怎么会有魔鬼的内心。”
“很残忍吗？可是现在是唯一的办法。而且…”唐姝垂下眼睑，视线从眼前的一大片废墟转移到脚下的土地，“纽约市在成长，城市里的人也在成长。现在看来，这样的交易会给那些基因优秀的人单方面宣布死亡…但今后会有人战胜纽约呢？”
“也许现实用各种方式告诉我们事情总是向着已知的结局按部就班的发展，但我仍然期待着会有奇迹发生。”
“现在不代表着以后总会如此。”
唐姝说着说着，从废墟石板间的缝隙钻了进去，这也是她之前出来的路。
麦克奎格利看着唐姝的背影，半晌没开口，最后他抛下翻译官，跟着唐姝钻了进去。
第七十章 模仿者
当唐姝重新钻进这个倒塌的建筑物时，一股熟悉的压力笼罩了她。
大黑安耐不住的探出脑袋，唐姝眼疾手快揽住了它，不让它轻举妄动。
唐姝灵活的游走在废墟之间的缝隙里，她纤细的身材为她提供最佳的便利，不禁一握的小蛮腰从一根断裂的钢筋缝隙中蹭过去，没有蹭到半点皮肤。
麦克奎格利跟在后面，觉得唐姝时而灵活的像只猫，时而柔软的像条蛇。
这位三度进化者将成吨重的碎石块轻巧的搬开，徒步走进去，他的动作比唐姝更加清闲。
“别看九头大蛇的眼睛。”唐姝提醒道，根据她的记忆，和现在的嗅觉，他们已经快到是被附近了。
思索片刻，唐姝停下脚步，努力用自己有限的英语知识组织起语言，冲麦克奎格利道：“最好捂住口鼻，石碑散发的信息素能让人产生幻觉或者影响人的情绪。”
虽然说得唐姝的英语不明不白，但麦克奎格利还是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目光深邃的看着唐姝，道：“三度进化者能连续个十几个小时屏住呼吸。”
听起来像鲸鱼一样。
唐姝恍然大悟。
原来她跟真正的三度进化者差距这么大吗？
唐姝猛然听到响动，她在狭小的空间内敏捷的弹起，身手矫健的飞起到一旁突出的某个钢筋上，整个动作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漆黑的竖瞳凝视黑暗里的动静。
麦克奎格利没听见唐姝发出任何声音，但三度进化者的危机感使他同样紧张起来。
“什么东西？”
麦克奎格利出声道。
唐姝眨了眨眼睛，盯着藏在废墟黑暗里的墨绿色身影，它的金色翅膀十分影响它在废墟里的行动。
连三度进化者也没有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吗？
唐姝纳闷的心想。
“有九个头的蛇。”唐姝竭尽全力的用英语解释道。
她现在十分想念为了安全被他们留在外面的那位可怜的翻译官。
麦克奎格利在唐姝的注视下闭上了眼睛，他不依靠听力和视觉，纯依靠身体的触觉来判断唐姝口中“有九个头的蛇”的位置。
麦克奎格利猛然转身，唐姝的瞳孔伴随着他的行动瞬间竖成一根针。
所有尘埃在她眼中一帧一帧的播放，麦克奎格利的动作却成连贯的进行。
他肌肉暴起发力，血管内血压身高，凸显出胳膊上一根根的青筋，褐色的马丁靴踏穿地表，碎石扬起。
唐姝的视线追随着麦克奎格利的身影，隔着老远光凭视线都能感受到那个拳头扬起的劲风。
那股力气就像要把周围的空气生生撕碎。
麦克奎格利的速度让九头大蛇无处可逃，他一拳打爆了九头大蛇坚硬无比的蛇鳞。九头大蛇被打的那段身躯凹陷下去，蛇鳞四溅。
一片飞溅而起鳞片贴着唐姝的脸划过去，鲜血从唐姝的脸颊上流下，一滴血落在在裸露的钢筋上，发出啪嗒一声。
唐姝兴奋的盯着前方，不管那稍纵即逝的伤口，她的自愈能力让她现在并不在意这些小伤。
“吱”
九头大蛇爆发出尖锐刺耳的鸣叫。
九头大蛇还未来得及反击，麦克奎格利又一脚踏在它锤在地面的金色翅膀上，骨头爆裂开的声音混杂着这个巨型生物的尖叫回荡着这小小的废墟中。
唐姝瞪大眼睛，呼吸急促起来。
果然她跟三度进化者额差距太大了。
唐姝把自己的指甲在钢筋上磨了磨，跃跃欲试。钢筋因为她的指甲，留下几道清晰的抓痕。
但是很快，她闻到周围飘散的信息素的味道变得急促起来，仿佛在催促她什么。她挑了挑眉，漆黑的竖瞳深不见底。
麦克奎格利又揍了九头大蛇几拳，打到九头大蛇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等等。”唐姝这才慢悠悠的说道。
麦克奎格利睁开眼睛，回过头不解的望向唐姝声音的方向。
他在黑暗中看不见唐姝在哪儿，只能判断一个大致的方向。
“它在催我们了。”
唐姝从钢筋上跳下来，这次故意发出一点声音，好让麦克奎格利得知自己在哪儿。
麦克奎格利扯了扯自己的衬衫领子，在黑暗中行走。
九头大蛇的主脑睁开金黄色的眼睛，盯着唐姝的方向，美人一般的眸子里满是怨毒。
唐姝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连躲避障碍物都能不发出任何响动，是一个完美的潜行者。几乎每走几步，唐姝都不得不停下来敲击旁边的障碍物好让麦克奎格利跟上。
两个人来到了石碑旁边，这是唐姝第一次近距离观察石碑。前不久从这里跑出去的时候，还没有离的这么近。
石碑并不是单纯的一个石块，它上面有明显的细细的花纹，有规律的布满全身，有点像中国古代绸缎上的暗纹。
石碑孤零零的坐落在那里，没有九头大蛇的陪伴，它在黑暗里十分孤独。
在进化世界到来以前，它就有自己的思想吗？
唐姝的思维再次控制不住的想远了。
在没有这样的能力之前，这片土地就是这样享受了千百年的孤寂吗？
“你把人类带到这里来了！？”
石碑上浮现的话打断了唐姝的思路。
唐姝想到了一个抗战片。
怎么说的来着？
“就是你把鬼子引进村的！？”
别说，跟纽约现在的语气还挺像。
麦克奎格利看到了石碑上的中文，意识到唐姝是真的能和纽约对话。
他尝试着用英语问了句：“你是纽约吗？”
石碑没有理他，还在絮絮叨叨的职责唐姝。
“你不应该把其他人类带到这里来，连接的思维应该是我们两的秘密。据我所知，人类会排斥异类。你就是人类中的异类，你不应该让他们发现。”
唐姝挑眉，不置可否。
“你知道我是为何而来吗？”唐姝张嘴，拿指关节扣了扣石碑，敲击出沉闷的声响。
石碑沉默了一会儿，才浮现一行字：“交易。”
“那你能读懂我现在的情绪吗？”唐姝接着问。
“很奇怪的情绪。”石碑写道，“像火焰灼烧一般猛烈，又被你狠狠的压抑住。我之前也没有从你身上读到过。”
唐姝伸了个懒腰，目光飘渺，轻声说道：
“这种情绪下的人类大都很危险，因为他们会丧失部分理智，做出一些以前不敢做的不计后果的一些事。”
几行字后继浮现在石碑上。
“你说的对，我确实感受到了危险。”
“说正事。”唐姝话锋一转，“我知道你只能吸收活物的基因。”
“你要做什么？”
石碑未等唐姝说完就以极快的速度浮现出新的字样。
“交易。”唐姝重复了石碑刚刚的话，“你需要每天放一定的人离开这座城市，否则我旁边的这位整个纽约市仅剩的三度进化者，会杀掉你想要的所有人。在你成长道能吸取他们的基因之前，你会失去所有。”
“我还未真正拥有，谈何失去。”
石碑浮现了一句充满哲理的话。
唐姝面无表情的挑了挑眉，道：“那么这句话改为，你连拥有的机会都没有了。”
“告诉纽约，小姑娘。”
麦克奎格利突然插嘴，唐姝漆黑的竖瞳在眼眶里换了个方向，盯着他看。
“作为交换，我会永远留在纽约，直到它能够吞噬我。”
麦克奎格利说道。
唐姝睁大了眼睛，上下打量麦克奎格利，仿佛第一天才认识这个人。
如果英雄有固定的形容，应该就是麦克奎格利这样的吧。
唐姝想着。
她别过脸去，重新将视线注视在石碑上面，一双野猫一样的竖瞳危险的眯了起来。
“这个高等人类跟你说了什么？”石碑的语气竟然肉眼可见的有些忐忑。
唐姝叹了口气，说：“如果你答应我们的要求，作为交换，他会作为你的成长的食物留在这里。而如果你不答应，那事情就会走向极端，整个纽约市的人你一个也得不到。”
唐姝在石碑上磨了磨自己坚硬而锋利的指甲，慢悠悠的继续道：“也许，你能得到一堆没有生命活力的蛋白质和脂质，之类的。”
“你在威胁我？”
石碑质问唐姝。
唐姝皱了皱眉，否认了它的观点：“并不。这只是迫于形势。”
石碑考虑了几秒钟，一行字很快浮现出来。
“你想让我放走多少人？”
唐姝征询了一下麦克奎格利的意见，麦克奎格利估计石碑最多同意的人人数在五百人左右。唐姝想了想，开启了一波讨价还价。
“一万人。”
“这不可能，我看中的那些人必须留下，这么多人要不了几天就会走空。”
“那你能放走多少人？”
“最多一天一百。”
“那你还是什么都别想要了。”
“五百人？”
“五千人。”唐姝冷声道。
石碑思考了片刻，回复：“八百人，我最大的让步。”
唐姝状似无奈的耸耸肩：“再各退一步，一千吧。”
石碑犹豫了。
唐姝再接再厉的却说道：“你想要的人不放走。”
“人类不骗我？”石碑问道。
唐姝勾起唇角。
“当然。”
“我会把我要的人的名单写在自由女神的底座上。”石碑说道。
“记住我们的交易，如果人员多的过分我们随时会终止这场交易。”唐姝回答。
“成交。”
石碑浮现了最后一句话，久久再未出声。
唐姝转身冲麦克奎格利比了个ok的手势，看对方没反应，才想起来麦克奎格利在黑暗中看不到她，出声道：“搞定了。比你预估的多出五百。”
麦克奎格利很是惊讶，并不知道唐姝使用了怎样的计策。
“对了！”唐姝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不过她说对着石碑说的，“你刚刚好奇我的现在的情绪叫什么？”
“是的，我很好奇。”石碑很快浮现出一行字，语气中透露着一丝迫切。
唐姝漠然的开口，所有情绪被她压在淡然的语气下。
“人类喜欢称其为‘暴怒’。”
……
“走吧。”
唐姝一个侧翻，绕过了自己身后的石板，她急着回去看侯宇轩等人的情况，还要商量后继怎么混入那每天一千的名额中离开这里。
“嗯。”
麦克奎格利迈步通过唐姝可以发出的声音在黑暗中行走。
唐姝心情比刚刚愉悦多，她脚步轻快的从伤势不轻的九头大蛇身边路过，九头大蛇的主脑睁开眼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金黄色的眸子惊叹对唐姝投以复杂的目光。那双眼睛十分的人性化。
麦克奎格利注意到了这一幕，不知道原因。
又往前行走了一段路外面的光亮已经可以渗透进来，照亮部分的道路，麦克奎格利也可以勉强看清唐姝的身形。
但是突然，巨大的精神压力笼罩了他。
以他三度进化者的身体都承受不住这股巨大的压迫感，仿佛要把他战舰一般强大的身躯由内而外的挤爆。
麦克奎格利额头上青筋暴起，鲜血充斥了他的眼眸，血液从他的耳朵里流出，鼻血也滑落到他的嘴里。他咬紧牙关，凭借巨大的毅力才能做到不晕过去，但是他无法开口。一股无形的屏障笼罩在他和唐姝之间，以至于凭借唐姝的洞察力都没发现后方出了问题。
唐姝越走越远，完全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我连通了你的思维，你只能承受30秒。”
沉闷的心跳声在麦克奎格利的耳畔响起，也只有纽约这个庞然大物需要这么大的心脏来驱动。
“这是我的条件，人类，你听好了。”
“第一，你必须留下来。不然就算吸收不了人类的基因，我也会进行屠城。这是我刚学会的方式威胁。”
“第二，必须让唐姝离开这里，她不能阻拦在我进化的道路上。”
“第三，不可向任何人暴露和我交流的方式。”
“合作愉快，人类的领导者。”
纽约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所有话都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流畅不间断的就像人工智能。
麦克奎格利眼前一片黑暗，神经阻断影响了他的视线，他从牙缝里艰难万分的挤出一个字：“好。”
压迫感如潮水般褪去，从思维连接中释放了他。
麦克奎格利像一个醉酒的人，视线由黑暗引进光明，眼前一片模糊。他摇摇晃晃，左摇右摆，不出所料被障碍物绊倒，轰然倒下，胸前的黑天鹅别针掉落，在地上滚了几圈，滚到不知名的角落里去。
唐姝听到动静，如同受惊的猫一样跳起中猛转身。几秒前周遭还安静的像是没有人，唐姝还有点困惑，不知道是不是石碑散发的信息素影响了自己的判断能力。
但是后一秒，突然就传来了巨大的动静，毫无征兆，像是什么屏障比打破了一样。
唐姝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被警惕的调动起来，所有潜能在这一瞬间被激活。
麦克奎格利视线清明起来，他看向唐姝，微弱的光线下，唐姝眼中流淌着金黄色的光。像九头大蛇那样的金黄色，金黄色的虹膜配上她漆黑的竖形瞳孔，像一个前年的女妖，妖异而迷人。
他一与其对视，只感到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的身躯再度僵硬。
五秒。
足足五秒。
他觉得自己的身躯冷的像尸体，硬的像石头，无法动弹。世界离他远去，他再度什么都感受不到。
就像…
被石化了一样。
模仿者唐姝，是连纽约市都会畏惧的人。
第七十一章 纽约市之旅的尾声
唐姝满腹狐疑的跟着麦克奎格利回到了救助站。
一路上无论唐姝怎么询问，这位伟大的黑人三度进化者都对刚才废墟内短短几十秒钟发生的事只字不提。
唐姝好奇心都要炸了，恨不得找个什么东西死命的挠一挠，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想要知道。结果拿嘴巴紧闭的麦克奎格利完全没辙，最后只能满怀遗憾的作罢。
唐姝一路蹦蹦跳跳，十分活跃，全然不受高温的影响。
她的进化在不知不觉中进行着。
分别之际，麦克奎格利无奈的看着这个表面成熟，其实内心还很幼稚的小姑娘那双漆黑的竖瞳里充满了不甘心。
那双漆黑的眸子，完全没有半点金黄的颜色残留其中，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觉。
苏绸远远的从那边跑过来，看起来像是要跟唐姝说些什么，唐姝冲她不断挥手。
“等你的朋友治就好了，我派人送你出去。”
借助翻译官之口，麦克奎格利将这句话的意思传到了唐姝的耳中。
“啊？”唐姝挥舞在半空中的双手突然停顿，她听到这句话顿时愣住。
她没有想过对方会这么容易的放她们走。
“你太能闹腾了。”麦克奎格利勉为其难的笑了笑，“纽约市怕是容不下你。”
唐姝垂下了眼睑，麦克奎格利也不是傻子，当时发生了些什么他大抵还是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唐姝更惊讶于他居然这么轻易放一个能跟纽约市沟通的人离开。
“唐姝！”苏绸冲她叫道。
麦克奎格利见此情形，伸手拍了拍唐姝的肩膀。
“就这样吧。对于你这个年纪的人来说，你做的够多了。”
翻译官替他翻译了这句话。
做的够多了吗？
麦克奎格利疑似夸奖的一句话让唐姝有些找不着北。
我好像做了什么，又好像做的任何事都对未来的发展不造成任何影响。
这就要问薛定谔了。
唐姝晕乎乎，脑洞大开的想着。
“唐姝！”苏绸在唐姝又胡思乱想的时候走到她的旁边，重重的拍了唐姝一下。
“嗯？”唐姝重新回神，看向苏绸。
苏绸本能的觉得唐姝看起来又和之前有所不同，她那双漆黑的竖瞳眼睛变得更为妖异，惹人注目。
麦克奎格利和那位可怜的翻译官已经走了，唐姝后知后觉的在人群中搜寻他们的身影，左右看看没看见他们的身影。
大概是处理其他的事儿去了吧？
唐姝想。
对于这些人来说，事情远远还不算完。
“侯宇轩怎么样了？”唐姝向苏绸问道。
周围排队治病的人看着他们，混杂着一些伤患的呻吟，白色的被单开出鲜红的血花，病弱的人躺在那里，各种各样的声音和视觉上的刺激充斥唐姝的大脑，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情况稳定了很多，烧还没有完全退下来。”苏绸回答道。
兴许是具有和唐姝类似的感受，苏绸拉着唐姝的胳膊离开这个令人不舒服的地方，边走边说：
“我们在附近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能休息的地方，你跟这里的管理人员说了什么呀？他们甚至优先向我们提供了有空调的位置。”
唐姝被苏绸拉着，绕开了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她的背影让唐姝想起了在江城外的进化小世界遇见的女医生。
唐姝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人挤人的环境，无可避免的跟周围形形色色的人蹭到一块儿。
“现在不方便说，等会见了李晓昀他们一起告诉你们吧。”唐姝说道。
苏绸回头看了唐姝两眼，似乎在确认她没有受伤什么的。
苏绸开始说刚刚发生的事儿。
“你知道吗？刚刚你走之后，维塔尔来找我们了。”
“嗯？”唐姝抬起眼眸，等待着苏绸说下去。
“他把你的蜘蛛还给你之后就走了。”
唐姝等待了几秒，苏绸都没有接着说下去。
憋了几秒钟，唐姝忍不住开口问道：“没了？”
苏绸向她投以怪异的目光。
“没了。”
“他走了？”唐姝眨了眨眼睛。
“走了啊。”
唐姝思考了一下，道：“什么也没说？”
“没有！”苏绸用十分诚恳的语气说道，“什么都没说，把那个超级吓人的卷毛蜘蛛留下之后就走了。”
连个联系他的方式都没有留下吗？
唐姝低下头。
根本不用问都知道答案。
还挺令人伤心的。
唐姝心想。
她没有任何能再找到维塔尔的方式，这么一个人就这样消失在忙忙人海里的。
难得遇到一个有趣的人。虽然他身上疑点重重，但是…
这不正是他的有趣之处吗？
“我们要给小白菜弄个墓碑什么的吗？”苏绸看唐姝半天没说话，试探性的道，“如果你还保存着它的…尸体。”
唐姝摇了摇头。
“墓碑是给活人建的。”
苏绸被唐姝的话吓了一跳，质问道：“什么意思！？唐姝你想干嘛？”
“死去的生物什么都不知道，不需要这些虚无的东西。墓碑是给活人埋葬事关已死之物的记忆用的，我想我不需要。”唐姝的声音清清冷冷，听不出别的情绪。
“你不伤心吗？”苏绸惊讶的问，她了解唐姝的为人，知道她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很难想象她能这么快从悲伤中走出来。
“人们常说节哀顺变。”唐姝看起来并不在意，“我会节哀，因为我们没有悲伤的时间。一个危机的结束了，下一个很快就会来临，这不是我们熟知的安定和平的世界，时间不允许我们沉溺在悲伤之中。”
“但是。”
唐姝话锋一转，声音沉了下去。
“我不会顺变。”
唐姝耳中，沉重的来自地底深处的心跳声变得急促起来，仿佛在回应她的话。
“不是现在。”
唐姝轻轻勾起了嘴角，眼眸不受控制的流淌着金色液体一般的光。
“我们来日方长。”
唐姝轻声说道，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安慰着什么人。
……
侯宇轩的伤，在进化世界成型后高度发展的医疗水平下，仍然治疗了大半个月才好。期间，三个姑娘重新把自己浑身上下收拾的人模狗样。
李晓昀现如今是二度1阶进化者，苏绸是一度3阶进化者。
而侯宇轩和唐姝两个人，十分凄凉，进化等级和来这里的时候相比一点变化都没有。
唐姝，一度2阶进化者。侯宇轩，未进化。
每天一千人的出城名额看似很多，但是分散到整个纽约市的人中，那就是每天挤破头皮也要想办法挤进来的浩大场面。
唐姝等四个人，还有一溜宠物站在城市的边缘。等待着第二天12点的到来，钟声敲响，天空会从上而下裂开一道豁口，露出外面的世界。
这是唯一能通向外界的地方，需要手持通行证才能通过，如果想要强行通过，只会被守在一旁的活物自由女神像，给阻拦，她会手持火焰将没有通行证也想出去的人吞噬。
唐姝他们站在排队的人中间，无数人向他们露出羡慕的眼神。
“你说你的进化等级能骗过多少人？”
李晓昀用鄙夷的小眼神看着唐姝充好电的电子手环，上面明明白白的显示着一度2阶的进化等级。
唐姝耸耸肩。
她又不是故意的嘛。
“唐姝。”
侯宇轩拿着麦克奎格利的团队开的官方出城证，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翻看。
“嗯？”唐姝突然被叫名字，面露不解的望过去。
侯宇轩将通行证收好，揣进上衣皮夹克的口袋里确保万无一失。随着温度越升越高，人们研制出了能够抗高温的衣物，这大大增加了纽约市民的存活率。
“我觉得这其中绝对有猫腻。如果照你说的，你是唯一能跟纽约市连接思维的人，那么现存的纽约市高层不可能让你就这样离开。你离开后，双方怎么确保交易的后续进行？”
侯宇轩用质疑的语气说道。
唐姝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就算他们后续有别的计划，那也跟我没关系了。说不定…”唐姝说到一半想了想，“是怕我慢慢的跟纽约市结为一伙儿吧。”
侯宇轩揉着太阳穴，陷入久久的沉思。
“当…当…当…”
十二时的钟声敲响，天空从上而下开始裂开，化作一个拱形的裂缝。它的模样就像是一个纸箱子被人从外部拿手撕开，裂缝的边缘并不规则。
唐姝以前挺喜欢旅游，看过很多自然景观，各类大型溶洞。
但是都无法描述眼前场景的震撼。
唐姝不禁想到女娲补天时的那个天空中的裂缝是不是像眼前这个样子，天河之水由上而下倾落。
所有人都准备好了手中的通行证，推推搡搡的出去，前排的人冲出去发出兴奋喜悦的欢呼，有的人甚至因为重见外面的世界而喜悦落泪。
唐姝和她的朋友们走在最后，并不着急，他们更害怕在这种极度兴奋的情绪渲染下，人群中发生踩踏事故。
唐姝最后抬头看了眼守在开裂缝隙旁的自由女神像，伴随着斜向上仰头的动作，她白皙细腻的皮肤在阳光下美不胜收，侧脸的下颚线流畅骨感，一双漆黑的竖瞳妖异迷人，翘挺的鼻尖还保留少女的俏皮，那猩红的嘴唇却又仿佛带着眼镜蛇一样的剧毒，致命中充满诱惑。
透过熊熊燃烧的火焰，石像碧绿的眼睛好像也在看着她，她们隔空对视，这一眼悠远深长。
唐姝眼中金色的光芒流淌，宛如变了色的星河。
……
墨绿色的蛇鳞是黑暗中唯一有光泽的事物，它有些无聊的在废墟中四处游走，金色的翅膀长久没有张开，难受而无力的垂在身旁。
伴随着九头大蛇履带式的运动，碎石块和它坚硬的蛇鳞相互摩擦，是这片唯一的震动声。
从身下传来一股不像石块的触感引起了它的注意，它小心翼翼的挪开庞大的身躯，一个黑天鹅胸针静静的躺在角落里。
九头蛇的一只头颅好奇的低下来打量它。
黑天鹅的红眼睛里红芒跳动，仿佛有什么人透过这个玻璃媒介在看着这边。
九头大蛇的主脑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这股深深刻在它灵魂里的恐惧，比纽约市所带给他的压迫感更加可怕。
这里的变化同样引起了象征着纽约市思想的石碑的注意，然而还未等它开始辨认这是什么东西，那个黑天鹅胸针就破开地表，深入纽约市土地的内部。
“！！！”
纽约市大惊失色。
从来只有它强制连通别人思维的分，还未有任何事物能够不受控制的进入它的体内。
它惊恐而又无助的感受到这个胸针代表着一股意志，进入它的体内，又迅速进入它的精神层面。
胸针破开它的层层精神防御，准确无误的找到了它所在的位置，视若无物的将它的一切思维、知识剖析开，几秒钟解读了它的所有。
在漆黑又广阔如浩瀚宇宙的精神世界里，黑天鹅胸针内部的那股意志正在冷冷的凝视它。
这是真正意义上有什么东西找到了纽约，和它对峙。
“你好，纽约市。”
一个悦耳的女音响起，有股透过金属物质的沉闷感。
第七十二张 第一夜
佛蒙特州的气候冬长夏短，气温在冬季格外低，到了夏季却未见其暖。
从夏季的八月份开始的进化世界，兜兜转转将近三个多月，转眼间又到了凛冬。
佛蒙特州的伯灵顿迎来了它冬季的第一场雪，白茫茫的雪压弯了雪松的枝丫，草木在厚厚的雪盖下东倒西歪。连暖阳都透不过树丛间大雪的阴影，街道上清冷一片。
周围别墅房子家家门窗紧闭，将温暖锁在室内，无一丝暖流透出。
晚上六点，一个小小的身影行走在寒冷的街道上，他穿着单薄。
一顶鸭舌帽难以为他抵挡来自头顶的寒流，羽绒服被摩的破破烂烂，绒絮没有拍打均匀，一块硬一块薄的遍布全身。唯一最暖和的黑色紧身绒裤破了几道口子，露出里面冻得发紫的小腿，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他连个保护脖子不被风吹的围巾都没有，他不得不缩起上半身以乞求温暖。
几缕乱七八糟，满是污渍的暖棕色碎发从他帽子里不规矩的挤出来，耷拉在额前。
小男孩又一双罕见的紫色眼睛，即便脸上脏兮兮，嘴巴毫无血色，也难以泯灭那双令人惊艳的紫色眼睛。
那双眼睛美丽却又黯然无光，像一个半只脚踏进坟墓的将死之人的眼睛，唯有他口中时断时续呼出的白气才让他瘦小的身躯拥有为数不多的生命气息。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打开房门，寒冷的气流见缝插针窜进屋里，老人冻得打了个哆嗦。他迅速的将垃圾袋扔进门口的垃圾桶，转身进屋。
垃圾桶内已经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垃圾袋，没有人来清走。整片地区发出难闻的食物腐臭的味道，寒冷使苍蝇都不曾光顾这里。
若有所感一般，老人进屋前回头看了一眼，看见了那到小小的身影。
“唉。”
老头叹了口气，花白的胡子随着他的叹息颤了颤。
他满怀着歉意的关上门，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又要到夜晚了。
他心想。
屋子里的电热毯战战兢兢地工作，现代化的装饰壁炉却失去了它以往的作用，并没有炭火可烤。餐桌上摆着未吃完的早餐，咬了一半的法式可颂正在往餐盘里淌着巧克力酱。
老头靠在门上沉思，感受到室内的温暖，和透过门强硬的挤进来的寒冷。
思考良久，老人一咬牙，进厨房拿了袋面包，又给自己裹了层更厚的外套，匆匆打开门。
他半个身子从门缝里挤出去，扬起拿着面包的手。
“孩子！这儿！”
没有人回应他。
小男孩已经走的不见人影了，留下白茫茫的雪地上他踩出的脚印，慢慢被新下的雪附上一层白膜。
那一道道脚印自成一条小路，绵延不绝的穿到街道看不见的尽头，仿佛孤零零的在冷冬中兀自叹息。
……
“宇轩，你怎么看？”李晓昀呼出一口白气。
侯宇轩和李晓昀对视一眼，用一本正经的语气道：“大人，想必无论哪里的天气都想搞死我们。”
苏绸将唐姝最乖的一只猫三花，抱在怀里，瑟瑟发抖。
他们是凌晨十二点从纽约市离开，现在外面环境看起来比较正常，此时正直深夜。
四处黑乎乎的一片，每隔一小段距离就有一盏惨白惨白又昏暗的路灯，把路边都是树和别墅小花园的街道照的阴森森的。
肥肥不高兴的舔舔爪子，糊了把脸。
“知道长毛有多不容易吗？每次的花纹都有点区别，万一这次我不喜欢怎么办。”
成熟充满韵味的女声从肥肥那白白胖胖的身体里发出来，唐姝怎么听怎么不习惯。
“这个天气，连个鸟都抓不到。”乌云跳到唐姝前面，边走边不时回头看她。
大黑从唐姝的大衣里探出脑袋，加入聊天：“天气有区别？”
“这是哪儿啊？”苏绸弱弱的问侯宇轩。
侯宇轩回答道：“通行证上写的伯灵顿，是不是又没看？”
眼镜实在下滑的太厉害，侯宇轩不情不愿的伸出缩在袖子里的手把眼镜往上推了推。
“你怎么不冬眠？”玳瑁抬起头看着大黑说。
它走路的姿势很有特点，会顺拐。这导致了从后面看，它的小屁股在一扭一扭。
“我以前吃掉的无毒蛇好多都冬眠。”玳瑁骄傲的说道，
大黑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獠牙发出威胁的声音。
唐姝：“……”
听得懂人话又听得懂动物语言的她，觉得自己好像同时开了两个聊天窗口。
安娜的狗绳被唐姝牵在手中，靠在她旁边走，和她一起面色复杂的保持沉默。
“唐姝你不冷吗？”
苏绸快步赶上前，站在唐姝旁边和她并排走。
唐姝伸手挡住一半脸，装作说悄悄话的姿势，极其正经的说：“我要是说我完全不冷，你会不会打我。”
苏绸面色一僵，虽然她本来就冻的脸僵。
“会。”苏绸诚恳的回答。
唐姝双手插在口袋里，状似无奈。
洪都拉斯卷毛蜘蛛依旧趴在唐姝的头上，它富有极强黏性的足部茸毛让它总能稳稳的呆在唐姝的头发上。
从离开纽约市到现在，他们漫无目的的走了将近一刻钟，完完全全和人群散开。
从纽约市出来的人，固然喜悦无比，但是进化世界成型这么久，纽约市内的人之间都保持一股绝对的警惕，大家下意识的分散开来。
唐姝等人也不例外。
“还无法查询资料吗？”侯宇轩看着李晓昀摆弄电子手环，问道。
侯宇轩的身份电子手环早在纽约市被米歇尔抓走的时候被对方没收了，至今下落不明。
李晓昀摇了摇头。
“没有。”
李晓昀关掉了电子手环的界面，愤懑不平的怒骂起来。
“嘿！？还真是见了鬼了。这破玩意儿还赛博朋克区的高科技呢？纽约市都有信号，到这里没信号了！？咱靠点谱成不？”
“会不会在纽约市搞坏了？”
苏绸在唐姝身边，听到李晓昀骂骂咧咧的，回头看着她劝慰道。
“一坏坏三个？”李晓昀没好气的反问。
“哦…行吧。”苏绸懊恼的把头扭回去，“当我没说。”
侯宇轩啧了一声，又把跟天气相比十分单薄的衣服裹紧了些，感慨了句：“麻烦了。”
“不知道这里的情况，是个大问题。”唐姝环视四周，警惕的注视周围的变化。
“这里应该不是安全区。”苏绸小心翼翼的说。她抱着三花，嘴唇冻的直哆嗦。
树干被雪压倒，横档在路中间，唐姝一脚踹开，小腿不受控制的涌出一股电流，将踢开的树干电的焦糊。
“怎么说？”唐姝一脸假装无事发生，故作淡定的问道。
其余几个人也假装啥都没看到，继续刚刚的话题。
“你还记得我能大致预感到危险吗？”苏绸说，“在这里我明确的感受到了一股越来越近的危机感。可能…”
苏绸顿了顿，用不太确定的语气陪着困惑的表情说下去。
“和时间有关联，可是危险好像又不来自时间。”
唐姝回头和侯宇轩对视一眼，两人面面相觑，都想不明白。
“找个当地人问问？”苏绸试探性的提议。你
“现在？深夜十二点多？”李晓昀拔高了嗓音，语气充满质疑，“你去敲门对方会报警的吧！”
“小点声小点声。”唐姝压低声音，“大声喧哗也可能因为扰民被抓走。”
“噗哈哈。”苏绸明知道气氛比较严肃，可还是被唐姝逗笑了。
“找个考研的。多半这个点还没睡。”李晓昀调侃着，试图驱赶走夜晚的寒冷与寂静。
唐姝欣然加入这种调侃，她说道：“你咋判断人家考没考研？”
“头发少的多半就是了。”苏绸接话道，“考研使人脱发。”
“哈哈哈哈，太真实了吧。”唐姝轻声笑着。
“哇，你是不知道。”苏绸继续说道，“我在大学里面，老师问我们给学校带来了什么，我们居然一口同声的回答：为学校贡献了大把的头发。”
“我没上大学怎么也脱发？”李晓昀冷哼了一声。
唐姝不讲情面的直说事实：“熬夜秃头。”
李晓昀露出了一种地铁老人看手机表情包的表情。
三个姑娘的话题越跑越远，侯宇轩不得不开口拉住这三位大脑如同脱缰的野狗一样的女士。
“等明天天一亮就去问问这里的当地人吧。”侯宇轩企图出个靠谱的主意，“现在我们应该到处走走熟悉地形，找个能住的旅馆什么的。这里实在太冷了，而纽约市又很热，过大的温差会影响人体内环境稳态。”
“我现在就是饥寒交迫。”苏绸往唐姝方向挤了挤，“唐姝啊，你能让你的小宠物们搞个野味什么的吗？”
“这个天气上哪儿找野味去？”唐姝吐槽道，不过还是和苏绸一起用期望的眼神看向肥肥。
肥肥一脸不屑。
两人双双装作无事发生的收回目光。
李晓昀开玩笑的调侃道：“苏绸，你献祭一下，贡献大家怎么样？”
“不要！”苏绸把头一扭，“我身上没几斤肉，献祭我你们得不偿失。”
作为四个人中体重最重的某成年男子侯宇轩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感到危机。
唐姝看着前方白皑皑的路，黑暗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昏暗的白色路灯闪了闪，似乎是电压不稳。黑暗中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唐姝的眼睛迅速捕捉到了它。
可是，没有声音，没有气味传来。
唐姝的听觉和嗅觉都对眼前的路面向大脑反馈以和眼睛看到的截然相反的结果，眼前的街道上除了他们四个应该没有其他东西了。人、或者动物，都没有。
但唐姝又不相信自己眼睛出现了错觉，她十分警惕，任何感知上的不对劲都会引起她的注意。
“你们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
唐姝转身问道，停下脚步，把对事物的判断权交给小伙伴。
苏绸冻的嘴唇发紫，颤巍巍的说：“唐姝，你可别吓我啊，我挺怕的。”
想当初在江城的时候，也属苏绸的胆子最小。
“哈？你怕啥！怕鬼啊？”李晓昀十分夸张的裂开嘴，伸出冻成萝卜色的食指，指着苏绸毫不避讳的捧腹大笑。
侯宇轩一个未进化者，穿着这么少，在寒冷的气流中冻的脑子发昏，反应了半天才意识到唐姝在说什么。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安娜作为一只狗，比人类对周围的觉察更加敏感，它变得万分警惕，压低身子吓出飞机耳，嗓子里发出紧张的呼噜声。
路旁惨白惨白的路灯又闪烁起来，一个白色的身影飞过去，从地面窜起，钻进丛林里。
这次唐姝看清了，那分明，以及肯定就是一个人影。
可是没有声音，没有气味。
她对环境超乎常理的洞察能力，就是告诉她周围除了他们什么人也没有。唯独眼睛，看到了些理论上来说不该看到的东西。
唐姝脸色惨白，头皮发麻，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炸了。
她开始语无伦次，手指着李晓昀和侯宇轩身后，嘀嘀咕咕说了半天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李晓昀和侯宇轩纳闷的看着她，不明白她的意思，苏绸在一旁逐渐变得比唐姝的表情还可怕。
唐姝视线所及之处，街道上最远的那个路灯熄灭了。
唐姝的手顿在原地，心跳巨快。
紧接着，路灯又熄灭了一个。
又一个。
黑暗越来越近。
苏绸觉得自己已经要不能呼吸了，像是被谁掐住了脖子。
唐姝却觉得，还不如什么都看不见的好呢。
在她所看见的黑暗之中，冒出一张又一张的死人脸。
他们顶着皓白的大脸盘子，浑身上下毫无血色，穿着丧服，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四个人。
“你们回头…不不不！！！不是，你们还是别回头！！”
唐姝语无伦次的说道。
人在恐惧面前总是会失去控制，忘记自己到底有什么能力，或者能做些什么。
一个穿着白色裙子丧服的女人缓缓向他们靠近，她只有眼白的眼眶里还淌着血。
苏绸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唐姝弓起腰做出进攻姿态，她咬紧牙关，如临大敌。
李晓昀叹了口气，耸了耸肩，转身。
“哇！”
李晓昀发出一声惊叹，看着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女人，和她只有眼白的眼睛对视。
“姐妹，你发量惊人。”
李晓昀挥拳，一拳正中白衣女人的大脸盘子。
第七十三章 嘀嗒嘀嗒
李晓昀确定自己是挨到这张脸了。
但是很快，女人面部的触感从她拳头上消失，这个白衣女人倒着飘出去了老远，钻入地底。
李晓昀在接触女人的皮肤时，一股不像是肢体上传来的寒意直冲她脑门，给她整了个由内到外的透心凉。
苏绸哭丧着一张脸，声音几近破音。
“你们觉得这看起来科学吗！？”
三花在苏绸怀里小声的喵了一声。
唐姝看见远处黑暗中企图靠近的那些死尸一样的人，步伐一顿，但很快他们又继续靠近，朝他们围拢。
“他们越聚越多了。”
唐姝强装镇定的说道，难掩声音的颤抖。
侯宇轩和李晓昀相互对视了一眼，皆是十分惊讶。
唐姝不怕蜘蛛、蛇之类的东西，也不是很怕江城里那样具有实体但长相吓人的缺陷者，反而害怕这些理应存在于电影里的妖魔鬼怪。
“能打吗？”
侯宇轩看着几乎没什么害怕情绪的李晓昀，问道。
李晓昀盯着自己的拳头，摇了摇头。
她那一拳打在一个正常未进化者的脸上，鼻梁骨都能给他打爆，但是显然对这种似乎能在实体和虚幻之间相互转换的幽灵们来说没什么用。而且她的灵魂，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种东西，感到特别的冷，那股如落冰窖的感觉还没缓过劲来。
“跑吧。”
李晓昀说道。
她虽然看不见黑暗中有什么，但是听唐姝的语气，这样的东西不止一个。
四个人一回头就准备跑，除了唐姝齐齐脚步一顿。
唐姝看见她们停下，也止住了想跑的腿。他们身后一片漆黑，配合着天空中散发出微光的圆月，四面八方像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
后方道路上的灯也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一盏一盏的熄灭，整个街道上的灯，只有他们头顶上的这一盏还亮着。
头顶的这盏路灯，电压不稳定的时亮时暗，分外坚挺又执着的做好它的本职工作。
唐姝睁大眼睛看着周围，远处小树林里的墓地，土壤开始翻动。
石块被拨开，蛆虫被翻搅出来，白白恶心的虫子很快布满了整个墓地，爬在墓碑上，雪地上。
一只腐烂的手，戴着昂贵的手表，破开土和雪的混合物，唰的一声从地里伸出来。
这像是一个信号。
整个墓地的土壤骤然掀起惊涛骇浪，越来越多的死者从自己的坟墓里向上爬。有的在表层，有的在几百年前被埋在更深的地底，还有的被困在自己的棺材里。
一个腐烂了大半的脸从地里伸出来，下巴骨脱节，露出里面流着浓水的舌头，长条条的黑色多足虫在它的颅腔和鼻孔里钻来钻去，找不着头尾。
唐姝面如死灰，牙关不住的打颤。
棺材里的人不断捶打棺材，发出撕裂般的喊叫，震耳欲聋，咚咚的敲击声如同鼓点。
李晓昀急忙打开手环上的手电筒功能，像汽车的远光灯一样照亮前方的道路。
刚从地里爬出来的僵尸大队闻到活人的味道，跃跃欲试的向她们的方向跑。
一个尸体浑身烂的没几块肉，骨节之间只有几根筋和破烂的皮相连，肚子里的东西走几步往下落一点。最后没走几步，自己压垮了自己，手骨让后来的僵尸绊了一跤，对方压在了它的身上。
李晓昀换了个方向，看着路灯熄灭的前方。
她看清了大概的情况。
“……”
她沉思了片刻。
“刚刚长了脚跑过去的是南瓜吗？”
李晓昀狐疑的侧头问侯宇轩。
整个寂静的街道活了起来，鸡飞狗跳，热闹异常。
唐姝清晰的听见了电锯的声音，从她右边传来，伴随着随之飘来的汽油味。
突入起来的声音让唐姝实打实的吓的一跳，直接跳到唯一亮着的可怜兮兮的路灯上面，像一只猫一样双手双脚着落在一个点，蹲在那儿。
唐姝回头，漆黑的竖瞳睁得老大。
在她右边斜后方的第三个房间里，出来了一个套着鬼脸面具的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手持电锯，电锯伴随着他的拉锯发出阵阵嗡鸣，冒着油烟。他家的房子窗帘打开，二楼卧室玻璃窗里映照出一个吊死的女人。
苏绸噗通跪在地上，抱住李晓昀的大腿，“哇”的一声就哭了。
三花从她怀里摔出，四只脚稳稳落在地面，看看那些幽灵，又看看那些丧尸，猫毛一点点炸起来。
在唐姝惊恐的注视下，那个带着鬼脸面具的男人，像定格动画中的人物一样，一秒脑袋转动一个固定的角度，一点点的，他头的方向对准了唐姝等人。
明明是个鬼脸面具，面具的嘴角却慢慢越裂越大。
“跑！”
唐姝吼出来。
她的身体比速度更快，直接跨步在一个又一个路灯上，像猫一样跨越。
那个带着鬼脸面具的男人，拉着锯子就冲了过来，电锯响着摩托车一样的轰鸣声，伴随着面具底下男人的狂笑，响彻夜晚。
李晓昀看着越来越多的僵尸，密密麻麻的让人头皮发麻，寻思着就算自己再能打，被这么多不怕疼的东西围殴也难逃一劫。她一手拉起苏绸，一手拉住侯宇轩，跟着唐姝在路灯下面跑。
肥肥落在最后，它霸气的一个回身，眯起眼睛弓着腰，灿金色的眼睛凶恶的瞪着那些幽灵，恶狠狠的呼噜声从喉咙里冒出。
幽灵群被这只猫吓退几步，停在原地一时不敢动。
肥肥回头看着远去的唐姝等人，快步追了上去，它的速度极快，轻轻松松追到最前面。
肥肥一走，幽灵们犹豫了一下，又被生人的味道吸引，继而追着唐姝等人的步伐。
苏绸跑着跑着，听到身边传来“唔哩哩哇啦啦”的怪声，惊恐的扭头一看。
一个刻着张脸，长了脚的南瓜居然在跟她一起跑，看见苏绸看过来，似乎还有点紧张。
“啊啊啊啊啊啊啊！！！！！！”
李晓昀捂住耳朵都难以阻挡苏绸的魔音灌耳。对方现在根本不需要她拉着跑，一个人跑的飞起，一度3阶的进化者跑出了二度进化者的气势，健步如飞。
安娜一身陨石色的毛为她抵御住了寒冷，它作为一只进化过后的边牧犬，跑的也不慢。但它现在满脑子都是“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为什么要被追？谁追我？我为什么要跑？”
介于唐姝很久没有溜它了，它作为一只好动的边牧犬，跑的还挺欢乐。
唐姝虽然害怕，但是还是保持着理智，她保持着李晓昀等人能跟上的速度，找准怪物最少的地方，往这群妖魔鬼怪的包围圈外跑。
李晓昀感受到身后一股不正常的寒风，好像要把她的灵魂都冻僵硬。
她回过头，巨大的黑色马匹占据了她的视线。
黑色的高大骏马身着战甲，背上坐着一个同样穿着战甲的男人，银灰色的甲胄映着月光的光辉，神圣而俊美。
唐姝同样回过头来看了一眼。
真是个美男子。
唐姝虽然害怕，但内心仍然控制不住的想要吐槽。
美的不禁让人想，他要是有头就好了。
骑着高大黑色马匹的无头骑士从地下奔跑的三个人身体里穿了过去，三个人全都感觉自己血管里的血液停止流动，心脏像是再也不会跳动了。
肥肥喵了一声。
马匹和那个无头骑士双双一惊，仿佛吓了一跳一样飞速跑开了。
唐姝听懂了肥肥在说什么
只有霸气十足的一个字。
“滚。”
唐姝震惊的同时也不忘在黑暗中寻找。
在所有门窗紧闭的别墅房屋中，只有一间别墅是亮着灯的，亮着柔和的暖光灯，隔着老远似乎都能感受到其中的烤面包的香气。
那间屋子在最靠近森林的地方，外层围绕了两圈鹅卵石，房子在鹅卵石的正中央。以房子为中心，用红色的油漆画着巨大的魔法阵，大的圆环中又套着小圆环的魔法阵。房屋窗户上的窗帘半掩盖着，露出里面装饰用的星星灯。四五只猫头鹰和一只黑猫蹲在房檐上昏昏欲睡，外面吵闹的动静似乎完全影响不到它们。
看起来就像一间庇护所。
唐姝心想。
唐姝蹲在路灯上，等着李晓昀等人从后面跟上来，她在上面对下面的人喊道：“我好像看见了一间安全屋！”
侯宇轩在苏绸“去去去！！！去去！赶紧过去！”的声音中做出决定。
“过去看看！后面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越来越多了！”
唐姝闻言，开始带路。
这并不难过去，因为那间房屋就在这个街道的尽头，最靠近森林的地方。
……
当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没有人敢打开自己的房门和窗户。
一群年轻人拥挤的堆在客厅里，沙发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人坐着，没找到自己位置的人不得不坐在地毯上或者是同伴的腿上。
这栋房子看起来遭遇了些人为的不幸，厨房的玻璃窗破了几个大洞，被地下室找来的木板随意的堵着，寒风从木板的缝隙中透进来，一直灌到客厅里。
好在客厅里的人实在太多，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寒冷。
外面传来鬼怪的嘶吼，还有奔跑的声音，甚至还有僵尸锤门撞击声，让这群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年轻们陷入恐慌。
从二楼阳台传来吱呀吱呀的声响，似乎是阳台的门被风吹开了，寒流自上而下的流入这个温暖的客厅。
“谁去关二楼阳台的门？”
一个看起来十分妩媚的女人依偎在她伴侣的怀里，开口问道。
没有理会她的发问，谁都不想离开人群，上去查看。
女人环视了一圈，看向一个人。
“萨沙？”
那个女人叫道，冲其扬了扬下巴，示意她上去。
所有人都看向那个被叫做萨沙的女孩，有些人面露同情，面色复杂，但是所有人都在等着她去，没有任何一个站出来为她声辩。
萨沙站起身，左右环视，许多人都避开了她的眼睛。
那个妩媚的金发女人是个异能者，在他们这个小群体中享有女王一般的待遇。
萨沙极不情愿的拿起一个除草用的镰刀，这是用来在突发状况中护身用的，她在沉默中走上楼梯。
她另一只手扶着楼梯，一步一步的上楼，老旧的地毯发出潮湿的霉味，跳蚤们在楼梯的边边角角里狂欢。
二楼并没有什么危险，至少在她感知中没有。
寒风吹起阳台的门帘，放进皎洁的白月光，很久没上油的门在风中摇曳，咯吱咯吱的像是老巫婆在笑，回荡在午夜里诡异渗人。
萨沙无奈的摇了摇头，拿着镰刀的手放松了些，走过去拉住门把。
外面浩浩荡荡的僵尸满街游走，幽灵们无所事事的飘在空中，偶尔有幽灵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又看看二楼阳台门上的驱鬼令，它们重新低下头，眼神浑浊茫然。
萨沙惊讶的发现，今夜外面可能有人类在行动。因为她听见了人类女子的尖叫，还有他们清晰的说话，但可能不是英文，她听不懂那些人在说什么。
找死。
萨沙心想。
没有什么人能在外面活过一晚上，除非是女巫麾下的猎人。可是听这尖叫声一看就知道是误入这里的新手。
这又将是一个会被血染的夜晚。
萨沙摇了摇头，准备关上门。
这时，她的视线被楼下一个小小的身影所吸引，刚才她以为那又是一种鬼怪，混在幽灵中，无数的幽灵从他身体里穿过去，僵尸从他身边走过，还有那些奔跑的南瓜，长着尖耳朵面相可怖的妖精，没有鬼怪对这个小个子有任何反应。
但现在那个小小的身影正抬起头看着她，脏兮兮的小脸在冷冬里冻的发青。
这是一个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小男孩，拥有一双罕见的紫色眼睛。
第七十四章 巫师
李晓昀帮苏绸一脚踹走了跟着她们身边跑的南瓜。
这个超大的南瓜在地面上滚了两圈，两只小脚脚朝上举着，半天翻不过身来。最后它像乌龟一样挺身，才摆正了自己的方向。
南瓜头的表情看起来还有些委屈。
在苏绸的尖叫声中，李晓昀从容的抢走尖耳朵妖精的狼牙棒。
尖耳朵妖精被抢走趁手的武器，对着李晓昀龇牙咧嘴。李晓昀翻了白眼，顺手敲晕了这只长得丑的妖精，吓得旁边几只尖耳妖精匆匆躲开。
李晓昀边跑边回头。
那个拉电锯的鬼脸男人跑的奇快，一看就不是正常人的速度。
他狂笑着冲过来，冒着烟的电锯顺带锯开了几个行动迟缓的僵尸。
李晓昀将狼牙棒当成标枪精准的扔过去，正中靶心。
狼牙棒砸中鬼脸男人的脑袋，发出咣当一声。
“bingo！”
李晓昀伸手比了一个开枪的手势，哈哈大笑着扭头追上苏绸等人。她迈着轻松而愉悦的步伐，又蹦又跳的逃跑，乌黑的秀发在寒风中张扬的乱飞。
虽然带着个未进化的侯宇轩，但是唐姝以外的两个姑娘进化等级都不低，这点距离和速度跑起来并不吃力。
在侯宇轩跑的喘不上气来的时候，李晓昀一把抱住侯宇轩的腰，将其抗在肩上。
白皑皑的雪盖路面，被李晓昀踏碎溅起底层的泥浆，半化不化的雪结出薄薄的冰层，滑到让后面追来的僵尸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层层叠倒。
唐姝在街道两边的路灯上来回跳跃，修长纤细又充满暴戾因子的长腿划破月色，看似刚猛的动作却又十分灵巧轻盈。
一行人几只动物，以一种声势浩大的方式压街，把和谐的妖怪群搅的鸡犬不宁。
……
“快到了！前面就是。”
站的高望的远，唐姝很快带领着一行人到了那间没有鬼怪侵扰的别墅屋附近。
唐姝的速度最快，她从路灯上跳下来，上前一个猛扑，稳稳的落在地面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一直停在房檐上的猫头鹰睡眼惺忪的猫头鹰注意到了她，突然睁大它的眼睛。这是一只谷仓猫头鹰，拥有夸张的大白脸，十分有它的个性特色。
“咕？”
这只谷仓猫头鹰发出了困惑的叫声。
耳朵及其灵敏的肥肥听到了其他物种的叫声，灿金色的眼睛往猫头鹰的方向一横，凶狠的瞪了它一眼。
谷仓猫头鹰吓得差点从房檐上掉下去。
它抖了抖毛，把自己炸成蓬松的一坨。
其他几只猫头鹰和那只黑猫听到它的动静，从睡梦中醒来，齐齐回头望着它。
谷仓猫头鹰尴尬的哼了一首小曲儿缓解气氛。
唐姝的速度是最快的，根本没有鬼怪能从后面追上她。但是越来越多的妖魔鬼怪从侧面追过来，唐姝率先跨入了魔法阵。
其他几只猫头鹰把视线从那只哼歌的谷仓猫头鹰身上移开，瞪着一双卡姿兰大眼睛看着这个非法的入侵者。
它们互相交流了一下，一只褐色斑点的领角飞了下去，从窗户那里专门给猫头鹰预留的小入口钻进温暖的屋内。
那只黑猫也顺着房屋侧面的排水钢管爬下去，跳到画有魔法阵的草坪上。
唐姝听到猫跳下来带起的风声，显而易见的注意到它。她看着这只黑猫，觉得这只猫跟肥肥他们有些不一样。
“喵。”
这只黑猫冲唐姝叫了一声。
唐姝听清了黑猫说话，但竟然没明白它在说什么，听起来居然像念了句咒语。
“啥？你说啥？你再说一遍。”
唐姝对那只黑猫喊道。
黑猫震惊了。
“喵喵喵？”
它活这么大，第一次对自己的到底是哪个物种产生了怀疑。
这次唐姝听清楚了，这是一句类似于“卧槽！？”或者说“wtf！？”这样的震惊感叹词。
她跨物种交流的能力没出问题呀。
唐姝纳闷的想。
她的听力也十分准确。
所以这只猫开口的第一句到底说了什么？
唐姝低头，自己正踩在一个小型的魔法阵上面，而这个用红油漆画成的魔法阵与刚才状态不同，它开始散发出淡蓝色的光芒。
唐姝疑惑的一步跨了出去。
“喵喵喵喵喵喵？？？”
黑猫陷入呆滞，它震惊的盯着唐姝刚刚站着的那个魔法阵，两腮的肉肉都被挤了出来。
唐姝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只猫突然就语无伦次的说起了脏话。
但是她没有时间理会这个，李晓昀等人也后继赶了过来。
还未等唐姝出手，李晓昀就刚猛的一脚踹开挡在她面前的僵尸。这名趴在鹅卵石外紧盯住唐姝的僵尸显然没有料到后方会有危险，它毫无防备的被李晓昀一脚踹飞到树上，撞了个四分五裂。
苏绸尖叫着拍飞了一个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在唐姝、李晓昀、侯宇轩三个人惊讶的目光下破开从另一侧赶来的妖精们的层层包围圈，顺利闯入鹅卵石圈的范围。
苏绸一进入安全范围，整个人就浑身松懈了下来，瘫坐在草坪上，仿佛死里逃生。
唐姝冲过去检查她的状况，在发现她仅仅是脱力之后，便放下心来。
李晓昀把侯宇轩从肩上放下，侯宇轩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别墅的房门打开，很轻很轻，但是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唐姝的耳朵。
她一扭身，从帽檐下露出的漆黑的竖瞳直勾勾看过去，极具威慑力。
一个精致的小女孩错愕的看着她们，被唐姝的眼神吓的僵住，手握着门把，开也不是关也不是。
她有一头淡金色的长发，头顶巨大的巫师帽前倾挡住了小女孩的视线，在唐姝的注视下，她也不敢用手扶。
夜晚卷起的风吹动她上半身的藏蓝色软妮子短斗篷，黑色和蓝色的拼接小短裙刚好到膝盖，露出下面一双细长的小腿。
小女孩那双黑色的绑带马丁靴让唐姝多看了几眼，因为那正是唐姝喜欢类型的靴子。
唐姝冲小女孩友好的笑了笑，开口用英语说道：
“别怕，我不是什么好人。”
侯宇轩艰难的扶额。
李晓昀听了只想摇头。
唐姝说完扭头呸了一声。
这英语烫嘴。
唐姝重新组织语言说道：“别怕，我真的不是坏人。”
苏绸闻言绝望的叹了口气。
果不其然，其他三个人都发现这个小姑娘更紧张了。
小女孩看了一眼呆滞在一旁的黑猫，又看看唐姝旁边散发着蓝光的小型魔法阵，她颤巍巍的后退一步，从小腿都能看出明显的颤抖。
好在，很快从屋内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化解了场面的尴尬。
“伊莎贝拉，让客人进来。”
小女孩很快转变了态度，脸色转变的速度堪比川剧变脸。她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是的，夫人。”
这个名叫伊莎贝拉的小女孩为唐姝等人打开了门，站到一边，背着手等他们进去。
唐姝最后一个踏上门口的台阶，伊莎贝拉盯着她猩红的嘴唇。
仿佛带有剧毒的嘴唇有着很有特点的尖尖嘴角，现在十分自然的下垂，让它所有者的面容看起来十分具有攻击性。
唐姝注意到了伊莎贝拉的视线，也看着她。
伊莎贝拉一和唐姝对视，就视线躲闪的往后躲，瑟缩的看了眼不远处还保持呆滞的黑猫。
房间内的温暖被看不见的结界阻挡在门口的玄关处，一点没有漏到外面去。进门后的温度和门外的温度完全是两个世界，这让侯宇轩感受到几乎冻成冰块的血液开始融化，重新流淌在自己的血管里。
房内铺着高档的白色天鹅绒地毯，干净的一尘不染。在暖黄色的灯盏下，给人以温和的视觉感受。房顶吊着一个完全由燃烧的蜡烛组成的吊灯，地面没有蜡油。四周装饰了无数星星灯，没有电线连接，它们飘在半空中，一上一下的浮动。
客厅里摆着三张沙发，环绕着一个正在烧着柴火的壁炉。壁炉上方挂着抽象派的油画，画着一个女人和一个男孩，两人的面部都被画师狂野的笔触打乱。
厨房里飘出南瓜粥的香气，李晓昀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噜一声。
是拿那些长了脚的南瓜做的吗？
唐姝忍不住联想。
沙发上坐了三个男孩和四个女孩，全都带着巫师帽，穿着斗篷或者类似斗篷的服装。他们用各色各样的眼神打量着唐姝一行人，有怀疑还有好奇，甚至还有厌恶。
唐姝能从每一个人的眼神里感受到他们形形色色的想法。
一个带着女巫帽的骨感女人背对着唐姝等人，端坐在壁炉正对面的沙发上。她挽着高高的发髻，用一根朴素的木簪子固定住。
女人背对着她们，悠悠的开口。
“晚上好，女士们，哦...还有这位先生。我叫阿丽莎，是一位亲近人类的女巫。”
她的声音如烟，飘在空中，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挥一挥手就能散去。
第七十五章 身份不明的女士
银质的水壶跑过来给唐姝倒了杯热巧克力。
这个水壶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壶嘴对着唐姝的方向，朝她深鞠一躬。
唐姝疑惑了一会儿。
这个时候应该起身回礼吗？
唐姝喝了口热巧克力，偷偷打量周围都坐着没吭声的众人。
算了，还是比个心吧。
水壶看到唐姝偷偷冲它比的手势，没明白其中的含义。
是要再来一杯的意思吗？
水壶满腹狐疑的回到三个沙发中间的茶几上。
四方形的茶几铺着灰褐色的桌布，上面一排玻璃试管中装着金黄色的试剂，下层深邃，中层浑浊，上层澄澈。试管架旁边放着小块打磨好的紫水晶瓶，全都拿木塞子塞住。
女巫阿丽莎冲那几个孩子摆摆手，几个正在交头接耳的小孩迅速收起书本和笔记本，抱着厚厚的羊皮纸推推搡搡的上了楼。
一个小女孩落在最后，匆忙的放下喝了一半的蓝色液体，紧跟他们后面。
几个孩子似乎刚刚讨论的是关于唐姝的内容，他们一边上楼，一边偷偷打量着这个东方姑娘。
唐姝看着刚刚那个小女孩喝的东西，蓝色的液体装在形状类似于瓦罐一样的杯子里，液体内还有蓝紫色的细闪，像是移动旋转流淌着的银河，冒着气泡。
肥肥等五只猫像是在自己的地盘里一样那么随性，懒洋洋的趴在地摊上和沙发脊上。
安娜跑累了，趴在唐姝脚边打了个哈欠。
女巫阿丽莎肩上蹲着一只领角，她等着面前几个冻僵的人暖和过来，吓到崩溃的人重新恢复神智，才开始说话。
“你们是第一次来这里？”
女巫阿丽莎有着很深的眼窝，深褐色的眼睛，高高的颧骨，拥有颜色复古的红唇。她身穿墨绿色的修身长袍，衣服的竖领口脱显出她修长的脖子。
阿丽莎的坐姿十分讲究，身上每一处都显得严谨一丝不苟。
“是的。”唐姝把装有热巧克力的杯子放在腿上的托盘里，“我们从纽约过来。”
唐姝等人在说英语的环境里呆了那么久，总算是进步了很多，尤其是在纽约呆的最后半个多月，每天都要跟不同的人交流。
现在用英语交流已经没有太大的问题。
听闻唐姝等人来自纽约，女巫阿丽莎表现出了比刚刚大得多的兴趣。
“最近每天都有很多从纽约来的人，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四个人都露出不解的表情，摇了摇头。
唐姝、苏绸、李晓昀和侯宇轩，四个人装傻充愣的本事一个比一个强，表情自然到无懈可击。
女巫阿丽莎叹了口气，晃了晃手里拿着的高脚杯，杯子里装着浅红色的饮料，表层漂浮着一层云雾一样的白气。
她觉得从这群人口中，也探寻不到什么重要信息。
“你们知道这里是哪里吗？”女巫阿丽莎继续问道，她的声音很有感染力，非常能勾起人的困倦感。
“伯灵顿。”侯宇轩推了推眼镜，回答道。
“除了这个呢？”
四个人齐齐摇头，看起来铁憨。
他们的模样让女巫阿丽莎放下了部分警惕。
伊莎贝拉关上了门，唐姝循着声音看过去。
伊莎贝拉扶正了自己的巫师帽，怀里抱着精神错乱的黑猫。她站在不远处，唐姝注意到女巫阿丽莎并没有让这个小女巫跟其他孩子一样离开。
“在这里，镇子上居住着人类，森林里是吸血鬼和狼人的地盘。”女巫阿丽莎说道。
苏绸打了个哈欠。
唐姝注意到伊莎贝拉放下黑猫，从书架上拿下了一本厚厚的书，破旧的硬封皮上画着繁复的魔法阵。
伊莎贝拉翻开一页，羊皮纸质的书里长出了某种植物的幼苗。
“每当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连接地狱的大门打开。幽灵、精灵、僵尸大肆活动，人类会遭到鬼怪的攻击，这种攻击会持续到清晨六点。而我们亲人类的女巫能帮助人类在夜间免受这种攻击。”阿丽莎说道。
“当然。”阿丽莎女巫阿丽莎继续说，视线顺着唐姝的视线看了眼伊莎贝拉，“我们的帮助不是免费的。”
“可是我们刚从纽约市出来，现在身无分文，也没有任何物资。”侯宇轩看着阿丽莎的眼睛，面露难色。
“你们可以做我的猎人。”阿丽莎似乎对这样的情况习以为常，她连眼皮子都没抬，“和我签订契约，替我做事。”
伊莎贝拉偷偷的将眼睛从书上移开，趁着女巫阿丽莎背对着她的时候，偷偷的打量唐姝一行人。
唐姝的五只猫野性十足，但是身上并没有任何魔法痕迹。那只陨石色的边牧犬在唐姝脚边趴着打盹，一只洪都拉斯卷毛蜘蛛牢牢的趴在她头上，唐姝黑色的宽大长风衣下还存在另一股生命的气息。
老实说，单从行头上来看，唐姝的形象并不比这群巫师们正常多少。
壁炉的火烧的旺盛，将近凌晨一点，配上女巫阿丽莎催眠的嗓音，苏绸坐在能将整个人都陷进去的柔软沙发上，越来越困，睡眼惺忪的时不时闭上眼睛。
“做什么事？”侯宇轩问道。
女巫阿丽莎解释道：“收集魔法材料，维护和平，阻止那些想要从自己的地盘跑出来的高等妖怪们，它们会比你们在镇上所见的低级妖怪难缠的多。或者以我的名义介入吸血鬼和狼人的战争中，我们巫师也要从中取利。”
“作为从纽约市出来的高等人类，对你们而言这些危险的事情应该很轻松吧。”
女巫阿丽莎手肘靠在沙发扶手上，微微侧头，手拖着自己的下巴。
纽约市表面的制度，让能出来的人大多数都拥有很高的进化等级，外界的人产生这样的认知并不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壁炉里的火焰燃烧发出噼啪声，女巫阿丽莎和侯宇轩讨论起契约的具体事宜。
对于在纽约几个月来都每天在进行高危活动的几个人来说，女巫阿丽莎的契约并不过分，甚至比纽约市的活动内容要轻松的多。
正所谓对比产生美。
伊莎贝拉神情恍惚的看着壁炉的火焰，火光映照出那几个人的影子，伴随着火焰的跳跃而颤动。
“所以按照契约，帮助我们接触到鬼怪灵体的魔法道具都由你们提供？”侯宇轩拿着契约书仔细看，“那么除此之外的其他武器呢？夫人。”
伊莎贝拉注意到那个最特别的一身黑的东方姑娘在走神，并没有认真听她的朋友和女巫阿丽莎的对话。
猫咪们的影子投在墙上永远都那么好看，特别是它们尖尖的耳朵。
伊莎贝拉心想。
李晓昀的影子投在墙上，刚好受沙发背的限制，变得扭曲，像是一个在放声尖叫的鬼。
“一把水晶刀，一条魔法药水浸泡过的藤鞭，和一个能抵御吸血鬼精神控制的指环。作为你们是新上任的礼物，这并不在我们的契约之中。我说过，我是亲近人类的女巫。”阿丽莎说道。
侯宇轩想了想，把眼睛往上推，他继续说道：“契约没有别的问题。照你这么说，还有不亲近人类的巫师？”
“哦，是的，先生。”女巫阿丽莎喝了口高脚杯里的浅红色半透明的饮料，接着说道，“他们自成一派，同吸血鬼和狼人生活在森林里。”
侯宇轩摸了摸下巴。
如果女巫阿丽莎能将其他巫师、吸血鬼、狼人阻挡在森林里，岂不是说她与其他的巫师相比，最特别？
难道是因为她利用了人类进化者的力量？
侯宇轩思考着，签下了契约书。
“夫人，为什么这么晚，您和孩子们还不休息。”苏绸问道。
阿丽莎看向苏绸，回答：“显而易见的问题，为了同时满足吸血鬼和人类的作息习惯，我们只能在清晨8点到下午5点休息。”
苏绸点了点头，看向唐姝，发现后者根本没有仔细在听他们说话，目光盯着一个地方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伊莎贝拉望着墙上的影子发呆。
在平时，这是女巫阿丽莎所不允许的。
因为阿丽莎要求他们这些小巫师，必须时刻利用起自己宝贵的时间，学习更多的魔法知识，不然就会被森林里的其他巫师超越。发呆、开小差这样的行为，只要被阿丽莎逮到，就会被惩罚写更多的作业，画多几倍的魔法阵。
伊莎贝拉盯着影子看了很久，现在是安全的，女巫阿丽莎在和她的猎人们谈话时不会关注他们这些小巫师。
伊莎贝拉盯着影子看久了，愣是看出了些不对劲。
1、2、3、4…
伊莎贝拉揉了揉眼睛，又数了一遍。
1、2、3、4…
伊莎贝拉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头抬起来，完全不顾是否会被女巫阿丽莎惩罚。
怎么回事儿？
在场坐在沙发上的一共有五个人，却只有四个人的影子。
她一个一个看，找出哪个影子对应的是谁。
“夫人！”
伊莎贝拉惊呼道。
女巫阿丽莎转过身来，皱着眉头，面露不解。
“怎么了？伊莎贝拉。”
伊莎贝拉伸手指着唐姝，惊讶中又充满敌意。
“她没有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