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偶遇
两侧的透明玻璃柜陈列各式各样酒瓶酒杯，荧光粉的喷漆喷洒在玻璃上，绘成女人高跟、嘴唇的图案。
蓝色紫色的灯光覆盖四周，全息投影投射出模拟女性柔软的线条，虚幻的在空气中扭动，音乐环绕，声音轻柔，放着缓和暧昧的歌，就像有人在耳边低声说话。
酥到骨子里的靡靡之音，配上挥发出的酒精，气氛令人昏沉。
唐姝东摸西瞧，跟在苏绸后面，手指划过部分荧光物质。她好奇的打量指尖残留的一点的荧光物质，粉粉的涂料，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淡香。
是含有什么药物吗？
唐姝将指尖凑到鼻子底下嗅了嗅，除了香味更加浓郁以外并无其他反应。
“带你来见见世面，没叫你偷鸡摸狗，怎么跟做贼一样？”李晓昀揪着唐姝衣服的后领子将她拽到自己身边，顺势搂住她的脖子。
李晓昀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教育唐姝：“给姐姐听着，挺直你的胸膛。平时打架的气势呢？拿出来呀！别在外面叫人欺负。”
唐姝眨眨眼睛。
她听到高跟鞋碰撞地板发出清脆的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近。眼前磨砂质感的半透明门帘隔开内部和外面过道的部分视线。
李晓昀撩起门帘，走进去。
“喝点什么？”
酒保感觉到有人走近，擦干净手中的玻璃杯，头也没抬的问。
“看看。”李晓昀走到吧台旁，仰头看向浮空投影出的酒水单。
唐姝站在离李晓昀很近的位置，酒吧内的光线十分昏暗，透露着暧昧似的朦胧气息。周围形形色色的人大多有自己的小团体，聚在一块儿，吧台旁少有落单的人，但他们要不是看着别人，要么就是被人注视着。
以她的眼睛看清楚，但唐姝判断如果是正常人，凭借周围的光线，根本看不清酒吧内的每一处。
如果看不清楚每个细节，在唐姝的理解中就不是个非常安全的地方。
整个吧台成三角形，吧台中间圆柱形的旋转酒柜，位于酒吧正中央，连接至二楼。
两个酒保在里面调酒，不停的忙碌。
这里也是整个酒吧内部光线最亮的地方，橙黄色和蓝色的光线交叠，绚丽的五彩吊灯透过倒挂在金属架子上的玻璃酒杯将吧台大理石桌面映照的色彩斑驳。
除去一楼的卡座以外，透过二楼的玻璃窗能看到雅座里也有些人，有些雅座的窗帘被拉上，透过薄薄的窗帘，影影绰绰不真切，唯独看见令人遐想的影子。
“这么暗的灯光，正常人想在这里看书都不行。”唐姝四处打量后，总结道。
“.……”
挑选完想要的鸡尾酒，李晓昀伸出去付钱的手因为听了唐姝的话控制不住的一震。
苏绸：“.……根本不会有正常人在这种地方。”
酒吧里的女孩穿着都很前卫，高级又不会暴露到有失偏颇。女人们的脸上画着或浓或淡的妆，蓝闪的大亮片打在脸颊偏上的位置，成熟中透露着一丝俏皮。
流动的空气混杂女人的香水和男人的古龙水，扰乱思绪。
“喝点什么？”
酒保忙完手中的活儿，上半身伏在吧台前，冲唐姝抬了抬下巴。
唐姝求助的看向李晓昀，她第一次来也不知道什么好喝什么难喝。
“彩虹鸡尾酒吧。”李晓昀对酒保说，她转头将目光看向唐姝，“颜色你一定喜欢。”
酒保听到李晓昀的话，忍不住笑出声。
另一个酒保走过来拿杯子，也笑了出来。打趣道：“妹妹第一次来酒吧啊？”
唐姝疑惑的偏偏头。
“彩虹鸡尾酒好看，但是为了让不同的颜色分层酒里会放很多糖浆，它口感并不好。也只有对鸡尾酒不熟悉的人会点。”年轻的酒保解释道。
唐姝听到酒保这么说，反而更加确定自己想要买它，便用手环扫了一旁的支付码。
酒保无奈的摇了摇头。
红石榴糖浆、甘露咖啡酒、绿薄荷酒，白可可、蓝橙、君度三种力娇酒，再接着是白兰地，七种颜色不同的酒水一次顺着钢勺缓缓倒入子弹杯，酒保在最上层的白兰地点燃火焰。
子弹杯插了根金属吸管，被推到唐姝面前。
“慢用。”
唐姝好奇的小嘬一口，甜腻腻的味道从口腔蔓延到喉咙管，除了酒精味就剩下了甜，甜到齁。
“难喝吧。”李晓昀翘着二郎腿，“要不要尝尝我的。”
“这是什么？”唐姝小心翼翼的把李晓昀的杯子挪过来。
酒杯在灯光的照射下杯内的酒呈黑红色，冰块冒出阵阵凉意，唐姝听见李晓昀说这叫“黑俄罗斯”。
“你别喝太多，这酒度数很高的。”李晓昀提醒道。
唐姝尝了尝，除去一丢丢力娇酒的柔和甜，剩下的都是伏特加的猛烈。比彩虹鸡尾酒好喝多了，唐姝忍不住灌了一大口。
“你慢点，又没人跟你抢。”李晓昀托腮笑骂。
将杯子还给李晓昀，唐姝和自己的彩虹鸡尾酒斗智斗勇。这时她注意到一个惊艳的女人，砖红色的口红，戴着金丝框眼镜，亮银色挑染雾蓝的长发高高扎起，侧脸凸显出她鼻梁高挺的弧度。
酒精和浓郁的香水味影响了唐姝对气味的判断，她尽力透过那些纷杂的味道捕捉空气中熟悉的气味分子。
唐姝隐约觉得自己见过这个女人，可是她印象不深。
她从吧台旁的高脚凳上起身，落地时摇晃了两下。
唐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酒量并不是很好，此时有些迷糊。
李晓昀扶住唐姝的胳膊，惊讶的问：“你要去哪儿？”
唐姝手臂滑出李晓昀的控制，三步两颤的挪到那个女人身边，双手搭在吧台边沿，迷迷糊糊的问：“你是谁？”
女人看到唐姝，面部略微惊讶，她将唐姝扶到座椅上。
“你喝醉了小姑娘。”
唐姝从脑子的记忆里搜刮到一些东西，她缓慢的吐词：“我见过你，很久以前。”
唐姝盯着女人面前的酒杯，酒水由橙红渐变至淡黄色。
这是一杯特基拉日出，又称龙舌兰日出。唐姝当然不认识，只觉得颜色很好玩儿，她神志不清似的端起别人的被子喝了一口。
唐姝半趴在吧台上，咬着玻璃杯的边沿，吐词不清的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我倒是第一次遇到妹子搭讪。”女人无奈的耸耸肩。
“不对。”唐姝一把揪住女人的一撮银色头发，“我见过你，在江城旁边一个变成进化小世界的医院。”
唐姝玩着女人的头发，继续说：“你染头发了，也喷了香水，但一个人身上特有的气味不会变。”
女人把自己的头发从唐姝手中抢救回来，思考片刻，改变了说法。
“那我确实可能见过你，我以前是个医生，可惜我对你没太多印象。”
“你撒谎。”
唐姝双手撑着台面，把自己从吧台上拔起来。眼前这个女人表情动作都丝毫看不出说谎的痕迹，唐姝还是本能的觉得这个人有问题。
“你是谁？”唐姝迷迷糊糊重复的问道。
“我叫莫雁如。如果你觉得我撒谎，那我也没办法咯。”莫雁如看着被唐姝抢走的特基拉日出，无奈的道，“我救治过的病人那么多，我怎么可能每个都记住。”
唐姝没听她说话，她的注意力又转向了另一处。
“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唐姝放下莫雁如的酒杯，从高脚凳上跳下来，跌跌撞撞的走向不远处的卡座。
“很多人看我，但你的视线不一样。”
她像一只猫一样偏头，盯着卡座上突然紧张的男人。
这个人从头到脚都包裹的很严实，在酒吧里也带着帽子。唐姝不觉得他在耍酷，这个男人眼神阴郁，不像一个喜欢耍酷的人。
苏绸注意到唐姝有点不对劲，是真的是醉了。
苏绸扭头找李晓昀求助，却发现两个陌生男子正在找李晓昀搭讪，不免一时语塞。
“你见过我？”
唐姝噗通一声在男人对面坐下来。
男人不吭声，只是摇摇头。
“那你在害怕什么？”唐姝借着酒劲追问。
“我没怕。”
这个男人的声音很低，似乎和人社交有问题，但唐姝依旧凭借自己出色的听力听清楚了他说的话。
“撒谎，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在恐惧。”
唐姝笃定的指着他，指着指着手指就偏离了正确方向。
“不好意思啊，我朋友喝醉了。”
苏绸小快步跑过来拦住想要跳到桌子上的唐姝，充满歉意的对这个陌生的男人说道。
唐姝起身弯下腰端起男人面前的酒水，晃晃悠悠洒了对方一身。唐姝口齿不清的说道：“他盯着我看好久了。”
“唐姝呀，你穿着罗生堂的校服别人不看你才怪呢。”苏绸试图将唐姝劝回去，又不敢使蛮力，生怕唐姝醉酒的状态下使用了什么不该使的能力。
但唐姝自我感觉良好，她觉得自己除了胆子大了点以外，脑子还在好好地运转。
“那不一样，他看我不是因为这个。”唐姝甩甩头，结果把自己甩的更晕了。
苏绸拍拍唐姝的背：“算了算了，我们回去吧。”
“他就是有问题！”
唐姝在苏绸的惊呼中，猛扑凑在男人身旁，一把揪开他的衣襟。男人高高的领口被唐姝扒拉开，露出衣襟下藏住的半张脸。
“唉谭老师？”
苏绸惊讶的盯着面前男子的脸，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了。
眼前这个男人一张脸阴沉的能够滴出水来，但是模样真的很像罗生堂宠物管理处的老谭。
男人被唐姝揪下了遮脸的高领，就像见光死的网友，脱了壳的知了，挡住自己的脸疯一样的跑开。
“你看他有问题。”
唐姝因为醉酒没有去追，只是指着男人逃跑的方向，嘴里叨叨咕咕苏绸也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
苏绸现在有点呆滞。
唐姝……会不会闯祸了？
这位有社交恐惧症的朋友不会因为唐姝受到了什么精神上的创伤吧？
苏绸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奇怪。一个患有社交恐惧症的人，来酒吧这种地方做什么呢？
……
……
男厕所的隔间里。
谭棋听着外面有人洗手的哗哗流水声，默默将领子提起来，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外面冲洗手的声音渐渐弱下去，脚步声越来越远，谭棋确定对方走了，才打开隔间的门出来。
“你已经见过‘我’了？”
熟悉的声音的响起，谭棋浑身一震。
他回过头，果不其然看到高挑的身影，罗生堂的校服蹭在厕所隔间的门上。
谭棋思考了很久，只能憋出一句话：“这是男厕所。”
影君耸耸肩，无所谓的道：“有什么关系吗？”
此时醉酒的唐姝尚不知自己风评被害。
谭棋走到洗手池边，将水流开的很小，缓慢精致的冲洗自己的双手，又拿出纸巾沾水擦拭自己胸口的酒渍。
“不怕被人发现？”
谭棋透过镜子看着影君。
影君漫不经心的指指自己耳朵，道：“有人来了我会听见。”
谭棋低低的哦了一声。
“你在不安什么，只是一个怪物叫你去对付另一个怪物。”影君故作轻松的说道。
谭棋抬起眼睑，看向洗手台前的镜子，看见一双巨大的蝙蝠羽翼从影君背后长出，尖尖的骨刺反射惨白的光。
那一双黑色的羽翼衬托谭棋煞白的脸，他垂下头。
影君收了羽翼，打开厕所门，径直走出去。
谭棋木讷的跟在后面，厕所这处的小道被紫粉色的光照亮，酒吧内的音乐只能听到个大概。
“这是你第二次潜入人类世界了。”谭棋突然出声问道。
影君迈着大步朝前走，没有回头。
谭棋加快步伐追上去，提高音量：“你真的只是在一月份的时候杀了薛瑾华吗？”
“明明第一次你就能用薛瑾华的身份做更多的事，她是校长的妻子，一位三度3阶进化者，这个身份不是比一个普通罗生堂学生更好用吗？”
谭棋咽了口唾沫。
虽然唐姝显然不是一个普通学生那么简单，但她的权限却是只有罗生堂学生这么点儿。
影君仍然没有理他，一味的向外面走。
“你是不是……你是不是！？”
谭棋跑步想要拉住影君的胳膊。
“在上次来就已经对人类世界动过手脚了？”
谭棋大声吼道。
影君化作一团黑影，袖子从谭棋手中划过，黑影移速极快的在过道移动。
“你站住！”
谭棋追了上去，影君像是在玩弄他一样，速度故意放慢等着谭棋追上来，等到他快要追上自己的时候，又嗖的一下从他面前消失。
影君张开影子，编制成蛛网的模样，谭棋像是被困在其中的蝴蝶，任其挣扎，无可逃脱，只能等来蜘蛛的蚕食。
谭棋从酒吧的后门追到外面，街边无人的小巷，垃圾桶那边顺风吹来阵阵腐臭令人作呕的味道。
周围空无一人。
谭棋沉默片刻，任由潮湿的风吹外自己身上。
酒吧里的音乐还在响，透过后门隐约传出一星半点。
谭棋仰望着高耸的建筑，仿佛看着巨大的金属牢笼，自己被无数的缘由、或客观或主观的因素困住，束缚其中，走不出去。
过了一会儿，他裹紧衣服，身体摇摇晃晃的走进无人的漆黑小巷。
在黑暗中，想要藏住一个人的影子再简单不过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变态对线
楚知心坐在长椅上，奶茶放在旁边。
街边的人来来往往，偶尔有一两个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大约觉得一个小姑娘晚上独自坐在路边有些奇怪。
街上车水马龙，楚知心看着汽车行驶的速度，对比之下觉得自己跑的能比那些车子快。
在罗生堂训练了一段时间，虽然进化等级没有改变，却学到了很多技巧性的东西。但楚知心并不满足，如果能跟缺陷者实际作战才能学到更多东西。
楚知心心想。
她在这里坐了有一会儿，有些无聊了，想去吃六角区的知名小吃。即便在晚上，小吃街的每一个毯子也要排很长的队。
楚知心打开电子手环，发消息给唐姝，问她什么时候出来。
平时唐姝回消息很快，这次却没有及时回话。
酒吧里有这么好玩儿吗？
楚知心兴致恹恹的打了个哈欠。
周围和谐的街边喧闹声变得有些不同，楚知心敏锐的意识到有人在靠近自己。她维持本来的坐姿不动声色，肌肉慢慢绷紧，眼睛不自然的撇向一边。
但很快她就又放松下来，因为她看到了来者，是罗生堂的学生，一个腼腆的男人，楚知心对他有过几面之缘。
这个楚知心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扭扭捏捏捏的不敢上前，手里攥着一本书，书的封面被他捏的皱巴巴，他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这么做，表情略显迷茫。
楚知心捏住自己的下巴，开始思考这个人要做什么。
“咳，请问，你是……你是唐姝...的朋友吗？”
腼腆的男人磕磕绊绊的问道。
找唐姝？
楚知心几乎在一瞬间就竖起耳朵。
在学校很少有人会找唐姝，而且以唐姝的生活习惯，她有几个朋友身为舍友的楚知心相当清楚。
唔……
楚知心灵光一闪。
难道……
她看着男人腼腆的模样。
是那种事情？唐姝要有桃花了？不过看这人的情况应该是烂桃花。
“你找唐姝有什么事儿？”楚知心环抱着臂膀，斜眼看着这个人。
“有本书……”男人的手捏紧又放松，再复而捏紧，如此循环，“你能帮我交给她吗？”
“哈？这么破的书你给唐姝要做什么？”楚知心不解。
“嗯…一些私事。……如果可以的话！可以不要偷看书中的内容吗？”
男人语气突然急促。
“私事？”楚知心不怀好意的挑挑眉，“唐姝跟你能有什么私事？她认识什么人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见楚知心没有直接答应下来，男人的表情愈发急促不安，他六神无主的回头偷瞄，似乎在找什么人。
“先给我看看是什么书吧。”楚知心伸手。
男人面色一喜：“那你不能偷看。”
“哎呀，你怎么这么娘炮。我是那么多事的人吗！”楚知心不耐烦的嚷嚷，她觉得这个男人的磨蹭程度比一些多事的女生还烦。
男人郑重其事的把书交到楚知心手上，表面被他蹭上了一层手心的汗渍。
书的触感出其冰冷，但楚知心没有在意，大大咧咧的用袖口擦了擦书面，“你在哪个班，唐姝要怎么联系你……唉，你跑什么？”
男人在把书交到楚知心手中的那一刻起就玩命的逃跑，几步窜进街边的小巷子里。
“喂！你去哪里？”
楚知心下意识追过去，走了几步又想起唐姝等人还没出来，自己一个人跑了会不会不太好。她犹豫的回头看了眼“醉柔”的招牌，再回头时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
“神经兮兮。”楚知心小声嘀咕。
楚知心翻看着手中的书，上面写着她看不懂的文字，书皮的质感和它的状态感觉像是一个古董级的东西。
“什么东西啊……”
楚知心回到长椅旁，拿起放在那儿的奶茶，将书随手放在一旁。以她的性格，不会无聊到偷偷翻给别人的东西。所以她并不知道，正是因为她的好习惯，才让能捡回一命。
此时无人得知，这个天才级的小姑娘刚刚在死亡线上走了一遭。
……
……
“你清醒了点吗？”
苏绸拍拍唐姝的脸。唐姝单手撑着自己的脸，侧身安静的坐在吧台旁。
“我酒量不太行吗？”唐姝搓了搓自己的脸。
李晓昀没好气的骂道：“你第一次喝酒就喝了我的黑俄罗斯，又抢了陌生人的龙舌兰，不醉就有鬼了。”
唐姝揉了揉眼睛，缓慢的运转自己的脑子。
“那个不算是陌生人，我们在江城外的医院遇到的就是她。”唐姝回忆着说，“她叫莫雁如，真巧不是吗？我们都来这里了。”
“魔都安全啊，肯定会有很多人来。”李晓昀打开电子手环，把方才要了自己联系方式的搭讪的男人全部拉黑。
苏绸看着李晓昀的动作调侃：“无情。”
“没我喜欢的。”李晓昀耸耸肩。
“还有那个跑了的男人。我觉得他在别的地方见过我。”唐姝揉揉太阳穴，认真的说。
李晓昀翻了白眼，满不在乎：“得了吧。你当时醉成那样。”
苏绸看了眼电子手环上的时间，催促李晓昀：“走吧，时间有点长。楚知心已经等很久了，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看看。”
唐姝跳下椅子，虽然已经意识清晰了，但是走路仍然不稳，步伐摇晃。
苏绸突然又收到了侯宇轩的消息，她浏览完对唐姝说：“侯宇轩说他有发现，今天要不要早点回去？”
“看楚知心想不想在外面玩儿吧。”唐姝回答。
几个人离开酒吧，外面跟她们进来时没什么不同，街上的人一点不少。
楚知心坐在非常显眼的长椅上，怀里抱着奶茶，找不到事情做非常无聊。
“哈！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出来，比我哥的时间短多了。”
楚知心看见唐姝等人眼睛一亮，蹦蹦跳跳的跑过来。她手上多了一本书，书本老旧，几经人手破损不堪。
“你不是还想去吃小吃吗？我们当然要早点出来呀。”苏绸温柔的道。
唐姝略微察觉到异样，她皱起眉头，鼻子抽了抽，仔细闻空气中的味道。
楚知心突然想起手中还拿着别人的东西，她欢快的走到唐姝面前。唐姝盯着楚知心，伴随着她的动作，唐姝呼吸急促。
楚知心邀功似的把书递上前。
“看，有同学要我把这个给你。”
看着那本书，唐姝瞳孔慢慢收缩。
“破破烂烂的书，也不知道怎么会送女孩这种东西。咦？怎么跟刚刚不一样了？”
楚知心发出一声惊呼。
书表面破烂的质感就像一层障眼法，消失不见。书重新变得整洁，看着那本书就像看着无数被困住灵魂的人，痛苦的在牢笼里挣扎。
唐姝盯着楚知心手中的书，心脏一瞬间骤停，大脑就像经历了一场爆炸，嗡嗡的听到耳鸣。
酒醒了个彻底，唐姝觉得从没像现在这样思路清醒，却又仿佛经历着梦境。
短发的女孩站在唐姝面前，手维持着递书的姿势。
“咚…咚…咚…”
唐姝听见自己加快的心跳声。
生命之书躺在楚知心手中，这个本来已经被唐姝交给官方的东西又重新出现在她面前，以她最想不到的方式，也最害怕的方式。
如果……
如果楚知心控制不住好奇心，或者想打开书检查一下它是否安全，那么她现在很可能已经死了。
唐姝如坠冰窖。
仿佛印证了伯灵顿错乱的时空里，那个吸血鬼杜兰德公爵说的话。
“他会来找你的，我们无一幸免。”
城市的光芒闪烁，压制住钢筋混泥土堆砌的建筑本来的颜色。现代的科技感和书的年代感产生鲜明的对比，就像跨越时空的两个人在对视。
撕裂了时间和空间的交流。
他来了吗？他是用什么方式进来的？
魔都这个号称最安全的地方，是怎么被突破防线的？
唐姝接过这本书，指腹摩擦着书本，熟悉的冰冷，透露着被封在书中之人的绝望。唐姝出其的平静，头也没抬的问：“这是谁给你的？”
楚知心不知道唐姝怎么突然变成这样，她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认真的回答：“你回忆一下在学校里有没有尾随你的痴汉。那个人我也不认识，但是面熟，在罗生堂里见过几面的一个男的让我转交给你的。他好像神经有问题，人看起来不正常。”
唐姝若有所思，她盯着书的封面，好像要透过这本书看另外一个时空的灰头发的男子。最终，唐姝情不自禁的轻轻的问道：
“你无聊到想我了？”
楚知心茫然的问：“什么意思？”
唐姝把生命之书抱在怀里，笑了起来。只不过不是快乐的笑容，任谁都能看出她眼睛里带着危险的兴奋。
唐姝看着楚知心的眼睛，小天才被她看的有点发虚。唐姝出言道：“这是一个有趣的故事，你想听吗？”
楚知心莫名觉得这个时候还是点头比较好。
她认识了唐姝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唐姝这个模样。几个人边走边听唐姝讲故事，听得楚知心不时发出惊叹。
四个女孩背后，谭棋从阴影里走出来，阴郁的眼睛看着她们离开。在他特殊的眼镜片呈现出的世界里，防止病毒的冰墙出现漏洞，红色的高危标识越来越多。
“你知道我会杀了你同事吗？”
影子扭曲的盘旋道他身上，在他耳边低语。
谭棋一声不吭。
“为了你哥哥的女儿，噗哈哈，你居然眼睁睁的看着我将去猎杀别人。”影君半个身子化作人形，下身确实影子的状态，像是一条狰狞的蛇尾。
“嘿，你觉得你是好人吗？”
影君妩媚的勾起唇角。
谭棋看着女孩们远去化成的黑点，缓慢的摇摇头。
战争的硝烟开始弥漫，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可是除了自己谁看到了？
谭棋垂眸。
如果是个正直的人也许会说给人类的高层，可他不能说。在他心中却是亲情更重要，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私情，他现在做的会害惨了全人类。他知道，他不打算收手。
他是好人吗？
...不再是了。
……
不远处的建筑物的最高点，灰头发的男孩坐在轮椅上，金色短发美人笔挺的站在她身旁，就像一个称职的保镖。值得一提他们手上都没有身份手环，显然这两个人并不是通过正规的渠道进入这里。
轮椅上半张脸毁容的男孩爆发出夸张的笑声，甚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呵呵呵呵嗬…咳咳、咳，我他妈想死你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赛博朋克区的秘密
楚知心和唐姝几个人晚上很晚才睡。回来后楚知心晚上睡不着，躺在床上不断询问她们在伯灵顿的经历。
李晓昀躺在床上，扭头看着旁边床上正躺着玩电子手环的苏绸，抬抬下巴询问道：“侯宇轩不是说发现了新东西吗？怎么现在不吱声了。”
“不知道。”苏绸的眼睛盯着投影屏幕，“他很少这么久没回我消息。”
“和朋友们玩儿去了吗？”
唐姝背对着她们俩出声。
苏绸叹了口气，揉了揉头，提议：“好困，明天再说吧。”
“再讲讲嘛，唐姝。”楚知心从高低床的上铺探下头，不依不饶的拉住唐姝不让她睡觉。
唐姝眨眨眼睛。
“该说的都说了，已经没有别的事可说了呀。”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楚知心问道，“把生命之书再交上去一次吗？”
唐姝犹豫的摇摇头。
她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如果要将来龙去脉说完，那就会涉及到她自己的特殊情况。那些管理者不会像楚知心，一些关键性的地方几句带过就不会再怀疑。
如果真的像唐姝当初省略性的陈述发展，根本不能解释为什么生命之书会被偷出来交到她手上。
楚知心躺了回去，衣服皱着露出肚皮，被子被她蹬到床的一侧。她看着透进光的天窗，思考着问题，出言道：“他是怎么偷到生命之书，还控制一个人特地过来给你的？”
“魔法？”
唐姝不确定的开口。
楚知心叹了口气：“把本来应该在英国的一小部分位置搬倒美国伯灵顿，时间还是停留在以前，这也太复杂了，比魔都的事件还难懂。”
“魔都的事件？什么事件？”唐姝突然提起了兴趣。
苏绸也清醒了些，一声不吭的听楚知心说话。
“赛博朋克进化世界评定等级降过级啊。”楚知心说，“一直在魔都生活的人都知道。”
“魔都现在是二级进化大世界，原来呢？三四级？”李晓昀不以为然的调侃。
“十三级。”
楚知心语出惊人。
“什么？”苏绸惊呼。
唐姝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坐起身。
和纽约市一个等级的进化世界，降级到了二级？
“发生了什么？”唐姝撑坐起来。
“不知道。”楚知心在上铺也坐起来，双脚自然垂下，“魔都进化世界开始的非常突然，就某一天大量的器具突变，建筑物也突然改变，一切都向高端科技发展。可是没有人类的住处，旧有的秩序崩塌。人们也无法离开魔都，外面的人也不容易进来，那时候魔都是最混乱的地方。”
苏绸了然：“所以是十三级。”
“可是大约三四天以后，赛博朋克进化世界的封闭就结束了，秩序慢慢恢复，政府也有序的运转起来。之后再过了一段时间，我也不记得多久，赛博朋克区的定级就直接降到了二级。”
唐姝、李晓昀和苏绸三个人眼神呆滞，这个消息属实是他们没想到的。
苏绸喃喃的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很显然，发生了什么事情让魔都本来应该有的危险解除了。”唐姝重新躺了下来。
楚知心耸耸肩：“那就涉及到机密事件了，不是我们能知道的。”
周围又再次安静下来，四个姑娘们内心想着各自的事情。房间里断断续续响起翻身时杯子摩擦的簌簌声，朦胧的困意笼罩几个人。
在地下城里，暗杀已经发生，夜色的平静被打破，人们享受着和平最后的表象，等待天亮。
……
……
早晨，苏绸最早一个起来，在厨房里帮忙做早饭。
剩余几个姑娘也陆续起床，洗漱干净走出门房。
楚母忧心忡忡的把早饭端出来，坐在桌子跟前对楚知心苦口婆心的劝说道：“今天别出门玩儿了。”
“为什么？今天家里有什么事吗？”
楚知心纳闷。
“不，倒不是家里有事。外面不安全。”楚母叹了口气。
“你妈说的是真的。”楚父也走了过来，“昨天晚上发生了一连串恶劣事件。”
“昨晚？”
楚知心一愣。
“今天早上的新闻，昨天晚上死了几个人，是有预谋的杀害。”楚母扶着额头。
楚知心反应比唐姝等人大的多：“这么安全的环境，还有每晚的巡逻者在，怎么可能出这种事！？”
“什么意思？”
李晓昀并没有反应过来有什么大问题，虽然出现谋杀肯定不是好事，但李晓昀不明白为楚知心一家人反应这么大。
楚母第二次叹气，神色低靡：“魔都自从有了巡逻者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这种事儿，连小偷小摸都少有。这也是为什么增加税收用来建设罗生堂，大家都无异议。可现在……”
有人在巡逻者的眼皮子底下杀人了，还是一群人。
唐姝在心中补充完楚母想说的话。
这只是一个引子，用来引出人们心中的动荡和混乱。人们会不再信任巡逻者能保护他们吗？
谁干的，太狠了。
唐姝捏紧拳头。
一时间房间里无言，就算过了一段安逸的生活，但没有人会忘记这个世界到底变成了什么德行。
“我感觉不太好。”苏绸突然小声说道。
“不舒服吗？吃完早饭回房间再休息一下吧。”楚母温和的说，温暖的手掌搭在苏绸手背上。
苏绸点点头，快速吃完早饭，和唐姝李晓昀一起回到楚知心的房间。关上房门，唐姝听见楚知心一家人小声的聊天，楚父不断对楚知心嘱咐注意安全，要是真的遇到这种情况优先逃跑之类的话。
“是你的异能作怪？”李晓昀在苏绸耳边压低声音。
苏绸幅度轻微的点头，回答道：“很微弱不准确，但感觉确实不太好。”
李晓昀深吸一口气，重重的吐出。
这次的情况跟他们以往的都不一样，不单单是她们个人的存亡，而是涉及到两个种族的战争。
唐姝坐在自己的床铺上，右手压住枕头，敏感的指腹感受枕头底下压着的生命之书的质感。
从来都是祸不单行。
这时侯宇轩视频请求从苏绸的电子手环上弹了出来。
“视频？”
苏绸一愣。
“有什么事儿语音说不清吗？”李晓昀也纳闷的皱起眉头。
苏绸不解的接通视频，屏幕的画面闪烁，对方似乎信号不好。
李晓昀先发制人的问道：“哟，昨晚去哪儿了？有事儿跟我们说也能忘。”
唐姝凑过来，看见侯宇轩的背后是一面灰白的墙。他那里光线很暗，侯宇轩本人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面色死灰，几乎和背景墙融为一体，就像……彻夜未眠一样。
“我朋友的父亲死了。昨天晚上。”
第一百六十九章 开端
“昨天晚上我们在外面玩完，回到我朋友家楼下，就是谋杀发生的时间。我们回到我朋友家，当时那短暂的几分钟，他的父亲还有气。”
侯宇轩轻声说道，他仅剩的体力已经不允许他大声说话了。
苏绸焦急的问：“救回来了吗？”
侯宇轩沉默半晌，在几个人失落的目光中摇摇头。
“他的父亲是唯一留下线索的人，我们也全都接受了审讯，我现在在休息室，陪了我朋友一晚上，其他人又被陆续带出去再次问话了，我朋友去了洗手间里，我才能抽空联系一下你们。而且我们的行动都在监控之中。”侯宇轩疲惫的道，顺手推推眼镜。
“什么样的线索？”
唐姝偏偏头。
“我们不能说，这种事情严禁外传。”侯宇轩回答道。
三个女孩了然的点点头。
“我朋友回来了，其余事回罗生堂再说吧。”
侯宇轩还未等苏绸说句再见就掐断了视频。
门外楚知心一家人说话的声音变大，似乎在争吵，但都比较克制。
楚母不断向楚父重复一句话：“小楚难得回来一次，能不能不要吵。”
接着就是楚知心的声音，大约在反驳父亲的话。
侯宇轩这一通电话下来，让原本就低沉的气氛更加低靡。李晓昀烦躁的在房间里踱步，唐姝像只猫一样蹲坐在床上，不断思索。
楚知心兴致不高的回到房间，似乎和自己的父母发生了一些口角。
“怎么了？”苏绸询问道。
唐姝听得最清楚，基本上知道发生的事情。
“为什么要逃？”
楚知心擦擦眼角的泪花。
“我去罗生堂就是为了和缺陷者战斗。”
苏绸宽慰楚知心：“凶手未必是缺陷者。你父母也是担心你不是凶手的对手，毕竟经过备战军事学院训练的巡逻者都没能发现谋杀者，那就更危险了。”
“不管是不是缺陷者，也不管我打不打的过。”
楚知心恶狠狠的瞪着前方。
“如果我这样的高级进化者都要逃，那谁还能冲在最前面？那些没有发生进化的人类怎么办？我爸妈他们怎么就不明白，谁在乎的是那抓到凶手的功劳？在决定要进入备战军事学院的那一刻我就做好了奉上一切的准备。”
“我在乎的是我年龄小却进化等级高的尊严？”
楚知心扯着哭腔喊。
“从进入罗生堂的那一瞬间我就不可能再在危险面前退缩。”
苏绸一时语塞，谁也没料到这个看起来还没长大的小姑娘居然是这样想的。
“毕竟是父母。”苏绸神色黯淡，“再怎么样也会把你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唐姝听着听着，发现事情不对。
楚知心的信仰是好的，然而不能钻这么点牛角尖。
“唔，那你换个思路好了。”唐姝托腮，“跑去叫人不比你单打独斗好，群殴它不香吗？”
楚知心的哭声卡在一半。
在楚知心有限的认知中，再也没有见过比唐姝还会破坏气氛的人了。
楚知心冷静了些，抽抽搭搭的开口：“我只是……哈……只是…不想让我爹妈再把我当一个孩子看了。我想让他们知道我在想什么，而不是一味的觉得我幼稚。”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唐姝拍拍楚知心的背，没有对她的信念做出任何评价。
坚定你自己心中的信念，也不要轻易否定一个人心中的信仰。
这是唐姝的父亲教给她的。
苏绸小声的宽慰楚知心，唐姝在一旁翻看电子手环上的新闻。
死的都是些什么人？
公开的死者中，男女都有，年龄大约在二十到三十上下，地下城五个区都有分布。死亡现场的照片并未公开，但公开了几个死者的生前照片。
是无差别攻击吗？唐姝思考着。
如果是缺陷者干的，它们会随意的猎杀人类？
唐姝咬住拇指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电子手环的投影屏幕，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当初她还在江城的时候，曾经心平气和的和一个吃过人类的缺陷者在楼顶进行交流。那个青年缺陷者说他们不会滥杀，如果吃不下对方的基因，一般不会费心思去和人类战斗。
对了，吸收基因！
唐姝松开咬住拇指尖的嘴，两只手在投影屏幕上操作，快速浏览了一遍她能找到的所有官方报道，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
没有写有尸体的基因被吸收！
如果不是为了基因，是为了什么？单纯的破坏赛博朋克区人们的安全现象吗？不对，那样的话只需要一两个人就够了，这个死亡人数明显不正常。以及，如果是缺陷者进攻的人类，为什么不吸收了他们的基因？
肯定还有别的目的。
唐姝眉头紧锁。
剩下的一天都是在楚知心家里度过的，楚母几次进来说一定不要离开罗生堂，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那里。
但唐姝私心觉得最安全的地方是和罗生堂高耸对立的堡垒，虽然以他们现在的权限无法进入。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当再次和楚知心一家人告别的时候，气氛并不像来的时候那么温馨。
楚父欲言又止，几度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最后只对楚知心憋出三个字：
“小心些。”
楚知心沉默的点点头，心中依旧对父亲之前说的话不服气。
楚母给楚知心整理好的包裹，打开再检查了一遍有没有遗漏的东西。楚知心的两个哥哥送楚知心到学校去，楚父和楚母站在家门口，目送楚知心下楼。
小姑娘倔强的没回头看看他们。
苏绸拍拍楚知心的肩，温和的劝说：“道个别吧。”
楚知心不情不愿的回身，对爹妈做了个鬼脸，楚母满脸无奈与宠溺。
……
……
唐姝四个人回到朱雀门的时候人还很少，太阳刚落下去，一些人家里这个点还在吃晚饭。
苏绸在门口张望，企图碰到侯宇轩。但显然，经历了那种事的侯宇轩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苏绸不知道会不会耽误明天上课，只希望这种事情早点结束。
“先回去吧，等侯宇轩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李晓昀说着。
几个人打开手环罗生堂的系统，在校徽处按下指纹，桥上的迷雾散开。
罗生堂内部的气氛肉眼可见的诡异起来，每个人说话都忍不住压低声音，凑到周围人耳朵旁小声交谈。
连桥两侧攀附的科莫多火龙那双灰褐色的呆滞眼睛都好像变得警惕，提防着每一个从桥上走过的人。虽然唐姝知道这是错觉，那目光呆呆的巨蜥一直都是这副模样。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就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人们心头，叫人喘不过气。
缺陷者会杀什么人？
唐姝走在罗生堂里思考着，明知道这件事离她有点远，就算她努力的思考答案也不会对整体的局面有什么帮助，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好奇，想要知道答案。
是不是应该先担心一下近在咫尺的考试？
加入了烛九阴计划但是考试没过怎么办？校长他们还会找其他人代替她吗？
唐姝想着想着考虑起她现在所面临的问题，异能者学院的胖姑娘李侃在土楼长廊上和唐姝撞见，打了个招呼，唐姝没有注意到，从她身边快步走了过去。
李侃的手尴尬的举在半空中国，直到其他同学将她叫走。
唐姝刷卡打开宿舍门，熟练的脱去外衣，一股脑跳上床，顺手将生命之书塞进枕头底下。
缺陷者不会无差别攻击，它们应该会利用每一次机会，精打细算的办事。唐姝在心中得出结论。
她并不知道，与此同时有一个人和她正在思考类似的问题。
……
……
“王茂，男，34岁，死亡地点：六角区昌南街侧街。”
“蔡苗苗，女，26岁，死亡地点：伽蓝区北街223号。”
“徐小刚，男，29岁，死亡地点：木枣区清安街集市摊位角落。”
“瞿孝健，男，24岁，死亡地点：海底区第七号海管排水维修口。”
“莫洁，女，25岁………”
整个办公室内其余地方的灯都熄灭，墙壁和地板连接的地方亮起微弱的蓝色夜灯，办公室正中间的投影大屏幕在蒋文昌的操作下滚动播放这些死者的信息。夜间的魔都五彩斑斓的光透过落地窗照射进来，映在这个男人的脸上。
“不开灯吗？”
下属不合时宜的打断蒋文昌的思考。
“没必要。”
蒋文昌用触感笔敲敲桌面。
他在脑海中一个一个过滤这群人的职业，略微困惑。
杀掉这批人的目的不是为了阻止烛九阴计划的进行，这怎么可能？如果是缺陷者干的，难道它们不会想尽办法终结对它们最具危险的烛九阴计划。
杀掉这些人……做什么？
蒋文昌整个人往后靠在座椅背上，柔软的靠背托住他。夜晚比以往更加密集的探照灯不断在各个街区扫过，巡逻者脚底的室外飞行器推进装置发出噪音。
如果是针对别的东西……咦，这些人的信息是凶手是从哪得来的？
蒋文昌的腿极不在乎形象的翘在椅子扶手上，整个人在椅子里呈扭曲的姿势，上半身转而靠向另一个扶手。
信息外泄……
间谍？
蒋文昌虚眯起眼睛。
他盯着死者名单，浏览他们的信息。很难想象，他无法将这些信息串联起来，矛头根本无法指向关键性的地方。
这不对劲。
还有另一种可能，这些死者中有他也不知道全部身份信息的人。
触感笔的笔尖不断戳桌面。
“申请一份资料。”蒋文昌突然说道。
下属条件反射的已经摆好了姿势，申请的屏幕界面展现在身前。
“‘降级事件’的相关人员资料。”
只有这件事情的资料，蒋文昌是要通过正规申请才能阅览的。如果真的跟“降级”件事有关，那缺陷者想干的就不只是除去烛九阴计划带来的威胁这么简单了。
它们难道想……和人类彻底开战吗？
蒋文昌预感到了不太好的东西，如果罗生堂那位名叫苏绸的“预言者”能答应帮忙就好了。
蒋文昌烦躁的啧了一声。
趁着下属申请的功夫，蒋文昌滑动屏幕。将目光锁定在一张死亡照片上，这张照片据说有唯一的线索，死了这么多人，居然只能留下这么一个小小的线索。
凶手很强啊。
蒋文昌心想。
唯一的线索就是照片上，死者旁边这个经仪器复原不在喷溅轨迹上的血液线条。
不过蒋文昌觉得这跟不用仪器复原血液喷溅轨迹也能看出来不同寻常，这明显是死者用食指勾出的弯绕的像蛇一样扭曲的线条。
死者在生命的最后想告诉别人什么？
蒋文昌并不打算像自己其他的同时那样想太深奥，什么基因代码都出来了。在危机关头，人们想到的应该是很直接的东西，没有那么复杂。
蒋文昌歪着头看着投影的全息屏上那张血勾出的图案的照片，意味不明的一段弧线，他抬手拖动图片，将其翻转一定的角度。
他不断变换角度，脑袋离屏幕越凑越近。
过了一会儿，他又将罗生堂的校徽翻出来，小心翼翼的双手拖动两张照片，缓慢靠近。两张照片越来越近，蒋文昌小声的发出恍然大悟下的一声“哦”。
两张照片交叠，弧线的形状和罗生堂个校徽上的烛九阴身躯完全重合。
“唔，聪明的家伙。”
蒋文昌喃喃的夸赞道，眼睛仍旧盯着重叠的图案。
失血过多没有写下文字的气力，又防止凶手杀个回马枪毁掉线索，这是这个男人在生命最后的时刻想出的方法。
“当初果然没选错人，你简直直接告诉了我凶手是谁。”
蒋文昌神经质似的笑了起来，把一旁的下属吓得一脸茫然。
血液勾出的线条在烛九阴图案的叠加下呈现出可怖的暗红色，校徽上的烛九阴看着前方，和屏幕前的蒋文昌对视。
“你不会也想吃人吧？”
蒋文昌对着烛九阴调侃的说道，只可惜这只画面上的烛九阴听不见。
第一百七十章
唐姝在寝室呆了一会儿，在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想了一会儿好像没有别的作业要写，便爬下床，套上洗干净的衣服匆匆出门。
在宵禁前可以去教室练习轻功。
“明天早操可以摸枪了。”
唐姝路过其他楼层，听见女孩们在聊天。
“我们这一期进度比上一期快这么多啊。”
“昨晚的事儿呗。”
唐姝跳上云梯，向上跳，她的动作非常轻盈，就像没有重量一样。
“你知道祁老师的课……”
最后一句话唐姝没听清楚，一阵熟悉的天旋地转，唐姝来到镜像空间的另一边。
一般来说，唐姝总会询问引路蛛，哪怕她知道几条通往第二蜂巢的路。但这就像开礼盒一样，唐姝总期待下一次引路蛛会告诉她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小道。这次唐姝却有些魔怔，她径直从那些引路蛛旁边走过去。
“唐姝……唐姝！”
旁边有人叫住她。
唐姝愣了几秒钟，才堪堪反应过来。
她定眼一看，居然遇到了校长曾睿。校长精神看起来也不太好，似乎忙了一天，或者昨晚也没睡好，黑眼圈肉眼可见。
大家都很忙吗？
唐姝发着呆想。
“怎么魂不守舍的，都不看路吗？”曾睿好笑的看着唐姝木讷的表情。
“校长晚上好。”
唐姝像是大脑有延迟一样打了声招呼。
“你的精神状态着实让我有点担心。”曾睿开玩笑似的打趣，同时也暗指烛九阴的事。
唐姝连忙摆了摆手：“啊，哦，我没事儿。最近发生的事情很多，我想东西的时候就容易发呆。”
曾睿看了眼周围，见人少，半弯腰压低声音：“明天晚上记得来训练，我会从罗生堂的系统上发通知给你。”
“嗯嗯。”唐姝肉眼可见敷衍的点头。
“对了。”曾睿眉头一皱，表情严肃，“你昨天晚上在哪里？”
唐姝没想到校长还会问这个，她都准备走了。
“在舍友家里。”唐姝老实回答。
“一整晚都在吗？”曾睿追问。
“也不是，和朋友在六角区到处逛了逛。”
唐姝没有说她们去了一会儿酒吧，虽然都成年了，但以往的经历让她觉得在校长和老师面前提到这种事也许不太好。
曾睿拍拍唐姝的肩，从她旁边走过去：“最近不安全，要小心。去忙吧。”
“等等！”唐姝想起曾睿也许知道点什么，她急忙喊住，“曾校长，您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嘛？”
曾睿回过头，看着唐姝。
“新闻都报道了。”曾睿模棱两可的回答。
黑色的职工服上印着烛九阴随着曾睿身躯的移动而摆，就像在穿梭云层，唐姝看着烛九阴感觉很奇妙，她还没有真正见过动起来的烛龙。
二蜂巢夜间的微光笼罩这里，星空就在上方，在都市里看不到，只有在郊外才能目睹的光景，让许多学生夜间很喜欢来这边。但今天这里的人不多，放假后大家并不着急回学校，卡着最后的时限回来的人才是多数。
“真的没有别的信息了吗？”
唐姝犹豫了一下，眨眨眼睛问道。
范伽伊告诉过她，她们两个因为身份特殊的原因可以知道一小部分新闻上不会发布的消息。
比如薛瑾华的大脑还活着，这种就算。
曾睿一声不吭的看着唐姝，在思考。唐姝安静的等待，校长在寂静的沉思中得出了答案，他举起食指，放在唇边。
噤声。
黑色柔软的衣服布料在转身带起的风中翻滚，曾睿转身而去。
唐姝看着校长的动作，突然有了一种很矛盾的体会。她很会解读肢体语言，校长似乎在向她传达一个信息，但是这个信息不能被什么人知道。
在透过我看谁？
唐姝看着曾睿的背影沉思。
她有没有可能是这场事件的关键人物，事件跟她有所联系，但是别人不能说，要靠她自己想明白。
为什么？
唐姝大脑疯狂转动。
跟她说了这些信息就会被不该知道的人知道，但她自己想明白了就不会信息外泄。那么这么推断，有人能利用她的耳朵和眼睛看东西，却不能知道她自己心中所想。
这怎么可能？
唐姝捶捶自己的脑袋，一路边想边走，来到练习轻功的教室。
她站在水面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脚底板，现在以她的能力要非常专注才能维持自己不掉下去。
一秒、两秒、三秒……
电子手环的计时器为唐姝计时。
那个能通过她眼睛和听觉听到信息的人，知道自己的秘密吗？
唐姝控制不住的想。
昨晚的事件，有可能是针对自己吗？和校长曾睿的妻子当时情况一样，缺陷者想除掉烛九阴计划的人。当初下手的缺陷者，又回来针对自己？
其实唐姝并不知道校长妻子的事情是不是因为烛九阴计划，但这是最有可能的一种推测。
二十秒、二十一秒……
计时器还在计时。
可如果是针对烛九阴计划，应该来刺杀自己，杀掉昨晚那些人又是做什么？
唐姝的大脑控制不住的冒出一个又一个问题。
“噗通——”
走神让唐姝掉入水中。
她身体没有动，尝试控制水流将自己从水中托起来。
唐姝一直都在通过各种方式练习她模仿到的第一个正经的异能，没有接受罗生堂正规的异能训练，通过自己摸索学习进度很慢，但比之前要强上不少。
唐姝一个小脑袋从水里冒出来，她抬起手腕看着计时器。
27秒。
距离金老师的要求30秒还差一点点，如果状态好的话应该很轻松就能做到才对。
唐姝爬出水池盘坐在地上，控制衣服上的水流流出。衣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干，唐姝闭上眼睛试图专心控制。
……
“你见过我？”
“…那你在害怕什么？”
……
唐姝噌的一下从地上跳起来。
她想起之前略微喝醉时发生的事，酒吧里那个男人的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她还能清晰的回忆。
那个人的模样分明就是见过她的，还在害怕。
这几件事可以联系起来吗？
唐姝大脑高速运转。
校长害怕有人通过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得到一些内部消息，而又有人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见过自己。
如果真要说自己身上还有什么问题的话，那就是影子了。
唐姝又想起刚来魔都时，在空间跳转车上听到关于不周山影君的对话，她决定去找找影君这个缺陷者的相关线索。
罗生堂的冷空调从风口吹出，唐姝能清晰的感受到空气在皮肤周围的流动。她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责任，和以往为了活命不同，这一次她的所作所为会和很多人的命运相联系。
找线索、推断实情，然后……伏击。
人类和缺陷者在斗争，唐姝是个不稳定的因素，她如果做的好，就是人类方的一手好牌。
唐姝离开教室，连漂亮的星空都没心情去看。又要考试又要去想这些，事情颇多，这次考试没考好不知道能不能让校长通融一下。
思考中的唐姝没注意迎面而来的一个人，邋遢的模样让人觉得他长的过于潦草。
对方叫住了她。
“喂，丫头，你在这儿啊。正好我姐找你。”
范诃看着急匆匆的唐姝，不情不愿的道。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不要用正经的方式去思考唐姝
一排脑袋从建筑物的最高点探出来，然而因为特殊的异能只有他们自己看得见彼此，在其他人眼中此处什么都没有。
一个人戴着副眼镜鬼鬼祟祟，他旁边有升双眼睛瞪的溜圆，像猫一样隐约在夜晚散发出绿光。第三个脑袋上头发杂乱，几乎看不清他的眼睛。最旁边一颗脑袋目光淡然，毫无做贼心虚之意。
“这样不太好吧…”唐姝兴奋的搓搓手，“校长知道了还不得气死。”
知道这样不好，还这么开心。
范诃翻了个白眼。
范伽伊严肃的点头，觉得唐姝是对的，她回答道：“对，所以不能让校长知道。”
校长知道他选中的两个人都是白切黑会得高血压吗？
深知自家姐姐德行的范诃为校长未来的日子默哀。
“那叫上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侯宇轩推了推眼镜，语速缓慢。
他迟钝的看着建筑物之下的地面，建筑物上层的冷风吹过来，被范伽伊释放的护盾抵挡住。
赛博朋克区的俯视景象很漂亮，能展现人类进化到现在奇迹般地进步。多种颜色的光彩照亮城市的各处，但仍有黑暗的角落，藏着不为人知的事物。
罗生堂的三座蜂巢被甩在后面，他们正前方对准那座军事基地。
偷偷跑出来违反规则的感觉，加上那些巡逻者的室外飞行器上的探照灯从他们头顶扫过，明知道对方看不到自己，侯宇轩也忍不住紧张，肾上腺素飙升。
“总觉得这种事情带上你会比较有用。”唐姝眨眨眼睛。
侯宇轩叹了口气。
这不怪唐姝，并不是她强行拉上自己的。唐姝只是跟他提了这件事情，准确来讲是他自己想来。
源于他说出来甚至有些可悲的自尊心。他本来很优秀，是学习上的佼佼者。可现在，连进化者的身份都是被人帮他换来的。普通人就什么都走不了吗？表面不说，可有时候真的想做点什么证明。
范诃觉得和唐姝呆在一起比跟范伽伊呆在一起还难受，他极不情愿的叮嘱：“等会儿飞过去的时候就交给我姐，要小心不要碰到东西，我姐的异能不能让你们穿过实物。”
“你是为什么会来？”侯宇轩询问范诃，想不明白他这种性格的人怎么可能和唐姝一起胡闹。
“谁让我摊上这么个姐姐呢？”范诃冲着范伽伊的方向抬抬下巴。
他对侯宇轩态度自然，并非像罗生堂里的某部分人一样对进化等级低的人另眼相待。
唐姝和范伽伊两人脑袋凑到一块密谋之后的分工，侯宇轩看着下方形形色色的车辆，探照灯有一次从他们头顶扫过，什么都没有发现。
过度戏剧的场面，让侯宇轩产生了一种浓郁的不真实感。
为什么他们四个会在这里？这事说来也不复杂。
……
……
一天前。
“找我什么事儿？”
唐姝跟在范诃身后，不住的询问。
“你真的是她弟弟吗？”
“是亲姐弟？”
“你们一家都有异能吗？”
“你知道你姐姐的所有事儿吗？”
“你宵禁溜出去到底是怎么被抓的？你跑不过巡逻兽吗？”
“……”
范诃突然停下脚步，唐姝也懵圈的停下。
“唐姝。”
范诃转过身，语重心长的开口。
“嗯？”
唐姝抬头。
“如果你哪天发现你朋友们有暗杀你的计划，记得让他们带上我。”
范诃郑重其事的道。
“啊？”唐姝不解的偏偏脑袋。
“到底是你的问题还是我的问题？我就没有遇见过问题这么多的人。”
范诃转身加快步伐，几乎跑了起来，最后甚至直接用了异能，将移速最大化。以最快的速度想把唐姝送到范伽伊旁边解放自己。
“我就不该叫住你，早知道让范伽伊自己来找。”范诃抱怨。
到了第一蜂巢，唐姝不用范诃带她，她顺着气味就能找到范伽伊在哪儿。
这次又是一个小路，唐姝从土楼第四层的侧面小楼道里走过去。“路灯”懒散的飞来飞去，唐姝撒了些饲料，接着路灯散发出的亮光，指引道路。
“这里是什么地方？”
唐姝问道。
“罗生堂的彩蛋。”范诃随口解释。
路灯逐渐稀少，淡蓝色的光笼罩周围，眼前出现一扇扇带锁的门，门框一圈是白色的亮光。
“一个相对隐蔽的私人小空间，第一个进去的人拥有这个房间暂时的所有权。”
范诃走到一个门前，轻轻叩门，对着门口的对话框喊道：
“是我。”
过了一会儿，唐姝听见门锁扭开的声音，门应声打开，范伽伊站在两人面前。
她背后是一个半圆形的沙发，中间摆着张圆桌，上面有残留的卡牌游戏，应该是其他学生留下的。
“你知道昨天发生的事了吧。”范伽伊随意的在沙发上坐下，开门见山的道。
唐姝根据平时的习惯坐到范伽伊旁边。范诃关上门，坐在两人对面翘起二郎腿。这是意见圆形的屋子，隔音效果非常好，门旁边还放着饮水机和一次性的纸杯。
唐姝眨眨眼睛：“当然知道。怎么，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发现上几次课，校长对你的态度都不太对。”范伽伊语调平缓的说话，“能先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吗？”
唐姝咬着拇指思索，这个应该是能说的东西，毕竟是自己推断的。
现在自己的言行要格外小心，毕竟很可能有个人在利用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得知信息。
“可能是我影子的问题，我不知道影君的能力是什么。但据我推断，它好像能通过我来远程得知一些消息。”
范伽伊点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范诃闻言，突然觉得在唐姝面前如坐针毡。毕竟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在一个最危险的缺陷者的监视下，这种事情可不会让人觉得放松。
“缺陷者昨晚可能是针对烛九阴事件来的。”范伽伊将话题回到昨晚的事件。
“你确定？”
范伽伊摇头：“不那么确定，但校长说烛九阴计划是对缺陷者最大的威胁不是吗？”
“校长现在已经不对我说任何消息了。”唐姝耸耸肩，“我建议你们也不要在我面前说。”
唐姝把校长之前传递给她的信息和自己的推断告诉二人。
“按照校长的意思，影君可能能从我看到和听到的事情上得到消息，但不知道我内心在想什么。”唐姝道，“这样一来我就非常被动，但我觉得校长好像想让我做点什么。”
范伽伊盯着唐姝看，唐姝也同样看着范伽伊。
自从两个人一起训练后，就发现彼此的思维在一个频道上，两个人的默契让校长也感到惊叹。
“你是想……”
“果然是这样。”
一旁的范诃：“？”
就在这时唐姝的电子手环传出受到信息的声音，唐姝打开聊天对话框，看见侯宇轩发来消息询问：
“我们这边可以回来了，我下午休息了一会儿。你们在哪儿？”
唐姝想了想，敲字回复告诉侯宇轩苏绸等人在寝室休息，自己在和范伽伊进行一系列特殊谋划，并问侯宇轩要不要来。
侯宇轩回复说自己还是不要参合这种事。
然而侯某人经过一番深思熟虑……
半小时后。
唐姝：“.……”
范诃：“.……”
范伽伊：“……”
侯宇轩：“.……”
四个人围成一圈相对而坐，互相看着对方面面相觑。
唐姝抬手指着侯宇轩对其他两个朋友介绍道：“这是脑子。”
侯宇轩：“？”
范诃：“你敢介绍的再简单点吗？”
范伽伊：“明白了。”
范诃、侯宇轩：“？？？”
这能明白了什么啊？你俩怕不是有内部语音系统？
几个人没在互相认识的过程中停留太多时间，对范伽伊来说，唐姝信任的人她也可以信任。毕竟经过了那么多训练，两人这点信任度还是有的。
“这很冒险。”
范伽伊说。
“我们可以潜入魔都的信息库，去翻找那些信息。”范伽伊解释这一计划，“我们几个进去看，唐姝在外面。”
侯宇轩惊了:“这可是违反规则的事！”
“我和范诃的异能做得到。”范伽伊笃定的说，“甚至能以性命做担保，我的异能能让我们不被发现。”
唐姝眼睛滴溜一转。
“被发现了就跑，想办法把迹象推锅给缺陷者。现在会入侵信息库这一部分信息的也只有缺陷者那伙人。”
……
远在地下城，谭棋发现从刚才开始，影君的目光就一直涣散的看着前方。
而此时，它突然神经质的打了个寒颤。
……
“我们得到了内部消息，再用只有你懂的方式传达给你，你就比你说的那个缺陷者了解更多。”范伽伊继续说道，“然后我们再根据这些信息继续后一步的行动。”
这点唐姝相信。
以范伽伊和唐姝特别的脑回路，两人在烛九阴计划的训练上就表现的颇有默契。如果要做到只有唐姝明白，但缺陷者看不出来什么意思的信息传达方式，值得尝试。
唐姝咬着拇指尖思索。
听上去很胡闹，但有一说一，这个方法说不定可行。
毕竟这种正常人脑回路绝对想不到的方法，缺陷者肯定也想不到，某种意义上就能打它个出其不意。
范伽伊和唐姝两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两人握手，面部表情崩坏的邪魅一笑。
达成共识。
范诃重重的叹了口气。算了，已经淡然了，同情的看了眼旁边心态发生了一些变化的侯宇轩。
唐姝还好说，应该没有人会想到他姐范伽伊暗地里也是这种性格吧。
“既然影君也会知道我们的计划，那我们就要做好有可能遇到影君的准备。”唐姝谨慎的道。
“在魔都内的不一定是影君本尊，还有可能是其他缺陷者。”侯宇轩推测。
“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范伽伊也附和。
“所以明天晚上找校长训练完就出发吧。”唐姝严肃的做出决定。
范伽伊也一脸严肃的点点头。
范诃、侯宇轩：“……”
你俩管这叫万全的准备？
“其实是这样。”唐姝发现其他两个人完全没会过意，就只好出言解释，“假设我们这段对话会被影君听见，那么我们行动的越快，留给缺陷者做准备的时间越少，反而对我们有好处。”
侯宇轩看着继续用疑似内部语音交流的唐姝和范伽伊，突然意识到，表面上看完全就像在开玩笑一样的两人，是用十分认真的态度来做这件事。
而且，就她们俩的交流方式来看，这计划的可行性还挺高。
侯宇轩无奈的揉揉太阳穴。
不愧是你。
……
时间回到现在，建筑物的最高层，四个人严阵以待，唐姝看了一眼表。
“准备吧。”
……
……
曾睿站在第二蜂巢内部，站到透明窗前，俯视这座城市。
作为镜像空间的拥有者，他能感受到这个建筑随着夜晚的降临已经开始发生变化。快宵禁了，那些夜间才能放出来的生物蠢蠢欲动。
同样，他能感受到镜像空间中，唐姝和范伽伊两个人离开。
以那两个人的能力，加上夜行人范诃，基本上整个魔都没有人能察觉到他们的潜行，最强异能者之一，这个称呼并非浪得虚名。不光是罗生堂，就连全球异能者排行总榜，范伽伊都在前十波动。
可感知镜像空间里发生的变化是他异能的能力，鲜有人知。
曾睿并未阻止这群年轻人。
第一，唐姝对缺陷者某种程度上的未知性，放任她做点事，会让人类的被动局面可能发生转机。
第二……这就跟缔造者有关了。
曾睿想。
纵观人类的整个历史，缔造者只选中过两个人。
事实上，称它为“缔造者”，它却并非真正的在创造，而是发现。发现特别的人类，然后…选择他。
曾睿隔空望着军事基地的方向，那座巨大的建筑群根深蒂固的扎在城市中心。
上次四度进化者蒋文昌的话让曾睿重新考虑缔造者的存在意义是什么。
它为什么能存活那么久？它为什么从不亲自出手？它到底想对人类做什么？
“缔造者，可能是把‘钥匙’。”蒋文昌如是说，“它来到被选中的特殊人身边，打开他基因的开关，然后接下来，它就只是个见证人。见证历史的诞生，见证人类的转变。”
“你以为是缔造者改变了他们？我觉得不然。”
蒋文昌说话时喜欢拿笔敲桌子，会议厅里回荡着哒哒的响声。
“我去翻找了第一代被缔造者选中的人的资料，很久远的资料。那个年代的真实资料可不好找，还不是咱们国家的。1396到1477年是公认的第一代被选中后最活跃的时期，他做出了很多惊为天人的事。可我观察他之前的资料，他此前的所作所为作为那一时代的人来说就存在很大问题。”
“所以我推测，他的性格并没有因为他被选中而发生改变。”
“再者，第一代在之后的几年表面上胡作非为，实际上他的行为在现在看来有很强的目的性。他作为缺陷者的鼻祖，在用自己的基因制造了几代不成熟的缺陷者样品被人类消灭后，他并未放弃，而是通过各种方式继续完善。”
“直到现在，进化世界和缺陷者一同爆发。”
“你的意思是……”
曾睿面色阴沉。
“这是第一代，你觉得缔造者选择的标准是什么？”蒋文昌低声说，“你真的了解唐姝吗？虽然她此前的生活除了性格和喜好有点古怪外没有任何问题。那就更奇怪了，缔造者怎么会选中她？”
曾睿陷入了沉思。
第一代被选中的成为了缺陷者的鼻祖，被选中的第二代会是善茬吗？
“找个机会观察她，得先了解她到底是什么人。”
蒋文昌道。
深吸一口气，曾睿把自己从这段对话回忆中拉出来。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的原因，曾睿想起晚上上课时唐姝的言行举止，越想越不对味。她总觉得唐姝身上少点什么，和同龄人之间有很大的区别。
他回忆着唐姝的那双眼睛，充满好奇和无伤大雅的恶作剧后的无辜样，好像生活的压力对她一点作用都没有。
对了，压力。
曾睿又深吸一口气，重重吐出。
正常人生活在这样的乱世中，怎么会一点压力都没有呢？
唐姝就毫无压力，一般人都会担心明天的生活，担心缺陷者会不会打进人类城市。唐姝确实也在担心，但担心的感觉不一样。她为明天的事操心，为各种各样的阴谋苦恼，可同时……她也乐在其中。
就像在缔造者为她精心打造的游乐场中玩耍。
“你真的在玩吗，唐姝？”
曾睿自顾自的问道，准备离开。
宵禁前只剩下他一个人的第二蜂巢，恒温的空调吹出凉风，本来除了空调和其他机器运转什么声音都没有的环境里，从广播里传出一声用鼻子发出的轻笑。
电子女音透过沉闷的金属面具，声音失真，可又不存在听错的可能。
“咚……咚……咚……”
心脏收缩扩张，声音来的突然，也让曾睿一瞬间明白了这个声音是什么人。
曾睿微微张开嘴，不真实的眩晕，大脑一片空白。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可他的大脑突然断片，什么都想不到。
就像看守兵马俑的小保安，半夜打着手电筒巡逻，突然看到秦始皇本人站在他面前，那么这个保安的反应可能和曾睿有异曲同工之妙。
曾睿从晃神中清醒。
第二蜂巢有重归寂静，那个突如其来的电子女音也毫无存在的踪迹。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即将宵禁。
这是曾睿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受到缔造者确确实实存在。
第一百七十二章 捉迷藏
唐姝呆在护盾里，在魔都的上空飘，她好奇的四处张望，同时也小心翼翼。
四个人几次从巡逻者的室外飞行器旁边穿过，侯宇轩心跳急促，内心庞大的压力仿佛要冲破他的耳膜。
侯宇轩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毫无安全措施的飞在高空，准备潜入人类最关键的地方，一座军事堡垒。
他侧头看着唐姝，明明是个成年人，神情却像个小丫头，疯疯癫癫的样子，一双眼睛几乎瞪的比今晚的月亮还圆。
“集中注意。”范诃从侯宇轩上面拉了他一把，“跟紧我。”
范伽伊飞在最前面，回身递给唐姝一条黑布。
唐姝恋恋不舍的最后看了眼魔都夜间最为漂亮繁华的景色，将黑布蒙在眼睛上，绑在脑后系了个死结，防止自己在急速运动中它松动滑落，也防止自己克制不住好奇心把蒙眼睛的布扯下来。
范诃看着被蒙上眼睛的唐姝，心中忌惮。
虽然要防止信息泄露到不该得知的人手中，唐姝就要蒙上眼睛不能看到军事基地的内部情景。但在这种危险的地方纯靠听觉和触觉行动，真的不会出事吗？
范诃看新认识的侯宇轩和范伽伊，以及唐姝本人都没有什么异样的反应，也只能将问题憋回肚子。
“要落地了。”
范伽伊提醒看不见的唐姝。
唐姝轻巧的落地，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
范诃盯着唐姝，她穿着放假时新买的衣服。因为预算有限，并没有买那种涵盖高科技的服饰，只是一件简单的夏天穿的白色t恤衫，上面印着黑色猫咪。下面是一条黑色的小热裤，很短但不至于会走光。
范诃再往下看。
唐姝光着脚，没穿鞋子。
“你鞋子呢？”
之前过于紧张没注意，现在才注意到的范诃惊讶的问。
唐姝解释道：“这次行动不能大意，穿鞋子会影响我动作。”
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啊！
范诃感觉脑子里奇怪的知识增长了。
“先去巡逻者工作的地方找到军事基地的地图。”
侯宇轩开始安排接下来的行动。
他蹲下来，视线透过不远处正对自己的透明玻璃，视线所及之处是一条白色的走廊，这个范围里并无巡逻者。
侯宇轩谨慎的打量周围环境。
他们所着陆的地点不在军事基地最高的地带，而是在外围最低矮的一层。四个人站在金属网编制的建筑外围骨架上，处于光线最暗的地带。
军事基地是一个环形的建筑群，甚至在地下也有庞大的空间。如果没有地图，一个晚上的时间一定无法摸索到他们想去的地方。
“等会儿我们从这里穿进去。”侯宇轩指着那条透明玻璃内的白色走廊，“把唐姝也送进去，然后从这里分开。我们去找地图，唐姝用自己的方法探寻这里任何不对劲的点。记住，唐姝你不要走太深了。”
唐姝答应。
“嗯。”
范诃也点头，并为侯宇轩是个智商偏高的正常人而感到激动。
侯宇轩回头看着唐姝，她站在那儿，似乎不急于找一个可以扶着的东西，熟练的就像自己一直都是盲人。
对于任何人来说，突然失去了视线，都会下意识的去抓住什么东西，来获得心理依靠。
唐姝神态自若，双手自然的垂在身体两侧，即便是最普通的衣服也挡不住她如同雕塑般的身材线条。
“遇到事情，唐姝你就自己先跑。”侯宇轩顿了顿，“对你来说，就算没有异能隐身也没有问题吧。”
范诃看向唐姝，似乎也在等她回答。
“啊……”
唐姝深吸一口气。
空气通过肌肤的流动，气味分子，脚底传来轻微到几乎不可查觉的震动，耳朵收集到周围所有的声音……心跳、呼吸、小到骨骼运动时的摩擦……
甚至汗液，汗液也是水，新的异能能让唐姝感受到它们。
唐姝嘴角控制不住的上翘。
蒙上眼睛的一瞬间，她所身处的其妙世界再棒不过了！
“当然没有问题。”
唐姝回答道。
范诃这才注意到唐姝有一张挺漂亮的脸蛋，不像李晓昀那种附和大众审美的美女，唐姝的长相具有个人特色。蒙上眼睛之前，只会注意到她过分有神采的眼睛从而忽略了她的外貌。
侯宇轩打断了范诃的思索：“速度要快，我们时间不多。”
范诃和范伽伊对视一眼，调动自己的异能，范伽伊的异能撤去，两人的能力瞬间调换。众人化作一团雾气，穿过透明的玻璃。
进入这处空间，侯宇轩拍拍唐姝的肩。
剩下三人朝右边跑去，异能离唐姝越来越。
唐姝开始往他们的反方向向前走，雾气淡化，逐渐显现出人形。透明的烟雾飘飞在唐姝身后，围绕她的身躯，她的面孔还未显现。
监控摄像头有规律的扫动，监视这片区域的变化。
两队人的距离拉大，唐姝移动的速度也逐渐增加，最后飞奔起来，直到完全脱离异能的前一刻，她向上一跳，顺利进入通风管道。
通风管道内很挤，但对瘦瘦的唐姝来说还能接受，更何况她还有着猫一样柔软的身躯，在其中移动虽有难度，但并非做不到的事。
管道内的温度很低，唐姝猜测这应该是中央空调的通风管。
空气中一股化学物质的气味，对唐姝来说有些刺鼻。还有其他味道，唐姝隐约觉得有些熟悉。
通风管内的回声，让管道内的路线在唐姝脑海里以一种全息地图的方式呈现。她并没有着急前往某个地方，而是停在这里，先努力让脑海里的图象具象化。
此次情况和以往都不同，唐姝这种时候也不会为了玩乐而大意。
唐姝首先在脑海中的地图上画了几个红叉，那里的管道过于细小，她无法通过。接着排除了几个震动感很强的地方，她猜测那应该是风机，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唐姝不打算前往。
排除了几个不能去的地方后，唐姝尝试着开始移动，根据味道浓度的变化，决定前进方向。
“如果影君在这里，不周山就无人坐庄……这个时候进攻不周山胜率很大。”
通风管道的下方传来几个人的对话，受到几层金属的隔断，声音变得奇怪，在通风管里嗡嗡作响。
“在现在一切都是推测的时候，根本不可能出击。明天我们……”
唐姝快速通过，将剩下的话抛在脑后。
不可以听这些信息。
唐姝不做任何停留，移动到熟悉的气味最浓郁地方。她感觉通风管的下面应该是个宽阔的空间，没有正规会议室那么大，应该是个办公室，两个人的呼吸声传入唐姝耳内。
以前闻到过的味道，在军事基地里，会是谁呢？
唐姝感到奇怪，她不记得自己遇见过在这个军事堡垒里工作的人。
……
军事基地。
灰暗的夜灯，外界的霓虹灯比室内更加夺目。
年轻的男子窝在办公桌前，埋头在无数全息投影屏幕后面，处理着各种各样的事。旁边的下属也在不断替自己的长官分忧，两人安静无言，动作颇有默契。
这个点大部分文职工作者都下班回到自己的寝室，但加班才是蒋文昌的常态，再说一个四度进化者需要的休息时间可以比正常进化者少许多。
周围无任何异常。
毫无征兆，工作中的蒋文昌停下手上的事，微微抬头，目视前方。
外面灯火通明，时不时扫过的巡逻者的探照灯，任何嘈杂的声音都被隔离在了厚重的落地窗玻璃外。
下属也停下手头的工作，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家长官，马上他发现长官进入备战状态，让他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蒋文昌目无焦点的看着前方，倾听周围的动静。
下属明白长官的意思，他释放自己的异能。看不见的能量笼罩两人，别人的视线里将无法注意到他们。
可他们并不知道，这次，和他们玩儿躲猫猫的人用的不是眼睛。
第一百七十三章 行动中
和唐姝分开之后，侯宇轩跑在最前面，范伽伊和范诃两人紧跟着他。
“你知道巡逻者的工作间在哪儿吗？”
范诃小声问道。
“不知道。”侯宇轩摇头，“所以我们现在要去找巡逻者，跟着他们，直到他们换班。”
范诃挑了挑眉：“跟着一班巡逻者？就算有我们两个异能者在，你的胆子也忒大。”
侯宇轩咂咂嘴。
“受唐姝的影响吧。”侯宇轩随口道。
唐姝确实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影响，连带着他的思维都变得大胆了起来。
范诃不置可否。
“说起来，唐姝一个一度2阶进化者，留她一个人在这种地方……”范诃的话只说了一半。
侯宇轩内心咯噔了一下，这群人看来对唐姝不够了解。他看向范伽伊，唐姝和范伽伊经常在一起训练，但很显然范伽伊没问唐姝，唐姝也没说过。
“你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吗？”果不其然，范诃下一句话就问到了这方面。
“我不也只是个一度1阶进化者吗？先把注意力集中在我们眼下要做的事情吧。”
侯宇轩撇开话题，且现实中也不允许他们继续聊天下去，因为他们看见拐弯处走来了一队巡逻者。
四男四女，头罩在坚硬的头盔里，面部一层透明玻璃具有清晰的视线，眼眶的位置显现出只有他们自己看得到的周围的分析数据。包括轻微的温度变化，人耳听不见的声波等。
巡逻者们的移动速度很快，他们之间并没有语言交流，所有动作在安静中完成。衣服是贴身设计，黑色磷光富有弹性的紧身衣包裹身躯，坚硬的金属材质护甲护住身上最关键的部位，包括人类脆弱的颈部。
腰间、大腿两侧以及胸口前都不同功能的武器，武器的插槽也是衣服的一部分。
“待会儿别出声。”
侯宇轩食指放在嘴边，小声道。虽然是在异能的笼罩下，但仍然做贼心虚的弓着背。
“中途不要换成范伽伊的异能，他们的设备不知道会不会感应到我们，范诃的异能更加保险。”
白色均匀的灯光让此处几乎没有什么阴影处，墙壁也是光源之一，敞亮的程度有点像手术室的无影灯，没有头盔调节光线的三个人觉得这里非常刺眼。
“跟着这一队？”范诃下意识的询问侯宇轩，已经将他当成三人小队的领头者。
侯宇轩无声的点头。
三人保持安静，调整呼吸。利用在罗生堂实践课上所学的知识，将自己的呼吸声降低到最小。即便在异能的笼罩下，他们也要小心为上。
侯宇轩打了个手势，三个人悄咪咪的尾随队列中最后一个巡逻者。
为首的巡逻者似有察觉，回身用手中的扫描仪扫了圈，并未发现异常。
“z-286，注意周围气流变化。”
为首的巡逻者出声提醒其中一个巡逻者。
编号为z-286的巡逻者大声回答：“是！队长。”
侯宇轩和范伽伊对视，范伽伊示意他放心的点点头。范伽伊控制他们周围气流的微弱变化，即便是唐姝在，也无法通过周围细微的变化来察觉到他们。
巡逻者们又加快了移速。
他们很快离开这一片光亮的走廊，穿过圆形的巨大控制室。
控制室内部分仪器在工作，值班人员坐在中间椭圆仓内。周围一圈摆放着工作的座椅，现在没有人。大型的投影屏运转，部分程序在上面显示。
离开控制室后，几个人来到封闭的天桥。
透过金属网架和玻璃，外面的城市时间流逝。事实上每一片区域的时间都在走，但每一人对时间的运用不一样，导致人们拥有的时间多少看似不同。
桥身微微震动，桥的正上方一台机器运作，声音轰鸣，而桥的玻璃隔音效果并不好。
侯宇轩又看了眼表，凌晨一点。他们得争分夺秒，趁着月黑风高，要是等到天亮学校查人，事情就麻烦了。
巡逻者们走到桥的尽头，在重量级的金属门旁挨个接受扫描，刷了身份手环。
金属门发出沉重的声音，缓缓打开。
侯宇轩等人赶紧通过，在异能的包裹下他们的身躯非常轻，侯宇轩略有不习惯，自己的身体就像一团雾气。他一直弓着身，这是一种极度戒备的姿势。
他仔细观察巡逻者，虽然巡逻者训练精良，但和他在国际空间跳转站遇到过的那伙执法者相比，身上总是少了点什么。虽然他们遇到的那队执法者只是实习生，但身上已经有和缺陷者战斗后留下的实战影响。
侯宇轩发现，这是一队外围巡逻者。他们的路径一直在这个建筑群的最外层，并没有深入内部。
再到下一个房间内时，这个房间有一伙人在夜间加班。这里室内空间惊人，但大量的空间被精密的仪器所占据，仪器之间的过道只能单人走过去。
房屋最中间腾出一片空间，作为办公场所，几个人围绕在同一台投影屏幕前，屏幕延伸往上，显示更多的数据，大家都仰着头。两个人坐在操作台那儿，后面围着五六个人。在一群工作服的人中，其中三个人穿着便服。
一个便服的男子坐在那儿双手不断在投影屏上滑动，调节一些细节。
侯宇轩只看见他的侧脸，乍一眼看过去，侯宇轩倒抽一口凉气。
谭安愈！？
不对，不是。
侯宇轩迫使自己冷静，他再仔细观察。这个男子和罗生堂宠物管理处的谭老师长的很像，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但他不是谭安愈。
他是谁？
侯宇轩思索。
“这里还需要再修改，最近冰墙的裂缝太多了。”
围在后面的一个老者背着一只手对着数据指点。
“缺陷者打算对我们的网络系统下手吗？”另一个人出言问道。
注意到进来的巡逻者们，他们停下了交谈。最年长的技术人员对巡逻者点点头，两人相互示意。
“在这里设计完，你们三个今晚加班去里面修改一下冰墙。”
几个人背过身不理会巡逻者，继续说道。
“谭棋，你主要负责。”年长的那位说道，“这次缺陷者的暗杀，我们已经损失了好几位冰墙技术核心人员了。你最近要小心。”
“嗯。”
名为谭棋的男人腼腆的小声应答。
侯宇轩在内心记下这段对话。
几个人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隔绝在又一个金属门背后。
侯宇轩等人跟着巡逻者小队继续前进，几个人保险起见路上都没有交流。
范伽伊看向范诃，范诃很少长时间像这样高强度的运用异能，他脸色并不算妙。
谭棋是谁？谭安愈的亲戚吗？答案几乎可以是肯定的。侯宇轩相信自己的判断。
此次缺陷者的暗杀中损失几个冰墙技术的核心人员，难道这就是缺陷者们的目的。他们这次打算让人类网络崩溃，再发动进攻？
侯宇轩在内心否定了这个猜测。
既然缺陷者能得知核心人员的资料，怎么会偏偏会放过剩下几个人？
侯宇轩内心摇摆不定。
思索让他暂时放下潜入军事基地的恐惧，跟着巡逻者们走完了剩下的路程。
大约在凌晨两点左右，巡逻者们回到工作室交接班。
巡逻者的总部位于偏基地内部的一个半独立建筑内。
一共十层楼，正中间中空，环境敞亮。没有楼梯和电梯，巡逻者能凭借自己超强的体能从中间中空的位置直接上下。
侯宇轩三个人脸色都不太好。
军事基地比他们想象的复杂太多，从外面看他们就知道这里的庞大，当他们真正身处其中的时候却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如果没有地图，他们甚至难以离开。
三个人面面相觑，冷汗直冒。
十层楼的巡逻者，范伽伊还看不出来情绪有何变化。范诃却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是否能撑到他们偷到地图，以及后续的行动。
范诃喉咙发干，嗓子干痒。
果然，想挑战人类最安全的地方还是做不到。
会被发现吗？
情绪的波动让异能的维持愈发困难。
察觉到异能问题的范伽伊瞥了范诃一眼，一时间也想不到如何安慰。
电子声环绕在头顶，屏幕上闪烁着全部的监控，发达的技术让监控甚至可以做到全息，毫无任何死角。
“叮咚咚……6区巡逻者已返回。”
“叮咚咚……4区巡逻者已返回。”
广播里传出讯息。
侯宇轩等人跟随的那一队不知道是4区还是6区的巡逻者去了更衣室，三个人呆在原地等待下一步行动。
“范诃，坚持不住就休息会儿，收了你的异能。”
侯宇轩突然出声，声音很小，仍旧把另外两个人吓了一跳。
范诃刚想张嘴，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紧张的看着周围。那些忙碌中的巡逻者各忙各的，或者和同伴在交流，无人注意到刚刚冒出的声音，他们的声音混杂在仪器和其他人声中。
“不要紧，小声说话他们不容易注意。”侯宇轩这么说着，自己的双手仍然控制不住颤抖，“这里人多，巡逻者在这里习惯了各种各样的声音反而容易忽视细微的动静，我们说话问题不大。”
侯宇轩双手交叠，试图控制自己不要那么害怕。
不要想被发现了结果会怎么样……侯宇轩闭上眼睛深吸气。
重要的是现在要怎么做。
“所以在这里也不用担心气流变化，在人群中不小心碰到别人也可以补救。”侯宇轩定神睁开眼睛，语气坚定，“为了后续行动，此处我们不用范诃的异能。”
范诃看着周围，脸色难看勉为其难的点头。
“地图不会是纸质的，在他们工作的仪器中有。”
侯宇轩抚摸着自己的电子手环。
跟唐姝久了，他的想法已经大胆到连自己也不敢想象的地步。不过这样的好处是，他能将自己的头脑发挥到极致，不受局限。
“我们当着他们的面偷一份下载到电子手环里。”
侯宇轩扭头看着两个目瞪口呆的人。
第一百七十四章 零号区
范诃咽了口唾沫润润嗓子。
即便收了异能获得短暂的休息，他现在也并没有感到轻松。没有了穿梭实物的能力，随时都有可能被周围的人触碰到。
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安。
侯宇轩可信吗？能完全信任他吗？
范伽伊的异能就完全不会出问题？就算是为了姐姐也不应该来这里。
范诃不受控制的开始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他看向扶着眼镜仔细观察周围地形的侯宇轩，甚至产生了逃跑的心思。
范伽伊注意到了范诃的异常。
她了解自己的弟弟，从小就不是个有担当的人，做事也是以保险万无一失为宗旨。若不是他们此次真的需要范诃的异能，范伽伊也不会私底下强行拉上他。
现在看范诃的状态，范伽伊只在内心暗暗祈祷他不出状况就行，其余的也不多指望。
侯宇轩抬头看向二楼，将目光锁定在更衣回来的那队巡逻者身上。
他们穿着自己的便服，回到这一小队指定的办公区收拾东西，看他们的架势是即将下班。
侯宇轩打了个手势，提醒范诃和范伽伊，自己带头朝他们办公的方向走。
周围来来往往的巡逻者离他们很近，过快的心跳让侯宇轩血压升高，头脑发胀。
专注……专注于眼下的事。
侯宇轩提醒自己。
空调吹过他的后背，汗湿的衣服加上空凋让他感到一阵脊背发凉。
一位体态略微比其他巡逻者显得臃肿的人走过来，侯宇轩慌忙侧身让其先行通过。
待其走远，侯宇轩一个健步冲到中央区域，一跃而上，跳到二楼。
“跟他们管理的说中央空调风开小一点吧。”刚刚走过去的巡逻者对同伴道，“卫生纸都吹起来了。”
他按住那一盒抽纸，觉得身后又吹来了两阵风，和同伴两人回头一看，中央空调的风口正对着他们俩。
“我就说。”他对同伴耸耸肩。
范伽伊和范诃有惊无险的来到二楼，范诃脚底打滑，被范伽伊一把拽住。
侯宇轩也注意到范诃状态确实不好，就算是异能者的身体，在经过了罗生堂高强度训练后也不该差成这样。
啧。
侯宇轩推了推眼镜。
夜行人的心理素质比他想象的还差啊。
也许不是每个人都有过类似于自己的经历，作为一个普通人来说这种行为还是太大胆了。
侯宇轩对范诃现在变为了一个不定因素感到担忧。
可是没有办法，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上，将计划继续进行。
侯宇轩慢慢靠近那群准备离开的巡逻者的办公区，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
每一队巡逻者小队的办公区都和其他的办公区之间都设有隔断，虽然内部情况其他人都看得到。但据侯宇轩分析，如果区间内只发生小动静，周围没有人盯着这边就不会有人发现。
看周围的情形，巡逻者们都在忙自己的事，短时间内没有人注视这边。
侯宇轩又抬头看向监控。
有监控摄像头他们的小动作之后肯定会被发现，但有范伽伊的异能在，监控不会记录下他们几个人的样貌，只能看见物体凭空在动。
那么具体偷取地图、潜入数据库这种事是谁做的……
别问。
问就是缺陷者的阴谋。
侯宇轩冲身后的两个人招招手，示意他们跟紧自己。自己则先猫着身走进已经离开的这队工作区，按兵不动先观察周围的情况。
他们的工作仪器没有关机，皆处于待机状态。
有密码吗？
侯宇轩蹲在地上，抓起旁边的抽纸在操作台上挥了挥，感应灯亮起，巡逻者的全息投影屏幕出现在头顶上方，果然要输入一个6位数的密码。
“现在怎么办？”
范伽伊也凑了过来蹲在侯宇轩身边，看到屏幕上的显示，顿感不妙。
周围声音嘈杂，巡逻者夜间也十分繁忙。除了军事基地内部的巡查，还有整个魔都和地下城的工作量。
“别慌。”
侯宇轩镇定的轻声开口，轻手轻脚的翻开周围的抽屉。
“这种机密的地方，普通仪器反而密码不会太复杂。而且这是公用仪器，密码也是公用的。”侯宇轩又翻开一个抽屉，在侧面的地方反复检查，“密码应该就在附近一个好找的地方，方便给忘记密码的人提示。”
“哦。”
范伽伊应声，拿出浮尘。
浮尘洁白的须像触手一样延长，触及到整个工作区的每一个角落。范伽伊闭着眼睛，头微偏，似乎在感受。
“这儿。”
范伽伊睁开眼睛，浮尘收回。她钻到办公桌下面，操作台桌子边沿的下方贴着一张纸条，似乎是从出厂起就没撕下来。
“6z2800。”范伽伊直接轻声将密码念出来。
侯宇轩诧异。
“你的异能究竟是什么啊？”
范伽伊扭头生硬的岔开话题：“密码找到了，接下来做什么。”
“你……算了。”
侯宇轩摇摇头，既然对方不说自己也就不再追问。
这个密码……侯宇轩回忆起之前巡逻者的编号。是6区z28小队的意思吗？侯宇轩猜测。
现在不考虑这个。
侯宇轩将这个问题从自己脑海里抛出去。
“等等。”范伽伊拦住了侯宇轩输密码的手，“你说我来做，别留下指纹。”
侯宇轩看着范伽伊的手伏在操作台上方，柔弱无骨的手动作细微，隔空将密码输入进去。
这个能力在一开始遇见范伽伊的时候侯宇轩见过，是帮唐姝运送宠物笼，现在这个能力派上了大用场。
回忆在罗生堂的所学，侯宇轩让范伽伊打开军事基地的专属系统。接着让她在各种辅助系统中翻找，一番搜索无果。
“看看工作设备新版系统下载。”
侯宇轩看着界面，这队使用者分类整理做的并不好，界面让侯宇轩看的眼花缭乱，他揉揉眼睛，努力在凌乱的系统中搜寻自己想要的东西。
“果然地图和他们的设备是相连的。”侯宇轩如自己预料的那样找到地图的下载界面。
范伽伊接入自己的电子手环开始下载。
“用你的？”
侯宇轩一愣。
“嗯。”范伽伊随口答，“用你的手环下载被发现了你就麻烦了，你也不好解释。但我是烛九阴计划关键的一员，被发现了还有的说。”
侯宇轩咂舌。
“你被发现了，档案上不也有污点？”
“无所谓。”范伽伊漠然的将下载好地图的手环递给侯宇轩，“成大事怎拘小节。”
“走吧。”
范伽伊拉起坐在地上休息表情呆滞的范诃，侯宇轩打开全新的地图，之前只有罗生堂学员权限的地图上整个军事基地都是红色，现在仍是红色，但地图却显现出来标注了不同区域的位置。
“下载出问题了？”
范伽伊皱眉。
侯宇轩摇了摇头，在设置中将平面地图调整为全息模式，一个完整的建筑物展现在他们面前。
原来上层建筑是蓝色的标识，但地底部分仍是红色。之前是上下交叠在一起，所以看着是红色的禁区。地图上显示红色部分，也就是整个地底名为“零号区”，地底部分一块很小的区域是蓝色，标识着“数据库”的字样。
“连巡逻者级别的地图都没有零号区的全地图？”
侯宇轩惊讶，直觉告诉他那里绝对有问题。
“叮咚咚……2区巡逻者已返回。”
“叮咚咚……3区巡逻者已返回。”
“叮咚咚……六角区q29巡逻队室外飞行器申请维修。”
再度响起的广播将鬼鬼祟祟的三个人吓了一跳，侯宇轩反应过来立刻镇定。
“还能用异能吗？”侯宇轩征询的问面色不好的范诃，“我们要用你的异能以最快速度前往零号区。”
第一百七十五章 最初的赛博朋克（上）
有了地图之后，范诃的异能就派上最大用场。
他们根据地图肆无忌惮的穿梭在各种墙体之间，知道路线之后对于范诃的体能消耗来说也有所减免。
现阶段，人类军队对内和对外的力量几乎全部由进化者组成。其一，因为异能者人实在太少，其二，也因进化者能力稳定好掌控。异能者的能力千奇百怪很难规划一套完整且具有普遍性的运用方案。
异能者的能力有强有弱，能力弱的甚至有增加周围人睡眠质量的，但能力强的，可以比三度以上的进化者更强。
就如范家姐弟，能逃过赛博朋克区军事基地的监控。
侯宇轩一路观察，军事基地内除了日常的夜班人员，其他岗位上这个点还在加班的也大有人在。
和最近暗杀有关？
侯宇轩一边跟随着异能前进一边思索。
他们接下来几乎不费什么功夫就到达了零号区的门口。
赤铜色圆盘形的入口，将近一个正规田径场的大小。
三个人站在零号区入口的边沿，周围没有任何值班人员，头顶冰冷的武器围绕，几个人汗毛倒立，那种阴冷尖锐的感觉让他们深深感受到这些武器的恐怖。
范诃小腿不由自主的发颤。
赤铜色的金属板上面的纹路如同花瓣，侯宇轩猜测这道通往地下的门如果正常打开会如同花瓣绽放一般。
“……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难得一见范伽伊脸上流露出犹豫的表情。
侯宇轩拳头放松又收紧，没有再多说话，范诃再次释放异能，三个人一鼓作气冲下去。
透过厚厚的金属层，化作气体的身躯穿梭在节节相扣的齿轮间，精密的器械冷漠而规律，它们是世间最难懂又没有变化的东西。难以理解的复杂，和它永远不会改变的规律，在寂寞中永恒，不为人知的按照既定的安排运转。
一种奇妙的感觉。
侯宇轩冷汗直冒。
透过这层层封锁之后，死物的机器却变得具有生命力，被神笔一挥，渲染出生命的气息，如同活物。
暗黄色，赤色，蔚蓝的光泽，鲜艳夺目。就像一双双眼睛，盯住误入此地的羔羊。巨型机器运转的声音沉闷而厚重，心脏跳动般支撑起生命的运作。
电流的触动忽远忽近，闪烁于透明的玻璃管内。
下坠、下坠，似乎是永无止境的下落，直至地底深处。
恍惚中，深渊张开血盆大口，将落入其中的一切吞噬。
三个人在异能中看到了电梯，但没有乘坐。他们一路向下，不知过了多久才看到地面上地板渗透出的光亮。
到达地面。
范诃脚尖轻轻点地，雾化的身体轻巧柔软，侯宇轩和范伽伊也落在这片亮起像素游戏风格白光的地面。
事到如今，侯宇轩也很难将注意力只放在寻找资料这一件事情上，进入零号区的那一刻就让他身心慌乱。
那种感觉让他回忆起第一次见到“纽约”。
人类看见无法企及的神明的敬畏与恐惧，是无法克服的。
如同坠入深海，面前游过巨鲸。海洋的巨物没有恶意，不在意渺小的人类，只是从面前游过，巨大的身躯搅动海水，却给人身心上赋予双重窒息感。
侯宇轩强迫自己冷静。
“我觉得……有问题。”侯宇轩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这里没有摄像头。”
范诃的情况最不好，他没有进化者强健的身躯，也没有范伽伊那样能强化自身的异能。
他迫不得已收了异能，连维持站立的姿势都很困难。
“所以？”
范伽伊看着侯宇轩，等他接下来的话。她甩手给三个人套上护盾，那股压迫感好了许多。
“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连监控摄像头都没有。太不对劲了。”侯宇轩身体发抖。
“先去资料库。”范伽伊按住侯宇轩的肩膀，制止他颤抖。
侯宇轩看向范伽伊，她是他们三个中受到影响最少的人。但范伽伊仍然将手中的浮尘切换为长剑，可见事态严重性。
范伽伊的异能强大而多变，进攻性的能力几乎全都集中在长剑模式上。
侯宇轩记得唐姝告诉过他，就连在校长的精神力训练中，范伽伊都很少将武器换为长剑。
范伽伊的长剑剑柄精致到超乎人类的想象，可谓是鬼斧神工。
蓝色透明剑柄内是山川海浪，海浪翻涌流动，并非静止状态。光怪陆离的实景中，奇珍异兽蕴含在内。
浩大的场景萎缩在小小的蓝色透明剑柄内，伴随海浪的翻转映出水光。
侯宇轩盯着长剑，因范伽伊的强大而找回一些勇气。
“既然没有摄像头，那么有我就够了，你休息吧。”
范伽伊从范诃身边走过，语气一如既往的没有多大起伏。
她和唐姝完全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性格，唐姝什么情绪全都写在脸上，而范伽伊从来就让人看不出她的心情，又或者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情。
唐姝和范伽伊也是两个相似的人。
具有极强的目的性，没有人能打断她们为自己的目的前行。所以她们两的精神力强于其他人，能被选中参加烛九阴计划。
“走吧。没事，都到这里了。我们离成功不远。”
侯宇轩也出言安慰范诃。
两个人走在范伽伊后面，地图回到她的手中。
范伽伊的日常服饰没有唐姝那么简单，一身纯白色有银色暗纹的无袖旗袍，是赛博朋克区的最新款，造价不菲，专为异能者设计。
伴随她前进的步伐，纯白的裙摆轻轻摆动。剑柄被她握在手中，放在身侧，自然向前倾斜。
没有比女神一词更适合范伽伊了，她的神圣简直就像与生俱来。
地面上的灯随着他们的步伐一点点亮起，明明已经在很深的地下，但是宽敞道路的两侧，依然深不见底，黑暗吸收了光，下面什么也看不见。
“嘶……好冷。”范诃跟在最后面，双手环抱着肩膀。
“空调温度低，平时这里又没有人。”侯宇轩开口道。
这真是太奇怪了……
明明是现代化的建筑，高科技统领的时代。可是……可是……
侯宇轩仰望着上方。
这里却充斥着古老神秘的气息，巨大的建筑像是深埋在地底的，为神灵建造的宫殿。此时他感觉自己置身于金字塔下，或是身在皇陵中，周围回荡着对神灵的赞颂，呼唤陷入沉睡的新神。
说不出的矛盾，它来自现代，新生与没落同时存在。
三人以极快的速度前进，即使有地图在手，路途上也没有耽搁，依旧耗费将近二三十分钟。
期间，三人没有多余的交谈，似乎要沉溺在这古怪的氛围中。
随着他们的前行，身后地板上的像素游戏一般的灯光一盏一盏灭掉，前方的灯亮起。侯宇轩回身望去，身后走过的路，拐过的弯全都重新回归黑暗，上方的金属结构也很难透进更上层的光芒。
这种黑暗的环境，唐姝的能力更为合适。
侯宇轩心想。
“到了。”
范伽伊停下脚步，剩下两人也随之停住。
“这真是……”
三个人同时出声，仰头望着前方。
金莹剔透的雕塑只有震撼二字为能形容。
侯宇轩咬住嘴唇，在内心补充剩下半句话。
太不可思议了。
九条玉雕的蟠龙围城一个圈，托着正中间的巨大机器，玉龙口中叼着圆球形的金属机箱。
九龙尾尾相缠托住黑色方块形的巨大主机，无数漆黑巨大的电缆连接着方块形的机身，周围光带盘旋，不断向上，直到肉眼无法达到的距离。
范诃咽了口唾沫，扭头用惊恐的眼神看向侯宇轩。
“这就是数据库？”
范诃后退两步，差点瘫倒在地。
“我们要怎么办！？”范诃的声音惊恐至极。
侯宇轩仰着头，连脖子的酸痛都忽略不计，大脑飞速转动。
怎么办，要怎么办？
要怎么操作数据库？
没有可以接入电子手环的地方，那现在要如何提取数据库中的信息？怎么会一点纸质资料都没有？新世界成型的过渡期内应该留存很多纸质资料才对。
“难怪你说没有摄像头。”范诃在一旁开口，声音发颤，“寻常人根本没办法从数据库中提取信息。”
黑暗中突然亮起的一团光源吸引了侯宇轩的注意力，他急忙朝亮光的方向望去，是范伽伊。
范伽伊不知道何时将长剑换成了浮尘，她制造了部分光亮，照亮周围。
“那里。”范伽伊抬手，食指指着光芒照亮的一处。
侯宇轩顺着范伽伊的手看过去，光亮照出黑暗中看不见的部分。
数据库的不远处还有一小处建筑，老旧的白墙围绕，房顶很奇怪，还能看见它上层的地板。
“这种地方这么会有……这种建筑。”侯宇轩一时语塞。
这间房间明明就是旧世界的东西，而且还是被什么东西凭空从它原本的建筑物里切割下来，整个挪到这里。
旧世界的建筑在魔都内已经荡然无存，但这个最机密的地方却存在。不仅尚未被摧毁，甚至可以说保存的非常完整。
几个人将数据库抛在脑后，走到这个房间前。范伽伊的浮尘又开始延长，细细的须穿过门缝。
“没有检测出什么东西。”范伽伊这么说着，动作却依旧很谨慎。
一通检查完毕，范伽伊隔空推开并未上锁的房门。
入眼就是一张办公桌，两边两排书架，放满了各种各样的文件。一些文件纸张调出来落在地上积了灰。
办公桌上的老式笔记本没有电关机了，随意的摆在桌角。茶杯里的水还有小半杯，座椅维持推开的状态没有摆回正位，一些尚未处理完的文件也摆在桌面上。很显然办公室的主人离开时十分匆忙。
三个人一时间通通怔住。
明明只是将近一年的时间，他们都快忘记了旧世界的模样。
这里看起来很像一间私人办公室，一间进化世界成型前的，普普通通的办公室。被封存的时间，永恒定格在它被挪到此处的那一刻。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最初的赛博朋克（下）
几个人在此处翻找，以范伽伊为主，她的能力便于寻找东西。
范伽伊找了几个文件夹，都是些赛博朋克区初号机的图纸，他们在罗生堂上课了解过。
这个纸质的资料库里保留着这些，在情急之中。
范伽伊扔给侯宇轩一个文件夹，说里面有跟其他文件相比有点内容，让侯宇轩先看看，她和范诃继续寻找其他可能有用的东西。
侯宇轩走到办公桌旁边，翻开文件夹。
文件夹里面的纸张都是零散的，有些甚至是餐巾纸，字迹略有模糊，但基本可以辨认。从字迹上来看，是一个人书写。
可能是日记，部分纸上标着明确的日期。
侯宇轩费了些力才按照时间的顺序将这些日记整理在一起。
【2021年7月31日，阴雨
我不喜欢雨天，外出很麻烦。去买菜的时候野猫甩了我一裤子的脏水，我赶走了它们。
老板和我们部门的上司吵了起来，蛮无聊的。项目的进程卡在那儿，两个人都想按自己的方案来。
要我说是老板的问题，他什么都不懂还想来参合。
总这样，人总想硬生生的挤进不属于自己的地方，自讨苦吃。
终于吵完，饶过了我的耳朵。
加班了，都怪雨天，烦。】
……
日记在这里断开，空了几行。侯宇轩能想象写日记的人大概的性格，从他写的漂亮的钢笔字和语气上来看是个生活不得意的文艺青年。
……
【外面有东西在动，我害怕。和同事一起，他们说是清洁工，我不信，清洁工不是这个动静。】
……
从这里来看，似乎是事情变故的开始。侯宇轩又扫了眼日期。
没错，就是这个时间，江城发生重大变故，进化世界开始，看来魔都也一样。
……
【什么东西要进来了，它在敲门。我看见了，门缝里，不是人的脚。其他人也开始害怕，居然有人壮着胆子还想去开门！
电脑突然关机，妈的，我文档还没保存。
我——】
……
日记的内容戛然而止，“我”字的最后一笔被拉的特别长，甚至将纸张划破。不难猜测，应该是威胁到他们生命的东西出现，一群人四散而逃。
魔都内有危险的东西是什么？
侯宇轩思考着。
进化后的动植物吗？
以及，这种经历随便找个魔都本地人一问应该就知道，为什么这些日记会被储存在这里？
一定是日记的本人经历了什么关键性的事件，还用日记的形式将它记录下来。
侯宇轩翻出下一张纸，这次不是日记本上的残页，是一张公文纸。
……
【2021年8月1日，晴
事情发生在昨天，直到今日我才有半刻空闲躲在暂时安全的地下停车场用笔和纸记录这些事。
我很害怕，家人在哪儿？联系不上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和幸存的人群聚集在地下停车场，周围的哭泣与尖叫声让我心烦意乱。
这是难得一片空旷的场地，地下负二层停车场，没有几辆车。这里也不会安全很久，我知道，我能感受到，它在蔓延，瘟疫一样扩散，就在我的头顶上。
事发突然，事实上我估计没有人搞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有的机器开始攻击人类，家具电器，甚至是电梯。不仅如此，它们还在飞速的发生变化。这种情况就像瘟疫一样蔓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的公文包里只有一瓶水，笔记本电脑，纸张和笔。
电脑我扔了，虽然买它花了我两个月的工资。但是没有办法，它很危险。我们无法使用网络，什么东西入侵了我们的网络。
没有食物，地下车库里的同胞分了点薯片给我。】
……
侯宇轩抚平折叠的纸张，这张纸的下方还有一小行字，是后来补充的。
……
【晚上饿醒了，周围依旧是人说话的声音，大家很害怕，但还有理智。我不知道这种情况要持续多久，希望有人能救我们。】
……
【2021年8月2日，不知道天气，
早上我醒来不知道时间，大部分人都很安静。昨天刚来时喧闹的不行，现在恐怕是累了，胃里食物的缺乏也让他们不再有精力做其他事。只能躺着，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节省体力。
应该是中午，我旁边的人带了手表（后来我们强行把他的手表扔了，不安全，怎么可以还戴着这种东西，上面的恐怖景象他看不到吗？戴手表的人很生气，说这样一来我们没有人能知道时间的变化。又说了一些他的手表到现在都没有发生变化之类，做狡辩。我好心劝他，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
看到这里侯宇轩轻哼一声。
外界的压力除了能让人团结，也能让人偏激，无论是哪个立场。
……
【对了，中午，有一个人说自己掌握了奇怪的能力，他感觉到自己能在水里呼吸。
我们都觉得他是疯子。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和一个精神病呆在一起，太不安全，也许外面的危险没来，我们就被他精神错乱时杀掉。】
……
地下停车场还出了个异能者？
侯宇轩心想。
现在来看是异能者，当时的人不理解也正常。就算见了世界进化的景象，也无法轻易接受。
人的三观是最难以改变的东西，不是两三句话能解决得了的。
……
【我没有力气了。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不知道具体时间，但我猜现在是晚上。我以前觉得我很能耐饿，同事们加完班都去吃夜宵，就我不吃，我能忍。
可现在不一样，我好饿，从来没有这么饿。光是想象一个馒头、茶叶蛋，都能让我疯狂分泌唾液。食物的画面不断萦绕在我脑海里，我爱它们，也恨它们，它们让我难受。
有些人坐不住了，要出去，找吃的。还有部分人跟我一样，决定留在这里等待救援。
我问他们，如果连部队的人都到达不了这里来救人，他们出去又有什么用？他们说自力更生，等不到别人来救。我说服不了，由他们去罢。】
……
侯宇轩看着长长的公文纸，不禁感慨记录日记的人真的很能写。但也可能在恐惧下，他将自己记日记的习惯当成一种慰藉。
没有在在这间房子内找到其他有用的资料，范伽伊和范诃也凑过来，侯宇轩将日记摆在办公桌的正中间方便三个人一起看。
……
【太饿了，没有水。我是真的睡不着，口干舌燥，喉咙仿佛在燃烧。应该是两天，两天没有吃东西。
生物钟来说现在是半夜，很多人在睡觉，或者昏迷，谁知道。
出去的人都没回来，我就说过，我就知道，救援队都救不了我们。还有谁能救我们。离开的人越来越多，这里已经不剩下几个人了。
他们绝望了，一定是这样。
人们变得很奇怪，他们明明没吃东西，却说自己的体能变强。而我什么感觉都没有，该饿还是饿。
他们病了还是我病了？一定是他们，不对劲，这不对劲。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一定被它入侵了。
对，一定是这样，我早就说过，它在我们头顶上蔓延。】
……
它？
是不知道进化世界的正确称呼吗？还是确有什么东西。
侯宇轩继续看下去。
……
【病了，他们一定是病了。
留下的一部人中，几个人开始变得……恶心。我不知道这么形容对不对，带了我个人的情绪，但他们确实是……很恶心。外貌相当恶心，我甚至无法忍受他们身上的气味。
我觉得他们开始神智不清，是饿的吗？】
……
看到这儿侯宇轩就明白了，留在地下停车场的这伙人中有些开始转变为缺陷者。
侯宇轩往后翻，这张公文纸的背面还粘着几张小纸条，分别是从不同的书上撕下来的小纸片，断断续续的写着几句话。
用的笔也不一样，每一张的笔墨都不同，有一张甚至使用铅笔写的。
既然这些纸被先前整理的人贴在一起，时间应该还是2021年8月2日。
……
【谢天谢地，得救了。我差点死在缺陷者的手里（别人告诉我是这么称呼那些变异的人），但现在情况也谈不上好。】
……
【我到了地面上，被告知幸好离开地下及时。地下再扩大，扩大出了一片空间，和上面的城市一样。提到上面的城市，变了，都变了，我认不出我生活的城市的模样。
的亏是我命大。】
……
【我被带到一个安全的位置，听说我的工作技术对他们有用。（这里居然有保持原样的建筑！是异能者的功劳。）
目前知道的情报，大半的城市科技进化，机器攻击人类，很多人还未得到救援。而政府也开始利用起新技术，武装自己。我们的时间紧迫。
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我们被困在城市里面，哪都去不。】
……
看到这里，侯宇轩清晰的听到范诃急促的呼吸。
原来以前十三级的赛博朋克区，科技进化不是帮助人类，而是杀死人类。
现在的科技完全可控了吗？
侯宇轩不禁想到这个问题，他接着看下去。
……
【2021年8月3日，晴
我开始工作，整理初号机的资料。管理我们这批人的上司说，想要战胜未知的敌人，首先得了解他们。
对我来说却没多大区别，工作，为了吃饭，跟原来也差不多。
安生？不安生？
和我在一组的有一个奇怪的女人，不怎么说话，做事也没有兴致。和她一起，我不得不完成两个人的工作量，到了中午她也不说声谢谢。
算了，她看起来很诡异，我不打算刺激她。
我要记录我奇怪的感觉，我觉得……它很生气，好像在对此处安全地带的异能者十分不满，又也许是我的错觉。
午餐时，我跟同事说了我的感受。绝大多数人听了之后不以为然，但也没忽视，只叫我多加留意。
我向同事们抱怨那个女人，是个吃白饭的，什么活也不干。
同事们劝我小心，那个女人精神有问题。说是以前生活上受了点刺激，老公得癌症死了，婆婆也在住院，照顾婆婆的时候，儿子放学回家被拐跑，下落不明。恰好这个时候公司裁员，工作也没了。挺惨。
她想死，又不敢自杀。本指望借此变故死掉，结果意外的活了下来。
哎，可怜。】
……
“哈？这种东西能看出个什么？”
在这样的环境下很难保持耐信，范诃很快站不住了，想要离开。
“嘘，看下去。”范伽伊制止了他。
侯宇轩翻了一页，纸张发出脆脆的声响。
奇怪的是，从这里开始没有记录日期，也许写字的人太匆忙没有时间。
……
【我知道！！我就知道！！！】
……
侯宇轩看到第一排字的就怔住了。这些字写的十分具有张力，写字人的手一直在抖，日记主人一手漂亮的字体走了形。
……
【它不是在蔓延，我不知道怎么说！它是活的，它是真的！它不是我的错觉！
它是魔都本身！
逃！逃什么！？无处遁藏！我们在它肚子里，在它的体内！】
……
不出所料。
侯宇轩推了推下滑的眼睛。
这些进化等级高的城市会进化出自己的意识，就像纽约市那样。
那现在呢？
难道有人把魔都的意识给抹除了？
日记又变成了小纸条，没有日期，但应该是同一天或者第二天。
……
【祸不单行，我们中混入了缺陷者。妈的，什么幸存者，我就是一个倒霉蛋。我就说过，那些机器不可信，盗取消灭人类的城市的技术，自讨苦吃！】
……
写日记的人又从不知道哪本书上撕了一张纸继续记录。
……
【我可能要死了。
我和那个想死的女人躲在办公室里，城市的意识蔓延进来，那个保护这里的异能者呢？可能死了。其他人呢？也许躲了起来。】
……
【又躲进来了一个同事，他在门口的时候我觉得他很奇怪。
但我最终还是决定放他进来，反正大家都要死了，他奇怪点也没什么。
如果他是好人我却没救他……好吧，这真的会让我心里有点不舒服。】
……
【我错了！我错了！他是缺陷者！它也进来了，第一个发现的就是我们！】
……
【后来的读者（如果真的有人能发现我写的东西），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这种情况下我还在写东西。我马上就要死了，让我写完。
城市进来了，到处都是它，整个建筑都是它，我们在它身体里。
墙体蠕动，我拼命的反抗，哈哈，它应该第一次吃人，它在我、缺陷者和女人中首先挑选了那个完全不动的女人。
吃了她。
我无法描述这个场景，我不知道，我的大脑不想让我记住，如果我记下来，就算我死了也不得安宁。
它吃了女人。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它变成了巨大的实体，模样像个女人，在建筑物外面，我看不见它的脸。然后它不动了，一动不动，站在那儿，死了一样。
我没有被它吃掉。
这个怪物是安静了，可是。
哈、哈哈，人生就他妈是场戏。
缺陷者还活着，他看着我写日记，或者是遗书。
他还有人类的记忆吗？这是他对食物的仁慈？大家都乐意于满足将死之物的最后一点意愿？
管他呢，我要死了。写下来，我他妈的倒要谢谢他，还让我写东西。写下来，把真相写下来，留给后来的人。
可我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被恶心的东西吃掉。他现在长得人样，我知道恶心的玩意儿原本的样子，他吃过人，变成这样，我也要被吃掉，然后是下一个。
我不——不想——不想死。我还……想活，想——】
……
日记结束，最后一行字扭曲，字体拉长，侯宇轩几乎看不出日记主人写了什么。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精神崩溃，纸片上还有无意识的涂鸦，水干涸的痕迹。
侯宇轩能想象发生了什么，他能猜到结局。
日记的主人难逃一死。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长舒一口气，日记的最后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仿佛置身于那令人绝望的场景下。
“我，我明白了。”侯宇轩小声说话，恐惧让它感到眩晕，“天呐。”
“什么？”
另外两个人没有遇见过这种事情，虽然震惊，但并没有像侯宇轩所理解的那么透彻。
“我以前在纽约有类似的经历。”侯宇轩迫使自己冷静的叙述，“这种城市的意识在刚诞生的时候十分脆弱，它们会挑选并不强大的生物先吞噬。”
“我猜测，‘魔都’在自己还没有完全强大的时候，吞噬这个女人，它没想到的是女人的意志影响到了它自己的意识。日记里说的这个女人以前经历了一些不幸，一直想死。所以吃了她之后‘魔都’变得消沉，威胁减弱，城市重新被人类接管，魔都这个城市也因此降级。”
侯宇轩说完，范诃脸色铁青。
“我后悔了，这种事情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看了这个日记后，我猜测现在缺陷者来到魔都的目的也不是烛九阴计划，而是唤醒‘魔都’的意志。”侯宇轩补充道，他又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不确定，只是猜测。”
“为什么这么想？”
范伽伊用异能将桌面上的资料恢复原状，几个人准备离开。
侯宇轩拖住下巴，分析道：“你看日记的最后，除了日记主人知道这件事以外。还有一个也知道，那个吃掉他的缺陷者。日记的主人无法记录它死没死不是吗？可能它没死，而且终于想办法从魔都离开，抵达江城的不周山和它同族们会面。”
听到这里，范伽伊大概明白了，她耐心的听侯宇轩把话说完。
“所以我们能猜测，缺陷者们冲着魔都沉睡的意识而来。它们此次行动的动作这么大，野心不小，只怕人类和缺陷者的一场大战要来了。”
“……”
范伽伊和范诃一时间说不出话。
“走吧，时间不早了，去接唐姝。希望她没闹出什么事。”侯宇轩说话的同时，范伽伊也正好将这个房间内的所有东西复原。
三个人转身，他们的动作停留在转身。
冷汗顺着他们的身体落下，痒痒的，无人动弹。
一只眼睛看着他们，他们的视线里几乎只能容下那双眼睛。
隐约能看出人形的巨物从深渊里探出脑袋，脑袋直直顶在零号区的顶部。这个脑袋光秃秃的，皮肤溜黒，纹路像是多足虫的腹部，带着让人失去理智的花纹。
三个人说不出话，手脚冰凉。
一时间五感丧失，什么都感受不到，恐惧占据了全部。说是恐惧也不准确，麻木更深一筹。
巨大的脑袋上只有一个器官，是一只巨大的眼睛，占据了整张脸。
一只充满了绝望的眼睛，爆出无数红血丝，染红了眼白。
第一百七十七章 老千层饼了
唐姝的小臂和双脚脚掌抵住通风管道，这是一段竖直向下的区域，唐姝控制着自己的速度一路下滑。
两节管道连接紧密，唐姝的皮肤感受到焊接的痕迹，但是很细微，打磨的质地光滑，下滑的过程中都感觉不到疼。
如果是未进化普通人，这么一路摩擦滑下来，身上会脱层皮。
唐姝落到竖直通风管道的最下方，摸索着思考自己下一步该往哪儿走，外面现在没什么动静。
也许对方已经发现自己对动静格外敏感，所以改变了策略。
“你异能开着在？”
唐姝听见自己左边的墙外传来陌生男子的声音，唐姝慢慢的往右边爬。
“当然，长官。”另一个声音回答道。
蒋文昌耸耸肩，叹了口气：“好吧，那我们可以初步判断我们在找的东西是个瞎子。不管它是某种动物还是缺陷者，至少它行动的时候不需要眼睛。”
通风管内的唐姝：“？？？”
好像这么说也没错。
唐姝慢慢的向前蠕动。此处通风管道比刚才的狭窄，但她的身体柔软的就像猫，狭窄的空间并不影响她移动。
旁边一个人对他的称呼是长官？
是个官员吗？现在的官员进化等级都这么高？唐姝不确定的想。
外面的两个人停在原地，似乎一时间找不到方向。
“为什么不拉警报呢长官？”
唐姝听见那个下属问道。
“因为我确定是否真的有东西在。”蒋文昌又试探性的往一个方向走了几步，侧耳倾听。
唐姝猫在通风管内屏住呼吸一动不动，作为一个进化者，或者说模仿了进化者体能的模仿者来说，憋气个几分钟不是难事。
蒋文昌察觉到周围一点动静都没有。
“老实说这是我成为四度进化者以来感知上最不确定的一回。”蒋文昌说话期间，唐姝又悄悄移动，在他语气停顿的时候停住动作，“我并没有听到特别的声音，没有闻到特别的味道，只隐约感觉到和以前不一样的轻微震动。”
没有味道？
唐姝听到这里一愣，她一直以为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是因为自己长期闻习惯了，没想到自己居然没有味道。
还有比她自己更适合潜行的人吗？
“所以事实上我并不确定有没有入侵者。”
蒋文昌说这句话的时候非常刻意的给下属打了个颜色，下属心领神会的把透明的平板递给蒋文昌。
下属会过味儿来，蒋文昌这几句话是说给那个入侵者听得，目的是让对方放松警惕。
平板很快被递了回来，下属定睛一看，平板上蒋文昌打了一行字：
“联系今晚的值班人员，检查通风管。”
蒋文昌说话的期间，唐姝已经沿着复杂的通风管道爬了不少距离，听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费劲。声音通过管道传递后不清晰，唐姝需要专注倾听才能分辨那两个人在说什么。
但他们好像没有说话了。
也没有移动。
唐姝心里感觉不太妙，外面两个能察觉到她的人不移动的话，她就不方便感受到他们在哪儿。
唐姝调动异能，感受周围水的位置。但那两个人的位置超出了唐姝能控制的异能的距离，她没有感受到他们身上的汗液。
这可太糟了，唐姝宁愿他们想办法追赶自己，也比自己不知道这两个很危险的人在哪儿好。
唐姝故意用指甲扣扣通风管的管壁制造动静。
这么刻意的动静，蒋文昌想不听到都难。
他反应极快的朝声音发出的反方向奔走，爆发的速度让空气响起一声爆破音。
此时蒋文昌的想法很简单，一直没有动静的入侵者此时突然发出动静一定是故意而为，目的肯定是引开他们，多半是声东击西的招数。
通风管里的唐姝愣住。
怎么还跑反了呢？
唐姝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在第二层，但外面那个人的想法在第五层。
算了，目的达到了，外面的人只要有行动自己就能判断他们的方向。唐姝朝通风管道能通向的人最少的方向爬。
时间已经过了许久，想尽办法在一个四度进化者眼皮子底下躲藏耗去了唐姝打量的精力。
不知道侯宇轩等人现在怎么样了。
唐姝略有一些担忧。
……
……
“糟糕，跟丢了。”
蒋文昌停下脚步，下属气喘吁吁的跟上来。
“呼…呼…长官，情况不妙。管理……管理人员说检测机器关机了，重启需要时间。”
“关机？”蒋文昌惊讶的看着下属，“那台机器按规定该是一直维持开机状态。不好！入侵者是团伙作战。”
拉响警报刻不容缓，如果入侵者人数众多，自己一个人追踪就处于被动的局面。可也不能让巡逻者和执法者进入这片区域，他们的动静反而会掩护此处这个善于躲藏的入侵者逃跑。
蒋文昌很快有了想法，当机立断做出决定：“拉警报，进入戒严状态，并让执法者封锁这片区域！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也不要让任何人出去！让他们不断缩小包围圈。”
下属虽然不明白蒋文昌这个做法的原因，但身体训练的反应让他立刻打开平板警报界面，按下红色的按钮。
半夜凌晨警报声将已经休息的巡逻者和执法者们从睡梦中惊醒。
他们几乎没有思考，凭借着精准的肌肉记忆迅速换上作战服，纳米级的衣物包裹住他们身上每一寸肌肤，头盔上的透明玻璃罩住脸部。
脚步划一，稳速前进，地板传来他们脚步的震动。蒋文昌往执法者和巡逻者的包围圈外走，打算去唯一通向外界的门口守株待兔。
“重启需要多长时间？”蒋文昌询问道。
“3分钟。”
“嗯。”
蒋文昌点点头。
军事基地内亮起红色的警示灯，刺耳的警报声不断刺激人的耳膜。
唐姝以看起来扭曲的姿势侧卧在狭窄的管道内，有一阵凉风吹过，化学试剂的刺激性气体下带来各种各样其他的味道，她吸吸鼻子。
是执法者吗？
她之前在国际空间跳转站见过执法者，闻到过他们身上作战衣那层涂料的味道，所以唐姝很快判断出来了什么人。
唐姝还以为执法者就只负责清扫缺陷者的任务，没想捉拿入侵人员也会出动执法者。
执法者很强。
唐姝心跳略微加速。
从猫身上模仿到的敏锐，让她意识到执法者比巡逻者强的多，身上那种杀伐果断还有高等级的进化者气息都让唐姝下意识的绷紧肌肉。
好像被包围了。
唐姝停在原地做初步判断。
接下来要往哪儿跑？
唐姝偷偷的从通分管一侧的出口钻出来，紧紧的贴在墙上。声音从她两个方向传来，她通过回声判断自己在走廊上，两侧回形长廊两侧正有执法者靠近，其他区域也都被执法者包围。
唐姝无心继续探索，现在的情况是她不得不先离开这里。
侯宇轩跟范伽伊和范诃在一处，境况估计比她好。
她只能按照计划的那样，遇到危险先行离开。
周围最近的只有一个逃出口，通向外面的楼梯，金属门开着，看似是一个安全处口。
然而唐姝察觉到，刚刚好不容易甩开的高等级进化者和他的下属就呆在门边，守着她过去。
路都堵死了？
唐姝摸索着向前探手，指尖触碰到长廊对面的玻璃。
两边的执法者越靠越近。其实这帮人并不清楚唐姝现在的具体位置，所以他们要锁定范围，再缩小范围，再把入侵的人驱赶到他们的“长官”旁边。
好像无路可走了。
唐姝的嘴角下撇，歪着头，动作和表情都像一只心情不好的猫。
像肥肥这样的野猫不喜欢别人强行靠近自己，只有它自己愿意的时候才会靠近别人。
唐姝也一样。
“想抓我？”
唐姝指甲摩擦着玻璃面，在内心无声的问道。她摆正脑袋，头部的动作带动眼罩，脸上传来丝滑的触感。
对方的强硬让她燃起逆反之心。
“如果它不愿意，没人能抓到土生土长的野猫。”
唐姝五指做爪，重重的拍在坚硬的玻璃上。和钻头的原理类似，顶端坚硬的金刚石磨成尖头，后面只要给足够的力气，就能击碎玻璃甚至其他坚硬的金属。
爆裂的轰鸣，玻璃炸成碎片，周遭的玻璃也裂出蛛网般的痕迹。
巨大的动静引起了周围巡逻者和执法者的躁动，迅速向此处靠拢。
唐姝再一次做出她一贯大胆的决定，从破碎的玻璃口一跃而出。
……
……
“那可是能防住赛博朋克科技子弹的玻璃！”下属大惊，“入侵者是带着穿地的金刚石钻探来的吗！？”
蒋文昌反应比下属快，他揪住下属的领子直奔而去，速度扬起的风抽刮下属的脸带来一阵阵刺痛，下属还未反应过来他们已经站在了玻璃破碎的缺口处，留给他的只剩下突如其来的脸疼。
蒋文昌分析的比下属贴近事实。
“没那么夸张。”他从缺口处探出头，扫视下方，“只要有雕刻成尖锐形状的金刚石或者钻石，配合着极快的速度就能打碎这片玻璃。可是……”
蒋文昌看着面前完好无损的护盾，表情前所未有的诧异。
这层护盾本来牢牢的贴着军事基地建筑的表面，平时基本看不出来。此时玻璃碎裂，才能看出那层透明膜一样的护盾。
军事基地的建材当然坚固，但它最强大的安全保障还是它外围的那层充能护盾。越大的充能护盾越难打破，而且充能护盾一旦破碎就是全部碎裂。
如果护盾没砕……难道入侵者还在里面？按照之前的情况，也不排除又是一种
“继续封锁内部，不要懈怠。叫外面的巡逻者沿着这里地毯式搜查，我们去管理处。”蒋文昌下令道。
“不管这边了？”
“找它的同伙。不抓住它的同伙，我怕一会儿管理仪器落入缺陷者的手中，那可就麻烦了。”
蒋文昌再次揪住下属的后衣领，一个闪身消失不见。
……
……
唐姝分析这个长官的内心应该是：他预判了我预判了他的预判。
啧啧啧。
唐姝摇摇头。
她像一只蜘蛛一样贴在破碎口上方的墙壁上，远离玻璃的位置，勾着脚，生怕有人的余光会看见她在外面玻璃之上的墙壁上趴着。
刚刚唐姝并没有跳下去，她只是跳出去后趴在玻璃上方连接的墙壁上。
外面的巡逻者踩着室外飞行器正在赶来，室外飞行器越来越近的涡旋发动机的声音让她急促，差点忘记憋气。好在这个“长官”作为一个高度进化者速度够快，说完话立刻进行部署，离开了此处。
蒋文昌一走，唐姝就迅速的从外面墙上重新爬了进来，贴着墙换一个人少的地方离开。
她刚敲碎此处的玻璃，制造如此大的动静，此处的防守必定是最严密的，得从其他地方再寻突破。
唐姝边走边思考刚才偷听到的对话。
这种情况并非第一次，能限制自由的非实体性东西对唐姝一直都没有用。
刚刚她就莫名从所谓的护盾里出来了，在没有范诃异能的情况下，自己完全没有感受到还有护盾这种东西。
纽约的地域限制没有想过去尝试突破，所以唐姝不清楚。但在江城外围医疗院进化小世界、在伯灵顿遇到女巫魔法都对她没用这个情况来看，这是她的另一种能力。
这啥时候模仿的啊？谁身上的啊？我咋不知道。
唐姝绞尽脑汁的回忆。
“模仿”作为一个被动技能来说，真的太难搞懂它的触发机制了。
唐姝甩甩脑袋。
好在目前来看，这是个不错的能力。
时间不允许唐姝继续细想，她集中全部精神倾听周围的动静。果然在她打碎玻璃的地方聚集了一大批巡逻者和执法者，幸好刚才没有从那里直接逃出去。
唐姝走了几步，停在原地，戴着眼罩的她看起来就像突然凝固的彩色雕塑。
明明没有动静，唐姝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从脚底下传来，什么东西处于刚睡醒般的朦胧状态里。
紧接着，过了半分钟不到，大批执法者和巡逻者离开此处前往地下，只留了几队人马还守在这里。
发生了什么？什么事情重要到能把围捕入侵者的人手调走？需要那么多战力？是侯宇轩他们干的吗？
唐姝懵逼的同时突然有些担心。
可是，有范诃和范伽伊在，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唐姝偏偏脑袋，不是那么确定的想。
无论如何，现在是她离开的最好时机，再不走就可能走不掉了。侯宇轩那边也只能让他们自求多福。
侯宇轩和她一路走来经历了那么多，并不完全是需要保护的对象。
自己现在过去要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会添很多麻烦，不仅仅是他们几个，可能是整个魔都都会因为她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而变得危险。
而且无论发生什么，有范诃的异能在，安全逃出来没有问题。
也不确定下面的动静是不是侯宇轩他们造成的，自己不能冒然行动。
唐姝思及此处，不再犹豫。
她蹬蹬脚掌，瞬间提速，飞奔着朝防守薄弱的地方逃离。
......
军事基地到罗生堂的必经之路上，和唐姝外貌一模一样的影君蹲在阴影里，眼睛没有焦点的看着前方，好像在看什么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哼。是你自己落单的，倒不用考虑如何下手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反击
那只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下面的三个人，侯宇轩右脚后撤一步，身体不自主的向后倾斜。
范诃往后倒退几步撞到门框，一个踉跄瘫坐在地，手臂被生锈的门把手刮破，豁口处渗出血液。
突然的动静让三个人更加紧张，可零号区里的怪物依旧一动不动。
“这是……什么东西？”
范诃嘴巴吓得乌紫，哆嗦的拉住了范伽伊的裙角。
“如果我判断没错……”侯宇轩小声开口，“这就是刚才在日记中看到的赛博朋克进化世界的意志。”
“可它怎么会苏醒？日记明明写着它在沉寂状态中！”
范诃情绪激动，范伽伊慌忙半蹲下来捂住他的嘴，示意他小声一点。
周围的墙体缓慢伸出折叠在其中的机械臂，墙体上闪着刺目的红光，浮现出禁止通行的字样。
“---禁止通行---”
“---禁止通行---”
“警告，警告，异种入侵。”
周围本来安静的机械体全都像是从沉睡中苏醒过来，注入生命。正如侯宇轩穿梭厚厚的金属板下来的感受一样，这些机械体的是拥有生命的，来自赛博朋克意志所赠送的生命。
蓝色和白色组合的光线全部转化为红色和黄色两种波长很长的醒目光亮，大片的红色带给人视觉上和心理上的双重侵略性，让人心里躁动，脉搏变快，血压升高。
“---禁止通行---”
到处都闪烁着这个字样，黄色的警示光带竖起一道道隔绝的屏障。
“执法者和巡逻者在靠近！”
范伽伊猛然抬头，望着上层。红色刺目的光线影响了几个人对周围环境的判断，范伽伊用异能制造了几个球形的光源，光源四散而去，让周围更加清晰。
头顶的导管像黑蛇一样绕着外露的通风管爬行，自动连接冒着白烟的接口。
范伽伊异能刚出，一晃眼，那只充血的眼睛距离他们只有几里面远，比他们三个人加起来体积还要大的眼珠几乎怼在范伽伊的脸上。
周围的机械臂也在同一时刻开始疯狂舞动，连电缆都在朝他们的方向爬，天花板上的激光武器瞄准范伽伊的头顶，微型导弹发出让人心惊肉跳的滴答计时声。
千钧一发之刻，侯宇轩捏住范伽伊的手腕，大声吼道：
“收！收收收！快收了你的异能！”
范伽伊的心肺几乎在那一瞬间停止工作，背上炸出一层薄汗，白色的旗袍紧紧黏在她出汗的后背上。侯宇轩在情急之下没有心思控制力道，一个一度1阶进化者力气也不容小觑，范伽伊的手腕被他捏的发青。
手腕上的剧痛机缘巧合之下让停止思考的范伽伊找回了一丝残存的理智，红光笼罩下微弱的白光渐渐消散。
疯狂的机械手臂像是失去了信号源，懒散的随义舞动，没有明确目标。
那只眼睛盯着范伽伊，没了下一步动作。
三个人此刻恍若劫后余生一般，范伽伊脱力的倒退两步，背靠在墙上。
汗湿的衣服传来一阵阵冷意。
不能使用异能，使用异能就会刺激沉寂的意志。
这一点一下子断了三个人的后路。
发生的一切不断蚕食范诃最后的理智。
“不要……不要……我要回去，我不要呆在这里。”
范诃环抱着双臂，指甲掐进胳膊的肉里，皮肉掐出一道道红痕。
侯宇轩害怕范诃因为害怕而下意识使用异能躲藏，他按住范诃的肩膀：“千万，千万不要使用你的异能。”
想了想，侯宇轩又安慰了句：“只要在这里不使用异能就不会有事。”
“那你告诉我。”范诃隐忍的发怒问道，“没有异能我们要怎么走！”
“让我想想。”
侯宇轩来回踱步。
范诃不认为侯宇轩能在这种绝境下真的想出什么逃脱的办法，他只当这是侯宇轩随口胡诌。
绝望的情绪笼罩着他，让他丧失基本的判断能力。
“不能使用异能，上方又被执法者和巡逻者围住了，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范伽伊不抱任何期望的看着侯宇轩，几乎想到了他们接下来的结局。
最好的情况是自首，朝最高级的长官解释清楚原因，然后为他们的莽撞，擅闯军事基地，差点刺激赛博朋克的意志苏醒过来，承担相应的惩罚。
范诃气急败坏的道：“根本就没有办法。”
侯宇轩没回答，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
极限吗？这就是一个普通人的极限了吗？
侯宇轩眼睛四处打量，握紧拳头。
在没有范伽伊和范诃的异能之后，他们三个和普通人无疑，侯宇轩作为一个药物刺激下进化的一度1阶进化者，在上面那群高级进化者之间差距巨大，对于那群人来说，他和一个未进化的普通人没有区别。
怎么办，现在要怎么办？
侯宇轩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思考。
危机能最大化的激发人类的潜能，此话不假。
现在的劣势条件是什么？一、眼前有一个赛博朋克意志具象化出来的怪物，它的存在让所有人都不能使用异能。二、出入口被执法者和巡逻者严加看管，自己等人和对方实力差相差很多。
那么优势呢？
一、执法者和巡逻者同样无法使用异能。二、从零号区目前的状态来看，在赛博朋克微弱的意志的控制范围内，无法正常使用高端仪器。也就是说执法者和巡逻者无法利用他们一贯的装备。
三、从巡逻者和执法者到现在为止都没人下来巡查来看，轻微苏醒的意志极端危险，他们不敢贸然行动。
最有可能的情况是指挥官害怕进一步惊动眼前的怪物。
可是……除了异能还有什么会惊动赛博朋克的意志？
侯宇轩进一步思考。
他们三个和巡逻者执法者的区别客观上无非两个，装备和体能。难道……使用进化的体能也会刺激到它？
如果真的是这样……
侯宇轩心脏急速跳动。
那群巡逻者和缺陷者就也不能运用进化后的体能，和他们一样，在赛博朋克意志的面前，他们都是“普通人”。
“蛤？还真是一视同仁啊你。”
侯宇轩克服恐惧和那只恐怖的眼睛对视，他清晰的听见自己发干的喉咙说出略带沙哑的话。
都是普通人，就是他们目前最大的优势。
好了，既然劣势和优势都分析清楚，剩下的就是同样的地势环境。
侯宇轩推推眼镜。
行啊，接下来就看看双方谁能想办法把自己的劣势转化为优势。
在赛博朋克意志的面前大家都是普通人，既然如此，那就将己方拥有的能力忽略不计，以个体为单位计量，看看能做什么。
治不了进化者还治不了普通人吗？
侯宇轩自嘲的想。
“有没有可以遮住脸的东西？”
侯宇轩询问道，他已经在脑海里制定出了完整的计划。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一滴水珠滴溅在玻璃上，炸开一小片水花。
很快无数细密的水滴砸在建筑物上，窸窸窣窣。而后亮光一闪，云层间响起雷鸣，漂泊大雨从天空倾下。
下雨了，雨水流入道路两侧的排水口，灌入地下。
地面的道路上只有一层薄薄的积水，而地下城不少阴沟里水流溢出，在街边角落里散发出恶臭。
地下城虚拟的天空也在模仿云层间的闪电，只有闪电和隔着地面传来的雷鸣，没有雨。假模假样的电光照亮伽蓝区佛像的脸，像是撕裂的裂缝。
军事基地内灯火通明，所有的灯都被点亮。
城市里的人在睡觉，这里的人却握着所有人的命运。
楼梯台阶的质感像是黑色的砂石，两个台阶间的跨度大约有一个成年人的小腿高。对于这里的进化者来说，轻松的跳跃并非难事。
蒋文昌带着下属几步跨过这个看起来相当怪异的楼梯，楼梯尽头值班室的门自动打开，几个穿着工作服的人规规矩矩的站在那儿。
检测室的值班人员是几个年轻人，各个留着一头板寸发型，看上去很有激情，但他们的靠谱程度另当别论。
“这边的一切正常，长官，通风管道内暂无异物。”
值班人员向蒋文昌报道。
“检测仪怎么关机的？”蒋文昌语速极快的询问。
几个年轻的值班人员也不由自主的提快语速：“监控里没有异样，按钮上没有除了我们内部人员之外的指纹。可能是直接从黑进系统内部让检测仪关闭的，但内部文件没有丢失，软件也没有崩溃。”
蒋文昌没有说话，低着头慢慢踱步，他靠近那台重启后的检测机器。
这台占据了值班室一半空间的巨物散发出微弱的热量。分层的操作台像是缩小版的横垄地，上方吊着的弧形屏幕倾斜的对着下面人的脸，显示着一组组数据和各个地方实时监控。
周围的人不敢打断他思考。
淡蓝色的光照亮蒋文昌脸庞，端正且充满正气的五官眉头紧锁。
不笑的蒋文昌看不出一点儿痞气，端正一丝不苟。
下属完全猜不到蒋文昌在想什么，只能在一旁干站着。按理说，在这边感知不到缺陷者的存在应该赶紧去下一个地方搜寻才对。
下属发着呆想。
在这里能找到什么呢？
一声刺耳的笛鸣将几个人的注意力拉回现实，界面上的屏幕弹出大片的红芒。
“---警告---警告---”
红色的字幕映入眼帘，零号区的标识从显示屏上弹出，标识上画着一只哭泣的眼睛。
“这！”
几个年轻的值班人员手足无措，在他们的工作指南上从未告诉他们出现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警报声吵醒了所有人，执法者和巡逻者按照每次演戏中一样的方式出现在各个防守点。
蒋文昌抬起头，周围的几个人很难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表情。他看起来就跟刚刚一样，没什么变化。
下属在一旁欲言又止。
“一会儿我们离开后关闭这里的门，打开护盾，呆在里面直到警报结束。”
蒋文昌平静的说，他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那个警笛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是！长官。”
几个年轻的值班人员中气十足的回答。
蒋文昌没有多做停留，带着下属离开这里。
厚重的金属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隔绝几道好奇的眼睛。护盾像一层薄膜一样覆盖了金属门的表面，它并非坚不可摧，却能给你们的人一线生机。
“.……长官。”下属的声音很迟疑，“这个警报……”
“嗯。很危险。我们可能都会完蛋。”蒋文昌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吓人的话，“是‘降级事件’的始作俑者。”
“那他们……”
下属犹豫的看向身后的金属门。
蒋文昌信步朝前走，揪住下属的后领，语速轻快：“短促简单的方式死去，或者无事发生。就不必要告诉他们这些了，就当是给他们安宁。”
下属试图扭头去看蒋文昌的脸，只能看见他的下颚骨和一点点鼻尖，从蒋文昌那双内敛的眼睛里永远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他无论什么表情，眼神都是一样，平淡而安静。
蒋文昌速度不快，以一个普通人跑步的速度。他在顾忌零号区的东西，希望那些训练有素的执法者和巡逻者能在任何情况下都服从长官的命令。
不能再进一步刺激它了。
下属差不多能想到这里。
拐角处一个曼妙的人影一闪而过。
“你怎么在这儿？”
蒋文昌步伐一顿，速度慢下来。
“嗯？”
那人回头，侧脸如同精致芭比娃娃一样，金丝框的眼镜架在高高的鼻梁上，倍显斯文。是莫雁如，她也在这里。
看上去刚从宿舍胡乱套上衣服跑出来，头发没梳，外套的领子压进衣服里没翻出来都没注意到。
“是你啊。”莫雁如松了口气放松警惕，“警报响了，我得去实验室守着资料。”
“你是研究组的人？”
蒋文昌歪着头。
下属回忆了一下，惊讶的发现这两个人交流挺多，但居然不知道莫雁如是哪个部门的。
虽然很奇怪为什么蒋文昌会在这个时间问这种事情，但碍于他是长官，莫雁如还是如实回答：“没错。a组的。”
“唔。”蒋文昌依旧没什么表情，“你们平时会参与仪器的改良或者维修吗？”
被蒋文昌拎着的下属心里咯噔一下，想到之前值班人员说仪器上只有内部人员的指纹。
难道长官怀疑有内鬼！？
下属脸色大变，莫雁如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
“必要的时候会，前段时间有过这方面的项目。怎么了？”莫雁如将视线回到蒋文昌脸上。
蒋文昌觉得这个女人的每个微表情都能为她摆脱任何对她不利的嫌疑，如果是普通人，很轻易被她骗的团团转。
可他也找不出证据，莫雁如的任何反应又的确是个无辜的人应有的反应没错。
红色的光线笼罩着他们所站的走廊，两侧都是不同实验室的全透玻璃，站直说话的两个人似乎都神色如常，只有被蒋文昌拎在手中的下属脸色阴晴不定。
“没什么。”蒋文昌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草率的嘱咐，“要小心啊，保护好资料。”
“是，长官。”莫雁如严肃的点点头。
蒋文昌拎着下属从莫雁如身边走过，下属看向莫雁如。
莫雁如的身材和脸就算是杠精来都挑不出一点毛病，她精致的脸对着她工作的实验室方向，表情带着焦虑。
……
……
四下无人，莫雁如脸部表情全无，不带任何情感。
“他又猜到是我关的仪器了。”
她轻声说道。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埋入皮肉之下的耳机传来语气轻快的电子女音。
“不应该由你来告诉我怎么做吗？”
莫雁如没有语调的反问。
“我希望你能有自己的主张，不然这一点意思都没有。”那道轻快却又意外阴森的电子女音难得流露出认真的意思，“你要是有唐姝一半有趣我就不会这么无聊了哟。”
莫雁如沉默片刻，拉开实验室的门。
“嗯，我明白了。”
……
……
零号区再次安静。
红色的光芒中，三个人顺着长长的通道前行。
指引他们前来的白灯没有亮起，一次又一次路过同样的警示牌，周围一模一样的墙壁，就像被困在了无限死循环中。
周围的机械具有生命，可是现在却又停止运转。像是休眠的大蛇，三个人像是穿梭在原始丛林间，小心翼翼的潜行，不能惊醒沉睡中的庞然大物。
范伽伊的旗袍摆被撕掉了半截，几根丝线拖拽出来，撕裙子的人似乎不在意是否要把它撕的好看或者考虑着让它看上去整齐一点。
衣服撕下来的碎片在这三个人的脸上，遮住他们的眼睛和鼻子，还有耳朵，最细的两条布料系在后脑勺。
“这次亏大了。”
侯宇轩半开玩笑的道，长时间精神紧张让他感到疲惫，他试图通过说些俏皮话色方式让自己放松。如果唐姝和李晓昀几个人在这里，以她们几个人的说相声水平，他反倒压力不会这么大。
但范伽伊显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不用担心，衣服虽然是是异能者专用，价格不菲，但以后可以再买。”
“.……”
侯宇轩沉默了片刻，愣是想不到还能接点什么话，只好放弃了说话的打算。
“这是往出口的方向，你要做什么。”反倒是范诃开口打破了沉默。
唯一的进口也是唯一的出口，执法者和巡逻者严阵以待的守在那儿。除了自投罗网，范诃想不到别的词来解释侯宇轩现在的行为。
“按我分析的情况，他们应该会优先派一两个小队的人马下来侦查。”
靠近出入口下方，侯宇轩放慢了脚步，仔细搜寻周围可以藏人的地方。圆盘出入口的正下方地形空旷，但不远处的侧面却有很多粗壮的管道，以他们的体型可以躲在管道之间的缝隙里。
“我们趁他们还在斟酌对策的时候先在附近埋伏起来。等到他们下来，我们三个人一起抓走其中一人。”侯宇轩趁着上面的人没动静的功夫在四周不断走动，范诃和范伽伊两双眼睛齐齐盯着他晃动的身影。
“有什么用，当人质吗？”范诃问。
“当人质没有用，还会彻底暴露我们的身份。”侯宇轩摇摇头，继而接着解释，“这些不断训练使用进化能力的执法者和巡逻者，已经完全习惯运用他们的进化肢体，想让他们暂时维持普通人的水平也能做到。”
姓范的两个人没吭声，猜不到侯宇轩要说什么。
“但是……”
侯宇轩推推眼镜，在视线中选中一处自己视角最好也不容易引起其他人注意的藏匿之处。
“如果他们受到危险，肢体肌肉记忆会让他们的第一反应是运用进化能力。一定、以及肯定会引起赛博朋克意志的注意。”
侯宇轩指指他看中的管道缝隙，在从出入口下落后，底下缓冲台的后方。当上面的人下来，不会优先想到在空中转体看后面的东西。
他让范伽伊和范诃先钻进去。
“很冒险，但这种方法有一线生机。”
侯宇轩最后一个挤进管道中间的缝隙，一边将最关键的部分说出口。
“在我们抓到的某位‘幸运儿’引起赛博朋克意志注意的瞬间，范诃你动用异能，我们三个垂直向上，逃出零号区。”
三个人同时伸着脖子，看着被几个人头顶上方管道遮住一半视线的赤铜色圆盘。
这个地方离出口很近，只要速度够快确实计划可行。而且离开零号区后异能不受限制，就算那些执法者能发现什么，也没办法阻止他们安全离开。
这真的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一想到关键步骤在自己身上，范诃的手就控制不住的颤抖，连带着似乎周围的空气都愈发寒冷。
第一百八十章 预言
零号区像是冰冷的水下，沉入水底的人仰望着上方的水面，产生莫大的窒息感。
那些金属的管道错综复杂，粗大的电缆像缠在唐姝腰间的黑色蟒蛇。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零号区内寒冷的温度让侯宇轩从头凉到脚。这种时候却反而让他的感官放大，他能感受到自己呼吸时胸廓的收缩，还有脚底的震动，那些不断传递的电流滋滋作响。
这些也许只是他放大的想象，侯宇轩一直自诩是个耐心的人，然而他却觉得时间从未像现在这样难熬。
上面的动静变大，传来一阵骚动，范伽伊下意识想握紧浮尘，结果发现手上什么也没有，才想起浮尘早就收起来了。
对于异能和进化已经融入生活的人们来说，就好像现代人出门不让带手机，常年戴框架眼镜的人带上了隐形眼镜，都会下意识的在某个时刻掏掏口袋或者推鼻梁。
不能、不能，集中精神控制住自己。
范伽伊不断让自己的手掌撑开握拳，来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在逼迫他人动用能力之前使用异能。
那层厚重的赤铜色圆盘之上，执法者和巡逻者站成阵列。他们各自的小队长打了个手势，规矩的执法者和巡逻者让出一条通道，让他们的长官走到队伍最前方。
蒋文昌对正在进行数据监测的技术人员微微颔首。
“能发现什么？”蒋文昌简洁的问道。
“温度一直在下降，空气质量良好，其他关键数据受到干扰测量不出来，我们不敢贸然行动。”
围在零号区入口前的其中一人将面前屏幕上的数据移给蒋文昌过目。
技术人员也穿着作战服，大腿两侧挂着支架，一直竖到小腹前投影出一个又一个屏幕。
这也是赛博朋克区的产物，这种随身多功能仪器的支架平时可轻松的折叠收回大腿两侧。
蒋文昌冲另外的管理人员招招手，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找几个嘴严的，跟我一起下去。”
管理员心下了然的点点头。
他走到队列旁，挑出他平日最满意的人选。
他们跟着蒋文昌下去，只会看到场景，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管理员当然知道下面是什么东西，虽然对它不是完全的了解，但以他的身份权限大约知道跟赛博朋克区的降级事件有关。所以明白蒋文昌要的人对自我控制能力有极高的要求。
他挑选出平时对身体控制训练表现很优秀的队员，和一些性格老实的，凑齐16个人两个小队。
“人手够吗？”
管理员让蒋文昌过目，他挑出来的都是执法者，带着专业的头盔，看不出见他们的长相。
“嗯。”蒋文昌应声，转而嘱咐下属，“把这些人的编号录进系统里。”
“我呢？”下属一边记录一边寻问道。
“呆在上面待命。”
下属闻言对长官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其余的人跟我走，听我指挥。”
伴随着蒋文昌的话音落下，沉重的圆盘沿着它花瓣一样的缝隙打开，反射出耀眼的金属光泽。
“下去以后禁止使用任何进化能力，不可以运用进化能力高速奔跑、跳跃，落地的时候格外注意不要使用能力，所以落地的时候你们会摔在地面上。”
蒋文昌停顿片刻，观察这些执法者的反应。
执行过数次清扫任务的执法者，经历了各种进化世界，以及大大小小的突发状况。他们并为对蒋文昌的话做出任何反应，只是认真倾听。
“凭借你们进化者的素质以及平时的训练，我相信这一点小伤不会对你们造成什么影响。最重要的一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使用你进化的能力，尽量把自己当做一个未进化的普通人。”
蒋文昌说完，旁边测量的研究人员走过来，在每个准备下去的人手腕上绑上小型检测仪器，上面的人可以实时观测到他们的身体状况。
呆在原地的执法者有些庆幸自己没有被选中，也有些为自己失去这次大好机会而感到惋惜。
他们思绪各异，表情微妙的变化藏在头盔之下，身体却像雕塑一样站在队列之中，巍然不动。
“走！”
蒋文昌一马当先跳下去，其他十六个人动作整齐划一的尾随其后，一跃而下。
耳畔传来阵阵风声，呼呼作响。
上面冰冷的死物在零号区却像是货真价实的生命体，散发出淡淡的生机，像围攻的狼群一般注视着这里的入侵者。
蒋文昌绝对没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在几百年后会被写为一段秘史，成为他的一生之耻。
随着下落深入，体感温度明显下降。
上面的人下落，下面的人等着猎物落入陷阱。
蒋文昌刚刚摔在地面，只觉得后面一阵风声，强大的控制力迫使他不使用自己的进化能力，同时他也被按到在地。
他的鼻梁骨砸在地面，鼻子酸痛，眼角刺激出生理泪水。
后面的人一只脚踩在蒋文昌的背上，两只手掐住他的脖子。
袭击的人显然有备而来，选择在他们下来的后方发动袭击，且不会暴露自己的面容。
蒋文昌艰难的扭头，侧着脸用余光看向后方。
上方的光照对他的视线造成影响，隐约看见白色的布蒙着凶手的半张脸，那人戴着一副框架眼镜。
“淦！他怎么不使用进化能力！”
蒋文昌听见牵制住自己的人发出一声咒骂，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蒋文昌听到这话一下子想通了这群入侵者的计划，想要出声提醒其他执法者。无奈他被掐住了脖子，喉咙受限，后方的人还有越捏越紧的趋势，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呜咽。
“长官！”
几个执法者纷纷落地，听见扭打的声音，直直冲过来。
他们也算训练有素，这种时刻依旧记得蒋文昌的交代，没有使用进化者的能力。
蒋文昌不断的挣扎，侯宇轩几乎控制不住他。执法者也闻声赶来，他却不慌不忙的轻笑了一声。
“先跳下来的果然是狠角色。”
蒋文昌被侯宇轩掐的翻起白眼，依旧控制自己不动用进化能力。
后面！
他余光看见了执法者后方的影子，但没办法出声提醒。
两个人影悄无声息的接近执法者，一人一个挑出两名幸运儿掐住对方的脖子。几个人在差点要出拳的时候急中生智没有使用能力，却也被二者钳制住。
剩下一半的执法者去救同伴，另一半来救蒋文昌。
侯宇轩的计划看似失败。
然而就在此时，他们却同时出手松开牵制者的脖子，伸出二指，直戳最靠近他们来救援的执法者的眼睛。
“轰——”
不知是谁那边的执法者使用了能力，赛博朋克区的意志瞬间出现在众人眼中，庞然大物笼罩他们，血淋淋的巨大眼睛近在咫尺。
侯宇轩早就在蒋文昌等人下来之前想到了备用计划。
他想过受训练的执法者也许控制能力会强于寻常人，所以侯宇轩想到了用戳眼睛的方式来激化他们的本能反应。
就像惊悚电影或恐怖电影里的场景一样，突然放大拉近距离的面，无论你心理层面是否害怕那些恐怖血腥的东西，都会被感官带来的刺激吓的一激灵。
机械手臂挥舞着缠住那名率先使用异能的执法者，机械爪刺入他的皮肤，执法者咬着牙没叫出声。疼痛让他陡然控制住自己的身躯，任由机械攻击自己没有再使用任何能力。
“走！”
侯宇轩大吼一声。
范诃从迟疑中回神，使用异能裹住三人直冲赤铜色的圆盘之上。
范诃卯足了劲，速度比以往任何一次要快。
不到半秒，几个人冲到地面之上，离开零号区。
在数不清的执法者巡逻者上方，几个人火速离开此处。
停留的久都有可能被这群身经百战的人发现端倪。
“唐姝！”
无人的过道里，范伽伊喊了一声，几个人并没有停下来，反而继续前进。
话没说完，但侯宇轩明白她的意思。
“来不及了，我相信她有办法跑掉！”侯宇轩喊道。
他当然清楚唐姝的能力，那么多次经历也让他相信唐姝的古灵精怪能将她自己从危难中解救出来。
正是基于这种信任，他们才能在各种各样巧妙的计划中少走一些不必要的弯路。
范诃没工夫和两个人对话，就算他们决定回去找唐姝他也没有那个精力了，放肆的使用异能大量消耗着他的体力。
不到几秒的时间，几个人冲出层层墙壁，来到堡垒之外。
范诃找到一处可落脚的地方停下，范伽伊接替了他的异能，笼罩几人。
探照灯愈发密集，除了熟睡的市民，谁都能感受到军事基地内的严肃氛围。
范诃大汗淋漓，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安全了。”
侯宇轩思考片刻，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其他的，只是安慰的拍拍范诃的肩。
.......
检测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赤铜色的圆盘尚未合上，蒋文昌等人也刚下去不久。
一只眼白全部覆盖着红血丝的巨大眼睛停在赤铜色圆盘的下方一点，注视着上方的人，似乎在追捕什么东西。但它追的东西出来了，它的活动范围却依旧受限。
全员寂静。
无数次训练和实战让这些执法者和巡逻者依旧保持超高的素质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但越来越快的心跳声依旧暴露了他们恐惧的内心。
研究员嘴巴一张一合，想说点什么，但却像失声了一样，什么都没说出来。
“唔，各位，记得今晚回去签个保密协议。”
蒋文昌的下属盯着那只眼睛，尽可能用他最平静的声音说道。
......
......
凌晨四点。
其他三个床都盖上了白色透气盖，寝室自带的夜灯没有影响三个熟睡中的女孩。唐姝的床上被子揉成一团，人不见踪影。
电子钟模拟出机械钟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催人深梦。
其中一张床上传来被子摩擦声，里面的人翻来覆去似乎睡不安神。旁边两个进化者姐妹感觉到动静，楚知心第一个转醒，揉了揉眼睛，朦胧迷糊的询问：
“怎么啦？”
苏绸从睡梦中惊醒，整个人弹坐起来，吊带松散的滑在胳膊上。
她脱口而出两个字：
“蜘蛛！”
预言者做出了她对这场人类和缺陷者战争的第一个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