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婚礼
“成亲？”
问仙低低开口，磨着牙冷冷的吐出了这两个字。
他忽然就感到眼前这些红色的东西十分碍眼，眼光如刀锋般扫过面前的墙壁，只听见“哗啦”一声，上面的装饰之物全都掉落在了地上。
黎月被吓了一跳，惊呼了一声，“啊！”
问仙没有理会一惊一乍的小姑娘，面无表情的走向了九重天的大门。
等到问仙到了门口，黎月才反应了过来，赶紧提着裙角快步跟了上去，口中喊着，“等一下！”
但是问仙根本没有听她的话，踩上了门口的三阶石阶，走入了九重天之中。
黎月缩了缩脑袋，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小声说道，“对不起……是我骗了你。”
其实想要进入九重天并没有什么限制，只是黎月为了让问仙带上自己随口扯出的谎话。
听到这话，问仙才侧身看了一眼小姑娘，淡声说道，“我知道。”
带上黎月，并不是因为她随口扯出的谎话，而是因为在那样的情况下，留下她一个人太过危险了。
黎月闻言怔愣一瞬，心中不免涌上感动，她微微红了眼，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问仙，磕磕绊绊的说出了一长串的话，“我叫做黎月，你呢？你叫做什么名字呀？我还能继续跟着你吗？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得好好报答你才行呀！”
面对十分热情的小姑娘，问仙简短的回答了两个字，“不能。”
黎月顿时大受打击，如同霜打的花儿一样，低低垂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算了算了，不就是心上人娶了别的女子，想要报答的恩人又成天板着冰块脸说话竟会戳人肺管子吗，有什么的呀！
她才没有觉得人生实在是太难了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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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月捧着脸认命的叹了口气，悄悄的瞅了一眼身边不苟言笑的剑修，小声的问，“你来九重天做什么呀？”
问仙，“找人。”
“哎？”黎月瞪大了眼睛，有些惊讶，“原来你不是来参加仙君的婚礼啊。”
“婚礼？”问仙这下话稍微多了一些，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和谁的？”
黎月如实回答，“南渊仙君和他的命定道侣啊。”
她软软的声音刚落下，附近就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是南渊仙君！”
“南渊仙君出来了！”
黎月听到了喧闹声，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便看见一座高楼上走过了一个人，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南渊仙君。
只是说来有些奇怪了，为何此时只见仙君一人，却不见他的道侣？
黎月心里还是念着南渊仙君的，见不到仙君的道侣，不免有些替他着急担心。
该不会是出了什么变故？
黎月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身边的问仙，刚想把心中的疑惑说出口，可是只看了这么一眼，就让她浑身发寒如坠冰窖。
身边这个人望着那座高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犹如利剑出鞘，散发着凌冽的杀意。
黎月后退了一步，口中不由自主的说着，“好，好可怕……”
之前的问仙，虽然沉默寡言，但行动间还是一直保护着黎月的，可此时……黎月心中冒出了这个想法，现在这个人，无论是谁挡在他的面前，都会被他无情斩杀。
黎月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心中好奇，这位冷漠的剑修，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高楼屋檐四角翘起，下方挂着一串精致古朴的风铃，一直垂到了悬挂于半空中的廊道之上，暖风一吹，就响起了清脆的叮铃声。
羽渊走在长长的廊道上，袖子中揣着玄天宝瓶，看似稳如老狗，其实心里已经慌得一批了。
怎么过去这么久了秦漓还没出来？要是在她没出来之前主角来了会不会一言不合直接弄死他？主角要是生气了要弄死他自己会不会死的很惨？主角会留给他全尸吗？
怎么办怎么办？他好像已经能看到天道阿爸了，是他的错觉吗？
羽渊正疯狂脑补着“论抢了主角的心上人后主角发威虐杀反派的一百零八式”，忽然，他莫名其妙就打了个冷颤。
羽渊困惑的眨了眨眼睛，自言自语道，“怎么感觉有点冷？”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冷，就是那种，不是冷不冷的问题，是那种，就很少见的那种，从心底里产生的，令人心惊胆战宛如被人用视线来来回回凌迟了十万八千遍的那种寒意。
羽渊下意识瞄了眼九重天上迟迟不曾落下的雷云，然后一手探向了衣袖中藏着的玄天宝瓶，喃喃自语，“秦漓，你可要快些出来啊，主角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来了……”
他话还没说完，目光随意扫了一圈下方，正要收回之时，在某一处停留了片刻，然后惊悚的瞪大了眼睛。
凑凑凑凑凑！！！
主角啊啊啊是主角啊啊啊他来了他来了他真的来了啊啊啊！！！
吾命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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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渊差点就没绷住脸上的冷静，他没有丝毫犹豫，手上捏了一个法决，一层厚重的雾气瞬息之间弥漫在周围，将整栋高楼都与外面隔绝开来。
等到看不见问仙了，羽渊才擦了一把并不存在的冷汗，忧伤的说着，“我怎么觉得刚刚他想上来一剑砍了我呢？错觉吗？”
然后又看了一眼天上厚重的雷云，叹了口气，“你可得快些出来啊……”
那边，黎月在旁边等待了一段时间，才鼓起勇气，上前开口问道，“你……”
问仙没有心思去听她的话，迈步越过了黎月，直直走到了高楼所在的地方。
他手中挥出一道凌厉的剑气，劈向了雾气浓稠之处。
但是雾气柔软且没有具体的形体，根本不畏惧锋利的剑气，一道剑气进去，就如同滴水入海，掀不起任何风浪。
问仙又挥出了一道剑气，还是无法驱散面前的浓雾。
他退后一步，望向了不远处的黎月，问，“怎么能进去？”
黎月颤抖了一下，双手抱着肩膀，摇头道，“不，不知道，不过，你要想找南渊仙君，应，应该婚礼上他会出现。”
黎月感觉到问仙的眼神又冷了三分。
“婚礼。”问仙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什么时候？”
黎月算了算时间，小声回答，“今日正午的时候，应该就要开始了。”
说完，奇怪的眨了眨眼睛，心中的疑惑再次浮现出来。
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怎么还不见仙君的道侣呢？还有头上迟迟不落下来的雷云，这九重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三百六十一章 一触即发
得到了回答的问仙，低垂着眸子看向了地面上刻着繁复花纹的地砖，沉默片刻后，就像是泄愤一样，朝着地上挥出了一剑。
问仙这一剑的气势太过惊人，即使黎月知道九重天的每一个角落都布置着阵法，一般攻势根本无法撼动，可还是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
等到她再次睁开眼睛之时，就看见面前多出了一道狭长的裂缝，上面还带着一股凌厉的剑意，只要靠近此处，就会感到寒气逼人。
黎月咽了咽口水，默默移开了视线，在周围看了一圈，却再也没有发现那位玄衣剑修的身影。
黎月怔愣一瞬，目光不由自主的又落到了那道裂缝上面，呆呆的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动作。
一直到肩膀上搭上了一只手，她才回过神来，扭头看了过去，面露惊讶之色，“姐姐？”
显然，小姑娘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自己的姐姐。
身后站着的正是黎月的姐姐，她伸手捏了捏黎月的小脸，笑着道，“就知道你跑来了九重天，真是一点也不让人放心啊。”
黎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没有辩解什么。
姐姐也没有过多斥责，只是关切的问，“是谁送你过来的？”
黎月闻言惊讶的瞪大了双眼，“姐姐，你怎么知道是有人送我过来的呀？”
姐姐笑着说，“就你这点修为还能自己一个人到九重天不成？到底是谁送你来的啊？可要好好感谢人家。”
黎月的脑海中闪过那位剑修的容貌，眨了眨眼睛，低垂下头有些沮丧，“他……早就走了。”
她还没来得及谢谢他呢……
然后略微停顿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连忙拉起姐姐的手，“他要去参加中午举办的南渊仙君的婚礼，姐姐，我们也去！这，这样，就能遇见他了！”
还有仙君，她还有好多好多问题想要问他呢！
不等姐姐同意，黎月就迫不及待的拉着姐姐，走向了九重天深处。
姐姐跟上了黎月的脚步，轻笑一声，道，“你怕是糊涂了，正午开始才是南渊仙君的婚礼，现在人还都没到齐，过去还早得很呢。”
黎月这才停下了脚步，喃喃道，“是，是吗？”
姐姐曲起手指，轻轻刮了下黎月的鼻梁，微笑着说，“不过，我们先去占个位置也不是不可以，省的到时候人山人海的，挤不进去。”
黎月欢呼了一声，立刻蹦蹦跳跳的朝着举办婚礼的地方而去。
……
正午对于上界修士来说也不过是眨眼一瞬间的功夫，原本还稍显冷清的九重天，这会儿已经是挨肩擦背，摩肩接踵，修士不计其数，乌压压的一片望不到边际。
还好黎月与姐姐两人占据了一个较好的位置，可以居高临下的将整个现场收入眼中。
黎月看着下方的人群，想要在里面找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可是张望了半天，并没有看到那位玄衣剑修。
“看什么呢？”姐姐注意到了黎月的心不在焉，奇怪的问了一句，“这么多人，我看你只能看到别人的后脑勺。”
“不是。”黎月立即反驳道，“如果是他……”就算是站在万人之中，也能够一眼发现的。
可惜直到婚礼正式开始，黎月还是没有找到那个人。
伴随着一声嘹亮的鸟啼声，将黎月略显失望的话语淹没其中。
“他不会不来了吧。”
就连身边的姐姐都没有听到这句话，她仰着头望向了天边，一边伸手拍了拍黎月的肩膀，提醒道，“快看！南渊仙君来了！”
黎月闻言精神一振，原本黯淡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她抬头顺着姐姐所指的方向看去，眼中有着落寞，但更多的还是欣喜。
只见通体雪白的四足仙兽脚踏七彩祥云而来，形态如马，背生双翼，额上长着两根弯曲螺旋的长角，一看就是天资非凡的上品仙兽。
可这样的祥兽，却是用来拉车的。
它们背后套着绳索，连接着后方的马车，马车像是用整块汉白玉雕刻而成，在霞光的照射下透露出一抹金红之色。
但就算是在神勇的马匹，在华丽精致的马车，都夺不去众人的目光。
因为马车之上除却南渊仙君以外，竟然再无他人！
这是怎么回事？不说是仙君的婚礼吗？为何这婚礼都已经开始了却不见仙君的道侣？
南渊仙君此时端坐于马车之上，怀中揣着玄天宝瓶，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垂首看着下方的人群，想要从中寻找问仙，可是等到仙兽落地，还是没有找到他的身影。
马车稳稳的落在了高台之上，南渊仙君下意识看了眼九重天之上的雷云。
按照时间来算，秦漓应该马上就可以出来了，就是不知道主角现在跑到了哪去，按理说他不可能不来的，但此时又确实不曾见到人影。
其实要是能看到问仙也还好，就是因为看不到，南渊仙君才更觉得有点慌。
总觉得自己会死的很惨……
哎，他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还不如在万年前那场大战中死了算了。
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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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心里有多慌，羽渊面上还是稳如老狗，他缓缓走上了一条通向祭台的道路。
来参加婚礼的人虽然疑惑为何迟迟不见仙君的道侣，但既然南渊仙君本人都没有发话，他们自然不会主动去质疑什么，所有人按部就班的，该是如何便是如何，这婚礼缺了一位主角，倒也还算顺利的进行了下去。
道路两旁的仙子起舞，口中用古老的语言唱着歌曲，半空中轻轻飘荡下一片片粉.嫩的桃花花瓣。
其中有一片正好落在了羽渊的肩上，花瓣轻轻摇晃，似落非落。
就在花瓣即将要从上方落下之时，一道剑气破空而来，将那瓣桃花花瓣碾碎成了粉末。
羽渊下意识向旁边后退了一步，一缕发丝从眼前飘过，透过层层发丝，羽渊看向了来人。
问仙来了。
他的身上还是仙乐节那日穿的衣物，只是神情不如当日柔软，而是如刀刻一般，透露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问仙一步步的走来，竟然没有一个人敢阻拦他，就连两旁歌舞的仙子都停下了动作，愣愣的看着这个突然闯入其中的人。
面对这样的主角，羽渊自然是有些怂巴巴的，但一想到那些人托付给自己的希望，羽渊只得硬着头皮迎上问仙，辛酸的维持着自己南渊仙君的人设。
他的唇角似笑非笑，但眼神却是冰冷的看着面前的人。
“你是何人？”羽渊的语气高高在上，像是一个庞然大物屈尊降贵的询问一个蝼蚁。
问仙指尖萦绕着凌厉的剑气，发出阵阵蚀骨寒意，只短促的说了一句话。
“杀你的人。”
第三百六十二章 约定
羽渊听到问仙的话，整个人都默了一瞬。
哎，人生啊，真是寂寞如雪……个卵啊！
秦漓你这个杀千刀的再不出来就见不到劳资最后一面了你造吗啊啊啊！
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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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心里怎么疯狂咆哮，羽渊面上都是十分平静的，他眉梢微微挑起，似乎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当然他也附和的笑了一声，饶有趣味的说，“杀我？”
问仙没有废话，做以回答的是他手中的剑气。
他的手腕转动，一道剑气便在前方划出了一个弧形。
伴随着这一道剑气挥出，周围修士有用刀剑者，身上武器皆嗡嗡作响，朝着站立在中间的人表示臣服。
万剑齐鸣，气势惊人。
问仙的剑气于半空中化为万千剑光，手腕一转，犹如千军万马，朝着羽渊奔腾而去，势要将他斩于剑下。
羽渊的双眸中倒映出无数剑光，但他一动不动，任由凌冽的寒风拂面，吹起面前的一缕额发。
直到剑锋抵达至面前的最后一刻，他才伸出了右手，随意的在面前画出了一个完美的圆，他指尖所经之处，皆泛起了一阵阵的涟漪。
羽渊将双手背在身后，静静的看着问仙，似是叹了一口气，道，“大婚之日，不宜见血，那便将你镇压于永恒之海下，永世不入轮回。”
永恒之海乃是南镜城中一方独立的小天地，关押着历来犯事的天生仙，说是一座监狱也不为过，自形成以来，被关进永恒之海的修士尚不曾有一人出来过。
羽渊话音刚一落下，漂浮在半空中的圆竟然源源不断的流淌出了海水来，于平地上汇聚成了波涛，湮灭了无数剑光，卷向了问仙。
海水清澈柔和，是生命之源，可现在却变成了杀人的利器。
水线慢慢上涨，差一点没过了问仙的小腿，他犹如一帆小舟，只要稍不留意，就会舟毁人亡。
不过，即便是小腿处传来刀割般的痛楚，他依旧站立在那里，不为所动。
羽渊还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但他的双手放置在心口前，毫不犹豫的就捏出了置人于死地的法决。
水面猛烈碰撞，最后形成了一个两人高的海浪，在半空中停顿了片刻后，狠狠的朝着问仙砸了下去。
眼看着这一艘小舟就要覆灭，问仙挣脱开了束缚，轻轻跃至半空，手腕绷直，全身之力汇聚于指尖，手掌由左向右横扫而过。
浪花被从中分成了两半，“哗啦”一声，落于地面。
问仙的手掌缓缓垂下，指尖萦绕的剑气“噼里啪啦”作响，似是电闪雷鸣般。
羽渊看着他，心猛地一跳，口中吐出了二字，“镇压。”
随着他话音一落，分散的水珠再一次聚集在了一起，以极为凶猛的姿态扑向了半空中，将问仙紧紧包裹住。
浪花重重跌下，眼看着就要将问仙带入永恒之海中！
与此同时，玄天宝瓶中，秦漓的手指触碰上了面前的一道缝隙。
这一方世界瞬间化为了无数碎片，“噼里啪啦”的落下。
伴随着刺耳的声响，秦漓好像听见了有人在说话的声音，还感受到了一股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气息。
这是……问仙？
难道他已经来了？那刚刚说话的又是谁，羽渊那个沙雕吗？
他们不会已经碰上了吧？？？
另一边，羽渊心里也是急得不行，讲道理他的计算应该不会出错，既然雷云已经出现，秦漓现在应该出来阻止他了才对，怎么这人还是不见身影？
不会死在里面了吧？
那他罪过不就大了吗！别这样啊！这不是闹呢么！
正当他准备悄悄收手放水的时候，羽渊身体一顿，目光飘向了突然从他衣袖中浮至半空的玄天宝瓶。
只见宝瓶正在剧烈颤抖，光滑莹润的表面竟然悄无声息的破裂开了无数道缝隙，不消片刻，只听见“砰”的一声响，宝瓶在半空中轰然碎裂。
碎片伴随着水珠朝着四面八方崩裂，弥漫起了一层水雾。
还未等水雾平息下来，羽渊就看见了一道剑光直直朝着自己过来，他后退一步，撤去了驱使永恒之海的法决，却并没有解除问仙身上的禁锢。
他抬眸望了过去。
先是从中显现出了一只手，之后才是握剑的人。
秦漓的眸子穿过水雾，如同夜色般暗沉的眼眸直指着羽渊，她浑身上下都被水淋透了，一头沾水后的乌发紧紧的贴在了身上，更显得面容清冷。
随着她的现身，万里晴空突然乌云密布，九重天上原本安安静静的雷云轰然炸响，开始变得躁动不安起来，里面翻滚着深紫色的雷霆，似乎下一刻就要降下。
有人发现了天空中雷云的异变，急急喊道，“是谁在渡劫！”
这一嗓子传遍了整个空间，听见这句话的人纷纷退后。
天劫可不管渡劫的是谁，只要是在劫云的范围内，就会无差别的降下雷霆。
不到三个呼吸的时间，原本拥挤的人群就已经变得空荡荡的了。
一片落叶飘下，还未落到地上，就被手指粗细的雷霆劈成了焦黑的粉末。
现在只有三个人还站在劫云的下方，不，准确的说是，只有秦漓与羽渊站在劫云的最中心处。
天道的威慑降下。
身为修为最高的羽渊首当其冲的被针对着，真正要渡劫的秦漓反而被劫云给忽视了。
劫云渐渐聚拢了过来，黑压压的一片，将整个九重天都遮掩住，一瞬间恍如黑夜降临。
但这个黑夜并未持续太久，就听见一声雷鸣，一道深紫色的闪电冲破了无边无际的天空，将夜幕划出了一道裂口，透出了点点光芒，还没等人喘上一口气，紧接着的就是雷霆如暴雨倾盆而下。
天雷闪动，地火燃烧。
一时间，仙气十足的九重天变为了恐怖昏暗的地狱。
以羽渊的修为，倒是不至于被雷劫劈的焦黑，但他必须要分出一半的精力来抵御从天而降的雷霆，至于剩下的那一半精力，自然是用来与秦漓对战
这是他们从一开始就约定好的。
羽渊垂下眼眸看向秦漓，纤长的眼睫落下一片阴翳，恰好遮住了他眼中所有复杂的情绪。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一万年。
钟离瑾瑜，你看，他实现了当初自己的诺言，他终于等到了，也终于可以，解脱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救赎
看着面前的羽渊，秦漓不由垂下眼眸，手指下意识的抚上了问仙剑。
记忆中与羽渊的交谈还是鲜活的。
“你想怎么做？”
“我会假装是与你结契才把你掳来的，以你的修为和资质，如果我的计算没有错的话，只要派人稍加阻止主角的脚步，把他拖到你渡劫从玄天宝瓶出来，到时候在婚礼上你们二人相遇，你便可以假装不从与我交战，到时候我会放水让你打败我。”
“这样一来你出现在九重天的事便有了合理的解释，渡劫后修为大涨，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那你呢？这样一来你还要如何做你的南渊仙君？”
羽渊当时是怎么回答来着？
秦漓眼眸一暗，握着问仙剑的手慢慢收紧。
他笑道，“我从来不想做什么南渊仙君，这样便好。”
时间回转到现在。
看着羽渊眼中那抹隐秘的期待，秦漓眸色动容，她此时完全暴露在雷劫之中，却没有丝毫畏惧，即使是万千雷霆加诸于身，也没见她退缩一步。
不仅如此，她还有能力朝着羽渊出手。
不愧是被天道选中的人。
羽渊一边躲开雷霆，一边在心中感叹。
秦漓仗着自己先前从下界渡劫时已经被雷劫劈的透透的了，有些没有威胁的雷霆都懒得去抵抗了，任凭深紫色的雷霆落在她的背部，留下一道道焦黑的痕迹。
就算如此，她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反而将身上的疼痛化为更加凌厉的攻势。
羽渊闪躲了一阵，间或象征性的反抗一下，并未对秦漓下死手。
他心中掐算着时间，等到感觉差不多的时候，才装作来不及闪躲的样子，被一道狰狞的雷霆从右肩膀贯穿而下。
身上传来的疼痛让羽渊的面容微微扭曲，他抽空看了一眼秦漓。
这位……也是身上各处都是焦黑，可是脸上依旧面无表情，甚至看到羽渊露出破绽的时候，还有余力来做出最后一击。
秦漓轻飘飘的送出了一剑。
可就是这么普普通通的一剑，让天上降下的雷霆都停滞了片刻。
天地间一片寂静。
羽渊的瞳孔放大，看着那一把剑划破了四周的空间，发出了一声龙啸，携带着刺骨的寒气和凌冽的杀意到了他的面前。
但在最后一刻，剑锋却停了下来，其上的杀意也消失不见。
秦漓收手了。
他们只是约好做一场戏，秦漓并没有真要取羽渊性命的意思。
羽渊察觉到秦漓的心思，轻笑一声，他抬眸看向秦漓，用口型无声的对她说了一句话。
秦漓看着他，还未来得及消化他话中的含义，瞳孔便猛地缩紧，脸上露出了一抹难得的错愕
只见羽渊笑着上前一步，笔直撞上了停在他面前的剑锋。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旁人是断不能分清这一剑，到底是秦漓杀了羽渊，还是羽渊主动让秦漓取了他的性命。
羽渊的耳中此时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就连重新落下的滚滚雷霆都不能泛起一丝涟漪，他只能听见锋利的剑锋割破织锦外袍，撕裂血肉深陷其中的声音。
一切都……结束了……
他终于可以问心无愧的去见他们了……
他已经一个人活了太久太久，一个人背负了太多太多。
他累了。
羽渊想，这样便好，一个人背负着一切活了万年，他真的是太累了。
伴随着心口处的痛楚，羽渊的脑海中划过了无数想法，万年间的种种如走马灯般涌上眼前，最后定格在了那一场惊世大战中
彼时羽渊只是十岁稚童而已，并不够格参加那场大战，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师兄师姐还有师尊义无反顾的奔赴战场，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一个死在那人手上。
对于羽渊来说，有关童年的记忆是一片血红的，等在回首时，整个师门便只剩下他一人。
师尊临死前，不甘的死死握住他的说，对他说。
“羽渊，此后的事情，便交给你了……你要活下去，活下去，等着希望出现……”
这句话，在此后的万年间，将羽渊束缚在了南镜。
所有的人都死了，整个世界仿佛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人，那种无助与孤独，寂寞与痛苦折磨了羽渊整整万年，这万年间，每分每秒，羽渊都在想，要是自己可以跟随师门而去就好了。
他宁可与大家死在一起，也不愿被孤独的留在这个世上，一个人活着。
有时候羽渊也在想，为什么，偏偏要把他一个人留下……
撕裂的剧痛将羽渊拉回了现实中，他从记忆中醒来，回眸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神色复杂的秦漓，嘴唇微微张开，还没说出什么，唇角就滑下了一道血痕。
他费力的睁开眸子又看向了蔚蓝的天空，雷劫已过，一碧如洗的九重天万里晴空，阳光透过云层洋洋洒洒的落在了羽渊的身上，温暖的光芒虽不能给他冰冷的身体带来些许温度，但却令他阴霾了万年的心，豁然开朗，一片澄明。
最后，羽渊慢慢向着广阔的天空伸出了手，带着血色的唇角扬起了一抹纯粹的笑意。
“昆仑派第三十五代弟子羽渊，幸不辱命……”
说完这句话后，羽渊像是得到了什么救赎一样，缓缓阖上了双眼，渐渐流逝的生命让他无法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最后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秦漓收剑，剑刃之上竟然没有沾上一丝血迹，她的目光移到了羽渊的身上。
羽渊的脸上还带着那股似笑非笑的表情，可他的身上确确实实没有一丝生机存在
四方主宰之一，南镜城南渊仙君羽渊，陨落。
秦漓忽然感觉有些不太真实。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秦漓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去思考，羽渊是否从一开始就已经算到了这一步，她向前迈出了一步，想要查看羽渊的情况，可是还未走到面前，就看见羽渊身上浮现出了一团光晕。
他的身体随之化为了点点荧光，伴随着一阵清风吹过，消散的无影无踪，其中有一些金灿灿的碎片没有飘走，而是汇聚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光团。
光团成型后，在半空中晃悠了一圈，便直直朝着秦漓飘来。
第三百六十四章 坦白
秦漓垂眸看着飘到自己面前的光团，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但她握剑的手，却死死绷紧，手背上露出了些许青筋
她远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平静。
小小的光团在秦漓身边磨蹭了许久，看起来温顺无害，静静等待着秦漓接受自己，秦漓沉默半晌，后来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最终还是伸手接住了温暖的光团。
在接触到皮肤的瞬间，无数讯息传至了秦漓的神识之中，同时她伸手的气势节节攀升，从金仙境界一路到达上位圣人才堪堪停止。
以她现在的修为，只需要在瞬息时间，就可以将庞大的讯息阅读完毕，她翻阅完了之后，得到了晋级的原因她继承了南渊仙君的四方主宰之位，也继承了羽渊的修为。
她现在是南镜城新的南渊仙君。
雷劫已过，甘霖降下。
秦漓身上的伤势愈合，焦黑的皮肤脱落，新生的肌肤覆盖而上，再无一丝伤疤的存在。
她下意识的看向了羽渊最后倒下的地方。
唯有残留在地上的一滩鲜血还能证明他曾经存在过。
羽渊是一心求死的。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时，秦漓便深深明白着这一点，对于他最后的选择，也只能说是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她轻轻叹息一声，想到羽渊最后留给自己的话，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但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秦漓收回了这些心思，将全部心神都放在了一旁的人身上。
羽渊陨落，问仙身上的禁锢自然也已经解开，秦漓想到自己和羽渊的事，忽然就有些心虚。
然而问仙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他的目光死死的落在秦漓身上，好像只要看着她，便什么都可以抛之脑后。
秦漓看着问仙一步步的朝着自己走来，也许是问仙的眼神太过专注，只能看见一个人的身影，饶是秦漓也不免觉得有些心慌意乱，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但是就这么一步的距离，根本躲不开问仙的手，她的手腕被抓住，然后落入了一个十分温暖宽厚的怀抱中。
秦漓感到了面前之人的不安和僵硬的身体，透过掩在口鼻的衣物，发出了闷闷的声音，她喊了一声，“小仙仙。”
“别说话。”问仙的手搭在了秦漓的背部，将她整个人搂在了怀里，哑声道，“什么都别说。”
秦漓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悄悄抬起了头，看了眼问仙。
他的双眼紧闭，显现出些许疲惫，轻声道，“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抱着怀中之人的双臂收紧，几乎要将这个人揉入自己的骨血之中，任凭什么都不能分离，他的声音越发低沉沙哑，“我不想知道你和南渊仙君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想知道你在隐瞒着什么。”
最后几乎趋于呢喃，“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秦漓有些发愣。
这剧情的发展是不是不太对？？？
不！不可能！她家小仙仙才没有这么聪明！
一定是她打开的方式不太对！
秦漓闭了闭眼，在睁开时，发现眼前的一切不是自己的错觉，顿时有些怀疑人生，“不是，你听我解释……”
这和羽渊说好的不一样啊啊啊！
难道是他们演技太烂被看穿了？？？
还有，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在问仙口中，她就这么像是一个渣女呢？？？
“你什么都不用说。”问仙的指节用力曲起，紧紧抓着秦漓背后的衣物，他轻柔的说，“我知道了。”
于是秦漓即将要说出口的解释，就被这句话堵在了口中。
她张了张嘴，有些惊悚，“你……你知道什么？”
天道阿爸在上！快救救孩子吧！她好像掉马了！
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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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仙将下巴轻轻抵在了秦漓的头顶，低低开口，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道，“我不在意。”
秦漓，“……”
所以你到底知道什么了喂！完全搞不懂你在说什么啊有木有！你不在意但是我现在很在意啊喂！所以你倒是告诉我你都知道什么了啊！
说话说一半会被打的你造吗！
秦漓眼皮重重一跳，抬眸一看，发现这个人还是眼睛紧闭嘴角抿起，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我不好但是我要假装很好”的气息。
秦漓，“……”
憋死你得了！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问仙的头，轻声说道，“你别自己胡思乱想了，想知道什么直接说出来不好吗？”
问仙慢慢眨了眨眼，那双黝黑的眸子紧紧看着秦漓，低下头蹭了蹭她的脸颊，“阿漓……”
他哑声开口，好似带着哀求，“可不可以，不要什么都瞒着我？”
他不傻，要是秦漓不愿意，这婚礼是万不能举办的，以她的性格若是被强迫，必然是要掀翻整个九重天，闹的南镜不得安宁才对，怎么可能这样安静。
而且，身为问仙剑的剑灵，他分明感觉到了秦漓对南渊仙君并无杀意，甚至最后那一剑，她故意收了手。
旁人看不清，他却能感受的分明，那一剑，不是秦漓杀了羽渊，而是羽渊自己撞了上去。
他们骗的过别人，但只要秦漓使用的是问仙剑，便不可能骗过他这个剑灵。
秦漓在骗他，或者说，她和羽渊在联手一起骗他。
这场婚礼，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戏罢了，而唯一的观众，便是他。
秦漓被问仙那双黝黑的眸子盯着，竟然产生了一种愧疚的感觉，她侧开脸，想要躲开这双眼睛的直视，但是问仙的双臂固定在身边，让她没有地方可躲。
秦漓只能被迫与问仙双目相对，她沉默了片刻，说，“好，我会告诉你的。”
她的嘴唇动了动，将烛龙君与她说过的经历，又与问仙说了一遍。
烛龙君的认知与真相虽然有所偏差，但大体也相差不多，虽然还是隐瞒了问仙一部分，但这已经是秦漓能做到的最大的程度了。
问仙还没有取回记忆，若是此时被他知道了真相，让他想起以前的事，身为主角，他必然会对这个世界有所影响，秦漓倒是不在意这样一来会对天道的计划有什么影响，她只是不想因此功亏一篑。
她不知道世界的意志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也不清楚主角对这个世界的影响到底有多深，这种情况下若是走错一步，极有可能满盘皆输。
秦漓自然是不想隐瞒问仙的，但是她没得选择。
不管天道是敌是友，有一句话，他说的是对的。
机会，只剩下这最后一次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新的仙君
“也就是说……天道要你为它去对付那个灭世者？”
问仙敛下眉头，语气有些低沉压抑，“这件事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
因为没想到你突然变得这么聪明啊大佬！
秦漓内心疯狂os，但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解释，张了张嘴唇，慢吞吞的说道，“我……”
“我”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问仙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得到答案。
不过他已经不在纠结这个问题了，问仙脸上的表情软化了下来，笑着说，“没事了，以前的事没有关系，以后……”
秦漓打断了他的话，“没有下一次了。”
听到了这句承诺，问仙的笑意才鲜明了起来，他低下了头，轻轻蹭了蹭秦漓的头发，“好。”
说完没多久，问仙才想起来了一件事，“你杀了南渊仙君，不会有什么事吗？”
有啊，羽渊那个沙雕把南镜丢给她了呢，保持微笑。:)
秦漓认命的叹息一声，“无妨，反正这也是他想要的。”
然后目光下意识又看了眼羽渊最后消失的地方，在阳光的折射下，一点莹莹白光吸引了秦漓的视线。
“那是什么？”
秦漓困惑的蹙起眉头，向着那道光芒走去，只见在一滩血色中，有一枚玉片静静的躺在地上。
“咦？”秦漓惊奇的挑了挑眉头，拾起地上那枚玉片，熟悉的手感让她怔愣一瞬，秦漓转头去看问仙，说道，“你身上带着的玉片呢？”
问仙没有多问，径直将玉片取来递给秦漓，秦漓将手中的玉片拼凑上去，最后一枚碎片归位，她只感到眼前白光一现，接着，手中的玉片便自发填补了断裂的缝隙，修复成了一个完整的玉。
“这个是……”秦漓惊讶的摩挲着玉片上的族徽，这个族徽她在熟悉不过了，“这竟然是钟离一族的东西。”
“钟离一族？”问仙蹙起眉头重复了一声，不免有些疑惑，“钟离一族的东西为何会在上界出现？”
“谁知道呢？”
秦漓耸耸肩膀，这才注意到玉上还有一行字迹，她喃喃出声，念道，“一线生机？”
“这名字听起来好像有些耳熟。”秦漓从遥远的记忆中翻了半天，然后一手握拳碰了一下另一手的手掌，恍然大悟道，“瑶妹儿不是给过我一个叫做一线生机的药吗？”
“等等，如果我手中的药就是一线生机的话，那这个玉又有什么用？”
秦漓捧着玉看了半天也没瞧出什么玄机来，她尝试着往里面输送仙气，但玉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使用说明书或者是传承一类的东西。
“算了，不管了，弄不明白。”
秦漓没了兴趣，将玉又递给了问仙，笑道，“还是你拿着吧，说不定以后会有什么用处。”
毕竟这块玉是问仙先发现的，她总觉得，只有身为主角的他，才能使用这个玉。
就是可惜了，想来羽渊应该是知道什么的，不过既然他没有说，恐怕这东西在天道眼里也是某种禁.忌。
这样一想，秦漓不免有些手痒痒。
果然，下次见到天道的时候，应该先揍他一顿。
嗯，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
问仙收好玉，与秦漓对视了片刻，正想说些什么，旁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两人下意识转身看了过去。
原来是那些散去的修士见到雷劫散去，又都回到了九重天内。
他们张望了一眼，没有找到南渊仙君的身影，却看见了那位疑似南渊仙君的道侣和别人站在了一起。
有个修士摸了摸下巴，说，“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有人敏锐的察觉到了南渊仙君陨落的痕迹，囔囔道，“南渊仙君陨落了！”
顿时，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讯息。
但奇怪的是，这些天生仙中，并没有人想要为南渊仙君报仇，反而三三两两的交谈了起来。
有些感性的人谈论起了南渊仙君的死因。
“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情之一字……啧啧，杀人啊！”
“看来还是要绝情绝欲才能求得长生，以前南渊仙君可没有闹出这档子的事情。”
也有些比较理性的天生仙讨论起了下一任南渊仙君的归属问题。
“既然仙君都陨落了，那必定要选出新的主宰。”
“谁能当新的主宰？”
“就是，南渊仙君既无子嗣又无徒弟，根本没人能够继承衣钵。”
在热烈的讨论声中，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
“不是说，谁能杀了四方主宰，谁就能成为下一任主宰吗？”
大家这才被点醒，通通看向了下一任主宰也就是秦漓。
寂静片刻后，异口同声的喊道，“仙君！”
秦漓，“……”
这些天生仙原来是这么没有骨气的吗？
她好像突然有点理解为何羽渊不喜欢南镜了。
但还是有一个人不太一样的。
黎月站在人群中，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惨白惨白的，看着秦漓身旁的问仙，眼中满满的都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她嘴唇颤抖着上前，在无人注意到的时候，一个人默默站在了羽渊最后消失的地方，大大的眼睛中蓄满了泪水，眸色寂寥痛苦。
“为什么？”
小姑娘低低开口，声音轻的低不可闻。
死亡来的就是这样的猝不及防，明明上一刻这人还好好的站在自己的眼前，下一刻，却已经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令她遍寻不得，再也无法相见。
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去问问他，为什么。
问仙注意到了小姑娘，想起她对羽渊的心思，微微敛起了眉头。
秦漓第一时间发现了自家剑灵的不对劲，若有所思的看了黎月一眼，问道，“你认识？”
“嗯。”问仙点了点头，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简明扼要的与秦漓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
秦漓摸了摸下巴，眼眸一闪，心中有了猜测。
她抱着问仙剑上前，轻轻拍了拍黎月的肩膀，说道，“关于羽渊的事……也许你可以问问我。”
黎月被她吓了一大跳，转身一看，竟然是斩杀了羽渊的人，瞳孔猛地一缩，腿一软差点就跌倒下来。
秦漓无奈的扶住她，看着小姑娘一副被吓懵的模样，顿时有些头疼。
但到底是自己杀了她的心上人，不论其中缘由如何，对于黎月来说，她都是不可原谅的。
于是秦漓格外有耐心，放柔声音说，“我虽然不太了解羽渊，但替他回答你一些问题，应该还是可以的。”
黎月怔愣一瞬，感觉到秦漓对她并无杀意，一时间有些迷茫。
她想不明白秦漓为何要这样做，下意识看向了她身后的问仙，想到他一路上对自己的保护，心中稍稍安定了些。
也许，她应该尝试着相信眼前这人？
毕竟她和那位剑修在一起，那人并不是什么坏人，黎月想着，能让他如此维护的人，应当也不是坏人才对。
小姑娘到底是心思单纯，一番纠结挣扎过后，到底是心中积压已久的疑惑占据了上风。
黎月紧张的往后瑟缩了一下，低下头小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仙君他总是那样悲伤落寞呢？”
第三百六十六章 新世界见
听到黎月的问题，秦漓微微一怔。
她探究的看向眼前低着头很是紧张不安的小姑娘，问她，“你为何会产生这样的疑惑？”
话题一旦开了头，似乎继续往下也没有那么困难了，黎月鼓起勇气抬头看向秦漓，咬了咬唇，说的磕磕绊绊的，“因为，因为，仙君他虽然看上去总是一副淡然平静的模样，好像什么都不曾放在心上，可我总觉得，仙君他给人一种很是悲伤的感觉……”
“就好像是，仙君他的心在哭泣一样，只是，只是他一直掩藏着自己……”
黎月说到最后，激动的抓住了秦漓的手，“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仙君会这样寂寞孤独？是南镜不好吗？仙君他……他其实并不喜欢南镜吗？”
“如果不喜欢的话……仙君为什么不离开呢？”
小姑娘说到最后，竟是哭了出来，她一边止不住的擦着眼泪，一边又扯出了一抹笑容，只是这笑看起来，却是比哭更要痛苦，“要是我能帮上什么忙就好了……”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仙君那般的人，应该是自由快乐的才对，而不是被束缚在南镜中，用淡漠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孤寂。
这样的仙君，小姑娘每每想到便觉得心里阵阵揪痛。
黎月忽然记起了她与南渊仙君的初遇，那也是他们唯一一次相见。
彼时小姑娘初上九重天，不管做什么都拘谨的很，本想着找个清净无人的地方松一口气，却不想，在那里遇到了她一生的劫。
记忆中的男人静静的站在莲花池旁，垂眸不语，恍若天神之姿，那似笑非笑的唇角给他清冷的面容添上了一分柔和，任谁见了都要感叹上一句。
“今日的仙君，心情看来也是十分不错呢。”
黎月却不那么认为。
透过南渊仙君那双淡然平静的眸子，她看到了一种名为“悲伤”的情绪。
仙君在苦恼着什么呢？
小姑娘百思不得其解，但她总觉得，南渊仙君并不如传说中形容的那般。
她想上前去询问，却又迟迟不敢迈出那一步，直到清风中传来了仙君的一声轻叹。
“下雨了呢。”
黎月抬头望了望九重天终年万里无云的蔚蓝晴空，眼中露出迷茫。
明明是艳阳天，哪里来的雨呢？
小姑娘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南渊仙君已经不见了踪影。
黎月不免有些懊恼。
结果，到最后也没有问出口呀。
但一想到仙君就在九重天上，千年间都不曾离开过，小姑娘便也释怀了。
只要仙君还在南镜，她总有一天还会遇到他，然后问出心中疑惑的。
这想啊想的，想到最后，等黎月在回过神来的时候，少女的一颗芳心便已经遗失在了那位可不望不可即的南渊仙君身上。
“羽渊……”
黎月舌尖抵在唇齿上，低低开口，声音婉转流连，辗转反侧，唤的却再也不是仙君了。
“原来直到最后，我也没能亲口问问你呀……”
秦漓看着小姑娘又哭又笑的痛苦极了，无奈的轻叹了一声。
她忽然觉得，羽渊还是死的太早了些。
若是他能先一步看看这位小姑娘，也许就不会一心求死了。
他在南镜待了万年，所有人看到的都是南渊仙君，只有眼前的这位小姑娘，目光所及，看到的却是羽渊这个人。
所以她一眼便看穿了羽渊隐藏在南渊仙君这个身份下，沉淀了万年的孤独与痛苦。
“其实……”秦漓想了想，安慰小姑娘道，“其实，这才是羽渊真正想要的。”
黎月不解的抬头看她，眼中划过了一抹明亮，似是在隐隐期待着什么。
“羽渊一个人在这世上活了太久太久，南镜束缚了他，他其实，只是想要一个解脱而已。”
秦漓摸了摸小姑娘毛茸茸的头发，笑道，“他最后是笑着离开的，他在南镜太独孤了，但是以后不会了，因为离开了南镜，羽渊现在终于可以问心无愧的去见那些先他一步离开这个世界的人们了。”
“他自由了啊。”
小姑娘听到了秦漓的话，眼中迸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带着希望与释怀。
“原来是这样。”
黎月眉眼一弯，甜甜的笑了出来，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软软的开口，“我就知道，仙君在南镜过得一定不开心。”
“不过现在好了，既然这是仙君想要的，那便太好了。”
小姑娘的笑容十分纯粹，不带丝毫杂质，如同太阳洒落于人世间的温暖光芒，“谢谢你，让仙君如愿以偿，恢复了他的自由。”
秦漓感到有些奇怪，“你不会觉得难过吗？羽渊可是离开了啊，你这样喜欢他，可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啊。”
黎月咬了咬嘴唇，小脸有些纠结，最后还是欢快的笑道，“没关系的，虽然仙君不在了我会有些难过寂寞，但最重要的是，仙君他以后不会在那样悲伤了啊！”
“如果这便是仙君真正想要的……我，我其实也觉得很开心，虽然还是有些舍不得仙君离开，但是没关系的，这样便好。”
小姑娘垂下眼眸，捂住自己的心口，眉眼间满是柔情，“羽渊羽渊，他已经不再是南镜的南渊仙君了，从今以后，他便只是羽渊……”
秦漓久久的看着黎月，心中不免有些动容。
如果说在下界，徐子虚令她看清了这个世界的本质，让她想要为了保护身边的人去与世界的意志对抗的话，那么在南镜，羽渊与黎月让她第一次认识到了，配角的人生同样精彩。
他们或许是九重天高高在上的南渊仙君，或许只是南镜城中一名不起眼默默无闻的小仙，但无论怎样，他们都是自己人生中的主角。
秦漓第一次发现，自己并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世界。
这真的只是一本书吗？
面对着这些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们，看着他们的悲欢离合，看着他们的漫漫人生，秦漓忽然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她不想再为了单单保护自己身边的人而去改变什么了。
秦漓自认她不是什么单纯的好人，也并不想去做什么救世的圣母，但这一次，她想，如果能为这个世界上真实活着的人们做点什么就好了。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一个人把生命活的如夏花一般绚烂。
每一个人，都应当是自由的啊。
秦漓眼眸一闪，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静静站着的问仙。
“我决定了。”她笑道，“小仙仙，我们一起，亲眼来见证这个世界吧。”
一如羽渊最后留给她的讯息。
“我们新世界再见。”
第三百六十七章 西荒魔
虽然心里是为羽渊高兴的，但黎月还是难免感到寂寥，她退回到人群中拉了拉姐姐的手，说，“姐姐，我们走吧。”
姐姐还看着新上任的南镜主宰，有些发懵，没搞懂刚刚都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没回过神来，直到黎月又重重扯了扯她的袖子，才转回了目光，问，“怎么了？”
小姑娘仍是有些失落，“我不想说。”
姐姐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安慰道，“好啦，那我们回去了。”
这下没人问她，黎月倒是自顾自的说了出来，“我失恋了。”
到底是意难平。
虽然这是她喜欢的人自己的选择吧，但羽渊陨落了也确实是事实，一想到自己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黎月就感到心口闷闷的，眼睛也发酸，想哭却又不好意思哭出来，强忍着抽了抽鼻子，显得很是可怜。
最关键的是，自己到最后也没能当面问问羽渊，告诉羽渊自己的心意呀。
哪怕去见他一面，让他知道自己的名字也好啊，哪怕被拒绝也没有关系，至少……至少，她想让羽渊知道，在南镜有一个小小的天生仙，喜欢了他很久很久。
可结果，羽渊到死，都还不知道她呢……
这么一想小姑娘心里就更加酸涩，眼睛里蓄着泪水也不敢落下，生怕让姐姐担心，黎月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水，不禁觉得，她的暗恋之路实在是坎坷到了极点。
姐姐没将小姑娘的话放在心上，只当她是到了小女孩家家多愁善感的年纪，揉了揉她的头顶，说，“那既然想回家了，我们就走吧。”
黎月最后想了想，还是回头看了眼秦漓和问仙，冲他们挥了挥手，说了声，“再见！”
看着黎月红红的眼眶，秦漓觉得自己有点心疼小姑娘了。
她拉起问仙的手，冲着小姑娘笑了笑，说道，“再见。”然后举起问仙的手挥了挥。
让这人主动说再见有点难，秦漓拉着问仙的手，忽然就有些感慨。
自家的崽长大以后怎么变高冷了呢？以前明明跟羽渊一样是个沙雕。
一想起羽渊，秦漓不免又想起了他留给自己的话。
“我们新世界再见。”
这话其实也不难理解，一旦世界的意志被摧毁，世界重置，在出现的，自然便是新世界。
但秦漓以前一直以为，新世界是建立在世界的意志被摧毁以后的时间线上的，也就是说，世界虽然被重置了，但时间线会从世界的意志被摧毁后的那一刻开始延续下去，曾经死去的人并不会复生。
可羽渊的话不禁让秦漓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也许，是她理解错了呢？
所谓的新世界，指的其实是所有人跟着世界被重置以后，时间线回到从前的世界。
如果是那样的话，是不是就代表，曾经死去的人也会跟着一起被重置而复活呢？
诸如徐子虚，晋子煜还有羽渊……
这些人都会跟着新世界一起回来。
这样一想，秦漓不免有些激动，心脏也不禁跟着快速跳动起来，一下又一下，十分有力，宛如鼓点敲击在心口。
如果他们能够回来的话……
秦漓下意识握紧了问仙的手，身旁的人感到了她心情的不平静，眼眸一暗，轻轻回握住了她的手，问道，“怎么了？”
“不，没什么。”秦漓回过了神，轻轻摇头，眉眼一弯，灿烂的笑了出来，“只是觉得今日真是雨过天晴，阳光也很明媚，看着人心生愉悦而已。”
雨过天晴？
问仙眉眼一挑，下意识看向了天空，九重天上厚重黑沉的雷云已经散去，万里阳光洒下金灿灿的一片，宛如秀女一针一线编织出的上好织锦，瞧着便让人心境清明开阔，确实称得上一句“雨过天晴”。
他的眉眼也不禁柔和了下来，唇角向上翘了翘，说道，“今日确实是个好天。”
然后目光落到秦漓身上，眸色越发缱绻温柔，问仙轻轻用十指扣住了秦漓的手，上前一步靠近她，将人虚怀在臂弯中，脸上露出了满足。
这充满黑暗的漫漫长路上，两人互相依偎着，好像便也不那么孤寂了……
终归是充满希望和光明的。
……
大概是几乎所有天生仙都聚集在了九重天之上，回去的路上便显得有些清冷起来，平日里叽叽喳喳的鸟鸣声消失不见，耳边便只传来了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姐姐带着黎月，不仅没有看见路过的天生仙，连那些凶兽都没有撞上一头。
走了一段路后，姐姐望了眼四周，只感觉一股死寂感紧紧缠绕，虽然看着十分安静祥和，却无端端令人心头一紧，莫名的生出些许恐惧感。
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蹙起眉头奇怪的自言自语，“好像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小姑娘就比较迟钝了，黎月困惑的看着姐姐，问道，“怎么了？”
姐姐摇了摇头，说，“按照以往的经验，我们应该早就到家了才对。”
而且这一路走来……是不是有些安静的过分了？
黎月也没太在意，猜测道，“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姐姐瞥了她一眼，“你以为我是你？”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也只有走错路这一个解释了，她将疑惑埋藏在心底，说，“继续走吧，应该是我想多了，说不定等下我们就到家了。”
黎月点点头，没有想太多，跟上了姐姐的脚步。
在两姐妹不知道的时候，她们的身后渐渐升起了一层黑雾，两人不知不觉的就走入了黑雾的包围中。
等到姐姐再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蹙起眉头上前一步，将黎月护在了身后，大喊道，“是谁？”
四面八方皆传来了阴森恐怖的笑声，让人猜不透是从什么方向发出的声音，随后黑雾中翻滚扭曲，在姐妹两个面前凝聚成了一个像是人形的东西。
这个东西没有手足，也没有具体的五官，只有一个躯干漂浮在空中，浑身上下皆被层层弥漫着的黑雾包裹。
姐姐能够感觉到一股冰冷的视线在身上来回游走，她强忍住心中的恐惧，问道，“你是西荒魔族？”
第三百六十八章 纸人
“你是西荒魔族？”
姐姐忌惮的看着面前古怪的黑影，将黎月死死护在身后。
也只有西荒城的魔族，会用这种诡异又恶心的招数了，她提高了声音，想让自己所说的话听起来底气更足一些，“你们西荒犯我南镜，不怕引起两城之间的纷争吗？”
那个魔族什么话都没有说，心念一动，黑雾便化为丑陋的蛇形，朝着姐姐所在的地方扑了过去。
姐姐的修为比黎月高些，她的指尖冒出仙气，将黑蛇斩为两段。
趁着喘息的片刻功夫，她伸出手按在了黎月的肩膀上，用尽全部修为将她推了出去，急急交待道，“快去九重天！”
黎月被一股劲风推到了黑雾之外，重重的跌坐在了地上，她根本顾不上疼痛，撕心裂肺的大喊，“姐姐！”
可是黑雾暗沉沉的，没有任何回应，也看不见里面是什么情况。
黎月明白自己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唯一的作用就是快些回去找帮手来救姐姐。
想到这一点，她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咬牙站了起来，朝着九重天的方向跑了过去。
只是黎月不知道，在她拼命向前跑的时候，有一缕黑雾，不远不近的跟在她的身后，冷冷的看着她慌张的背影。
黑雾冷笑道，“四方主宰？嘿嘿。”
黎月不顾一切地朝着九重天的方向而去，就连旁边伸出的树枝划破了脸颊都没有察觉到疼痛，任由伤口处的血珠从白皙的肌肤上滑下。
她抬头看了一眼，九重天仿佛就在眼前，可实际上却远在天边。
黎月体内的仙气快要耗尽了，无法支撑她继续御空飞行。
她的脚步缓慢了下来，黎月大口大口地喘气，双腿沉重得像是灌了铅，挪动的每一步都极为艰难。
但她一想到还在与魔族搏斗的姐姐，干涸的体内又流淌出了丝丝仙气，支撑着她继续往前走。
眼看着就要达到九重天的门口，黎月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阿月……”
是姐姐的声音，只是听起来有些虚弱，
“阿月，你等等姐姐。”
黎月面上一喜，小姑娘到底是心思单纯，不谙世事，也没有多想，转头看了过去，口中激动的喊道，“姐姐！”
但是她并没有在身后看见姐姐，黎月的喜悦瞬间化为了惊恐，她望了一圈四周，想要寻找姐姐的身影，可映入眼中的，只有安静无声的森林。
黎月双腿一软，心中冒出了一股恐惧之意，她倒退了几步，脚后跟磕到了一块石头。
她的动作停滞了片刻，猛地转过了身，猝不及防就撞上了一双眼睛
冰冷，苍白，没有一丝情绪的眼睛。
在与黎月的鼻尖只隔着一线的情况下，这双眼睛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她。
黎月想要尖叫，但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她的嗓子却被堵住了似的，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无力地颤抖。
一片寂静中，黎月听见了牙齿打颤的声响，她与那双眼睛对视的时候，时间好似被无限拉长，甚至不知道过了多久。
然后她看见那双眼睛的下方，缓缓浮现了一个令人心惊胆战的笑容，不，根本说不上是一个笑容，只是不带任何感情的弯起了嘴角。
伴随着这个“笑容”，无数黑烟弥漫，化作了一条条狰狞的黑蛇，从黎月的五官钻了进去。
黎月根本无法阻拦这些黑蛇，她所能做的只有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黑雾，直到所有的黑蛇都进入体内，她娇小的身体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黎月的脸颊撞上了尖锐的石子，就算如此，她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乌黑的发丝从脸颊侧滑下。
小姑娘的双目紧闭，身体也逐渐僵硬，最后连呼吸都停止了。
但是片刻之后，她又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睛，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中还留有一丝惊恐的痕迹，但随后就被漠然的情绪所覆盖。
她像是不太适应这具身体，以一种诡异的姿态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过头颅，看向了前方的九重天。
她伸出白嫩的指尖点了点脸颊上的伤口，舌头擦过了指尖沾上的血珠，发出一声与她如花儿般娇嫩的容貌不符合的阴森笑声。
然后她提起了裙角，蹦蹦跳跳地踏入了九重天之中。
在她进入的一瞬间，仙宫门口泛起了阵阵涟漪，但并未发现她身上的异状，让她轻而易举地进入了其中。
黎月双手扬起，像是一只小蝴蝶一般在九重天的建筑中穿梭。
“嘻嘻。”
娇小的身影突然出现，挡在了一名中年修士的面前。
中年修士还被吓了一跳，脸色有些难看，但看见是一个小姑娘站在面前，还是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弯下腰问道，“怎么了？”
黎月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个中年修士。
中年修士莫名地心中一颤，没由来的感到一阵惊恐，却还是咽了咽口水，又问了一句，“有什么事吗？”
黎月的樱桃小口微微一张，娇俏的歪了下头，笑着问道，“你知道南镜主宰在什么地方吗？”
中年修士指了一个方向，回答道，“那边。”
刚刚说完，他就看见这位小姑娘的嘴角翘起一个弧度，又发出了“嘻嘻”的笑声，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眼前。
中年修士抬手揉了揉眼睛，心中有些奇怪。
这个小姑娘俊俏是俊俏，但是她的脸色未免太过白了些，毫无血色，衬得嘴唇猩红，有些像是……
一个用白纸裁成的纸人。
而且，怎么会有人直接称呼仙君为南镜主宰？
中年修士摇了摇头，将种种疑惑抛到了脑后，继续向前走去。
反正，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顶着，他这个小人物再多想也没有什么作用。
秦漓此时与问仙并肩站立，走过九重天的小道，旁边是挂满枝头的白蕊红梅，清风吹拂，簌簌撒下几点花瓣。
一片红梅花瓣轻轻落在了秦漓的肩膀上，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滑下，只在身上留下一抹清冷的梅花香气。
秦漓突然开口，“在想什么？”
问仙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地问，“你真的要接下南镜主宰这个位置，继承南渊仙君之名吗？”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下战帖
“怎么？”
秦漓侧脸看向了身边的人，“你不想要吗？”
问仙摇头，“不是，我只是有些奇怪，羽渊为何会把南镜主宰的位置给你。”
秦漓想了一下，说，“他不会做没有理由的事，可能这个主宰之位，日后留着有用？”
话落一顿，秦漓又忍不住小声嘀咕道，“不过最后肯定是麻烦大于益处的……”
伴随着她的这句话，一道娇.小的身影出现在了秦漓的面前。
黎月俏皮的歪了歪头，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对秦漓问道，“你就是南镜主宰吗？”
秦漓与黎月是相识的，这样一来，她问出的这个问题就有些奇怪了。
秦漓微微眯起眼，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个小姑娘身上围绕着的诡异气息，但仍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唇齿一张似是要回答这个问题。
可是她紧接着虚晃一招，声音还没出口，手掌就已经到了黎月的面前，眼看着就要抓住她的肩膀。
以黎月的修为，根本躲不过这一招。
可奇怪的事发生了，她的腰肢一扭，随着骨头弯曲的嘎吱声，黎月硬生生躲过了秦漓的手掌，轻飘飘的落到了一旁。
“嘻嘻。”
她扬起了面无血色的小脸，殷红的嘴唇弯了弯，发出了阴气森森的笑声，“南镜主宰，我只是来传话的。”
秦漓没有被她的话所迷惑，动作未有一下停顿，继续朝着黎月出手。
这一次黎月无处可以躲避，被秦漓抓住了肩膀，但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惊慌之色，一双眼睛平静的盯着面前的人。
“传达西荒魔尊之令。”
她的小.嘴一张，吐出的却不是少女娇软的声音，反而是一个分辨不出是男是女的低沉声音，“各位主宰……全都等着受死吧。”
秦漓的手掌用力按下，黎月的身体内立刻传出了凄厉的尖叫声，然后无数黑雾从她的口鼻中钻了出来，飘到空中凝聚成了一个人形。
这股黑雾一出现，黎月就闭上了眼睛，软软的倒在秦漓的怀里，神秘人就趁着这个机会，想要逃离九重天。
可就在他飘出去没多久，就见到一道剑光破空而来，直直的将他劈做了两半。
“啊！”
神秘人不复刚才的冷漠，双眸中显现的是扭曲的惊恐，“你……魔，魔尊定会将……将你们……”
或许他想说的是什么“魔尊定会将你们全部诛杀”，可秦漓没有在意，握住了问仙剑，手腕轻轻一扬，又是一道剑气划过，神秘人便彻底死透了。
她垂下眼眸，将怀中的小姑娘轻轻放在了地上，在那股黑雾离开了以后，黎月原本殷红的嘴唇瞬间变得苍白，双眸紧紧闭起，再无一点反应。
秦漓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小姑娘早就已经没了气，此时头颅无力的靠向一边，宛如一枝衰败的花朵，失去了所有鲜活的气息。
看起来着实有些可怜。
秦漓抿紧嘴唇，手上控制不住力道，一点一点握紧了手中的剑。
她一贯平静的眼眸中，难得划过了一道愠怒，伴随着如凛冬般的寒意，让人看起来有些压抑。
“要给她报仇吗？”问仙蹙起眉头问了一句，看着小姑娘的眼神也是有些复杂沉重。
秦漓沉默着退后了一步，看着小姑娘的身体化为了点点荧光，飘扬在了空中，与洒下的日光融为了一体。
南镜的天生仙与北离的人修不同，他们死后不会留下身体，而是会化为仙灵之气飘散于天地间，静静等待着下一次凝聚成人。
但新人，却再也不会是故人。
对于天生仙来说，死了，便真的是消失于世了，他们没有轮回。
“西荒魔……”
秦漓低低开口唤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些许危险。
她在神识中搜索了一番，找到了关于西荒魔的记忆，但大概是西荒城很少与外界接触，并没有什么确切的消息。
上界分为东、西、南、北四城，分别有四大主宰镇守，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
四方主宰中，唯有西荒城的魔尊神出鬼没，行事最为诡异，不知道他此次派人出来发下战帖，又是什么意思？
而且与西荒城比邻的并不是南镜，而是白玉京所在的北离，那么对方又为何舍近求远的跑来南镜？
秦漓心绪百转，抬眸看向了黎月最后消散的天空，然后又看向了问仙，“我记下了那人的气息。”
她的唇角抿起，眼中划过一抹杀意，“若是下次遇见，定要杀他。”
刚刚那股黑雾不过是一缕身外化身而已，正主并未降临南镜。
问仙看着漂浮在身边的荧光渐渐融化在了空中，这代表着这个小姑娘已经彻底消失于世了。
日后便是再出现，也不会是那位叫做黎月的小姑娘了。
他伸手搭上了秦漓的肩膀，轻叹一声，“既然已经发下了战帖，那西荒城近期必定会有大动作，你身为南镜主宰，一定要做好大战的准备。”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秦漓“嗯”了一声。
秦漓好歹曾经也当过屠魔大会的盟主，虽比不上南镜规模巨大，但也算得上是有经验了。
虽然……最后要屠的魔也变成了她自己……
她找到了南渊仙君的手下，也不知道为何，这群人一见到秦漓就很快的臣服了，并不在意她曾经杀了上一任的仙君。
秦漓没有多想，确定了他们的忠诚后，轻车熟路的安排好了人手在边境防守。
可是一段日子过去了，边境还是一片宁静，没有人看见西荒城魔族的身影，就好似之前的战帖只是谁的恶作剧一样。
又等了一段日子，没有等到西荒魔族来犯，反而等到了白玉京的来信。
一只白玉雕刻而成的信鸟落在了窗台上，它虽不是活物，但一点翡翠镶嵌在眼中，闪烁着点点荧光，倒也是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信鸟在窗台上蹦了一会儿，它在窗户边上来回走了两圈，这样的距离，在发生意外的时候随时可以跑走。
它又等了一会儿，发现确实没有危险之后，才扑闪着玉制的翅膀，试探着飞入了房间中，转悠了一圈后，轻轻落到了房间中的檀木桌上。
房间里此时并没有人，信鸟踌躇了一会儿，没有找到可以传信的人，玉制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些人性化的迷茫表情。
正要飞走时，就听见附近传来了一道房门开启的嘎吱声，吓得它赶紧将头缩在了羽翼之中，好像如此一来，别人就看不见它的身影了。
第三百七十章 白玉京来信
秦漓一处理完南镜的事务，就摊在问仙身上让他把自己带了回来。
一进屋，秦漓惆怅的叹了口气，宛如一条咸鱼，“我后悔了，这南镜主宰，确实没什么好当的。”
话落一顿，感觉到屋内有一种熟悉的让人讨厌的气息，秦漓微眯起眼顺着这道气息看去，便看见了一只呆头呆脑的信鸟站在桌上，还将脑袋埋在了羽翼之中。
她直起身走了过去，捏住了信鸟的脖子，问，“是谁派你来的？古河汐那个讨厌鬼吗？”
信鸟将脑袋伸了出来，叽叽喳喳的叫了一阵，确定了面前这人的身份后，才从小小的喙中吐露了一段人言。
“请南渊仙君来白玉京一聚，商议西荒魔族之事。”
传完消息后，信鸟的翡翠眼珠就黯淡了下来，变为了真正的白玉雕刻。
白玉京倒是知道南镜的主宰已经换人了，但由于两城相隔甚远，是以白玉京的人并不知道到底是换了何人来当，不然若是知道了，断不会传来这则讯息。
“白玉京？”
秦漓摸了摸下巴，将白玉雕刻而成的信鸟把玩了一番，然后随手扔到了一边，回头看向问仙，“怎么看，要去吗？”
问仙此时眉头微蹙，没有先回答秦漓这个问题，而是古怪的问了一句，“你刚刚……说了古河汐？”
秦漓，“……”
！！！
她竟然把这茬给忘了！
这回她还真不是故意的，上次知道了白玉京剑神的真实身份以后就是接二连三的追杀，好不容易安全的来到了南镜，又是一连串的麻烦事，更不要说两人中途还分散了，是以秦漓真是把这件事忘得死死的了。
她讪笑一声，有些心虚的开口说道，“这事说来话长，说来话长……”
在长的话现在也得短说，秦漓简单的把前因后果同问仙解释了一下，自然，她隐瞒了关于古河汐是觉醒的人这件事。
问仙听完沉吟了片刻，说，“太蹊跷了，他不是已经死在下界了吗？聂辰戈还找到了他的传承，现在他怎么会出现在上界？还成了白玉京剑神？”
秦漓惆怅的叹了口气，这件事她也是云里雾里的想不明白，“谁知道呢？还有北离从下界飞升上来的修士也是古怪的很，我在北离的那段时间从来都没有发现过什么从下界飞升上来的修士，一问全都是出生在北离的人。”
“可所有人确实又都口口声声的宣称北离最开始是由从下界飞升上来的修士发展来的，这些人还全都是跟随着古河汐而来，而且我总觉得北离的门派也有些古怪。”
问仙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昆仑派的事，“你是说陆师祖他们吗？”
秦漓却摇了摇头，“不单单是昆仑，你没发现，北离城中也有摘星阁吗？”
“摘星阁……”问仙敛下眉头，“也许是巧合？”
毕竟天下间门派大大小小不计其数，有重名的也并不惊奇。
“若只是名字相似也就算了，姑且可以算是巧合，但门派的功法和传承呢？”秦漓微眯起眼，分析道，“我问过陆师姐关于上界摘星阁的事，他们所用的功法与下界一模一样，传承虽有出入但本质同源，这样，你也觉得是巧合吗？”
一个门派或许可以因为巧合重名，但门派的功法与传承都是独树一帜的，外人断不可能窥探一二，更不可能存在撞功法撞传承这种事。
问仙脸上划过一抹惊讶，“也就是说……上界的摘星阁与下界是同出一脉的？”接着话落一顿，他不免感到困惑，“可下界的摘星阁不是出自昆仑吗？”
“所以我才觉得有些奇怪，上界的摘星阁很久以前就已经存在了，与昆仑并无关系，这未免太矛盾了些。”秦漓轻叹一口气，摸着下巴迟疑道，“也许……这里面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情在。”
她说完后沉吟了片刻，决定道，“这白玉京，我们还是得去一趟。”
不单单只是因为想要弄清古河汐跟北离城的事，更重要的是，羽渊留给她的传承中关于西荒城的记忆。
在她传承来的记忆里，西荒城一直是和其他三城为敌对状态。
在很久以前的一次站队中，西荒魔族站错了位置，导致落败的时候下场极为凄惨，富饶的区域全被其他三城瓜分完毕，西荒魔族也只能搬迁到上界最为荒凉的地方。
至此，西荒城元气大伤，到现在才勉强缓了过来，也就只比上界人口最为稀少的北离稍微好上那么一点点。
也就芝麻大小的一点点，两城可以说是半斤八两。
秦漓总觉得，关于那次站队，极有可能就是万年前的那场大战。
天道也确实提到过万年前是有人帮助世界的意志的，如果真是指的西荒魔族的话，那西荒城中或许会有关于世界的意志的线索。
这才是促使秦漓前去的最主要的原因。
嗯，绝对不是因为她在南镜待腻了有些厌倦了，绝对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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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漓现在已经有与古河汐平起平坐的修为了，是以她也并不担心古河汐能对自己做什么，而且白玉京既然能发出这样的消息来，肯定是也收到了西荒城的战帖。
不管怎样，在这种随时有可能发生大战的时候，古河汐身为北离主宰，都不会轻举妄动才是。
南镜与白玉京所在的北离城相隔甚远，但对于现在的秦漓来说，不过是一念之间就可以抵达。
等她安排好了南镜的事宜，就与问仙一起启程前往了白玉京。
问仙忽然觉得有些不放心，“你第一次开启空间通道，不会有什么偏差吧？”
秦漓，“……”
秦漓安静如鸡。
她心里肯定是没什么底气的，不过脸上一点都没透露出来，只是笑着道，“你放心好了。”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紧张的握紧了手中的问仙剑，静默一瞬后，才抬手在面前斜斜划出一剑，只见空间波动，片刻后开启了一扇大小正好能够通过一人的门。
从外面只能看到门内是扭曲的空间，看不到更深处是什么情况，更不知道通往何处……
第三百七十一章 抵达
问仙看着眼前的通道，问，“进去吗？”
秦漓点了点头，正要走进去的时候，只感觉自己的手被身后的人所抓住。
问仙与秦漓十指相扣，他垂眸看向身旁的人，唇角扬起一抹笑意，“不管这个通道通向哪里，只要我们一直在一起就可以了。”
说完后，问仙拉着人，一起进入到了通道之中。
面前的画面旋转扭曲，即使是秦漓现在的修为，也感觉到了天旋地转。
她闭上了双眼，等到这股感觉消散后，才睁开了眼睛。
再睁开眼时，她与问仙便已经站在了一条小道上，底下是整块白玉雕刻成的地砖，周围是盛放着的桂花，清风摇落几点嫩黄花瓣，卷起浓郁的桂花香。
白玉京就只有这一股桂花香气最为缠.绵，其它都是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丝人气。
秦漓低着头缓了一会儿，一抬眸，一座直入云霄的白玉塔就直直地映入了眼中。
白玉京，到了。
……
白玉京的每一个角落里都透露着一种游离于世外的冷漠，就算是这一条偏僻的小道，也是由精致又脆弱的玉石堆砌而成，让人一眼见了，就能感觉到一股子的冷清。
秦漓踩上前方一块雕刻着宝相花纹的白玉地砖，心中突地产生了一个想法。
“你不觉得……”她自然而然就和身边的人说了出来，“白玉京这个地方，看起来和古河汐那种人完全不搭边吗。”
“昔日剑神飞升北离，建白玉京，号白玉京剑神……”秦漓将先前打听到的事喃喃说了出来，忽然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他那种欺世盗名之辈，也能建造出白玉京这般超尘脱俗的仙境来？”
不是秦漓有意贬低古河汐，只是和九重天比起来，白玉京倒是更贴近传说中的仙界仙宫。
但一想到他的为人，秦漓便总觉得白玉京和他怎么看怎么不搭边。
“也许建造白玉京的另有其人呢。”问仙猜测道，“毕竟他是四方主宰之一，应该也不会亲自过问这种事。”
“谁知道呢……”
秦漓耸了耸肩膀，眼角的余光督到天空中的一抹流光，疑惑道，“那是什么？”
问仙也抬起头看了过去。
那是一道极为灿烂的流光，在天际划过的时候，灼灼燃烧着的金红颜色好像将身边的云絮都点燃了。
流光朝着白玉京的方向而来，等到了近处的时候，两人才发现那道流光其实是一只体型庞大的鸟类妖兽，它的羽毛金红，神勇无比，一看就知道并不是凡物。
由于白玉京之内有禁止飞行的阵法，它的翅膀一振，缓缓落在了白玉京的城墙之外。
等到鸟类妖兽站稳了之后，先是从上方下来一位少女，她身后披着雪白的羽衣，动作间如落雪般飘下一点绒毛。
“妖后。”东篱韵在下方看了一圈，仰头看着鸟背之上的人说，“白玉京到了。”
东篱非凰慵懒地抬起了手腕，她睁开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白玉京，明知故问道，“怎么不进去？”
东篱韵回答，“白玉京布有阵法，其中无法飞行。”
“原来如此。”东篱非凰的眸中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情绪，轻轻地说道，“我偏要开这个白玉京的先例。”
她伸出了芊芊玉指，在面前虚虚一点，随后一道火光从圆润的指尖冒出，直直冲向了白玉京所在的方向。
火光于半路化为一只啼鸣的凤凰，眼看着就要撞上白玉京的城墙，就听见白玉塔中传来了一句话。
“多年不见，妖后还是貌美如昔。”
话音落下，一道冰墙挡在了火光面前，将栩栩如生的火凤凰冻成了一座冰雕。
东篱非凰收回了手，与古河汐隔空对话。
她毫不客气地说，“既然知道我来了，剑神还不出来迎接？”
“远道而来是客。”古河汐虽这么说，但并未从白玉塔中现身，“请妖后进白玉京。”
白玉京的城门缓缓打开，一群身穿白衣的白玉京弟子走出，领头的那位正是白玉京的神子古墨臣。
“东凰妖后。”古墨臣对着坐在鸟形妖兽上的女子行了一个礼，“还请妖后进白玉京一叙。”
东篱非凰漫不经心地低垂下眸子，欣赏着指甲上的纹路，半响之后，才慢悠悠的开口道，“你算什么东西？”
她的声音温柔缱绻，像是抹上了蜜糖，但这甜丝丝的伪装之下，却是锋利的刀刃。
东篱非凰抬起了双眸，几乎透明的眸子中映照着点点炽热的火光，那些火光所去的方向，正是古墨臣所在的位置。
古墨臣没有想到，这位东凰妖后丝毫没有四方主宰的气度。
他客客气气地去上前邀请，东凰妖后却毫无预兆地就朝他出了手。
古墨臣被彻骨的杀意所包围，根本动弹不得，他的瞳孔放大，心中冒出了一个声音东凰妖后真的要置他于死地！
可是就算如此，古墨臣也无法躲过迎面而来的火光。
就算他是北离最有名的青年才俊，但他与东凰妖后之间还是存在着巨大的差距。
这就如同蝼蚁与大象的区别，只要东篱非凰轻轻弹一弹手指，他就要灰飞烟灭。
古墨臣能够感受到火热的气息扑向了脸庞，火舌差一点就要燃烧上他的衣角。
就在他陷入深深的绝望中的时候，一层寒冰无声无息地在他的前方凝结而出，点点火光撞在上面，伴随着“滋滋”声响，冒出了缕缕青烟。
“何必为难小辈。”古河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他看着东篱非凰，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东篱非凰的手指卷起一缕尾发，朱唇微翘，轻笑了一声，“和小辈玩玩而已，剑神过于紧张了。”
仿若刚刚要夺人性命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
古墨臣什么都不敢说，苍白着脸站到了古河汐旁边的位置，略落后他一步。
古河汐拍了拍古墨臣的肩膀，说道，“妖后现在可愿意进白玉京了？”
东篱非凰在外面来上这么一场，就是为了逼白玉京剑神出来迎接她，现在如愿以偿了，她微微颔首，终于纡尊降贵地从妖兽背上下来。
“年轻人就该和年轻人一起。”古河汐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墨臣，你陪同妖族圣女游览一番白玉京。”
第三百七十二章 心魔
古墨臣虽有些不解，但还是低声应了。
东篱韵微微皱眉，看向了东篱非凰，得到了许可的眼神后，也就和古墨臣走到了一起。
一位白玉京神子，一位妖族圣女。
若无意外，两人都是未来的四方主宰，理应来说是要好好交谈一番。
可是古墨臣生来冷淡，不愿与人多言，而东篱韵也是很看不上这个所谓的白玉京神子。
两人之间的气氛安静得诡异，一句话都没说过。
东篱韵不愿主动打破这种气氛，低垂着眸子走了一路，好像地上的花纹十分精致美丽。
在路过一处地方的时候，她才若有所感地抬起了头。
东篱韵看见了两个眼熟的身影，她轻轻“咦”了一声，停下了脚步。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吸引了古墨臣的注意，他好像是认识这两个人，反应比东篱韵还要激烈一些。
“是你……”古墨臣那如万年寒冰一般冰冷的脸上透露出了一丝情绪，“你竟还敢出现在白玉京！”
秦漓感受到了两股视线凝聚在她身上，她侧脸望了过去，看见了一男一女，在神识里面搜寻了一番，并未找到与这两人有关的记忆。
于是她疑惑地问，“谁啊？”
问仙也看了过去，那名女子是根本没有印象，那名男子好像是什么白玉京神子？
他也有些不确定，毕竟在他的印象里，白玉京神子已经死了。
所以他回答，“不认识。”
问仙记不起来，秦漓更是早就忘到十万八千里外了。
于是她拉了拉身边人的衣袖，小声说，“看起来像是要来找茬的。”
虽然这两个人怕是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但是也怪麻烦的。
那边刚说完，这边古墨臣原本淡漠的双眸中充斥着血丝，死死盯着秦漓。
自从他落败于秦漓手中，这个人就成为了他修行道路上的一个魔障，唯有亲手斩杀她，才能破解心魔。
积郁已久的杀意与愤懑令古墨臣一时有些失去理智，竟然忘记了古河汐之前对他的叮嘱。
他双手于身侧握紧，口中咬牙恨道，“今日我定要杀你！”
古墨臣，白玉京的天骄之子。
自出世以来，便碾压了北离的所有同辈人，修炼一途顺风顺水，从未尝到败绩。
所以当他输给秦漓的时候，根本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以至于成为了他心中的魔障，屡屡扰乱他的心境。
在古河汐的指点下，古墨臣闭关修行，以心中的魔障当做是一次磨砺，闭关之后修为突飞猛进，从玄仙境界突破到了金仙境界。
古墨臣以为魔障就此消除，可等到真正地见到了秦漓，掩藏在内心深处的心魔就迫不及待地钻出，无数声音在他耳边冒出
杀了她！
古墨臣自觉胜券在握，他早已不是当初的他了，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败于这个人的手中。
东篱韵站在古墨臣的身边，煦煦日光下，她的周围莫名地升腾出了一层雾气，身体一接触到白茫茫的雾气，就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
她看了眼古墨臣如冰雕塑成的身躯，没有说什么，默默退后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走动间，她身后的羽衣轻轻一扫，无数冰凌簌簌落下。
在寒意散去后，东篱韵抬眸看向了不远处的秦漓，美目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
这个人，修炼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原本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她还以为秦漓不过是个不起眼的无名小卒罢了，并未放在心上，可是如今万万没想到……
东篱韵常年侍奉在东凰妖后的座下，眼力自然与旁人不同，至少她能看出，秦漓的实力应该是比古墨臣高出几分的。
只不过她与古墨臣并不相熟，东凰与北离之间更没有什么交情，所以她没有开口提醒，而是站在那里冷眼旁观。
古墨臣阖上了赤红的双眸，身侧凭空卷起了一阵寒风，片片晶莹剔透的雪花在风中旋转。
这股风越刮越猛烈，将所有雪花都聚集在了一起，最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龙卷风柱。
东篱韵微微张嘴，呼出的气息化为了一团白雾。
她站在了最外围的地方，就算如此，都感受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那站在最中心的人又是如何？
东篱韵的目光挪动了过去，她的潜意识里认为会看到两座冰雕，可事实并不是如此。
秦漓与问仙站在寒风肆虐的中心处。
可是，他们的身边像是有一个无形的屏障，凛冽的寒风到了他们面前都不自觉地绕了过去。
在冰柱丛生，遍地冰霜中，唯有他们站立的那一方天地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也不完全是，至少还有一点洁白雪花，在空中悠悠打了个卷，轻轻地落了下来。
秦漓下意识伸手接下了这一朵雪花，在感受到微微的凉意后，雪花就融化在了她的手心之中，不见踪影。
“啧。”她仰着头看向了那一个冻结成冰的龙卷风，感叹了一句，“还挺壮观的。”
但是听起来倒不像是夸人的。
她想了想，又抽出手，没什么诚意地鼓了个掌，说道，“不错不错。”
古墨臣的脸色本是毫无血色的白皙，听到了秦漓所说的话，脸颊上竟然多了一丝红润。
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将他当做什么耍杂技的了吗？
古墨臣猛地睁开双眼，冰冷的目光如同离弦的箭，直直地射向了说话的人。
秦漓状若无辜地眨了眨眼，“看我做什么？”
这句话像是点燃了导火索，古墨臣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我定要杀你！”
他双手缓缓抬起，随后向前一挥，口中吐出两个字，“冰封……”
龙卷风形状的冰柱发出了“咔嚓”一声，光洁的表面裂开了深深的裂缝，浓郁的寒气从缝隙中冒出。
伴随着古墨臣的动作，高耸入云的冰柱轰然倒塌，倒下的方向正是秦漓所在的位置。
轰隆隆
宛如雪崩，碎裂的冰凌夹杂着寒风滚滚而下，在坠.落的半途中，凝结成为了一根根锋利的冰箭，誓要将下方的人洞穿。
这一招已经用尽了古墨臣身上的仙气，他面无血色，眉目间已经是一股胜者的姿态。
他嘴角浮现了一抹笑意，低声自语，“这次定能……”
第三百七十三章 复生之人
“这次定能……”
话还未说完，蒙蒙雪雾散去，眼前的场景让古墨臣脸上的表情僵住，他的笑意还保持在那里没有消去，就迫不及待地生出了惊愕。
古墨臣终于反应了过来，连那冷漠的伪装都保持不住，不可置信地大喊，“怎么可能！”
他眼中倒映着的是无数冰箭停滞在半空中，一动不动，未曾将下方的那两个人的身体洞穿。
而造成这一切的，却是秦漓不慌不忙伸出的一根手指。
那手指轻轻地抵在了前方，就这么一个随意的动作，竟然就抵御住了古墨臣最强的一招。
秦漓收回了手，向前迈出了一步，好似没看见近在咫尺，足以要人性命的冰箭。
她的脚掌落在了一层冰霜之上，发出了细微的一声“吱嘎”。
伴随着这一声，悬浮在空中的冰箭，在一瞬之间，齐齐化为了齑粉。
雪白的粉末缓缓飘洒而下，仿佛下了一场漫天大雪。
若是有诗人在此，看见这一场雪景，必定要吟上一首咏雪的诗。
只是在场的几位，既不是诗人，腹中也没有多少墨水，自然没有这个雅致。
秦漓慢慢走入了雪雾之中。
问仙下意识问了一句，“你去做什么？”
不远处传来秦漓清冷的声音，她说，“杀人。”
虽然记忆中的音容面貌早已忘却，但在古墨臣出手的一瞬间，秦漓认出了他的杀意。
自己当初是亲手斩杀的古墨臣，所以一开始她也没有往这人身上想，只是这北离，似乎总能带给她惊喜。
有趣，真是有趣。
古墨臣脸上还有着扭曲的表情，他看着眼前茫茫雪雾，再一次感受到一股寒意从心口冒出，蔓延到四肢，让他的身体无法动弹。
他修炼冰霜大道，天生感知不到寒冷，上一次感受到这种滋味的时候，还是……
还是上一次死亡的时候！
古墨臣的身体一僵，看到雪雾中缓缓走来的身影，瞳孔不自觉地放大。
与此同时，正在与东篱非凰一起的古河汐好像发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
东篱非凰掩嘴一笑，说道，“剑神，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古河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回答道，“有点小事，妖后稍等片刻。”
“哎呀。”东篱非凰也随之站了起来，“不如一同前去，说不定我也能帮上什么忙。”
口中虽这么说，但东篱非凰表现得并不像是要帮忙的样子，反而更像是……幸灾乐祸。
古河汐的动作停顿了片刻，他看了眼东篱非凰，像是不在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劳烦妖后了。”
东篱非凰眯了眯眼，朱唇弯弯，回答道，“真是太客气了。”
缠.绵的尾音还未落下，两人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他们两人是何等修为，无论是想去哪里，都是瞬息功夫，更何况只是小小的一个白玉京。
古河汐的身影一出现，就看见了一道剑光指向了古墨臣的心口，若是这一剑下去，古墨臣必定身魂俱灭，通天手段都无法救回。
说着要帮忙的东篱非凰没有任何要出手的样子，站在一旁，带着笑意说，“看来剑神要再培养一个继承人了。”
古河汐没有理会东篱非凰，右侧的袖子一挥，隔着数米的距离，把剑光卷入雪白的长袖之中，同时将古墨臣带到了他的身后。
死里逃生的古墨臣气喘吁吁，颤抖着声音说，“父亲……”
古河汐并未安慰这个一日之内经历了两次死亡危机的儿子，反倒是东篱非凰笑意盈盈地朝着古墨臣打了个招呼，“你可真够倒霉的。”
古墨臣下意识地望了过去，见到了东篱非凰绝美的面容后，身体一颤，差点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古河汐没有关注身后的动静，他的眼睛看着想要出手杀古墨臣的人。
“是你。”古河汐认出了秦漓，“你竟然还敢出现在白玉京。”
秦漓笑着问道，“有什么不敢？”
古河汐上一次见到秦漓的时候，对方还只有天仙境界的修为，此时他便下意识地以为秦漓还是一个天仙境界的修士，于是他用白玉京剑神的身份，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对秦漓说话。
“你……”可惜他只摆出了一个架势，就被迎面而来的剑光打断。
古河汐挥手，长长的袖子卷起了剑身，想要夺走秦漓的剑，可是没想到，他那柔软洁白的袖子发出了“嘶啦”一声，被凌厉的剑锋割裂成了两段。
一截袖子缓缓地落在了地上。
古河汐沉下了脸，“你还敢当着我的面杀人？”
“我说要杀他……”秦漓送出了一剑，手腕一抖，半空中化出了无数剑光，“就要杀他。”
问仙剑在日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了一抹冷清的寒光，带着冰冷刺骨的杀意而来。
古河汐面对这一片剑光，心中竟然冒出了一股无端端的寒意，他压下了这莫名产生的感觉，开启了他由剑意所化的法相。
落满白雪的空间内，突然多出了一处白玉堆砌，琉璃为瓦的建筑，其间妙曼的仙子脚踏云雾而来。
古河汐的法相挡住了这一剑，可是他身后的古墨臣却没有任何方式抵御，只能任凭剑光穿透了他的心口。
等到他反应回来的时候，早已无力回天，古墨臣的脸上浮现出死气，身体软软地倒在了雪地之上。
古河汐面色阴沉，袖子一卷，将古墨臣的尸体放入了储物空间内，地上只余下一滩猩红的血液。
“第二次了。”古河汐低低开口，声音中包含了无尽的愤怒，“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就在一触即发之际。
一直置身于世外的东篱非凰轻轻一笑，纤纤玉手搭上了古河汐的肩膀，口中说道，“且慢。”
面对这么一位绝世美人的接触，古河汐却避之不及，侧身躲开了东篱非凰的手，冷冷道，“东凰妖后是何意？”
东篱非凰顺势收回了手，脸上看不出一丝尴尬，她唇角微翘，说道，“剑神此次邀请了我们几位主宰，可是有要事相商？”
古河汐虽不解东篱非凰为何现在提起这件事，但还是回答，“正是如此。”
“哎呀。”东篱非凰皱起了秀丽的眉毛，面上露出些许纠结，“可是，这位不就是……南镜主宰吗？”
第三百七十四章 容器
“哎呀。”东篱非凰皱起了秀丽的眉毛，面上露出些许纠结，“可是，这位不就是……南镜主宰吗？”
后面几个字含着一股子的幸灾乐祸。
古河汐这才正眼看向了秦漓，惊然发现这个人早就不是当初在他手下仓皇逃跑的小修士了，身上显现的修为竟是与他不相上下。
东篱非凰乐得看这位老对头吃瘪，浓密的睫毛一眨，朝着古河汐送去了一个缱绻的目光，“不就是继承人，再培养一个就是了，难道剑神还想得罪一位主宰不成？”
说完后，她压低了声音自语，“反正我看这个，也不怎么样。”
她的音量压得正正好，能够让现场的人都听见。
古河汐沉默了片刻，他想到了一直谋划着的事情，垂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握起，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随后又缓缓松开。
“既然如此……”古河汐将心中涌起的情绪一一压下，根本看不出是一位刚刚才眼睁睁看着儿子死在面前的父亲，“远来是客，还请南渊仙君入住神殿，到时还有要事相商。”
秦漓还以为会有一场大战，没想到古河汐轻飘飘地就将这件事给掀了过去。
难道他口中所说的“要事”，是比至亲骨肉还要重要的一件事吗？
而且秦漓也并不认为，上次撕破脸以后古河汐还能和自己相安无事。
古河汐侧过身，介绍道，“南渊仙君，这位是东凰……”
东篱非凰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们认识。”
说完以后，东篱非凰还朝着秦漓眨了眨眼，眸色深深意味深长。
古河汐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对此无动于衷，等到东篱非凰眉目交流结束后，才开口说道，“还请两位前往神殿。”
东篱非凰轻笑一声，率先离开了这里，只是在转身时，朝着还未落下的漫天雪花中望了一眼，她看的方向正是秦漓所在的位置。
她的脸上勾勒着一贯慵懒的笑意，也看不出是什么情绪来。
问仙稍微落后了一步，秦漓静静等待着他，两人一起从茫茫雪雾中走出。
“结束了？”问仙拍了拍秦漓肩膀上薄薄的一层积雪，随口问道。
秦漓点点头，“结束了。”
说着，她下意识地看向了刚才古墨臣所躺着的地方。
那里本该有一滩鲜血，可不知是被积雪覆盖了，还是怎么回事，现在竟是看不到一丝猩红的痕迹。
秦漓心中有些疑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一时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想到这人已经又死透了，于是就没有多想，对着问仙说，“走吧。”
问仙侧身看她，“去哪里？”
秦漓抬眸，望着近在咫尺的白玉塔，笑的高深莫测，“神殿。”
问仙刚跟着她走出去一步，好像想到了什么，侧过身看着秦漓，提了一句，“你对他的杀心怎么这么重？”
秦漓摸了摸下巴，低声回答，“只是觉得他有些古怪，之前那次在万宗盛会上，我明明已经杀了他才对。”
“死而复生……这古墨臣，身上怕是有什么大秘密。”
“你在试探他？”问仙眼中划过了然。
秦漓眼眸一暗，“嗯，若是我没有想错的话，也许，我们还会再见到他……”
……
等到了神殿的时候，已是日暮西垂了，两只三足金乌在西边的天空处缠.绵地绕了一圈，随后落到了扶桑树上。
古河汐并未立刻说出他召集两方主宰前来的理由，反而让他们稍作休息，等到明日再谈。
听到这话，东篱非凰眯着眼睛，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光扫过了古河汐，最后也并未提出什么异议。
她点了点头，朝着安排好的住处走了过去。
既然东篱非凰率先做出了表态，秦漓也就没有说什么，和问仙一同走入了一个院落之中。
古河汐面无表情的在原地停留了片刻，眼神阴沉地扫过那两个院落，最后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东篱韵低着头跟在了东篱非凰的身后，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东篱非凰忽然开口道，“也不知道剑神这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东篱韵摇头，回答，“弟子不解。”
东篱非凰也没想着从东篱韵身上得到什么答案，她伸出手指点了点嘴唇，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远处直耸入云的白玉神塔。
她喃喃自语道，“好像有一场好戏了。”
……
古河汐站立在一面巨大的冰墙前，缕缕寒气围绕在他的身侧，一眼看去，他整个人都如同冰块雕刻而成。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浑身上下都结了一层霜雪。
在东边初晓，天边冒出第一缕霞光之时，古河汐垂在身侧的手掌动了动。
一股仙气从他的掌心钻出，盘旋一阵后，落在了面前的一块空地之上。
那里摆放着一块冰雕，仔细地雕刻出了五官四肢，眉毛发梢皆是一丝一缕地显现了出来，栩栩如生，就像是真人在此。
只不过这具冰雕有一处瑕疵，那就是它的心口有一处裂缝，像是曾经被刺入了一把剑。
由古河汐手中冒出的仙气来到了冰雕的瑕疵处，迟疑了片刻，钻入了这一个裂缝中。
寂静的密室中响起了结冰时发出的声音。
冰雕心口的裂缝渐渐被霜雪覆盖，最后变得完美无瑕，再也看不出曾经受过致命的伤害。
古河汐嘴唇微动，无声地念出了一段法诀，等到法诀念完之时，摆放在地上的冰雕有了反应。
冰冷的霜雪消退，显露出的是专属于人类的柔软肌肤，冰雕的五官渐渐立体，最终变为了
古墨臣的脸。
古河汐看着他所谓的“儿子”，他的神情一直都是淡淡的，并未表现出身为父亲应该有的神色。
古墨臣身上的最后一处冰霜也隐在肌肤之下后，他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要苏醒过来。
可古河汐的手指一动，阻止了古墨臣的苏醒，让他继续陷在死亡的状态中。
他看着面前陷入沉睡的“人”，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中划过一道冷光，隐藏着浓厚的厌恶与憎恨。
古河汐冷嗤一声，自语道，“容器有了意识，还真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