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不同寻常
朱雀和伏缨两人便留在了丐帮分堂,等到傍晚的时候,丐帮太原分堂的堂主廖志杰也从外面回来,见到朱雀前来,真是喜不自胜:“难得朱大侠光临撇处,其他分堂的兄弟常常跟我夸耀你跟他们交情如何如何,我恨不能亲自一见,常常深以为憾,真没想到朱大侠降尊纡贵,造访我分堂,此后我看他们再如何说嘴去?”
见到廖堂主如此热情,朱雀也是高兴,却又带着歉意说道:“每次我来你们丐帮处,都是给你们带来了麻烦,这次也不例外,需要你们帮我认认一个人,还有,你别一口一个大侠地叫我,听着也别扭,你直接喊我朱雀得了。”
廖堂主说道:“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冒昧叫你一声朱雀,你能来找我们,说明没有将我们丐帮弟子当成外人,你们在找什么人?”
朱雀将那张画像递给他看,廖志杰看了也不认识,他将画像分传给众位弟子看,看看他们有没有谁认得此人,趁着这个当儿,朱雀又跟廖志杰介绍了伏缨,两人寒暄了几句。
太原的丐帮分堂虽然不大,也有几十上百号人,一张画像传了半天方才看完,随后一名丐帮弟子说道:“前些天我似乎在醉卧楼见过此人一面,当时他正和一名年轻人联袂从酒楼出来,看两人的样子,当时都没有喝酒,我感到有些奇怪,因此便有些印象。”
伏缨问道:“没有喝酒有何奇怪?”
丐帮弟子说道:“太原地处西北,民风淳朴,一般人,我是指不是大官富商之家,又非有特殊之事,偿若只是为了果腹,不会去酒楼,随便找个饭馆就能对付,而去了酒楼却不喝酒,难道还不奇怪?”
伏缨这才恍然,丐帮弟子平日除了讨饭外,就是留意来往当地之人,对于什么人是什么身份,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常有异地的歹人在当地犯事,官府没有头绪的,也都会向丐帮询问。
朱雀说道:“除了没有喝酒外,两人是否还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这名丐帮弟子说道:“年轻那人一看便知是富家子弟,却又不是本地人,年纪不过二十多岁,而画像上的这人年龄难以判断,从四十多岁到六十多岁都有可能,甚至年龄更大些也不奇怪,我看了半天,都没有看出关于此人身份的一点线索。”
朱雀明白,有些人常常隐藏自己的身份办事,时间久了,一言一行,甚至走路的姿态都可以加以掩饰,让人看不出他的出身来历,就比如经常种地的农夫,背部因为常年耕种劳作而会有些前倾,皮肤因经年累月在太阳下暴晒而显得黝黑,指节粗大,皮肤粗糙,神态卑微而衣着简陋。
为医者则身上有一股去不掉的草药味,捕鱼者身上带着鱼腥,书生则一席长衫,一副傲然之色,习武之人则走路时架势一眼就能看出,同样指节粗大,却又不同于农夫或者劳作者的那种粗大,练就不同门派武功之人,又有着细微的分别等等,丐帮弟子看人有着自己独到的心得,原本百不失一的判断,却在这人面前失效了,当然会更加关注此人。
伏缨本来也很相信丐帮人看人识人的眼光,可是这次他却有些不敢苟同,他问这名丐帮弟子:“你怎的连一个人的年龄也分不出,四十多岁和六十多岁那是相差远了,四十多岁差不多是一个人体力最强的巅峰,六十多岁已经开始衰老……”伏缨自以为自己说得十分有理,所以他几乎要怀疑这名丐帮弟子见到的根本不是画像上的人。
这名丐帮弟子摇了摇头,对伏缨说道:“你今年二十有七了吧?”
伏缨点了点头,此人猜自己的年龄非常准确,却怎的连那人年龄也看不出?
这名丐帮弟子说道:“像你和朱雀两人的年龄我都能看出来,那人的年龄为何又看不出来呢?因为此人一眼看过去,像是五六十岁的样子,但仔细观察下,此人无论走路的姿态还是身上的气度,又如同你说的,让人感到他处在体力的巅峰时刻,而且此人头发乌黑,没有一根华发,皮肤光洁,给人一种四十多岁的感觉,但偿若再进一步细细察看,此人眼角有些皱纹,皮肤上的黑斑又比常人多些,所以看来年纪又要大上不少,所以我难以断定此人的年纪。”
这次就连朱雀也站在丐帮弟子这边,他对伏缨说道:“这位丐帮兄弟说的一点也没错,有些人内功深湛,再加上保养得当,看起来就比实际年龄要低些,传闻武当派的开山鼻祖张三丰道长,当年有人感到他有些仙气,看起来不过六七十岁,实则已经上百岁了,你不会连这个也没听说过吧。”
伏缨愕然:“张三丰那不过是传说罢了,难道还真有此事?”
堂主廖志杰说道:“别说张三丰,就算是在现在也有这样的人,一般练童子功的人,年纪看起来就要轻些,龙虎观上一任观主榄菊道人,驾鹤西去之际,有不了解他的前来吊唁的人,甚至认为揽菊道人乃是英年早逝,当揽菊道人的弟子告诉他们揽菊道人已经九十多岁时,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揽菊道人内力修为精深,又加上道家养生之法,使他看起来只有四五十岁的样子。”
伏缨说不出话来,刚才还认为自己有理的话,也变得无法再坚持下去,不过他和朱雀两人听到廖志杰提到龙虎观,想起此人假冒的云鹤道人正是龙虎观的观主,不禁都留上了心。
朱雀问道:“不知廖堂主和这龙虎观的观主云鹤道人是否相识?”
廖志杰说道:“并不算熟,只不过大家都是晋北武林中人,多少见过几次面吧,你们也知道,这云鹤道人练功别走蹊径,声名不佳,若是我和他走得近了,难免对我们丐帮声誉不好。”
两人均知他指的是云鹤道人修炼上么采阴补阳的邪门道法之事,伏缨说道:“云鹤道人是否揽菊道人的徒弟?”
廖志杰点了点头。
伏缨又说道:“这么说来,那揽菊道人之所以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要轻,是不是就是练了这种邪术而来?”
廖志杰想了想,摇了摇头:“道家养生之术的法门很多,包括饮食作息修炼等等,未曾听说揽菊道人当年如何,龙虎观不怎么招人待见,主要还是从这一任的观主云鹤道人身上而来。”
伏缨点了点头,和朱雀对那云鹤道人的了解虽然又多了些,可是还是没有明白为何那指点三公子去找扁鹊遗书,以及抢夺《荆门秘术》之人,为何要假冒云鹤道人,但显然廖志杰所知也仅止于此。
朱雀问那名丐帮弟子:“此人如此特殊,你不可能没有留意他的去向吧。”
这名丐帮弟子点了点头:“这人如此古怪,身份又大是可疑,我自然留意起来,悄悄地跟在他们后面,出了酒楼后,此人便和那名年轻人作别,两人分开而行,我跟着此人身后慢慢行走,他也没有发觉,我一直跟着他来到一家名叫莺歌坊的春楼……”
讲到这里,伏缨又打断了他的话:“你确定此人没有发觉你在后面跟着他么?”
丐帮弟子想了想,然后点头说道:“想来他是没有发觉我在后面跟着他,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朱雀知道伏缨问起此事的原因,此人冒充云鹤道人,又假扮王府侍卫,在天龙山石窟密道中一手弹指神功加上迅速离去的轻功身法,足见此人武功极高,一名丐帮弟子跟踪与他,他又怎会没有发觉?
不过此人后来竟然去了莺歌坊,真正料想不到,看来此事兜兜转转,又回到他们刚开始调查的地方,莺歌坊乃是绣绣,也就是魏青青和杨耀宗和晋王爷两人纠缠不清之地,而他们猜测魏青青也是十二煞的杀手,看来此人也多半和十二煞脱不了干系,说不定他也是十二煞的人,只是在他前去之时,魏青青已经不在莺歌坊中了,难道此人并不知情?
来到丐帮分堂一趟,可说让他们收获不少,但仔细想想,却又一点进展都没有,虽然通过丐帮弟子提供的线索,他们有了不少猜测,但还是不知此人的身份,也不知此人为何要假冒云鹤道长。
朱雀和伏缨见丐帮所知也就这么多,久留之下也没有什么意思,便对廖志杰说道:“偿若你们再在太原府城见到此人,务必让人通知我一声,我们住在缙云客栈。”
见两人要走,廖志杰说什么也不同意,强留两人在丐帮分堂吃了晚饭,朱雀和伏缨都喝得醉醺醺的,这才一起回了客栈。
第四十六章 歇山楼阁
此后几日,朱雀和伏缨陪着李觅踪在太原城内漫无目的地搜索着那假冒云鹤道人的下落,同时暗中观察着杨府,可是他们不但没有找到人,杨耀宗不知怎么想的,这几日也收敛很多,平日极少出门,看不出什么异样。
这一日晌午,三人刚从外面回到客栈,就见到两名丐帮弟子在客栈门口等着他们,朱雀连忙走上前去,问他们是不是有了什么消息。
一名丐帮弟子说道:“那画像上的人虽然没有找到,可是曾和他一起去醉卧楼吃饭的年轻人却露了面。”
朱雀闻言大喜:“在什么地方?”
这名丐帮弟子说道:“在城外的净因寺,我们有几个弟子在那里守候,若想见到此人现在就要赶过去,以防他忽然离去。”
有了这个线索,朱雀等人连午饭也顾不得吃,三人从客栈取了马,问明了丐帮弟子去净因寺的途径,不等和二人同行,便骑着马急匆匆赶去。
路上李觅踪猜测这名年轻人很有可能就是朱人凤,他在八年前和魏青青从京城携手私奔,此后便没了音信,这次出现在太原城,多半就是为了寻找魏青青的下落,这么想来,那魏青青很有可能是被十二煞找上门来,为了不使朱人凤和他们的孩子受到伤害,不得已才离开他们隐居之地。
朱雀和伏缨都觉得极有可能如此,可是这名年轻人如果是朱人凤的话,那么那名假冒云鹤道长之人的身份,则更是扑朔迷离。
净因寺位于太原府城的西北的土堂村,三人从北城门出城,出了城径往西北行去,过了菅草坪,前后不过四十多里地,三人为了查明真相,快马加鞭,用了半个多时辰就赶到了土堂村,这就在土堂村的西南村口处,寺外有块石碑,记录净因寺的成因:相传此处曾经有座土山,后因暴雨导致土山崩坏,裂陷成洞,洞内还有一座土丘高达十丈,看起来形似一尊佛像,有传言说这叫山崩佛现,乃佛教净土之因缘,故在此建寺,并题名为净因寺。
净因寺周围古柏参天,杂树交荫,在寺门外不远处的柏树下坐着几名叫花子,这几人自然就是丐帮弟子,他们在此看守,防止那名年轻人走脱,他们见到朱雀等人过来,跟他们打了个手势,让朱雀明白这年轻人还在寺中没有离去。
朱雀冲丐帮弟子点了点头,和伏缨以及李觅踪三人在寺外下了马,将马系在门外的树下,三人进了净因寺。
净因寺为两进两出的格局,前院为天土殿和东配殿,大雄宝殿、罗汉殿和地藏殿,中间由一堵泥墙隔开,三人在寺中转了一圈,除了寺里的十几名和尚外,并没有发现什么人在这里拜佛烧香,可是丐帮弟子又不会说谎,那这名年轻人去了哪里?
李觅踪想寺里的和尚打听,这里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据和尚所言,净因寺除了这两进院子外,寺外还有一座依着土山山崖所建的重檐歇山楼阁半座,之所以说是半座,因为楼阁里面便是土山的山洞,而歇山之意更是简洁形象,楼阁就像依靠着崖壁上歇息一般。
这半座楼阁之宏伟,比之寺内的大雄宝殿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楼阁内供奉着一佛二菩萨,佛像高达三丈有余,结跏跌坐,两座菩萨塑像在佛像前分侍左右,看起来端庄威严,附近的信徒前来礼佛,那里也是必去之处,从院子后门就可以过去。
原来寺院还有后门,怪不得外面的丐帮弟子没有察觉,三人来到山崖下的楼阁,进入楼阁来到土洞内,终于见到了他们认为是朱人凤的年轻人。
看着此人正跪在佛像前的蒲团上,似乎正在许愿,旁边的蒲团上坐着几位老和尚,正闭目盘着手中的佛珠。
听到朱雀等人的脚步声,这名年轻人很快警觉起来,从蒲团上站起身来,那几位老僧却像什么都漠不关心似的,眼睛都没有睁开。
等到年轻人缓缓转过身子,三人愕然发现,这名年轻人原来就是十二煞中的铁梨枪,十二煞中的杀手绝大多数都是有头有脸之人,所以在杀人之际,才能让人防不胜防,唯独这位名叫铁梨枪之人他们不知道来历。
铁梨枪见到朱雀等人,并没有他们预料当中的惊慌,反而相当冷静,低声说道:“你们终于找来了。”他故意压低声音,似乎不想打扰到那几名老和尚。
这句话更是让三人莫名其妙,铁梨枪示意三人出去再说。
出了这座楼阁,伏缨第一个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铁梨枪不答反问:“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伏缨直言不讳:“你是否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朱人凤?”
铁梨枪摇了摇头:“我不是朱人凤,朱人凤已经死了。”
朱人凤死了?三人面面相觑,他们曾经猜测了多种情况,比如朱人凤被家人找到,因此魏青青出来找他,抑或魏青青出走,朱人凤出来找魏青青,却都没有想到朱人凤死了这种可能,既然朱人凤已经死了,而魏青青又化名绣绣来到此地,那么他们的孩子呢?这或者不是需要他们去考虑的,但若是不了解其中的情况,其余之事便仿佛解释不通。
李觅踪抢上前去,他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朱人凤是怎么死的?你又是谁?”
铁梨枪叹了口气说道:“你听我慢慢跟你说,朱人凤当年在京城之时,曾和我是知交,想来你们也都知道了,后来本司胡同里来了一位极美丽的姑娘,名叫魏青青。”铁梨枪说到这里,语气变得温柔起来,特别是在说出魏青青的名字时,他的声音甚至有些发颤。
看着朱雀等人同时点了点头,表示知道魏青青,铁梨枪接着说道:“就是因为魏青青的关系,我们两人出现了隔阂,却还没有到反目成仇的地步,我们两人都清楚对方喜欢魏青青,但世俗之约让我们望而却步,你们都知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我们也明知此点,却都过不了魏青青这一关,而魏青青也跟我们说过,我们两人都配得上做她的夫君,只可惜我们见到她时,她已是一名官妓,我们身份悬殊,难结善果,我和朱人凤都是真心喜欢她,谁都没有想过只和她做露水夫妻便了,两人都想着如何长相厮守,我和朱人凤都在暗中想办法,如何才能迎娶她入门,但什么办法都想过了,似乎怎都行不通,魏青青的父亲魏长岭犯的是贪污漕运大罪,最为皇上所忌讳,所以想救魏青青离开教坊司,成了一件可望而不可求之事,在我们几乎绝望下,朱人凤还是做出了让我想做而没敢做的事,他竟然抛弃了户部尚书之孙的荣华富贵,带着魏青青私奔而去。”
说到这里,他对朱雀等人说道:“你们看我们两人为了一名女子痴情至此,是否有些看不起我们?”
李觅踪还好,没有说什么,朱雀想到了伊雪,伏缨则想起了唐轩儿,两人同时摇了摇头,朱雀说道:“我年轻时也差点因为一见钟情而误了终身,年轻人对心仪的女子痴情,并没什么错,人人都会有这个阶段。”
铁梨枪露出感激的神色。
李觅踪忽然问道:“朱人凤乃是户部尚书朱廷恩之孙,你铁氏又是什么家境?”
铁梨枪说道:“铁梨枪只是我踏足江湖后所用的化名,我本名叫做铁占斌,家父就是兵部侍郎铁启堂。”
李觅踪点了点头说道:“怪不得,怪不得。”
朱雀问道:“那后来呢?朱人凤既然和魏青青私奔,而且两人又有了孩子,也不缺钱,两人武功都不差,朱人凤又是怎么死的?”
铁梨枪苦笑道:“魏青青所怀的孩子,并不是朱人凤的,而是我的……”
伏缨听到这里,脚下好像踩到了狗屎那般跳了起来,他讶然道:“你说什么?”
朱雀和李觅踪听到这里,虽然没有像伏缨这样大惊小怪,可是也像是一副生吞下一枚鸭蛋那样,目瞪口呆,这又算是怎么回事?
难道朱人凤之死,和这名孩子有关?是铁梨枪为了抢回魏青青和孩子,而将朱人凤杀死的?
第四十七章 昔日之因
净因寺外,铁占斌跟三人讲述了这一段过往。
绝大多数人在出生之初,命运就已经形成,除了家室相貌天分外,还有一样不容忽视,那就是生而为男亦或生而为女,这个身份将伴随绝大多数人一生。
而在彼时三从四德的礼教之下,生而为女,有时候会被轻视,让她们不敢逾矩,遵从于世俗的约束和父母的安排,去学习女红针线刺绣一类,以为将来嫁个好人家而努力,女子被轻视,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更要命的是世人对女子的评判,都基于有没有遵守礼教,男人可以有三妻四妾,而且似乎妻妾越多越显得有本事,女人却只能从一而终,若是嫁给一个人,又喜欢另一个人,就会被看做不守妇道,会被人唾弃和谩骂,甚至自己的男人死了,也不能改嫁,守寡到老的,不但能得到周围的尊重,有时还会为其立个牌坊。
这个牌坊就叫做贞洁牌坊,会刻上为夫守寡之人的名字,成为后人的典范。
大部分女人只能在这种牢笼中逐渐适应和屈服,但凡事都有例外,偏偏有一些女子不甘于只做男人的依附,做自己想做的事,学文习武,不受世俗的束缚。不过,这只能是少数富裕人家的特例,穷人家的女子就算想改变,也没有这个条件。
魏青青当年的家境就相当殷实,其父魏长岭乃是工部的官员,专门负责漕运事项,官职虽然不高,但因为手握实权,因此颇能从中获利,且由于魏长岭经年累月不在家,魏青青乏人管教,有点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意思,想做什么就非要做到不可。
学会写字读书后,魏青青觉得没意思,想要习武,这可把魏长岭的几名妻妾难为坏了,轮流来劝说她,说身为女子,就要学女子该做的事,否则以后如何找到婆家?
她们不劝说还好,不断劝说反而惹得魏青青心生反感,越发执拗地要去学,她恃宠生娇在家中大闹,魏府被她闹得简直鸡犬不宁。
一天,魏长岭从外面回来,听到女儿说要习武,他呵呵笑道:“要学就去学吧,我回头给你找个好点的师父,会些武艺,以后嫁人了也不会吃婆家的亏。”
魏长岭的一番话,让他妻妾们吓了一跳,你眼望我眼,都是一副不知所措的神态。
魏青青的母亲乃是大家闺秀,更是难以接受自己的闺女习武,她说道:“一个女孩子家舞刀弄枪的,成什么体统?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还请老爷收回成命。”
魏长岭说道:“这习武不比别的,乃是最是吃苦之事,青青年纪小,或者练上几天怕是自己就不愿意学了,就算她能坚持,也不是什么坏事,你们不要大惊小怪,我负责漕运之事,时常在外面行走,知道现在世道险恶,以后的事情谁能知道,多学些本事总归是好的。”
有了魏长岭的撑腰,魏青青名正言顺地学起武来。
魏长岭因为觉得魏青青吃不得苦,带师父过来时还曾说过:“要是觉得辛苦,就说一声,很多男人都因为太苦而半途而废,更别说你一个女孩儿家,要是觉得自己不是习武的料,就趁去早学别的。”
这话深深地刺痛了魏青青,本来习武甚苦,乃是她从来所未经历的,几次想要放弃,但每次想起父亲的话,为了不让父亲瞧不起自己,硬是咬牙坚持了下来,习武本就是开始最艰难,一旦习惯了,此后也就不会觉得什么了。
这位教她武功的人,正是黎一白,一次他有急事要过江,却又找不到船,魏长岭着人用漕运船将他送到江对面,黎一白感恩之下,曾说过要报答,正好魏青青要学武,魏长岭便请了他过来,黎一白乃是有恩必报,也不推辞,应约前来。
也正因为教她武功的乃是位男子,这让魏青青的母亲更是不喜,不过好在魏长岭已经答应过,她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了,后来魏青青的母亲得了心疾,早早地离开了人世,未尝不是和此事有关。
黎一白教魏青青并不藏私,他武功本来就高,正是名师出高徒,魏青青也跟着他学到了不少本事,直到后来黎一白离开之时告诉她:“我的本事都已教给你了,至于能够到什么境界,就看你自己此后自己修炼的程度了。”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魏青青身上的一股韧劲发作,每天晚上都要坚持练上一个时辰的剑法,虽不能说尽得天南剑神真传,也算有了他几成火候。
一晃眼,几年过去了,魏青青经过坚持不懈的努力,剑法也到了一定的水平。有一天晚上,黎一白又来找魏青青,当时他身受重伤,魏青青为他料理了伤口,并问他怎么回事,黎一白告诉魏青青,他在江湖中以杀人为业,却有一伙叫做十二煞的杀手组织想吸纳他入伙,被他拒绝,结果惹来十二煞的追杀,这也是后来黎一白为何帮着东瀛人做事,乃是为了避开十二煞的迫害。
魏青青问他十二煞的事,黎一白也不是很清楚,他说自己习惯了自由自在,不喜欢受人约束,这次自己和十二煞的人动手,杀了对方两人,自己也受了重伤,魏青青感激他教自己的武功,将他藏在自己的屋子里,对他悉心照料,却瞒过了家人。
黎一白在魏府养好了伤就离开了,可是十二煞不知从哪里得知了黎一白曾在魏府待过一段时间,竟找上门来,魏青青虽然剑法不错,但黎一白都在他们手中吃了亏,她又怎是这些杀手的对手?
眼看魏青青就要伤在他们手下,十二煞的主人及时赶到,阻止了他们,他觉得魏青青资质不错,又是官家子女,正是做杀手的好材料,他们正因黎一白不愿加入他们而赶到遗憾,魏青青比之黎一白,可说更适合他们这个行当,因此他们竟不惜以魏府上下人等的性命为要挟,逼迫的魏青青加入他们。
魏青青心中害怕这些人真会伤害他们,只得答应下来,并要求他们以后也不要再去找黎一白,因为黎一白毕竟是她的师父,十二煞的主人也痛快地答应下来。
此后魏青青便成了一名杀手,随着她每日的勤练剑法,武功越来越高,也为十二煞杀过几个人。还记得她第一次杀人,自己和对方并没有什么仇恨,只是十二煞收了顾客的钱财,便让她去取了对方的性命。
那次的目标就在她家附近,魏青青武功虽高,却因为第一次杀人,留下了不少痕迹,当时查探此案之人也曾怀疑过魏青青,只因她是官家子女,未出阁的闺女,谁都没有想过她会是一名杀人凶手,她杀人后又是激动又感害怕,连做了几天的噩梦。
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几次下来,她害怕之心渐去,留下的线索也越来越少,甚至得到主人的夸赞,说她天生就是做这一行的料。
不久,魏长岭因为漕运的案子被人揭发,上动天听,惹来抄家发配的惩罚,魏长岭被发配到边疆做苦工,魏青青和家中其他女子都被罚做官妓,以魏青青的当时的武功,原可轻易逃离,只是她怕自己连累了父亲,会加重他的刑罚,便没有反抗,她因为有武功的底子,剑舞之艺高超,被送到了京城的教坊司,习练琴技歌舞。
而在那段时间,十二煞的人也没有再找过她。
讽刺的是,魏青青在家中从没学过这些女子该学的东西,来到这里反而要学,她天资聪颖,很快便将这些都学得娴熟,并开始在本司胡同做一名歌舞伎。
而那一年,朱人凤只有十六岁,铁占斌十七岁,两人结伴前去本司胡同,见到魏青青后,两人同时为她倾倒。
第四十八章 真正杀招
魏青青也对两人生了情,更和铁占斌有了一夜风流,这一切朱人凤当初并不知晓。即便如此,她还是不知道在两人之间更喜欢谁,且她和两人身份悬殊,原本也没想过能够嫁给他们。
不仅仅是因为魏青青乃是罪人之女,被父亲案子牵连,罚没户籍成为官妓,官妓是不许嫁人,其实就算允许她嫁人,朱人凤和铁占斌家道也算显赫,在京城也都是有头有脸之人,又怎会同意他们娶一名官妓为妻呢?魏青青知道此事,两人又何尝不知?但他们对魏青青之迷恋,让他们还没有想及此后的事。
那一段时间,朱人凤和铁占斌再没有过两人一起去找魏青青之事,两人为了她生出嫌隙,魏青青也是知道的。
本以为他们三人终不会有什么结果,可是那一日魏青青收到一个噩耗,他父亲魏长岭在边疆受苦不过自尽而死,这个消息顿时让她感到天都塌了。
当日朱人凤去找她,她便央求朱人凤带她离开这里,朱人凤自然千肯万肯。
朱人凤在京城除了住在他祖父朱廷恩的大宅院里外,在外他还有一套自己的小宅子,说是小宅子其实也并不小,他见魏青青要跟他在一起,喜出望外下也没有多想,便将魏青青接到自己家中过了一年,当时魏青青已经怀里身孕,朱人凤以为是自己的孩子,其实只有魏青青知道,那是铁占斌的孩子。
十月分娩,魏青青生下一个男孩,可是魏青青从教坊司私逃一事,官府一直在查,只因朱人凤是户部尚书之孙,一时没有查到他罢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渐渐受到怀疑,京中已经待不住了,不得已,朱人凤只能带着魏青青离开京城,为了她,朱人凤宁可放弃自己的显赫家室,宁和和她做一对平民夫妻。
魏青青颇为感动,也决定了和朱人凤一起到一个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地方,隐姓埋名,了此痛苦的一生。
于是就有了后来在太行山下发生的血案,这点也从李觅踪所调查的结果得到了印证。
朱人凤带着魏青青私奔之后,铁占斌想起曾和魏青青的那一夜风流,也是痴情万分,他那时候还不知道魏青青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他知道是朱人凤带着魏青青私奔的。他拼命习武,想借着习武时的痛苦,来忘掉魏青青,可是却依旧徒劳无功,终于,他抵不住对魏青青的思念,也离开了京城,并化名铁梨枪,在天南海北的寻找着她,有一次他在无意中听到魏青青乃是十二煞的人,便也想尽办法加入了十二煞。
其实十二煞的人也和铁占斌一样,一直在寻找魏青青,加入十二煞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消失,又或背叛他们,魏青青知道很多关于十二煞的事,所以他们宁可杀死魏青青以绝后患,也不能任她在外泄露了十二煞的真正秘密。
那甲子令牌,就是十二煞的主人交给铁梨枪,让他率领十二名杀手去找到魏青青,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但是十二煞的主人怎都没有想到铁梨枪和魏青青的关系,铁梨枪拿着甲子令牌找到了老酒,让他去召集其他十一名杀手,却又在其后将甲子令牌偷了出来,然后放在江记典当行,假做典当五百两银子。
铁梨枪说到这里,困扰李觅踪这么长时间的谜团也逐渐解开。
李觅踪说道:“原来你就是典当甲子令牌之人,你若不是自己承认,我还真想不到是你。”
朱雀和伏缨想起那日夜探杨府,两人在屋顶听到他们在提起此事,看来他们也在怀疑是铁梨枪暗中捣的鬼,铁梨枪自然是竭力否认,想不到最后还是他干的。
铁梨枪接着对李觅踪说道:“你查案的动静太大,所以我们决定对你下手,让飞刀门的乐正泰去酒楼杀你,想不到他竟然失手,现在我自然不会再感到奇怪,由你朱雀在场,就算是十个乐正泰,恐怕也无法得手。”这也解释了李觅踪为何会受到杀手刺杀一事。
李觅踪悻悻地说道:“幸而有他在,否则我现在哪里还有命在这里听你说话?”
铁梨枪说道:“我们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加上金衣焕被害,也猜到有人在外面偷听,所以故意说我们行刺的目标是少林寺的方丈,而且所说的有真有假,为的就是想将你们的注意力引开,哪知你们并没有上当。”
朱雀微微一笑,并没有解释自己是如何猜测到的,给敌人保留一点神秘感,才能让人觉得自己高深莫测,不敢轻易向自己下手。
伏缨问道:“后来呢?”
铁梨枪说道:“你先听我说……”
等到老酒找来了其他十一名杀手后才发现令牌不见了,一行人怕主人责怪,便将寻找魏青青的事放在一边,先齐心协力前去寻找令牌的下落,这也是铁梨枪偷走令牌的原因,他们暂时没有精力去寻找和对付魏青青。
而魏青青和那块令牌都像消失了似的,无影无踪,一年多以后,铁梨枪打听到一点关于魏青青的消息,他跟着线索查找,途径郑州,便想将令牌先给拿回来,有了这块甲子令牌,说不定紧急关头他还能救魏青青一次,结果当铺却将玉牌弄丢了。
寻寻觅觅中,他们找到了江廷威这里,也多少知道了点甲子令牌的下落,可是金衣焕却因此而丧命,他们也暴露了行踪,被李觅踪等人一直追踪不休。
李觅踪问道:“那江廷威可是你杀的?”
铁梨枪否认:“人不是我杀的,下手的是闵真子,他们也多多少少地知道了甲子令牌的下落,一路追踪到了京城,又从京城追到了太原,知道找到了你们。”他指着李觅踪和伏缨说道。
伏缨想起自己带着玉牌,却因为被变戏法的吸引,上了当还弄丢了玉牌一事,他老脸通红,忍不住说道:“好啊,果然是你们下的手,后来我们在酒楼中吃饭,你们又故意现身,演一出调虎离山之计,是也不是?”
铁梨枪点了点头,但却解释道:“此事我也是事后从他们口中得知,当时我并没有参与,这点你应该也清楚。”
这件事的确是让伏缨感到丢脸至极的事,他冷笑着没有说话,铁梨枪也继续说起此后的事。
有了甲子令牌后,铁梨枪再也没有别的办法转移众人的视线,不得已,只能将主人在寻找魏青青一事说了出来,他心中暗下决定,无论如何都要保魏青青一命。
其后的事,李觅踪等人都已经知道,他们听说莺歌坊的绣绣,也怀疑她就是魏青青,而他们结识杨耀宗,也不过是相互利用,并非杨耀宗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
李觅踪听到这里,他问道:“如果杨耀宗是清白的,那他府上的那些马又都是怎么回事?”
铁梨枪说道:“那些马?那些马是我们主人搜集来,暂时放到他家中的。”
李觅踪有些难以置信:“是你们放在他家中的?那杨耀宗怎么将其中两匹送给了晋王爷?他不怕你们找他麻烦么?”
铁梨枪说道:“本来就有两匹马,是我们主人送给杨耀宗的,至于他送给谁,那是他自己的事。”
伏缨听到这里,忍不住说道:“主人,主人,说了半天,你们那十二煞的主人到底是谁?”
铁梨枪说道:“我们的主人就是……”
刚说到这里,一阵密集的,犹如黄蜂离巢而出时发出的嗡嗡之声传来,朱雀暗叫一声不好,他一个转身,将自己的外袍脱下,将衣服向声音传来之地卷去,果然,有一片向他们袭来的暗器,全都被朱雀用衣服裹住,竟然没有一丝遗漏,朱雀从听到声音开始,分辨声音方向、转身、脱衣、将暗器卷在衣服中,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般顺畅,让伏缨忍不住喝了一声采。
可是喝彩仅喝到一半,伏缨的声音就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朱雀的神情极为难看,伏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吓了一跳,只见铁梨枪的眉心多了一点黑色,而铁梨枪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眼睛瞪得大大的,但人还站着没有摔倒,伏缨对铁梨枪喊道:“快说啊,你那主人是谁?”
朱雀摇了摇头:“别问了,他已经死了……”
仿佛为了验证朱雀的话,铁梨枪此时才缓缓地倒地。
伏缨纵身而起,跳上身旁的一棵树,四下张望,然而凶手早就如飞鸿冥冥不见踪迹,眼前所见,只有杂树随风摇摆,伏缨从树上跳下来,他对朱雀说道:“他是怎么死的?你不是把所有的暗器都给收了么?”
朱雀说道:“那些暗器都是为了惹咱们去闪避或者击落,除此之外,还有一枚暗器才是真正的杀招,凶手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杀人灭口。”
伏缨说道:“此人是谁?为何能够同时发出两拨暗器?这岂非比叶不凡那小子还要厉害?”
朱雀摇了摇头:“在暗器上,没有人会比叶不凡更厉害了,头一把暗器是他发出来的,那一根杀死铁梨枪的暗器则是用机括射出来的,如果我猜得没错,这机括应该是胡不工当年的杰作。”
第四十九章 同门相残
铁梨枪虽然给他们解决了不少疑惑,但他的突然身死,也让很多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比如朱人凤是怎么死的,铁占斌和魏青青两人的孩子去了哪里,那被丐帮弟子看到的一老一少两人里,年轻的那人是不是他,魏青青人去了哪里,十二煞的主人又是谁,他为何囤积了这么多的名马等等,这些问题随着铁占斌的身死而变成了没有了头绪。
伏缨看到朱雀一脸平静,他感到有些奇怪:“这小子死在你面前,你好像无动于衷,这可不像你平时的作风。”
朱雀说道:“敢当着咱们三人面杀人的,就觉不会怕咱们去追,我看你上蹿下跳,若不让你折腾几下,我怕你憋出毛病来。”
伏缨冷冷地说道:“这可多谢你的好意了,你的是意思是说,这名杀死铁占斌,也就是铁梨枪的人,他的武功比你我等人加起来还要高?”
朱雀摇了摇头:“在这个世上,武功比咱俩加起来还要高的也不是没有,却绝不会超过一只手上的手指,而且这几个人自重身份,绝不会去干这种杀人灭口的勾当,更不可能是十二煞的人。”
伏缨说道:“那你是什么意思?凶手不怕我们追,不是因为他的武功比咱们高,难道是因为他的轻功极高,比你我都要高的多?”
朱雀还是摇了摇头:“此人的轻功未必也比我们高,他不怕我们去追,不是因为我们追不上,而是我们就算追上了,也不知道他是谁。”
伏缨简直要被朱雀的话给说傻了,他大声说道:“你不要打哑谜了好不好?什么叫我们就算追上了,也不知道他是谁?”
朱雀说道:“你马上就能明白了,给我来!”
李觅踪也感到朱雀的话有些深不可测,他和伏缨两人随着朱雀来到了歇山楼阁中,刚才铁梨枪还在这里虔诚拜佛,转眼间和他们就已经生死相隔,伏缨心中感到,若非他们找上铁梨枪问起关于十二煞的主人身份,铁梨枪也不至于被人杀死灭口,他心中内疚,不明白朱雀又回来干什么。
歇山楼阁里的情形和他们离去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几名老僧依然在盘着佛珠,口中低声念着佛经,准确地说,一共是五名老僧。
朱雀指着这几名老僧对伏缨说道:“凶手就在这五人之间,你来告诉我,哪一个才是凶手?”
伏缨虽不知朱雀据何理由这么说的,但他相信朱雀不会空口无凭随便说说,所以他开始仔细观察这五位老和尚,想看看他们其中哪一个曾经离开过这里,杀了铁占斌后,又悄悄地返回。
一般的老人,大家都很容易分辨出谁是谁,可是老和尚却未必好认,这五名老僧年纪都已经很高,全都是光头,还穿着同样的僧袍,再加上几人脸型都很消瘦,一脸皱纹,所以看起来都差不多,伏缨看了半天,都看不出一点端倪。
李觅踪倒不想伏缨,他直接来到一名老僧身旁问道:“刚才你们几人,谁曾出去过?”
那名老僧对他理也不理,依旧在念着经,朱雀说道:“你别问了,他们在念经之时都神游在外,对外界到了能够不闻不见的境界,而且我已经知道了十二煞的主人是谁,所以找不找到杀死铁梨枪的人都无所谓了。”
伏缨讶然:“原来你知道,好小子,你连我都瞒住了,快跟我说说,是谁?”
朱雀说道:“说出来你都想不到,就是……”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一阵尖锐的声音传来,显然是有人发射了暗器,目标自然是朱雀,此时三人和五名老僧相距又近,暗器来得又快,似乎怎都躲避不及,朱雀似乎也被暗器惊得呆住了,他甚至忘了躲闪,一道银光闪过,钉入朱雀的胸膛。
伏缨惊叫一声,再向五名老僧看去,几人都没有一丝动弹,那么暗器是谁射出来的呢?
只见朱雀捂着胸口,脸上非但没有中了暗器的痛苦之色,反而露出微笑,这又是怎么回事?
朱雀的手从胸口拿开,他的手中拿着一块银锭子,银锭子上面钉着一枚银针,原来朱雀假做没有防备,实则一直在暗中关注着,他将银锭子交给伏缨说道:“你看出来是谁发射的暗器了么?”
伏缨茫然地摇了摇头,朱雀指着银锭子上的银针说道:“你们看着银针的角度,也应该知道是谁发出的暗器,他一动未动,身上肯定有发射暗器的机括!”
说道这里,五名老僧中的一人忽然起身向一旁跑去,还没跑出两步,就忽然停了下来,让准备追出去的朱雀和伏缨不知发生了何事。
这名老僧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小腿,原来另一名老僧不知何时,用了一根细索将他拉住,怪不得他跑不动了,只听他说道:“定性师兄,你……你不是在坐禅么……咱们几十年师兄弟的交情,你真要让他们抓住我么?”
这名拦下凶手之人原来法名叫做定性,定性说道:“我要不是提前收功,还不知道你做的好事呢!定如,咱们佛门弟子,你为何要杀人?这可是佛门大戒啊!”定性等人正在练一种禅定的功夫,可是他提前醒来,刚开始摸不清发生了什么事,等到他看到定如竟准备杀死面前的一个人时,这才突然出手,阻止了定如的逃走。
这一番争执下来,其余三名老僧也停止了禅定的功夫,逐渐清醒过来。
伏缨来到定如身后,防止他再逃走,并冷冷地说道:“凶手果然是你,你不但杀了铁梨花灭口,现在连我们也想杀了么?现在你露了相,趁早老实些,是谁指使的你?”凶手竟然真是庙中的老和尚,朱雀刚才假装知道谁是十二煞的主人,一句话就让他自己漏了底,伏缨心中也忍不住佩服朱雀的急智。
定如伸腿挣扎了一下,但定性捆住他小腿的细索十分坚韧,他挣脱不开,他忽然仰天大笑起来,边笑边说道:“好……好……好!很好!”
在别人都不知道他连说几个好是什么意思时,朱雀忽然叫道:“小心!”同时向前扑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几人又听到一声暗器发出的声音,只不过这次暗器的目标是定性,定如恼他阻拦住自己的逃遁,竟对师兄痛下杀手!定性显然没想到定如会忽然对自己下此毒手,连一点防备都没有,一根银针深入定性的眉心,透脑而入,定性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立即气绝,竟连一个字都来不及说出!
定性既死,他手中的细索再也抓不住,定如趁着众人惊愕的当儿,忽然抽身离开,向楼阁外面蹿去,可是就在他来到门口时,赫然发现已经有人挡在了这里,他骇然发现挡住他去路的就是朱雀!
其余三名老僧心痛定性之死,趁着朱雀将定如拦住之际,三人同时出手,点住了定如身上的要穴,定如叹了口气,委顿在地,再也动惮不得,朱雀拉开他宽大的袖子,在他的手腕上捆着一个机括,看来那银针暗器就是从这个机括中发射出来的,怪不得他们看不到他们有什么动静,就将暗器发射了出来,让铁梨枪和定性死于非命。
朱雀将这个机括暗器接下来,仔细看了看,这个机括暗器做的十分精致,在上面不起眼的地方刻着一个胡字,胡字右边的月中间多了一横,这是胡不工大师当年做出的暗器,如今胡不工已经去世多年,想不到世上还有他的暗器,朱雀说道:“果然是胡不工的暗器,难怪让人难以防备。”
定如见暗器暴露,知道再也抵赖不得,露出一副垂头丧气的表情。
第五十章 迫不得已
一名脾气火爆的老僧揪住定如的衣襟厉声问道:“你为何害死定性师兄?嗯?咱们净因五绝僧怎会出了你这么个败类?”说到这里,这名老僧再也按奈不住,伸掌就向定如天灵盖击去,被朱雀连忙伸手拦住:“且住!”
这名老僧刚才在坐禅,没有听到朱雀和定性的一番对话,老僧吼道:“干什么?你是否和定如一伙的?”
朱雀躬身说道:“定如杀害定性定然有其理由,你要杀他,也要先问清楚他为何这么做,这定如在寺外刚刚杀死了一人,这才一会的功夫,两条人们折在他手里,咱们又怎能不问个清楚?”
另一名老僧说道:“定业,这位施主说得对,先问个清楚明白,他为何要杀死定性,再做决定不迟。”
这名叫做定业的脾气火爆的老僧对定如吼道:“快说!你为何要造这么多杀孽?”
定如仿佛知道自己已经无幸,竟咬紧了牙关,只字不吐。
定业见他一副宁死不说的神态更是暴跳如雷:“怪不得你经常离寺外出,看来,你不知还有多少事情瞒过了我们,你到底说是不说?”
伏缨拍了拍定如的肩膀说道:“若非你这贼秃年纪这么大了,我一定会猜你是为了那个女人,嘿,你不说难道以为我们就不知道了么?”这句贼秃惹来其余老僧的侧目,不过伏缨也不以为意。
等伏缨的手从定如身上收回候,他的手中已经多出了几样东西:一块金牌,一张度牒,一把长命锁,几两碎银子……
定如见到伏缨手里的东西,终于变得不淡定了,他说道:“这都是我身上携带的东西,怎么跑到你手中去了?”原来伏缨在一拍定如的肩膀,转移了他的注意力,然后使出妙手空空之技,将他怀中的东西都给扒了下来。
伏缨拿着那块金牌对定如说道:“想不到你竟然也是十二煞的人,嘿,你人都杀得,拿你几样东西看看你为何杀人,你又有什么好说的?”
定如虽然已经被制住,但还是冷哼了一声,不回答伏缨的问题。
其中一名老僧对朱雀等人合十颔首道:“阿弥陀佛,敢问这位可是人称红缨公子的伏缨?”
伏缨听他竟然能够认出自己的名字,心中有些得意,他点了点头:“不错,我就是伏缨,敢问大师如何称呼?”
这老僧没有理会伏缨,接着对朱雀说道:“能够和伏缨一起,轻功又这么高绝的,阁下一定就是朱雀了?”
朱雀点了点头。
这名老僧说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几位老糊涂至今还糊里糊涂的。”
朱雀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不知大师上下?”
这名老僧说道:“我们都是净因寺的僧人,附近的人因为我们师兄弟五人各有一项绝技,便给我们取了个外号叫做净因五绝,刚才被杀死的乃是我们的大师兄定性,这位是二师兄定真,我是老三定劫,这位是老四定业,而这位则是老幺定如,我们原本也是绿林众人,几十年前做下了一件大错事,便一起在净因寺出了家,想着在佛门忏悔我们的罪业,却没想到定如到现在尘心都没有化解,竟然犯下这等佛门大戒!定如,你还执迷不悟么?你忘了我们为何来此出家么?你对定性怎能下得了手?”朱雀听他们说话的口气,还带着一点江湖上的说话口吻,原来他们出家以前是绿林中人。
定如任定劫如何说话,就是一言不发。
定业怒道:“还跟他嗦什么?让我一掌送他归西,给咱们大师兄报仇!”
一直没有说话的定真开了口:“定业,先问清因由,咱们再做决定!”
伏缨将长命锁拿出来,这把长命锁乃是用银子打就,一面刻着牡丹的图样,另一面则刻着,伏缨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意思,然后递给定劫:“你看看,说不定定如就是为了这个才不惜杀死定性的。“
定劫接了过来,看了一眼,然后问道:“这把长命锁是送给谁的?你也到了古稀之年,自然不可能再有孩子,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雀看了看那长命锁,是空心的,他拿了过来,发现这把锁能够前后开合,他打开后,发现里面藏着一个卷起来的纸条,取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一个生辰八字,和一个地址,定劫接过来看了看那个地址,然后冷笑着对定如说道:“看着生辰八字,这长命锁所送之人,不是两岁,就是六十二岁,想来你也不会为一位六十多岁的人准备这把锁,定如,我们要是找到这个地址,你猜我们会找到谁?”
定如的脸色终于变了,他说道:“三师兄,我可没有得罪过你,求你……我杀大师兄也是逼不得已,逼不得已……”
定劫将纸条收起来,对定如说道:“你是逼不得已?哼!当年咱们发过什么誓?不知你还记不记得?”
定如脸如死灰,当年他们五人结拜时曾立过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他对自己的生死倒也不放在心上,可是那把长命锁……
定劫说道:“一切的因由,我看就是从这名两岁的娃娃身上而起,报仇要报个彻底,让我先去将这娃娃宰了再说!”说完,他作势要往外去。
定如终于崩溃下来,他说道:“我说……我什么都说……,定劫师兄,这孩子是我的孙子,我就是因为他受到威胁,才不得不听命于人……”
和尚有了自己的孩子,已经算是非常稀奇的了,没想到这定如连孙子也有了。
在定劫的威胁下,定如终于交代了事情的原委……
在他们来到净因寺出家前,定如有一个相好,后来他们几人错手杀死一位武林中颇有威望的侠士,为此他们极为内疚,又担心那人的朋友找上门来,因此几人约定一起来净因寺出家,一者为了忏悔自己的罪孽,二者也算是避祸,后来他们经过了佛法的熏陶,便一直留在了净因寺没有还俗。
定如有一次下山,去看相好时得知了自己有了一个孩子,此后他便经常下山,虽然他已经成为一名僧人,但毕竟凡心难泯,经常在暗中查看自己儿子的生活,看着儿子长大,看着儿子结婚生子,儿子有什么仇人,他便暗地里出手给打法了,这一切他做得都极为隐秘,就连他儿子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父亲。
但如此隐秘之事,却不知如何,竟然被十二煞得知,他们以他孩儿性命相要挟,让定如为他们杀人做事,定如怕他们伤害自己的孩子,只能依言行事,那胡不工的杀人暗器机关,也是十二煞给的他,作为他杀人的凶器。
定如也用这个暗器,前前后后为他们杀过几个人,以至于越陷越深,因为他身为净因寺有名的高僧,所以也从未有人怀疑过他,这恐怕也是十二煞吸纳他入伙的主要原因。
这次铁梨枪在佛前许愿时,无意中将十二煞的事说出来,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着实让定如吓了一跳,等到铁梨枪将要说出十二煞的主人是谁时,定如怕自己暴露,不但自己将会身败名裂,而且自己的孩子也将沦落险地,终于忍不住出手将他杀死,然后又折返回歇山楼阁,他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哪知还是被朱雀看出了问题。
而定性的出手,让定如更是慌乱不堪,以为自己所做的事都被别人知道,自己一心只想回去保护自己的孩子,冲动之下,竟将定性给杀死了。
说到这里,定如说道:“我杀了定性,你们取我性命,我毫无怨言,只希望你们放过我的孩子……”
朱雀说道:“你要告诉我们十二煞的主人是谁,否则定然我们饶过你的孙子,他也不会放过你。”
定如身子打了个寒颤,他看着朱雀说道:“我要是告诉了你,你是否会保护他们不受到伤害?”
朱雀说道:“我不能保证,只能尽量而为。”
定如犹豫了一会,终于说道:“十二煞的主人,乃是一位你们都想不到的人,他就是武林中人人都十分尊重,被人称为中州大侠的孟德昭!”
尽管朱雀等人早就预料到十二煞的主人会是一个很有名望的人,但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竟然会是他,孟德昭用剑,又被人称为孟子剑,孔孟之道尊崇君子,孟子剑也就是君子剑的意思,此人不仅以行侠仗义为己任,而且为人谦恭有礼,极受武林中人的尊重,伏缨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说道:“你撒谎!一定是你含血喷人,孟子剑怎么可能会是十二煞的主人?”
定如惨然一笑:“你们若是知道一个人声誉不佳,定然会对其防备,这种人即使为恶也不深,最难防备的,便是伪君子,你们看着孟德昭一脸正气,可是我却怕他对着我笑,否则我怎会相信他对我的威胁?因为他说得出就做得到!此人的恶毒隐藏得极深,我杀了这么多人,也没有准备能苟且偷生,只希望我的亲人不要受到伤害,你们仔细查查,定然能够找出他作恶的证据,朱雀!你答应了去保护我的孩儿,拜托了……”
说到这里,定如的嘴角流出一缕黑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原来他的嘴里暗藏毒馕,知道自己无幸,说出真相后便咬破毒馕自尽了。
他虽然死了,但众人依旧被他所说的真相震惊得难以平复。
过了一会,李觅踪喃喃地说道:“这怎么可能?一定是他在说谎!”
朱雀也是心头纷乱得没有一点头绪,他也难以相信定如的话,但心底深处,又隐隐觉得定如临死之际,实在是没有说谎的必要了。
第五十一章 孟府惊魂
在中原武林,能够被称为大侠的,有很多,当面以大侠称呼的,更是不胜计数,和朱雀关系一般的人,都称他为朱雀大侠或者朱大侠,也有直接称呼他大侠的,朱雀刚开始听的时候也觉得别扭,自己年纪轻轻而且并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侠义之举,着实有些配不上这个称号,但随着这么喊他的人越来越多,他便不再和人谦虚,坦然接受了。
这倒不是因为他脸皮变得厚了,而是因为他逐渐发现,很多人对江湖上的名气颇高的人,都是这么称呼的,甚至连伏缨这个独行大盗,别人也以伏缨大侠来称呼他,大侠这个称谓似乎已经变得像阁下像先生这么普通。
大侠这个称呼虽然变得非常普遍,可是以大侠为名号的人,江湖上却只有一个,这个人就是孟德昭,人称中州大侠,
名字可以起错,但名号通常不会错,有的人父母给自己的孩子起名阿猫阿狗,后来阿猫的外号叫做赛华佗,那么阿猫指定是行医做郎中的,阿狗的外号为岭南神剑,那他一定是使剑而不是用刀的,某某人称疤脸大盗,那么非但他脸上有疤,一定也是一名大盗等等。
中州大侠这个称号,则是因为孟德昭不仅武功高强,而且急人之难,常常为受到冤屈之人鸣不平,为受灾受难的百姓捐善款,当年西北闹旱灾,孟德昭捐出数万两银子,惹起轰动,就连朝廷都对其嘉奖数次,得其恩惠之人更是给他送来无数锦旗,将他家中的墙壁都给挂满了。正所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所以孟德昭至少在表面上当得起这个称号。
现在,既然定如说他是十二煞的主人,偿若真是如此,那么有一点让朱雀不得不怀疑的,那就是孟德昭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做这些善事,虽然值得提倡,可前提是你得有数万两银子,否则何谈出钱救人?而一次捐出数万两银子,绝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有人说孟德昭祖上乃是中州第一世家,家中就爱出钱做善事,一连几代人做善事,钱也够用,可是据朱雀所知,中州第一世家乃是洛阳常家,他根本就没有听说过什么孟家。
人通常会怀疑一个恶人钱从何而来,而对于一位大善人,则极少有人去怀疑,因为怀疑一个好人,本身就不是一件好事,朱雀若非从定如这里得知他极有可能是十二煞的主人,他也绝不会去怀疑他。
如今自然不同了。
净因五绝因为定如的缘故,一日之间两人离去,变成了净因三绝,定如精于暗器,定性善使软鞭,其余三人是哪三绝,朱雀也没时间去追究,他和伏缨以及李觅踪三人帮着他们料理了定如和定性的后事,然后回了太原。
三人折腾了一日,早就饿了,随便找个地方吃饭,伏缨边吃边说道:“你们怎么看?”
朱雀问道:“什么怎么看?”
伏缨用筷子点了点桌子:“你们是相信那秃驴的话,还是不相信?”
朱雀说道:“这恐怕不是我们相不相信的问题,而是咱们要去查查孟子剑是不是他所说的那样。”
伏缨说道:“这么说来,你至少动了疑心。”
朱雀点了点头:“咱们现在只有这条线索,自然要查个清楚明白,难道你就没有怀疑么?”
伏缨说道:“孟德昭是什么人?是人人尊敬的大侠士,而定如那秃驴则显然是阴险卑鄙之人,我是不相信他所说的话,他只是想让咱们白跑一趟,恨咱们揭穿了他的身份,临死还要戏耍咱们一通,李鹰爪,你看呢?”
李鹰爪是伏缨随口给李觅踪起的外号,江湖上对六扇门的人都有些不太待见,称呼他们为鹰爪孙,这是一个贬义词,鹰犬孙子又能是什么好话了?可是李觅踪也不生气,他淡淡地说道:“在事情查明之前,每个人都有嫌疑,大善人明着做善事,暗中做伤天害理之事的人也不是没有,朱雀说的不错,至少咱们得去查查。”
伏缨说道:“我肯定你们要白跑一趟,你们愿意去你们去,我就不跟着白费力气了。”
朱雀带着怀疑的神色看着伏缨:“你平时遇到这种事,都会主动凑个热闹,今次又是怎么回事?”
伏缨说道:“自从我上次凑热闹丢了玉牌后,已经不喜欢凑热闹了。”
这当然是在说笑,可是显然伏缨自从净因寺回来后,就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的,就连李觅踪也看出这点,他问道:“你不是因为离家太久,而想媳妇了吧?”
伏缨笑骂:“去你的,我跟你们说了吧,我以前也听说过中州大侠的名头,那时我刚出道不久,对是偷什么好人还是坏人也不在意,那一晚我便去了他孟德昭的府邸,准备偷一偷这中州第一世家……”
接着伏缨便跟两人说起了当时的经过。
七八年前,伏缨不过十七岁,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他才不管孟德昭的武功如何,反而觉得越是偷这种江湖上有些斤两的人,越让他觉得有挑战性,年轻人都喜欢刺激,伏缨觉得若是他能偷到孟德昭府上的东西,不管什么东西,以后也足以在别人面前炫耀一下,所以他那次去孟府,也并非全是为了钱财。
那晚阴云遮月,四下里全都是黑乎乎的,正是行窃的好时机,伏缨穿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从孟府的后院翻墙而入。
作为一名贼盗,彼时的伏缨不过刚刚从事这一行,而在此之前,他也没有来过这么大的宅院,所以不免有些不知从何入手之感。
孟府的后院是片花园,还有几件城防杂物的屋子和一间柴房,伏缨知道后院不会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便穿过花园去了前院,不论孟家是不是中州第一世家,他家的宅院规模都可称得上宏伟,已是二更,孟家的人大多都在睡梦之中,中间的那一进院子伏缨查探了一番,全都是卧室,伏缨知道有钱人家的东西一般都不会放在卧室,更多的是放在书房。
书房并没有在这个院子里,伏缨又穿过了这一进院子,来到了前院,前院是厅堂,书房等房间的所在,伏缨远远地就看到书房中还亮着灯,这个时辰书房中还有人,颇有些出乎伏缨的预料,他来到书房的窗户下,想看看是否孟德昭本人还在书房里看书,书房的门和窗户都紧紧地关闭,伏缨用手指沾了点口水,悄无声息地戳破了窗户纸,凑上去看看里面是什么人。
从伏缨看过去的角度,这书房的书桌旁站着一个人,他背对着伏缨,双手按在书桌上,看着书桌上的东西,伏缨因为是透过窗户上的小孔向里看的,所以也看不全书桌上放着什么东西,他的目光放在了靠墙的柜子以及书桌下,一瞥之间,伏缨已经看出了几个能够存放贵重东西的地方,他只要耐心等待,等着书房中的人出去,他就能进去翻找一番,他并不贪心,只要能够拿走一样东西就足矣。
那据案之人忽然双手在身前摆弄了一会,伏缨渐渐地觉察到有些不对劲。
一个人面对书桌时,一般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写字,而此人既非看书也非写字,何况是在深更半夜,看书之人常常会拿着一本书,对着油灯观看,而此人显然在忙活什么。
过了一会,这人停了下来,双手下垂,似乎长吁了一口气,就在这时,伏缨骇然发现此人的双手上似乎沾满了鲜血!
而这人从书桌旁拿起一块毛巾,擦了擦手,然后走向一旁的柜子,就在此人离开书桌之后,伏缨也看清了书桌上的东西,那不是东西,而是一个人,一个死人。
半夜三更的孟府书房,竟然会有人将死人的尸体放在书桌上,而且尸体的肚腹也被剖开,那人不管在干什么,肯定都不是什么好事,伏缨吓得魂飞魄散,也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此时的他只想悄悄地离开。
但他在心惊胆战之下,行动不免有些慌乱,他矮着身子离开书房的窗户之际,不小心踩到了一根枯枝,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声响,书房中的人立刻察觉到了他,飞身推开书房的门,出来找他。
两人在院子里一番追逐,当时伏缨的轻功火候不足,还没等他逃出孟府,就被那人从后追上。
第五十二章 死里逃生
在伏缨的眼中,此人简直就是一个恶魔,若非恶魔,谁会半夜三更地在书房里用刀剖开一具尸体的肚子?
那人拦下伏缨后,冷冷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半夜来到孟府?”
伏缨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壮了壮胆子,从对方说话的口气来看,至少对方不是鬼,只要是人,伏缨都好对付,他反问道:“你又是谁?刚才你在书房干什么?”
那人冷笑道:“这里是我家,我想在家中干什么,碍着你什么事了?看你的打扮,想必是来孟府偷东西的小贼!”
当时年方十七岁的伏缨,雄心勃勃地要做一名绿林大盗,被人看成小贼当然让他感到有些不忿,可是这里也不是跟他分辨的好时机,天上没有月光,四下里一片寂静,伏缨有些奇怪,两人一番追逐,这么大的动静孟府中竟然没有人起来查看,既古怪又诡异,伏缨说道:“我没空跟你说,告辞!”
他身子一纵,就想先离开这里再说,可是他转身想跳上墙头,人在半空时,身上的几处穴道一麻,人从半空跌了下来,这人提着起伏缨就往书房走去。
伏缨的哑穴也被封闭,此刻的他就算是想喊叫都喊不出来,只有眼睛能动,能够看清自己是被带到什么地方,可是他宁肯自己看不到,宁肯自己不知道要被带到哪里,此人刚刚在书房里剥开一个人的肚子,当然,那被剥开肚子的人已经死了,可是谁知道肚子被剥开以前是死是活?
自己被他带回书房,说不定也是要将自己给活活开膛破肚,伏缨想挣扎,可是身上几处要穴都被封闭,想动也动不了,天上没有月光,他想看清此人的相貌也不可得,否则他就能通过此人的神情来判断自己的命运了。
这人将伏缨带到书房里后,将伏缨扔在一张椅子上,然后解开伏缨的哑穴,问他:“你叫什么名字?来这里究竟为了何事?”
伏缨全身动弹不得,可说只能任由对方摆布,他乖乖地说了自己的名字,也承认了自己想偷点东西的目的,那人点了点头:“少年人做什么不好,为何偏偏要做贼呢?”
伏缨说道:“做贼也比你在这里杀人的好!”他想着反正自己死定了,是软是硬结果都一样,也不用想对方祈求了。
这人搬过来一把椅子,坐在伏缨对面,这时候伏缨总算看清了此人的相貌,方脸盘,一脸正气,让人想不到这样的人竟然会做出这种残忍的事,看来以貌取人必然不靠谱。这人看了伏缨一会,忽然笑道:“看来你很怕我。”
伏缨的确被他看得心中发毛,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你想怎样?”他虽然强作镇定,但语气中还是露了底。
那人问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伏缨摇了摇头。
那人说道:“你来到我家,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可见你不仅不是做贼的料,而且也不大聪明。”
伏缨听他一口一个我家,心中一动,他说道:“你是孟子剑孟德昭!”
那人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就是孟德昭!”
伏缨有些糊涂起来:“人家都称你为中州大侠,可是你怎的……”
孟德昭说道:“你以为我在干什么?这人是我的朋友,他被仇家杀死,可是身上却连一点伤痕都看不出来,我剖开他的肚子,是为了查明他的死因……原来他是中了仇人的绵掌,五脏被击伤,受的乃是内伤。”
伏缨听了他的解释,这才恍然,原来自己一直错怪了他,不过这也怪不得自己,谁在半夜三更忽然见到这种诡异之事,都会胡思乱想的。
孟德昭说道:“看起来你本性不算太坏,身手也算不错,以后若能改过自新,未尝不能建立一番功名,男儿汉总不能一直以偷盗为生。”这番话说的也是正气凌然,伏缨则听得唯唯诺诺,其实伏缨并非以偷盗为生,而是他天生喜欢这个行当,只是此时此刻,他自然不能袒露自己的想法。
或者是孟德昭自认武功比伏缨高,又或者他看人极准,看出了伏缨不会再反抗,他便将伏缨的穴道给解了:“你走吧,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还在做入室行窃这一行。”
伏缨既然恐惧之心已去,他站起身来,看着书桌上的尸体问道:“他是谁?”
孟德昭摇了摇头,没有告诉他。
伏缨问道:“你怎知他是死于绵掌?”
孟德昭指了指那尸体被剥开的肚腹说道:“他五脏全都被震伤,表面却看不出伤痕,能够造成这种结果的,我所知的只有绵掌。”
伏缨说道:“承你不杀,且没有将我送入官府,中州大侠若是知道仇人是谁,要去报仇的话,我伏缨也能帮你出一份力。”
孟德昭说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不希望别人来插手,今日之事我只希望你不要说出去,就算是还了我的人情。”
到了这个地步,伏缨自然是满口答应,毕竟他刚才还觉得自己也会被开膛破肚地杀死,如今对方对方不但没有杀他,反而放他走,对于他来说,简直是死里逃生,他又怎能不答应对方的要求?
此后多年,这件事他果然没有跟别人提起过此事,就连朱雀也都不知道他的这段惊悚的经历。
如今既然怀疑孟德昭有可能就是十二煞的主人,伏缨终于将这件埋在心底的秘密说了出来。
朱雀听伏缨说完此事后对他说道:“看来你非但没有听孟德昭的好言相劝,反而在做贼的路上越走越远,成了大家都知道的独行大盗,更博得红缨公子的美名。”
伏缨苦笑道:“你就别来损我了,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无脸去见他,要去打探他的事,你们两人就足够了,也不用拉上我。”
在一旁静静听着的李觅踪忽然问伏缨:“后来你难道就没有去查过孟德昭的这个朋友的身份?以及他朋友的仇家的身份么?”
伏缨说道:“我当然去查过,但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查到,后来也就放弃了。”
李觅踪说道:“那你可曾从绵掌一事上查查?江湖上会绵掌的人不多,只要知道是谁在之后忽然暴毙,也就容易查清此事。”
伏缨说道:“你说的倒轻巧,习练绵掌的人是不多,可是这些人都极少在江湖中走动,他们是死是活,一般人也不知道,而且此事又和我无关,我又何必给自己去找这个麻烦?”
朱雀说道:“李大人不是这个意思,他的意思是说,孟德昭说那个人是他的朋友,未必可信,偿若能知道有没有这回事,也就能够知道他有没有在撒谎。”
伏缨说道:“那天晚上我受到的惊吓可不小,你们没有亲身经历,不知道我的感觉,我就连打听孟德昭的事,也是几个月之后,再加上我去孟府准备偷东西,没有得手还被他捉住,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
李觅踪说道:“所以你也没有真正去查,再加上孟德昭声名很好,所以你也没有疑心。”
伏缨问道:“疑心?我疑心什么?”
李觅踪说道:“疑心那个他剥开肚子的人并非他的朋友,说不定那人就是他杀死的!”
伏缨想了想,然后说道:“不会的,如果那人是他杀死的,那他为何没有杀我呢?他完全可以杀了我灭口的,我看自从你们相信了定如那贼秃的话,就一直想将孟德昭和十二煞的主人联系在一起,我看孟德昭不会是十二煞的主人。”
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如果那人是孟德昭杀死的,他已经制住了伏缨,该当杀了伏缨灭口,防止他将此事说出去,可是他没有这么做,朱雀心想,难道孟德昭真的不是什么杀手的头子,那定如真的在说谎?
李觅踪说道:“他是什么人,咱们去查探之后才能明白,伏缨不愿去就算了,咱们两人也能查个清楚。”
第五十三章 打抱不平
朱雀盯着伏缨看了一会,直到伏缨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朱雀这才又问道:“你真的不去?”
伏缨内心也是在犹豫,一般人的心中,都会隐藏着一个未知的恐惧,只有直面恐惧本身而不是想着躲避的人,才能从中超脱,只不过大部分人都没有这个胆量罢了,伏缨也明白这个道理,如果他不去,对孟德昭其人的恐惧便永远不能消散,永远也不能让他释怀,可是那晚的情形又太过于骇人,伏缨并非一个胆小的人,却还是犹豫不决,他苦笑道:“你不妨再给给我一个我不得不去的理由。”
朱雀想了想说道:“为了不让唐轩儿觉得你是个胆小的人,怎样?”
伏缨哈哈大笑,说道:“你让我再想想,咱们要是真的查到了那孟子剑不是好人,那咱们该如何处理?”
李觅踪毕竟是官家之人,他说道:“不管是谁犯了法,都要受到相应的惩罚,这孟德昭也不能例外!”
由于三人是在餐馆里边吃边谈,李觅踪这句话说得义正言辞,不免声音响亮了些,话刚落音,旁边一张桌子边一名大汉一拍桌子:“谁这么大胆,竟敢编排中州大侠孟子剑的不是?”
李觅踪转身看过去,那人也正恶狠狠地盯着他,李觅踪拱了拱手:“在下李觅踪,不知阁下何人?是在为孟德昭打抱不平么?”
那人轻蔑地说了句:“李觅踪,那是谁?没有听说过,李觅踪……听起来倒有些像小蜜蜂……”一句话惹得和他同桌吃饭的几人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李觅踪霍地站起身来,就要动手,江湖上鲜有这么当面辱人性命的,李觅踪是六扇门的人,常常以自己的名字觅踪二字为傲,觉得自己做这一行简直就是天意,所以他加倍受不了此人的话语,何况他还拱手施礼,并没有直接得罪对方的地方,是可忍孰不可忍,李觅踪的手刚按上剑柄,准备教训教训此人,就被朱雀拉着他坐回椅子,接着朱雀站起身来,笑嘻嘻地说道:“你们既然为孟子剑出头,想来和他也有些交情,不知是也不是?”
那人冷冷地看着朱雀,似乎因为朱雀年纪不大的缘故,他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朱雀笑容不改:“你们既然知道孟德昭,却不知道我,岂不好笑?”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朱雀,忍不住问道:“阁下是谁?为何我们不认得你就是好笑?”
朱雀说道:“孟德昭人称孟子剑,我姓孔,大家抬爱,背后都叫我一声孔子剑……”
那人半信半疑,伏缨倒是听得饶有趣味,他此刻还不知道朱雀这么说的意思,因为朱雀很少这么唬人,他想听听究竟,所以也没有打岔,自顾自地喝酒吃菜,那菜都已经凉了,他也吃得津津有味。
李觅踪怒气渐消,他听朱雀胡说八道,以为朱雀在帮自己出头,所以也没有说话,那人挠了挠头皮,最后说道:“恕在下孤陋寡闻,我还没有听过阁下的字号……”
与他同桌吃酒的人忽然问道:“你说你是什么孔子剑,这倒也奇了,我们都没有听说过,既然阁下有此外号,剑法想必不错,请问阁下师从何人?”江湖上,除了像慕容寒山这种天资纵横的奇才,许多剑招都是自创之外,一般习剑之人都有个师傅,或者有个门派,只要能知道对方的师父是谁,也就知道对方的身手如何了。
朱雀说道:“我师父么,你们还不配问他老人家的名字,你们若是不信,可以试试我的剑法,你们可以一起上,偿若真能赢过我,在下此后再不以孔子剑自称,并和我这位朋友去给孟子剑登门认错,除此以外,你们偿若真能胜过我一招半式,我这把随身携带的宝剑也送给各位,此后不再用剑。”
这几人想不到朱雀竟然这么大胆,竟然敢一个人对付他们几个,要么是朱雀有着惊人的艺业,要么就是他在吹牛,他们看着朱雀身上的剑,露出贪婪的目光,江湖中人在外讨生活,谁不喜欢宝刀宝剑,而且许多神兵利器并非是有钱就能买到的,还要有一定的机缘,其中一人问道:“你这把剑真是宝剑?”
朱雀点了点头:“切金断玉不再话下。”伏缨肚子里暗暗好笑,他知道朱雀平时身上只带着这把普通的青钢剑,哪里是什么宝剑了?
其中一人将自己的腰间的一把刀抽出来说道:“是不是宝剑,一试便知,你用你的剑和我的刀试一试就知道了。”
朱雀原本笑吟吟地站着,几人只见眼前一道剑光一闪而过,随着一声轻响发出,这几人连剑身是什么样子都没看到,朱雀的剑已经回了鞘中。
那名拿刀的人愕然看着自己手里的刀,刀尖已经被削断,切口齐整,他喃喃地说道:“好剑!”
其实这是朱雀将内力输入剑身当中,普通的青钢剑便变得锋利起来,这种内力假于刀剑算不了什么,武功到了化境,据说飞花摘叶都可以伤人性命。
这几人自然想不到朱雀实在骗他们,眼见他的剑的确锋利,再无怀疑,可是对于朱雀为何这么做却产生了怀疑,一人问道:“我们赢了你,你把宝剑送给我们,要是我们输了呢?”
朱雀说道:“如果你们输了,只要回答我几个问题就行,不需要你们什么财物,看你们的样子,身上也不会有比我这把宝剑更贵重的东西了。”到了这一步,李觅踪和伏缨都知道了朱雀的目的,这几个人看起来和孟德昭有些渊源,要打听孟德昭的为人,不妨从这几个人身上问起。
几人听到朱雀这么说,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他们盯着朱雀的剑左看右看,心痒难搔,当下饭也不吃了,同时站起身来:“这饭馆后面有个院子,咱们可以到那里去试试!”
来到院子里,李觅踪看到这里停着几匹上好的马,倒有些像他一直调查的失马案中的马,却又有些不同,若非他们过来,还不知道这里有这些马儿,这家饭馆不大,这些马自然不会是店家的,多半就是这几人带过来的。
那几人刚才见到朱雀出剑时的迅捷,一时也不敢大意,其中一人说道:“咱们点到为止,仅仅是试探,可不要伤了人。”
朱雀笑道:“那是自然,若是一不小心伤到了你们,就算我孔子剑输了,这把宝剑就归你们所有。”
到了这一步,这几人还是显得有些疑虑,其中一人说道:“咱们这样比试还是不公平。”
朱雀问道:“还有什么不公平的?”
这人说道:“你的剑是宝剑,太过锋利,体现不了你孔子剑的真正水平,就算你赢了,到底是赢在剑还是赢在阁下的武功,就难说得很了。”
朱雀装作无奈地说道:“那好吧,我就换一把别的剑吧,只是我身上就带了这一把剑,我这两位朋友的剑也都不是凡铁……”
其中一人痛快地说道:“那你用我的这把剑吧,这样大家都放心。”
朱雀假装犹豫了一下,这才同意,他将自己的陵光剑解下来递给伏缨:“你来帮我拿好,一会说不定我不是这几位好汉的对手,那这把宝剑就要易主了。”
伏缨见朱雀装模作样的神态,几乎要笑破了肚皮,他本着脸说道:“还望孔子剑孔大侠剑下留情,让他们知道你的厉害就行了,千万别打伤了他们,咱们还要给他们治伤。”
朱雀微微一笑,转身面对这几人说道:“动手吧!”
这些人同时大喊一声,一拥而上,向朱雀身上不同的部位攻来……
第五十四章 舍本逐末
朱雀冒充什么孔子剑,为了让这几人相信,自然要装模作样,他使出一招自己的剑法,口中却喊道:“樊须苗圃!”相传孔子的这位弟子喜欢种地,并且向孔子讨教过种庄稼和种菜的技巧,孔子不知道,因此说自己不如农民,等樊须走后,孔子却讥讽樊须为小人哉。
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故事,用在此处,当真让对方以为这是孔子剑的剑招。
这几人哪里是朱雀的对手?朱雀这招剑法使出,他们连剑影都没看清,其中一人的手腕就被朱雀的剑身拍中,那人兵器掉落,败落下来。
其他几人见状,先是愣了一下,可是想起朱雀的那口宝剑,又拼命围攻过来,他们此时已经清楚,就算几人合力,多半也不是朱雀的对手,心中想着朱雀说过的话,我若是不小心伤了你们,就算我输了。于是乎这几人宁肯拼着自己受伤,对朱雀的进攻不再闪避,只希望能够将宝剑赢过来。
朱雀跟着喊出一声鞭打闵子,一脚踢翻了另一人,这人也败下阵来,相传闵子是个大孝子,他小的时候母亲便去世了,父亲娶了继母,寒冬来临,继母将棉衣给了他的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给他穿的却是塞着芦苇的衣服,看起来暖和,实则一点都不保暖,他父亲让他在前边赶车,结果他因为受不住寒冷而不小心使马车滑入沟里,他父亲就骂他,你的两个弟弟穿得比你薄都不嫌冷,你怎么这么怕冷?一边骂他,一边用鞭子抽他,结果将他的袖子抽破,露出里面的芦花,他父亲这才明白他的继母偏心,便要休了他的继母,被闵子拦住,并说道,有继母,不过是我一个人受冻罢了,如果你休了她,我的两个弟弟也要跟着受冻了,他父亲很受触动,不再提休妻之事,他的继母也痛改前非,闵子是孔门十哲之一,这一句鞭打闵子,自然也让人想到了孔子。
接下来朱雀连出四招,同时口中喝道:冉耕祭祀,澹台灭明,子夏言诗,宰我不仁,再打倒四人。冉耕,澹台灭明,子夏和宰我都是孔子的弟子,当然,朱雀空中这么喊,手里使出的却是他自己的剑法,前后朱雀一共使出六招,将对方六人全都打倒在地,朱雀轻轻松松地赢了这场比试。
这六人全被打倒落败却没有受伤,知道自己和对方的武功相差太远,再上前去也只是白费力气,几人脸上全都露出颓丧的表情,当然也相信了朱雀就是什么孔子剑。
其中拿剑给朱雀的人问道:“你要问我们什么问题?”
朱雀将他的剑还给了他,然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人说道:“我叫石跃。”
朱雀又问道:“你们跟孟德昭是什么关系?”
这人回答:“我们那有资格跟中州大侠攀上关系,我们几人原本是同一镖局的镖师,和孟爷乃是同乡,他雇了我们几人帮他办事,能为中州大侠办事,也是我们的荣幸,我们自然答应下来,辞了镖局的行当,听他的差遣,前后已有两年多了。”
朱雀点了点头,原来孟德昭是这几人的雇主,怪不得他们听到李觅踪说起孟德昭的不是,他们立刻急眼,他问道:“这一趟,孟子剑让你们帮他办什么事?”
石跃指着院子里的几匹马说道:“运马,从西安将这几匹马送到北直隶。”
别说是李觅踪,就算是不懂马之人,也能一眼看出这几匹马都是千中挑万中选的好马,但见这些马的高度都比寻常的马要高些,骨肉匀称,四腿修长,虽然被系在桩子上,也能够看出马儿身上所带有的一种睥睨众生的傲慢之感,如果这种感觉放在江湖人的身上,此人定然是一位武功绝顶的高手,才会有这种骄傲的感觉。
比如慕容寒山,比如嵇无忧,他们看人,就带着一股不屑。
从马的眼神中就能够看出这几匹马都是能够驰骋万里的好马,但据石跃所言,这些马是从西安府方向送往京城一带,和他们所想的这些马都是运给孟德昭的截然相反。
李觅踪问道:“这马送到北直隶什么地方?”
石跃看着李觅踪问道:“我们可只是输给孔子剑,又没输给你,你是何人,凭什么来问我们?”
李觅踪怒道:“你……”
朱雀拦住,他问道:“对了,这些马送到什么地方,送给什么人?”
石跃说道:“送到保定府北大街,到时候会有人拿着信物跟我们接头,我们把马送了,就算交了差。”
朱雀接着问道:“你们可知这些马是孟德昭从哪里得来的?”
石跃说道:“我们孟爷这么有钱,还用问么?自然是花钱买来的。”
朱雀知道这些人所知的也就如此,再问下去,他们也说不清楚,这些人在孟德昭的眼里,也只是一个帮他办事的下人,而马为何送到保定府,就不是他们所能知道的了。
石跃问道:“还有什么要问的么?没有的话,我们可要接着赶路了。”
李觅踪拦着他们说道:“慢着,这些马我怀疑都是偷来的马,我们要调查一番。”
石跃问道:“偷来的?你莫不是在说笑吧!”
李觅踪被这几人轻视了半天,早就憋了一口闷气,他掏出刑部的腰牌拿给那些人看:“谁给你们开玩笑?看清楚些,我是六扇门的人,专门负责调查名马丢失一案,这些马和那些丢失的马很相像,你们跟我到衙门走一趟吧!”
朱雀总觉得李觅踪这么做有些舍本逐末,他们现在调查的是孟德昭是否十二煞的主人,又是谁指使的那些杀手杀人,可他偏偏纠结在丢马的案子上,不过他也没有阻止,将这些马扣下,说不定能够查清孟德昭在和谁来往,说不定还能因此找出他真正的身份。
李觅踪对朱雀和伏缨说道:“我耽搁不久,你们等我有了结果后再和你们一起去找孟德昭。”
看着李觅踪带着他们人和马去了衙门查案后,朱雀和伏缨两人一时都有不知干什么的茫然之感,想了想,还是先回旅馆休息。
来到旅馆,还没进门,在旅馆门口有两个穿着王府侍卫服饰的人,一见到两人,就立刻迎了上来:“我们王爷请两位到王府一行。”
朱雀问道:“王爷可说了什么事?”
侍卫说道:“好像是关于三公子的事,小人不太清楚,朱大侠和伏大侠去了便知道了。”
两人跟客栈的掌柜交代了一声,若是李觅踪办案回来,也好知道他们的去向,接着两人便跟着侍卫去了王府,上次还有轿子相迎,这次却换成了马。
来到王府,晋王爷一见到两人就连忙迎了过来:“可算找到你们了,你们去了什么地方?”
朱雀不答反问:“王爷召我们匆匆前来,是因为何事?”
王爷说道:“那冒充龙虎观观主云鹤道人的人又来了,现在就在王府,你们再不来,我怕他又跑了。”
朱雀感到有些奇怪:“王府中这么多侍卫,他又怎能说跑就跑?他现在可是在三公子的院子里?”
王爷说道:“不错,这道人虽然是假的,可是本事却也不小,我怕侍卫未必能够拦得住他。”
说到这里,王爷让一队王府侍卫带着两人去了三公子的院子。
来到三公子的宅院,朱雀和伏缨果然见到了上次向他俩煞有介事地他们说什么阴阳交汇和养生之道的道人,因为两人已经知道了他是假冒云鹤道人,所以原来朱雀对他的一点好感也都不翼而飞。
第五十五章 龙虎交汇
伏缨一见到这假道人就喊道:“好啊,你这家伙胆子真够大的,假冒云鹤道人,竟然还敢来王府,你究竟是何人?”
这道人还没说话,三公子倒替此人鸣不平:“什么假冒云鹤道人?此人就是云鹤道长!谁告诉你他是假冒的?”
伏缨说道:“上次他在王府时,云鹤道人就在龙虎观中,一个人怎会出现在两个地方?龙虎观中的云鹤道人既然是真的,那这一位自然就是假冒的了!”
眼看被人当场戳穿身份,这道人却毫不惊慌,反而笑道:“看来你们是误会了,我就是云鹤,每次下山,我都会让观中弟子告诉外人我在坐观,不受人打扰,所以外人便会以为我在那里。”
伏缨将信将疑:“然则你又为何如此?”
云鹤道人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也是我道门不幸,罢了罢了,我来跟你们说吧,当年我从师父手上接任观主一职时,我的一位师兄云鸾道人十分不服气,甚至不惜叛教而去,临走时他扬言要让龙虎观毁于一旦,可是他武功不如我,不敢当着我的面在龙虎观逞凶,我怕他会趁我不在之时来道观生事,因此每次我出来,都让他们声称我在观中,也算是对他的震慑。”
听到他这么解释,伏缨一时倒也找不出什么来指证他,本来气势汹汹的他,因为想不到他会否认得干干净净,所以变得哑口无言。
朱雀说道:“可是有人看到了你冒充王府侍卫去了天龙山石窟,这又是怎么回事?”
伏缨也想到了这点,他说道:“不错,有人已经认出了你,你又作何解释?”
云鹤道人问道:“认出了我?这怎么可能?是谁认出了我,让他过来当面看看,是否认错了人。”
朱雀见他不像说谎的样子,可是此事太过蹊跷,朱雀还是让一名侍卫去将那名有夜明眼的侍卫给叫来,让他看看那晚在石窟密道中见到的人究竟是不是他。
那名自称在石窟中见到云鹤道人的侍卫匆匆赶来,他来到云鹤道人身前左看右看,脸上露出了疑惑之色。
伏缨说道:“你见到的究竟是不是他,你但说无妨,有我们在此,他不能拿你怎样。”
这名侍卫说道:“看起来像,又有一点不同……”
云鹤道人问道:“是否那人的鼻翼左侧有颗痣?”
这名侍卫讶然说道:“你怎的知道?难道真的是你?”
云鹤道人摇了摇头:“那人就是我师兄云鸾,我们并非亲兄弟,可是长相却非常相似,的确也是十分罕见,也难怪你会认错。我和云鸾唯一不同的就是他鼻翼左侧的黑痣,很多人都曾将他当成了我,所以我才猜想是他。”
伏缨忽然说道:“难道那颗痣不能假冒么?既然能够带着面具冒充王府侍卫,鼻子旁边用墨汁点一颗痣也没什么奇怪的。”
这名侍卫听伏缨这么一说,似乎又变得不能确定。
云鹤道人说道:“龙虎观历经两百多年,你们可知龙虎乃是何意?”
伏缨说道:“龙为水,虎为火,道家一般都是这么说的吧。”
云鹤道人说道:“不错,《丹阳二十四诀》中又说道,神者是龙,气者是虎,是性命也,元精是龙,元神是虎,龙虎交汇,才能达到练精化气的地步,这也是我们龙虎观的宗旨,所以每一代的观主都要修行龙虎诀,而其他弟子不得传授,你们看……”云鹤道人缓缓地抬起双手,只见他左手发青,右手却发红。
一般阴盛阳虚,血流不畅才会发青,而血气过旺才会发红,一个人的身上同时出现这两种情况,则极为罕见,云鹤道人说道:“这就是我练了龙虎诀之后的症状,其他人不会有这种情况,等到我两手颜色消失,就表示我体内阴阳达到平衡,为此,我不惜采取采阴补阳的房中术来调节,以至于为武林同道所侧目。”
看到云鹤道人双手的形状,朱雀和伏缨都感到骇然,他们修炼内功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普通人到了这种地步,早就走火入魔,他们想不通云鹤道人怎能安然无恙,看来他所言应该是真的。
可是伏缨虽然心中已经相信了九成,却还是问道:“你说的那个云鸾道人,也就是你的师兄,为何要要找那本《荆门秘术》呢?而且你跟三公子说了扁鹊遗书之后,云鸾就找上门来,假扮侍卫,趁机出手,这也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云鹤道人说道:“这不是巧合,这是我故意让他知道此事的,我故意让本观的弟子传出想要破我龙虎诀,唯有找到《荆门秘术》,我原本是想将他引出来诛除一绝后患,谁知他竟然会提前混在侍卫中,竟真让他得了手。”
伏缨说道:“这《荆门秘术》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你说的能够破你的龙虎诀,看来是骗他的了?”
出乎意料的,云鹤道人摇了摇头:“我没有骗他,那本《荆门秘术》中的确有能破我龙虎诀的秘密……”
伏缨讶然:“那么说,你师兄要是找出那秘密,你岂不是危险了?”
云鹤道人说道:“所以我才想着看看扁鹊遗书上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我龙虎交汇,我若能先一步做出突破,便不用担心他了。”
伏缨不依不饶:“《荆门秘术》里究竟写着什么,难道是一本武功秘笈么?”
云鹤道人说道:“也算是,也算不是,《荆门秘术》其实大部分讲的都是关于马的事。”
伏缨愕然:“什么?”
云鹤道人说道:“民间也有《荆门秘术》流传下来,不过确实残缺的,唯有杨广的密道中那本才是完整的,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靠着马来增加功力。”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了,伏缨想不明白,人如何靠马来增加功力?
云鹤道人说道:“这里面牵扯到了一个大秘密!”
伏缨问道:“什么秘密?”
云鹤道人说道:“在一百多年前……”
第五十六章 尘封往事
云鹤道人跟朱雀和伏缨两人讲述了这段被历史尘封的往事。
一百多年前,太祖鬼力赤在阿鲁台的拥护下成为可汗,鬼力赤因阿鲁台拥护有功,封他为太保及枢密院知院。
鬼力赤是曾经的鞑靼大汗窝阔台的后人,为了统一草原,他不断和草原上的另一大势力瓦剌部落的人发生战争,并拒绝和天朝通好,他想凭借一己之力将瓦剌纳入自己的版图。
只可惜事与愿违,瓦剌人的实力与日俱增,不得已下,鬼力赤转变了想法,开始向天国朝廷示好,并表示愿意向天朝年年朝贡,借以获得天朝的支持来铲除异己。
结果这一举动受到了鬼力赤部下的极力反对,他们认为这是鬼力赤在向天国祈求,同时又传出他并非铁木真的嫡系子孙,可说是祸不单行,这两点使得鬼力赤的威望大失。他不知道的是,太保阿鲁台早已和天朝在暗中有过来往,阿鲁台见鬼力赤的威信逐渐难以服众,便暗杀了鬼力赤,又拥立了本雅失里为大汗,本雅失里则封阿鲁台为太师。
阿鲁台凭借一人之力,一生共拥护过三位大汗,在和本雅失里闹翻后,阿鲁台还拥戴过阿台可汗,就是这么一个人,在鞑靼可算是权倾朝野,凭得又是什么呢?
蛮夷之地,崇尚武力,鬼力赤能得阿鲁台的拥护,是因为鬼力赤的武功本身就极高,可是在鬼力赤失去利用价值后,阿鲁台轻易地将他刺杀,且不论鬼力赤可汗身旁有多少护卫,单单鬼力赤本人已是草原上难得的勇士,想杀他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可阿鲁台轻轻巧巧地就做到了,凭得就是他独门功夫,从马儿身上汲取内力为自己所用,使得他成为了草原上的第一勇士。
这门功夫说起来有些骇人听闻,可是中原早就有了这些内力转化的技巧,比如人能够将内力输入玄玉石中,然后让其他人再从玄玉石中汲取内力,刘苏儿就是其中的受益者,还比如江湖上臭名昭著又让人闻风丧胆的归元**,将别人身上的内力吸取,然后供自己所用,阿鲁台年轻之时到过中原一趟,受到这些技巧的启发,回来后就开始研究,但始终不得其法。
毕竟就算是中原的武林高手,懂得将内力转移的人也不多,一个蛮夷之人,又如何能明白内力的博大精深之处呢?
后来,在因缘巧合下,阿鲁台得到一本关于养马的书,那是一本足本的《荆门秘术》,这本书上记述了许多关于养马的秘诀,只不过书是中土人所著,很多技巧都是用来解决圈养马的问题,并不太适合草原上养马的风格,阿鲁台一直也没怎么翻看,有一次他闲极无聊,在翻阅的时候看到了最后几章,这几章所讲的竟然是关于人马合一的秘密。
所谓人马合一,指的是内力高深的习武之人在骑马的时候,为了提高马儿的奔跑速度,以及长途跋涉的耐力,可以将内力输入马的体内,就像人将内力输入兵器,提高兵器的韧性和锋利,马儿得了人的内力,也会忽然间体力大增,不但速度变得更快,甚至连跑一天也不觉得疲惫。
阿鲁台尝试了几下,可惜普通的马得了人的内力之后,非但没有书上所写的体力大增,反而因为外力的作用,导致马身上的血管爆裂,一连死了几十匹马,最后阿鲁台才摸到了诀窍,那就是必须要体质极佳的马,才能够承受人输入它体内的内力。
可是这么一来,这种做法就显得没有意义了,因为一匹好马,就算不用人的内力输入,好马的速度和耐力都是极好的,再输入内力,所增也是有限,反而会浪费了骑马之人极大的内力。
就在阿鲁台想要放弃的时候,他忽然想到,既然马能够承受人身上的内力为它所用,那么马身上是否也有一定的内力为人所用呢?
在整个草原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阿鲁台更具习武天资的人了,他花费了数年的时间,终于从这本《荆门秘术》的逆练中,研究出一套将马儿身上的一些精力汲取到自己身上,为己所用的办法,只是还要有几个条件,一是马儿必须是好马才行,而且每次汲取完马儿的内力之后,这匹马便算废了,若不是极有财力之人,也难以做到这点,幸而阿鲁台不缺好马名马,第二点是自己本身的功力也很高,才能将马身上的内力吸收过来,除此之外,还要在行功之后立刻散去内力中的杂气,也就是所谓的吐故纳新,否则容易导致走火入魔。
凭借着这套练功的法门,阿鲁台的武功进境极快,若非他没有成吉思汗的血统,说不定他早就自己坐上可汗的位子了。
百年之后,鞑靼人的国力渐衰,也没有多少人再记得当年阿鲁台的风采,可是阿鲁台虽然已经化为尘埃,但他那套练功的法门却流传了下来,通过口口相传,在阿鲁台的后人中得以保留下来,只是阿鲁台的后人不像他们的祖宗,没有足够的权力和财力,去练这门功夫。
人人都听说过一句话,学而优则商,商而优则仕,却从没听说过通过钱财去换取武功,因为在大家的印象中,习武从没有捷径可言,必须要从基本功练起,若是资质不佳,就算练上几十年,也未必能够出人头地。
若是习武有捷径,又能用钱买来的话,那有钱人用金钱就能换来武功,再也不用辛苦去修炼了。
可是阿鲁台的这个法门,似乎就是个例外,只要有足够的财力,能够买到足够的好马,内力武功似乎就能够不劳而获,唾手可得,就像当年的玄玉石一出世,整个江湖都为其掀起了一股腥风血雨,少林寺的方丈空正甚至为此丧命。
所以如果有这种法门,又如何能够不让人为之疯狂?
只是这个传说的真假十分耐人寻味,当年阿鲁台流传下来的法门,似乎也仅限于他嫡系后人才能知道,而中土朝廷对于好马名马,更是管控甚严,普通人就算有钱也买不到真正的好马,似乎就算有了这种习武的捷径,也非是一般人能够习练的。
云鹤道人讲到这里,他对听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朱雀和伏缨说道:“这么说来,你们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了吧。”
朱雀说道:“你是说,你师兄云鸾道人已经明白了这个秘密,所以他才辛辛苦苦去找《荆门秘术》,为的就是用来对付你?”
云鹤道人说道:“我猜想他是这个打算。”
伏缨问道:“既然他有了这个练功的法门,还要和你争什么龙虎观?”
第五十七章 失马线索
云鹤道人说道:“借助畜生来修炼内力,毕竟不过是旁门左道的功夫,阿鲁台当年虽然凭借着这个法门纵横草原,却从未和我们中原的顶尖高手较量过,因此就算我云鸾师兄能够凭借这个技巧在武功上获得突飞猛进,但他还是更想得到龙虎诀的秘密,说不定他能利用这种假借的内力,突破龙虎诀的第一层。”
伏缨问道:“不知你为何将你们龙虎观中这么隐秘之事告诉给我们呢?”
云鹤道人说道:“一者是为了证明我的清白,二来你们都是真正的侠义中人,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伏缨问道:“坐视什么不管?”
云鹤道人说道:“这是我忘了跟你们细说了,练这门从马身上汲取内力的功夫后,要对体内的杂气进行散功,否则内力不纯,容易导致经脉错乱,走火入魔,而散功的方法,就是将体内的杂气凝聚在掌心,然后转移到别人的身上,而承受散功之人,则会五脏破裂,立时毙命!每练一次功,就要杀一人,像两位这般嫉恶如仇之人,难道会坐视不管么?”
朱雀和伏缨对视一眼,同时想起了伏缨在孟德昭府上所见到的那人,应该是那具被剖开肚腹的尸体,当时孟德昭告诉伏缨,那人是他的朋友,身中绵掌而死,现在看来,事情绝非这么简单,难道是因为他在练这门邪功,散功之际杀的人?
可是那是七八年前发生的事,为何各地的名马丢失一案,是前不久才发生的呢?
而且这个云鸾道人既然随着三公子去隋杨石窟的密道中盗取那本足本的《荆门秘术》,可以推测这位云鸾道人并不会这个从马儿身上吸取内力的功夫,否则也不用费这么大的功夫去偷书了。
那么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谁在搜集这些名马?搜集这些名马的人,是否就是为了练这门邪门的功夫呢?
朱雀想起一事,他说道:“若偷去那本《荆门秘术》的人是你师兄的话,那么在我们和二公子进入石窟密道之前,曾经和十二煞的人遭遇,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难道也是为了这本秘笈?”
云鹤道人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说不定双方同流合污。”
在云鹤道人说这些话的时候,三公子一直在旁边听着,也没有表现出惊讶之色,显然他早就知道了这一切,这时候他说道:“你们还记得那名假冒侍卫之人所用的功夫么?朱雀当时说是弹指神功,据我后来打听,练这种指力之人,手指都异于常人……”
云鹤道人说道:“不错,我师兄的确练过弹指神通的功夫,我没练过,你们看看我的手。”说着,他伸出两手给朱雀和伏缨看。
朱雀看了看,点头同意道:“不错,你的确不是那假冒侍卫之人。”
伏缨问三公子:“你们是怎么结识的?”他的这个问题问得很好,偿若是云鹤道人主动来找的三公子,说不定他会带着别的企图。
三公子说道:“三年前……应该就是三年前,我练功除了岔子,心中抑郁,便离家出来散心,那日到了龙虎观,见到云鹤道长,云鹤道长一见我的脸色,就指出我是因为练了阴气过盛的功夫才导致的,我当时大感惊讶,心道这位道长既然知道我的病根,当能治好我的病,可是云鹤道长却说他也无能为力,除非能找到扁鹊遗书……”
其后的事,朱雀和伏缨两人也都大致知道了,这两三年的时间里,三公子找遍了各个地方,甚至挖掘了不少古人的墓地,全都是一无所获,直到他无意中得知杨广当年建立了这么一处密道,这才生出了希望,他将此事告诉了云鹤道长,云鹤道长当即想到偿若能够找到扁鹊遗书,那么其他很多已经散迭遗失的古籍都应该能找到,包括那本《荆门秘术》的足本,所以他巧妙地让云鸾道人也得知了此事,本想趁云鸾道人出手时将他制服,哪知还是让他跑掉了。
这么看来,云鹤道人并不是那个背后行凶之人,当可以肯定了。
伏缨安慰云鹤道人道:“不过云鹤道长也不用这么担心那云鸾道人。”
云鹤道人愕然问道:“却是为何?”
伏缨说道:“既然云鸾道人去抢夺那本《荆门秘术》,可见他并不会这种吸取马儿内力的功夫,偿若他想从这本书中自己琢磨出方法,以阿鲁台当时之聪慧,也花了几年的功夫,又用了几十匹马才领悟,你师兄想来也不是一会半会就能练成的,就算练成,还需要好马供他练功,哪有这么快就能过来挑战你的?”
云鹤道人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不过凡事都有例外,说不定那阿鲁台因为是蛮夷之人,对内功领悟的差些,才用了这么长时间的。”
朱雀看到三公子脸上有了血色,忍不住问道:“三公子练了几日的扁鹊遗书,现在可好了些?”
三公子点了点头:“想不到扁鹊不但在医道上有这么高的成就,在筋脉气血上更是有独到之秘,他实在是一位了不起的人,我照着上面慢慢琢磨,前后几天的功夫经脉的损伤已经好得多了,至于什么时候能够彻底恢复,恐怕还要一段时间。”
云鹤道人也说道:“所以我才想从中借鉴一下,说不定能让我修炼的龙虎诀有了突破,我师兄既然得到了那本《荆门秘术》,我若是没有点进展,说不定真会将龙虎观拱手相送。”
伏缨听他们说得神奇,也想看看这本扁鹊所著的《内经》,只是不知如何开口,就在这时,李觅踪前来找他们,朱雀和伏缨立刻想起了李觅踪带着石跃几人去了衙门,查探他们有没有和名马失窃一案有关,他来王府找两人,应是有了一些结果。
朱雀见到李觅踪问起审讯的结果,李觅踪说道:“那些马全都对上号了,就是那些案子中丢失的马,我所料的不错,这些马都用染料染过,改了外貌,不是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朱雀说道:“我们也有了一些结果,咱们出去再说。”
当下三人跟三公子和云鹤道人告辞。
在离开晋王府前,朱雀又去跟晋王爷解释了一番,这云鹤道人的确就是真的云鹤道人,不用担心,晋王爷心生感激,让朱雀有时间便来王府,他要好生招待一下他。
朱雀客气了两句,有拜托晋王爷这段时间不要和杨耀宗发生冲突,以防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晋王爷自然答应了。
第五十八章 接头之人
离开晋王府,三人回到客栈,伏缨最是沉不住气,问李觅踪:“那些马暂时没有什么问题吧?”
李觅踪说道:“马没有问题,咦,你为什么这么问?”
伏缨也不瞒他,将云鹤道长今日说的话都告诉了他。
李觅踪也是头一次听到用马来练武,他说道:“真想不到会有这种事,既然如此,这杨耀宗就变得更可疑了,那定如说杨府的马都是孟德昭的,可是孟德昭为何将马放在他这里?而他还将其中两匹好马送给了王爷,你们不觉得奇怪么?”
朱雀说道:“奇怪只是咱们不了解事情的真相之前的感觉,咱们是否该去找孟德昭了?”
李觅踪说道:“现在我改变了主意,咱们不妨先去趟保定府,去查查这接马之人是谁。”
朱雀点头道:“不错,这接马之人,说不定才是挑起这些事端之人,只不过就连石跃等人将马送给谁,咱们又怎能找出此人呢?”
李觅踪说道:“咱们假扮成送马的人,然后跟着接头的人,不就能找到那人是谁了么?”
伏缨说道:“你是说,让咱们带着这六匹马去保定府?”
李觅踪说道:“你真聪明,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伏缨也同意了他的想法,毕竟不用先去见孟德昭,他心中也不用这么纠结了。
这六匹马果然都非凡品,三人六匹马,从太原府向保定府行去。
路上李觅踪告诉了两人和接马之人联络的记认,并然后问道:“依你们看,这位能够让孟德昭送来好马之人会是什么样身份的人呢?”
伏缨猜测:“应当是有权有势之人,否则又怎能差得动像孟德昭这样的人为他办事?而且最少懂得当年阿鲁台用马修炼内力秘密之人。”
朱雀一边骑马一边尝试着将内力送入马儿体内,却感到怎么做都难以成功,心中不禁佩服起古人的智慧,最少在千年之前,他们就找出了其中的秘诀,朱雀说道:“也说不定是一位武林大豪,在草原上生活过,若是咱们猜测得不错,这人要马就是为了修炼内力,那么此人的武功至少要有一定的底子,云鹤道人不是说了么,要汲取马儿的精力,本身的内力也不能低。”
李觅踪说道:“而且为了散功,汲取一次马身上的精力,就要杀死一人,要么此人修炼的次数不多,要么此人杀的人就太多了。”
想起可能因为练这邪功而发生的惨事,三人都感到心头沉重。
伏缨对李觅踪说道:“那晚我们看到你在看的那本《荆门秘术》竟然是关于养马的书,我们还以为不是同一本书,唉,原来竟真的是,我们开始时还以为是关于荆轲一氏杀人的本事。”
朱雀说道:“只要内力到了,什么杀人的本事也都轻易能够做到,这两日似乎没大见到十二煞的那群杀手有什么动静,孟德昭到底是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主人,咱们一时半会也确认不了,唉,朱人凤死了,铁梨枪死了,定如也死了,那魏青青和她的孩子到底去了何处,真让人难以捉摸。”
李觅踪说道:“以我往年查案的经历来看,魏青青此刻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伏缨说道:“原来黎一白曾经做过她的师父,怪不得她会加入十二煞,再加上她父亲魏长岭被革职发配,她的一生也算相当不幸了。”
说到这里,三人都感到心情不佳,不再说话,只是全心全意地纵马而行,这些名马奔跑之速,让三人如同御风而行,除了快之外,这些马儿颠簸的幅度也比平常的马儿小,骑起来显得非常平稳。
三人早上骑三匹马,下午换三匹马,除了吃饭投宿之外,其他时间都在马背上度过,只三日功夫,三人就带着马来到了保定府。
和前来接马的人约定在保定府的北大街,保定府靠近京城,又是一座大城,城内之繁华,不亚于京城的外城,大街上来往行人极多。
三人牵着六匹马,且这几匹马一看便知是极为罕见的好马,惹得行人侧目,对三人不断地指指点点,三人也都不以为意,很快他们来到了北大街。
保定府最有名的三条大街,分别是东大街,西大街和北大街,尤以北大街的房子最为高大阔气,这里住着城中最有钱有势的人,因为这里商铺不多,所以行人也少了些。
李觅踪在前方领路,来到北大街上最大的一棵梧桐树旁,这里就是石跃等人约定交马之地,三人在此等了两个多时辰都没见有人前来接洽。
伏缨带着怀疑地问道:“石跃那家伙是不是在骗咱们?怎么等到现在也不见人来?”
李觅踪摇了摇头:“不会,这几人分开问的,全都是说的这里,而且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犯法之事,所以也都没有说谎的必要。”
朱雀问道:“是不是咱们来得早了,还未到约定的日期?”
李觅踪又否认了此点:“从昨日开始,一连几天时间都在约定的时间内,咱们再等等。”
又等了一个多时辰,天色渐昏,就连李觅踪都不禁有些疑惑,难道那几人真的骗了他们?
他们来回张望,人没等到,却看到几个人拉着车子过来,看起来也不像来和他们接头收马的人。
可是这几人看着不像,却偏偏就是来找他们的人。
其中一人从怀中掏出一片纸,之上写着半个德字,李觅踪从怀中也掏出一片纸,纸上是德字的另一半,两相一凑,正好严丝合缝,乃是一张纸上的字被撕成两份。
看来是这几人了,李觅踪不欲打草惊蛇,将这六匹马都交给了他们。
这几人熟练的将拉来的车子套在马上,凑成六架马车,一人赶着一架马车,扬长而去。
朱雀和伏缨两人等到他们走远后,这才开始跟踪起来。
李觅踪因为轻功不如两人,怕在跟在后面露了馅会打草惊蛇,因此先去了约定好的客栈等候。
六架马车走在城中十分惹眼,这些人走了没有多久,六架马车就分开而行,朱雀和伏缨两人分开去追,一人跟着一架,朱雀跟着马车从城北门出了城,他不知道其他的马车是不是也跟着出了城,只认定眼前这架马车,出了城后,城外的行人少了许多,再追踪马车就显得有些突兀。
趁着周围的行人没有注意,朱雀来到马车后,一个铁板桥向后仰去,后背几乎着地,他双腿用力一蹬,人贴地窜入马车车底,朱雀抓着车厢底部的凸起,隐藏在马车底下,赶车的人只感到马车轻轻一震,还以为轧到了一块石头,浑然没有意识到车底下已经多了一个人。
第五十九章 马有失蹄
在马车底下的滋味可不太好受,车底的灰尘不断扬起,朱雀向旁边看去,想看看自己经过了什么地方,却只能看到时不时从旁边经过的人的鞋子和腿,很多人的身份,其实都可以从这些并不起眼的鞋子看出来。
穿草鞋和沾满泥土的布鞋的,自然不是商贩就是农人,穿麻耳鞋和芒鞋的,基本都是方外之人,穿软底轻靴皮札的,家境则要好的多等等,而朱雀从马车底是看不到穿官靴皂靴的,因为这些达官贵人,不是坐在轿子里,就是坐在马车中,很少会用他们官老爷的脚自己走路。
平常人吊在车底这么久,早就会双臂发胀,浑身酸痛,但朱雀何等样人,这比之他平时练功时则要轻松多了,马车奔驰了一会,转了几个弯,经过一片草地,这草中还有不少苍耳和一些带刺的草,因为已是深秋,这些草叶在半枯之时更是锋利,一些刺球甚至留在了朱雀的头发间,让朱雀吃足了苦头。
马车停了在了一间土屋前,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赶车的人从马车上下来,这人下车后,朱雀隐约看到此人穿的是一双云纹靴,这是一般江湖人常穿的一种鞋子,云纹靴下了马车,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土屋,朱雀隐隐感到有些不对,这么好的马怎么会被带到这荒郊野外的土屋旁,难道那懂得从马儿身上汲取内力之人,就在此地练功?
为了彻底查清真相,朱雀又在马车底下等候了一会,准备有人出来将马牵走的时候自己再出来。
可是自从这位赶车的人进了土屋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过来,又过了一炷香前后的时辰后,朱雀再也忍耐不住,从马车底下出来,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透,朱雀看到土屋里没有掌灯,心中感到不妙,忙推开了土屋的门,进去查看。
这土屋多半是附近瓜农遗弃的屋子,除了自己进来的这面土墙还算完整,其他的墙都坍塌了一半,土屋内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到了此刻,朱雀再傻,也知道自己上了当,看来此人早就发觉自己在跟踪他,却没有叫破,宁肯这匹马不要了,也不想让自己找出他们是谁。
朱雀将自己头发间苍耳的刺球摘掉,想起自己在车底吃灰,却闹了个毫无结果,让他如何不感到愤怒?思量着那赶车的人还没有走多远,朱雀纵身跃上土屋,四下查看,暮霭之中,东北角似乎有个人影,朱雀跳下土墙,迅速解下套在马车上的马,好在这马的鞍子未解,朱雀跨上马,向东北方向追去。
马是好马,离开马车后奔行如飞,很快追上了东北方向的人,来到近前,朱雀才发现那人原来是伏缨,原来他也追失了马儿,两人相视苦笑,伏缨说道:“我还在想,就算是我追丢了马,不还有你朱雀么?哪知你也这么无能,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朱雀虽然在气恼当中,依然听得好笑:“就算我无能,好歹我还有一匹马,你呢,不会连人带马都追丢了吧?”
伏缨说道:“还有马,哟,好神气!”
朱雀知道他是因为追失了人,心情极差,也不跟他一般见识,他说道:“好了,别生气了,这些人既然知道咱们在后面追他,定然是因为咱们在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让他们看出咱们不是原来过来送马的人,先回城,找到李觅踪,再商量下一步的打算。”
伏缨说道:“此刻城门都已经关了,咱们两人还好回去,你这匹马又怎么回城?”
朱雀想了想,说道:“丐帮的保定分堂就在城外不远处,先将马寄存在那,咱们翻墙进城。”
安置了马儿后,两人回了城,在约定的客栈见到李觅踪,李觅踪见到两人垂头丧气的样子,忍不住问道:“难道你们两人将马车追丢了?”
这话不过是李觅踪的玩笑话,以两人的身手,去追踪六架马车,偿若还能追丢,那真是奇闻了,看着两人都没好气搭理他,李觅踪这才不由得不信:“真追丢了?你们……”
伏缨说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追丢了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李觅踪还想再追问,被朱雀打断:“事已至此,咱们得想想别的办法将这人找出来,再追究我们是怎么追丢的也已经于事无补。”
李觅踪看看两人,知趣地没有再问下去,他说道:“以你们的身手和见识,也能将人追丢,那么看来此人一定是此处的地头蛇,咱们带着马一进城的时候,就被人看出了不对。”
朱雀点了点头:“说得有点道理,毕竟进城之人,带着六匹这么惹眼的马儿的人也不多,咱们带着马在北大街等了这么久,才有人过来接马,说明他们在做准备,他们分开离去,说不定街边有人告知他们那架马车后面有人跟踪,所以他们才会不用看就知道,宁肯将这些马车丢掉,并非他们突然有所发现。”
伏缨也不傻,本来觉得是自己追踪只是露出了什么破绽,被对方发现,正感到沮丧,听到朱雀这么说,情绪立刻缓和了过来:“一定就是如此,否则以我落地无声的追踪本领,他们也不会连头都不回地就知道我在后面跟着。”
李觅踪趁机捧了他一把:“是啊,以红缨公子的本事,若非他们提前得知你在后面,根本就不可能发现。”
朱雀见伏缨一副满脸受之无愧的样子,也懒得理会他,他问李觅踪:“你可知道保定府最大的地头蛇是谁?”
李觅踪点了点头:“我在保定查过几次案子,都和一个叫做皮货党的行商帮派打过交道,这些人开始时是做皮货买卖的行商,常年往来中土和草原,贩卖皮货,因为朝廷禁止汉人和鞑靼人通商,但京城的富人又十分推崇鞑靼人的皮货,物依稀为贵,越是买不到的东西越有人愿意花大价钱来买,所以这些人通过贩卖皮货都挣了大钱,有钱的皮货商不愿再冒险来回贩卖,便在保定落了户成为坐商,专门收其他人带来的货,因为他们买卖的都是朝廷明令禁止,所以这些人为了逃避官府的抄查,通常会用大笔的钱财行贿官员,后来形成了一个帮派,就是皮货党,皮货党和官府和绿林中的人交往极深,说是保定府最大的一条地头蛇,一点也不为过。”
伏缨问道:“既然这些皮货都是卖给京城的人,为何他们不在京城而在保定呢?”
李觅踪说道:“京城乃是太子之地,在天子脚下买卖私货风险更大,而且京中的官员又贪得无厌,一点小恩小惠难以疏通,保定挨着京城,查得不是这么严,只要肯花钱,他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朱雀说道:“我看八成和这些人脱不了关系,那鞑靼人的太师阿鲁台的后人知道如何从马儿体内汲取内力,说不定就是皮货商把这个方法带入中原。“
李觅踪说道:“只要看看孟德昭和他们中的那位来往密切,也就差不多有个结果。”
伏缨说道:“那咱们还等什么,赶紧去找他们问问。”
李觅踪说道:“此时太晚了,你们又奔波了一天,还是平日再去吧,咱们先去吃饭。”
朱雀虽然将人追失了,可是他在马车底下藏了半天,一身尘泥,早就觉得浑身难受,便让伏缨和李觅踪两人先去吃,自己在房间里洗个澡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