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修罗少年
大雪山占地极广，源源不断的风雪仍然从苍穹中倾泻而下，但在山脉上空时却直接被截断。
雪山上仿佛有一面镜子，挡住了所有可能落下的事物，然后愈堆愈厚，遮蔽了越来越多的光线，空间逐渐暗淡了下去。
积雪便在头顶，遮住了苍穹。
唐戈站在昏暗的山洞前，收回手指，剑气在指尖湮灭，他望着头顶庞大的光幕，满意的点了点头。
太清境的力量果然难以形容，他竟是用剑气化作屏障将风雪阻隔在外，同时也挡住了任何可能入侵的气息。
“多谢。”
山洞内传出雪姑娘的声音，下一刻陡然涌出无尽寒意，洞内风雪肆虐，仿佛苍穹深处的雪瀑源头。
唐戈轻叹了一声，他知道雪姑娘是在施展秘法“冰雪之极”。
此秘法会令天地元力发生恐怖的变化，所以她让唐戈屏蔽了整座大雪山，避免发生不必要的后果，也只有太清境剑道强者的剑气才可以完美的做到这一点。
“冰雪之极”可令雪姑娘迅速恢复伤势，甚至提升修为，但物极必反，这般做法给体内留下的暗伤也是不可估量的，当在未来某一日爆发的时候，怕是再难有复原的机会。
世人只知雪姑娘与世无争，对世间任何事都漠不关心，唐戈却知道她比谁都要关心这个世界。
某个时刻，忽有恐怖的力量从山洞内席卷出来，气浪扩散而出，覆盖了整座大雪山，疯狂冲击着上空的光幕。
唐戈身体表面浮现一层剑气光罩，阻隔着风雪气浪的侵蚀，不断摩擦出异样的元力光泽。
轰的一声！
天地震荡。
天空上的光幕因为气浪冲击而震荡起来，上方堆积的积雪疯狂散开，朝着苍穹深处爆射而去，看起来就像是反方向下的雪。
世界仿佛颠倒了。
唐戈在剑气光罩的笼罩下迅速向后退出千丈之远，却仍能感受到从山洞内爆发出来的恐怖力量。
若不是他太清中境的修为，此时恐怕已经灰飞烟灭。
不知过了多久，剑气光罩上的光芒渐渐淡了下来，唐戈眼中映着缓缓浮现的裂纹，无奈的叹了口气，再次向后退去，几个呼吸之间便退出了大雪山的范围。
风雪落在他的身上，再次来临的寒意令他无比清醒。
他望着剑气光幕笼罩下的大雪山，那座山洞泛着璀璨寒冰之光，格外显眼，就像是游客在欣赏玻璃展柜里的艺术品，只不过这个展柜异常巨大。
某座矮丘上有一棵孤独松树，积雪簌簌落下，露出青松的样子。
唐戈踩了上去，负手而立，静静的看着大雪山内的风起云涌，直到某个时刻他皱起了眉头。
山脉上空的剑气光幕上出现了一道极浅的裂纹。
雪姑娘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强大，尤其是在施展了“冰雪之极”之后，那剑气光幕撑不了多久。
不出所料，唐戈的眼底炸开一朵巨大的雪花，犹如雪崩一般。
剑气光幕轰然破碎。
无穷无尽的积雪坠落，掩埋了整座大雪山。
唐戈深吸了一口气，仍旧直直的望着山洞的方向，忽然他抬头望向风雪汇聚的苍穹深处。
一个黑点迅速放大出现在他千丈之外。
那是一道人影，全身包裹在黑衣之中，只有一双眼睛深邃骇人，如剑一般锋利。
唐戈静静的看着来人，说道：“青泱界来人？”
那人身上的气息不是昆仑界所有，便只可能来自外界。
“你就是红冥口中的那人。”
黑影的声音透着一股沙哑的感觉，就像喉咙里飘着沙子。
唐戈想到那个在远古战场遗迹中出现的异族强者红冥，说道：“看来红氏一族仍旧是青泱界的激进派。”
黑影瞳孔微缩，闪过一丝诧异，说道：“看来你的确如他所言的一般神秘，你认识红氏先祖红云寒？”
唐戈点了点头。
黑影森然一笑，说道：“你果然不是昆仑界之人。”
片刻后，他又有些诧异的说道：“可你这般年轻，怎么会认识先祖那样的大人物？”
唐戈看着他说道：“首先你说错了，我一直都是昆仑界之人，还有我认识红云寒是真的，有些事情没必要跟你解释，茫茫世界你不知道的太多了。”
黑影看了一眼远方大雪山深处的山洞，眼中流露出狡黠的意味，说道：那里面是什么？怎么会如此强？”
唐戈问道：“你是因为刚才的波动才出现的？”
黑影说道：“那般强大的力量就算在青泱界也是屈指可数，我想很快这个世界的强者也会察觉到。”
唐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忽然说道：“你的名字。”
黑影一怔，说道：“吾名红鸾，你想做什么？”
唐戈微微一笑，说道：“我总要知道将要死在我手里的人叫什么名字。”
话音落下，他消失在了青松树顶。
红鸾眼神骤变，他低估了唐戈的实力。
天地间忽然出现一道尖锐的鸟鸣声，风雪骤急。
一只巨大的红鸟虚影于风雪之中凌空而起，血色的羽毛犹如锋利的刀剑。
唐戈在天空某处现出身影，看着那只大鸟，不禁想起了女帝的不死鸟，又想起了比它小无数倍的血雀。
他化作一道剑光，冲向了红鸟。
砰的一声！
红鸟虚影瞬间崩碎，漫天血羽散落至四面八方，与风雪一起消失于虚空之中。
红鸾眼神再变，一声闷哼传出，已然重伤，他的右手手臂微微凸起，然后破开，溅出滚烫的鲜血。
同一时间，他脸上的黑巾碎裂成无数片，化作青烟消散而去，露出真容。
唐戈微微一怔。
那是一张精致的白皙面孔，双眸虽然看似柔弱，却有不服输的倔强，一对细眉犹如划过夜空的流星尾巴，红唇泛白，嘴角残留着一丝血迹。
她竟然是个女子。
“你知不知道怜香惜玉！”
她的声音不再沙哑，反而很是清亮悦耳，只不过因为怒气显得很是尖锐。
说完这句话，她的身躯便再也控制不住，摇晃了几下便坠入了下方的山里，在雪堆上砸出一个极深的坑。
唐戈静静的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数片血色的羽毛从雪坑里飘了出来，黑影紧随其后，拖着沉重的身躯靠在了一块巨石上。
唐戈身形一动便出现在她面前，认真打量着那张美丽的俏脸。
“你……你想干什么？”红鸾不安问道，想向后退去，才发觉身后被巨石挡住了去路。
唐戈微笑道：“除了你，还有哪些青泱界的人在昆仑界？”
红鸾冷哼一声，把头转到一旁。
唐戈的笑容瞬间变冷，一指点出，剑气激荡，贯穿了她的肩膀。
“啊！”
红鸾脸色骤白，剧痛令她哀嚎起来，艰难的低下头看着左肩上不断冒血的伤口，再看向唐戈时，她的身体已经被恐惧占满。
那虽然是一张少年脸庞，却好似地狱修罗。
第四百六十五章 拯救
红鸾不会想到，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竟会如此凶残，而且其实力境界竟然远超自己，仅仅是一个照面便被重伤。
此刻她的身体极为虚弱，气息紊乱不堪。
唐戈看着她说道：“昆仑界没你想象的弱，所有的失败都是源于自大，当年的青泱界便是如此，现在的你也是这般，这点实力也敢轻易现身？”
红鸾靠着巨石，心头猛颤，她在青泱界是天之骄子天纵之资，年纪轻轻便已经位居强者之列，没想到来到昆仑界的第一战便被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的少年重伤了。
这便是昆仑界的实力吗？
或许他是个隐藏极深的老妖怪吧？
红鸾这般想着，努力让自己紧贴着巨石而不倒下，肩膀和手臂上仍旧在不停的冒着鲜血，带走她的生命力。
唐戈又说道：“你的时间不多了，再不说你会死。”
红鸾死死的盯着他，目光从冰冷憎恨慢慢变成恐惧怯懦，当大雪山的风雪渐渐平息的时候才说道：“我只知道有一位红家前辈在昆仑界隐藏了很多年，至于他在哪里，做了什么，还有没有其他人，我一概不知。”
唐戈说道：“名字？”
“红云澜。”
红鸾犹豫了一下，盯着他的眼睛又说道：“他与红云寒先祖乃是同族兄妹，你听说过吗？”
唐戈平静说道：“没有。”
红鸾低下头，目光闪烁不定，眼底的光芒越来越淡，仿佛随时都会死去。
一团白光从唐戈的掌心中涌出，顺着红鸾的天灵盖汇入体内，霎时间她只感觉原本微末到极致的气息竟然在以一种玄妙的方式恢复着。
那般感觉，如雨后春笋一般。
“这是什么？”她惊讶问道。
“通天真气。”
唐戈完话，抬起头望向了北面的大雪山，一道娇小倩影在雪后初晴的天空中留下几道残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她是谁？”
雪姑娘问道。
红鸾的脸色红润了些，看着突然出现的少女，忍不住张大了嘴巴，这个年龄看起来更小的女孩气息怎么会这么强，甚至比这个少年还要强。
昆仑界的人都是怪胎吗？
唐戈说道：“青泱界来人。”
雪姑娘好奇的打量着红鸾，眼中的冰寒之色渐渐消散，说道：“千年前就是你们险些令昆仑界断了传承啊？”
红鸾微感心惊，说道：“那时我还没出生。”
“胆小鬼！”
雪姑娘撇着嘴说道：“你太弱了，我不杀你，但你知道该做什么吧？”
红鸾仍旧紧贴着巨石，气息微急，说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雪姑娘微微一笑，刚要说什么，却只听唐戈说道：“让她跟着我吧。”
红鸾一怔，看向那张平静的面孔，不知在想些什么。
雪姑娘看着唐戈说道：“怎么？你看上她了？”
唐戈没有理会这个问题，说道：“你的身体如何？”
雪姑娘正了正色，说道：“伤势恢复了，修为略有提升，但距离山主还是有差距。”
唐戈点了点头，说道：“已经很好了，毕竟山主可是积累了千年才有今日小神游境的道行。”
雪姑娘不屑说道：“本姑娘受的苦可是比他多太多了，早晚会超过他，然后杀了他。”
唐戈平静说道：“他在诛仙阵下受了伤，又与你大战一场，不过现在他的伤势恐怕也已经恢复了。”
“小神游境？那是什么？山主是谁？听起来比他们俩更强？”
红鸾听着二人的对话，不禁心生疑窦，心跳骤然加速，他们口中的那个人似乎强大的难以想象。
“先找山主？”雪姑娘忽然说道。
唐戈看了一眼红鸾，说道：“先处理净澜秘境。”
雪姑娘眉头一挑，道：“东海？”
唐戈想了想，说道：“净澜秘境现世，首先毁灭的便是鬼界，我去那里，你去东海。”
雪姑娘说道：“你要帮助鬼界？”
唐戈说道：“一损俱损，鬼界若没了，上界也会跟着毁灭。”
……
……
雪姑娘化作一团风雪去了东海。
唐戈带着红鸾回了朝天城，与宁知秋说了一些话便从大明宫地下进入了鬼界。
当然，红鸾与之同行。
“你们口中的鬼界是海国？”
红鸾飘在鬼界的上空，望着脚下已经被海水淹没小半的陆地，不禁微微失神，因为那些海水仍旧在蔓延着。
唐戈冲着她使了个眼色。
红鸾举目望去，昏暗的天穹深处，一道巨大的水柱倾泻而下，落入下方的漆黑大河中，不断扩散，吞噬着土地，很多人都已经被迫躲到了高山丘陵上。
所有人的眼中都充满了绝望。
无数强者迅速飞过天空，留下漆黑的剑光痕迹。
“你们是谁？鬼界有狱阵结界，你们怎么进来的？”
忽有数名鬼界强者从远处掠来，将唐戈二人团团围住，目露戒备之色。
红鸾脸色微异，看向唐戈说道：“什么是狱阵？我没感觉到。”
唐戈说道：“的确有狱阵，但是拦不住我，你跟着我自然感觉不到。”
“你们到底是谁？”一名鬼界强者看着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二人，不禁怒喝道。
唐戈的目光随意扫过，说道：“让白涯来见我。”
“大胆！掌界使大人岂是你想见就见的？”鬼界强者虽有惧意，却仍然强势。
唐戈无奈的摇了摇头，指尖有剑气萦绕。
“退下。”
忽有声音从远处传来，漆黑剑光笼罩着白衣身影疾掠而来。
“拜见掌界使大人！”
众人纷纷行礼。
白涯挥了挥手，然后看向唐戈，沉默了片刻，眼中流露出一丝纠结的神色，最后轻轻抱拳道：“您来此是？”
唐戈说道：“救你们。”
白涯示意众人散去，又打量了一下唐戈身后的女子，说道：“可是司狱大人请您来的？”
“他在净澜秘境。”
唐戈望向那道连接天地的水柱，说道：“你应该已经拿到鬼神怒了吧，带我去狱阵阵眼。”
白涯一怔，原来鬼神怒是被他送回来的，心神一动，他便带着唐戈二人飞速划过鬼界上空。
当那片深邃无底的黑色深渊出现在眼前时，唐戈才知道原来狱阵的阵眼竟然便在魂渊之中。
第四百六十六章 覆水难收？
天地无情，一旦发生灾难便无法自行收回，除非天地间的生灵施展逆天伟力而行。
红鸾站在魂渊上空，望着脚下深不见底的黑洞，心中的寒意久久不散，在她身后，汇聚了白涯等一众鬼界强者，就在不久前，唐戈化作一道剑光照亮黑暗进入了魂渊。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剑光从黑暗里飞了出来，冲向那道巨大水柱。
霎时间，剑光展开，化作无数道残影将水柱环绕，那些剑光残影渐渐膨胀，变作唐戈的模样。
无数道极细的光线从每一个唐戈体内释放出来，散发着极其精纯而凝实的剑气，随着剑光越来越盛，那些剑气也越发的强大起来。
剑气成网，足可以分割天地，自然可以将水柱分开。
泻落的海水被剑网拦腰截断，下方的海水坠落汇入冥河，沿着大地蔓延，但上方仍在不断落下的海水则全部被剑网兜住。
水流的速度极快，导致剑网随之迅速膨胀起来。
数道唐戈的影子不断释放出剑光，源源不断的朝着剑网汇聚，凝实着因为海水冲刷而渐渐变淡的剑光，网眼越来越小，直到可以阻拦住更多的海水。
鬼界不分昼夜，这般状态持续了很久，那些剑光凝聚成的人影越来越淡，剑网却越发的凝实起来，不再有海水坠落鬼界，可天空里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水球，并且依旧在不断变大，被一个剑气织成的网拦截下来。
直到某个时刻，那些身影彻底消散在虚空里，一道剑光从剑网中飞出，现出唐戈的身影。
他站在极高的天空里，脸色苍白至极，望着飘浮在空中巨大的水球。
鬼界的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但白涯等强者却难以放松下来，因为天空里的剑网随时可能破碎，海水随时可能再次落下。
唐戈望着水球，目光逐渐凝重起来。
红鸾望着那道在巨大水球前渺小的身影，美眸闪烁，原本的紧张和害怕渐渐消失，反而微微扬起红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是没法补的……”
唐戈自顾自的说了一句，没人听到，像是在跟另一个自己对话。
忽然间，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他的双手陡然结印。
一股滔天剑意陡然从地下深处汹涌袭来。
白涯等鬼界强者脸色骤变，纷纷望向魂渊深处，剑气便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剑气呼啸的声音如雷霆般猛烈，如同一条蛰伏无数年的巨龙在嘶吼。
“散开。”
唐戈轻喝一声。
忽有极大的吸力从魂渊深处释放出来。
红鸾、白涯等人迅速退到极远的天空里。
无论是冥河之水还是那些积在鬼界各处的海水都突然流动起来，以魂渊为中心形成巨大的漩涡。
黑色和蓝色的水汇聚在一起，朝着魂渊黑洞中流淌而去，像是无底洞一般，仿佛可吞噬世间万物。
随着时间流逝，那些被海水淹没的土地渐渐露出原本的容貌，只不过留下了一层极厚的淤泥，夹杂着无数幽暗的水草和不知名水底生物的尸体。
一股极重的腥气扑面而来。
唐戈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他看了一眼魂渊上的漩涡，凌空一指。
剑网上陡然射出无数道剑光，那些剑光交织盘旋，形成一条极长的通道连接到远处的魂渊上空。
哗啦！
水球里的海水沿着剑气通道澎湃涌出，在魂渊上空倾泻而下，坠入无底黑洞里。
就这样，海水从天穹上的裂缝中坠落，被剑网兜住，又沿着那条剑气通道流至魂渊上空坠落。
危局暂时解除。
包括白涯在内的鬼界强者皆是松了口气。
唐戈身形一颤，望向白涯说道：“尔等所有寂灭境以上的修行者需共同维持狱阵，百日后危机便除。”
“是！”
“先生大恩，吾等永世铭记！”
白涯等人纷纷恭敬行礼，然后便化作无数剑光冲进了魂渊之中。
……
……
“这个世界迟早要毁灭，你这救世主当了也是白当。”
大明宫地下深处的轮回殿中，红鸾看着那道盘坐在十二根石柱中央的身影，有些不屑。
唐戈周身弥漫着剑光，即便他现在有着太清中境的修为，在将鬼界的危机暂时解除后也损耗了太多剑气，不得不暂停行动以作休整。
红鸾见到他不搭理自己，忍不住冷哼一声，仰头盯着面前的石柱打量起来，这些石柱看似普通，却给了她一种极大的压力，那些压力来自灵魂深处。
“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伸出手抵在石柱上，一股冰冷触感传来，为何昆仑界的石柱会有熟悉的感觉？
“你感觉到了吧？”
忽有声音传来，红鸾一怔，看向了唐戈，后者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安静看着自己。
“感觉到什么？”她问道。
唐戈缓缓起身，残余剑光随着衣袂轻飘而消散，他走到石柱前说道：“石柱上是我亲手布下的阵法，一部分来自昆仑界，另一部分是你熟悉的气息。”
“熟悉的气息？”
红鸾略做沉吟，忽然惊声道：“是青泱界的气息！”
她的瞳孔骤然一缩，盯着唐戈的眼睛又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看来我没有用错。”
唐戈淡淡一笑，伸出手摸了摸石柱上斑驳的痕迹，又说道：“你可相信轮回一说？”
红鸾说道：“虽然我没有见过，但并不表示不存在。”
唐戈多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与旁人倒是不一样，这般想法与红云寒倒是有些相似。”
“你和先祖究竟什么关系？”红鸾再次忍不住问道。
唐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我便是轮回之人。”
红鸾瞳孔一缩，忽然间想到了什么，盯着他的侧脸说道：“难道你前世曾是青泱界之人？”
唐戈转过身看着她说道：“我某一世的确出生在青泱界。”
红鸾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他对轮回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早有耳闻，可当一个活生生的轮回者站在自己面前时还是难以克制情绪。
后知后觉中，她的脚底陡然生寒，说道：“某一世？你轮回了几世？”
唐戈抬头望向黑暗的穹顶，轻叹道：“这是第七世了。”
红鸾此时的心境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整个人就像雕像一般动弹不得，眼前的少年究竟是人还是老妖怪？
“不要这样看着我，我是人。”
唐戈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只是微微一笑，又道：“帮我个忙。”
红鸾的思绪已经混乱，木讷的点了点头。
唐戈认真说道：“替我启动这里的阵法，将潜藏在昆仑界的青泱界修行者全部引过来。”
第四百六十七章 太清镇境
“让我背叛青泱界？休想！”
红鸾猛然惊醒，双目怒睁，瞪着唐戈，眼底尽是怒火。
唐戈却是平静说道：“我看得出来你很怕死，但他们若是不来，你便是这座阵法的第一个祭品。”
红鸾娇躯微颤，惊恐的向后退了几步，视线扫过，除了十二根石柱便是看不清的黑暗，没有任何退路，但就算发现退路也逃不出唐戈的手掌心。
二人差距实在太大。
唐戈静静的看着她，忽然一笑。
“你看起来人畜无害，心肠怎会如此歹毒？”红鸾面色凝重说道。
唐戈说道：“青泱界千年前便进攻昆仑界，险些令传承断绝，如今你等又企图再犯，若不是看在红云寒的面子上，你已经死了。”
红鸾说道：“你也说了，红氏一族是青泱界的激进派，就算……若是来犯，定也是我族居多，你会放过他们？”
唐戈摇了摇头，平静说道：“我放过你不仅是因为你是红氏后人，而且你与红云寒的样貌有几分相似。”
红鸾目光微凝，忽然想到家族里的那些谣言，心头不禁猛颤起来，一股寒意悄然从脚底升起。
“你与先祖果然有不一样的渊源。”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唐戈淡声说道：“所以……你准备好了吗？”
红鸾瞳孔微缩，眼中的恐惧和不安逐渐敛去，不知过了多久说道：“我要怎么做？”
唐戈抬头望向石柱顶端的黑暗，说道：“此阵名为青天云烟阵，你以最正宗的青泱秘法催动，阵法气息会无声无息的融于昆仑界的天地元力里，那些青泱界修行者察觉到会来探查一番的。”
说着话，他看向红鸾，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最大的特点就是好奇心太重。”
红鸾一怔，木讷自语道：“原来是青天云烟阵……”
……
……
“你好生等候准备，待我回来便启动阵法。”
唐戈望着石柱顶端的黑暗处，红鸾已经隐匿于其中，说完话他便化作剑光离开。
轮回殿里陷入了长久的寂静，某个时刻从穹顶的黑暗里突然传出一声叹息。
“青天云烟阵是青泱界一道极为特殊而诡秘的阵法，传闻中创造这座阵法的人是……穆青枫……”
红鸾喃喃自语道，目光落在缠绕在身体表面的剑索上，骤然生出怒意，不禁低喝道：“混蛋，这是什么鬼东西，完全动弹不得！”
……
……
火山喷发，岩浆如血。
海浪滔天，深渊如狱。
方圆近百里的海域已经变成一片人间地狱，海水的颜色也变成暗红甚至趋近于幽黑的颜色，无尽的白烟升腾而起，带着极为刺鼻的气味。
上方的天空里，火焰、白光、青光、剑光渐渐敛没，露出四道身影。
女帝、司狱、裴秋寒的气息尚稳，只是脸色微微泛白，北易则是有些失神的望着下方的混乱海域，看起来更加苍老了。
“没想到净澜秘境竟如此厉害，就算我们四个联手也只能暂时镇压。”
裴秋寒面色凝重，眼底的白光渐渐变淡，如同纤尘不染的天空。
北易盘坐于虚空之上，虚弱的气息令他看起来轻飘飘的，却依然平静说道：“等人来应该就可以了。”
司狱问道：“等谁？”
北易闭上了眼睛，没有回答。
女帝垂着目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裴秋寒则是望向了极为遥远的东海畔方向，眼中流露出希冀之色。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因为火山爆发而升高的温度突然降了下来，而且越发的寒冷。
一团风雪划过苍穹。
北易睁开了眼，跟着另外三人一起望了过去。
那团远在天边的风雪转瞬间便出现在了百丈之外，一道娇小倩影从风雪中走了出来，看到此间情景时，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雪姑娘长这样？”
司狱打量着雪中少女的模样，竟然一时恍惚。
雪姑娘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情绪流露，说道：“净澜秘境现世，鬼界必定首当其冲受到波及，你这个司狱居然游乐世间，让一个外人去拯救鬼界？”
司狱冷哼一声，说道：“本座把断灵山借给他突破太清境，让他帮个忙又怎么了？”
雪姑娘目露鄙夷之色，随即视线扫过下方的混乱海域，说道：“东海畔的海岸线已经向岸上推移了千丈，不过好在这里暂时受到了控制，等他来，我等便一起布下太清镇境大阵。”
“太清镇境大阵？”
司狱小声嘀咕了一句，又说道：“为什么不叫轮回镇境大阵？”
裴秋寒无奈的摇了摇头，望向远方。
北易再次闭上眼睛。
女帝目光冰冷的看了他一眼。
雪姑娘说道：“这阵法乃是我上界先辈所创，与你鬼界有何关系？”
司狱有些不服气，却也无言以对。
众人心照不宣的安静了下来，并且一直沉默下去，直到天光淡尽，夜幕降临之后都不再有人言语。
夜晚的寂静令火山喷发和海浪翻涌的声音更加清晰。
女帝居高临下，凤袍微摆，带起淡淡的火光。
司狱身形一动出现在她身边，盯着那张冰冷的脸看了一会儿，说道：“女帝陛下，你的真凤血脉还真是强啊，杀了仇渊，就连裴秋寒都被你重伤了。”
说着话，他瞥了一眼远处的白眉男子。
女帝寒声说道：“有事说事。”
司狱搓了搓手，嘿嘿一笑，说道：“能不能分本座一丝血脉之力？”
女帝的目光骤然被杀意占据，她看着司狱低声喝道：“朕不杀你完全是因为你还有用，不然就凭这些年鬼界的所作所为，你已经死了！”
司狱身躯一震，迅速掠向远方，同事口中不停地嘀咕着：“不给就不给嘛，怎么这么凶！”
女帝看着他迅速远离，说道：“待镇压净澜秘境之后，便是你的死期。”
这句话很低很冷，另外三人都听的很清楚，杀意森然。
司狱说道：“至于吗？我只不过是开个玩笑。”
女帝冰冷说道：“朕指的是鬼界害朕侄儿，入侵昆仑山导致天雷降临，险些毁了西陆大地，这些事情都足以成为朕杀你的理由。”
司狱沉默下去，这些事情无论是不是他下的命令，有没有亲自参与，他都是鬼界司狱，自然要负上责任。
二人僵持沉默。
忽然间，一阵极其恐怖的吼声呼啸传出，海面骤然翻起巨大浪花。
一道极其庞大的影子从海水深处漂掠而过，隐约可见猩红双瞳。
第四百六十八章 奶奇
巨大阴影破水而出，遮蔽了星光，暗红色的身躯令夜空微微颤动，两扇翅膀更是卷起滔天风暴。
“穷奇……”
裴秋寒低沉出声，无论是凶兽猩红的双瞳还是寒冷的獠牙，都散发着邪恶而强大的波动。
上古凶兽穷奇，有惊天地泣鬼神之伟力，放眼人族修行界恐怕只有一人能够与之抗衡。
“卑微的人族，居然来了这么多人，可依旧不够看的。”
穷奇张开血盆大口，吐出人言，若不是在场的五位强者境界高深，恐怕当场便会精神崩溃、神魂破碎。
“我等会拼死守护，你毁灭不了昆仑界，咳咳……”北易盘坐于虚空，望着那道遮蔽了夜空的阴影，突然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人类，我给过你机会，却仍然执迷不悟，便去死吧。”
穷奇如雷鸣般的声音传出，海上浪潮随之猛增，激起数道水柱，夜空又暗了几分。
“这大家伙……还真是可怕。”
司狱咽了口唾沫，眼中却没有忌惮惧怕之意，只有好奇。
女帝伸出左手，指尖浮现淡淡的火光，就像是一朵朵妖异的花朵，她抬起头望着穷奇硕大的双瞳，说道：“凶兽穷奇，自古暴戾恣睢，人神共愤，如今汝又入世作乱，吾等必诛。”
穷奇仰天大吼，如枭雄狂笑：“尔等蝼蚁，如何诛我？”
女帝凤眉一挑，说道：“你把蜃龙给忘了？”
穷奇一愣，随即再度狂笑道：“哈哈哈！你认为她会帮你们对付我？”
它的笑声戛然而止，眼里出现不可思议与异常愤怒的神情。
女帝被火焰弥漫的左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金色手镯。
手镯极为精致，铭刻着神圣而玄妙的纹路，金光四溢，定不是俗世之物。
“猫狗尚有栓绳，汝这禁锢之物倒不是凡品，如今此物在朕之手，你又如何逃脱？”
女帝眼底闪过寒意，望着穷奇恐惧的眼神，唇角缓缓扬起。
“白宁，你为何如此待我？”
凄厉的怒吼从穷奇口中传出，震散了夜色，暗淡了星光。
……
……
唐戈没有立刻离开朝天城，反而在大明宫最高的殿顶站了很久，直到星辉洒落人间，一道黑影趁着夜色来到了此处。
“东海之局可能解决？”子夜直接问道。
唐戈望着明月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可以，但有些麻烦。”
子夜问道：“哪里麻烦？”
唐戈说道：“蜃龙和穷奇的恩怨持续了无数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变故也会在他们两个身上产生。”
子夜微惊道：“蜃龙已经将锁魂圈交给陛下，这还不足以表明态度？”
唐戈摇了摇头，说道：“锁魂圈只能压制穷奇的力量，并不能杀死它，若蜃龙有心除兽，为何不亲自出面？”
子夜眼帘微垂，沉默了许久说道：“非我族类者，其心必异！”
唐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望着星空深处，沉默不语。
子夜忽然说道：“朝天堂传来消息，听潮灵谷发生了一些变故……”
他还未说完，唐戈便紧接着说道：“念天下又和扁灵泉，也就是幽灵王站到了一起？”
子夜一惊，然后不可思议的点了点头。
唐戈说道：“可以猜到，他有自己的想法，海晴儿呢？”
子夜说道：“海谷主在抵达听潮灵谷山下时便失踪了。”
唐戈眼神微异，说道：“我知道了，这个给你。”
他伸出手摊开掌心，一颗金色珠子浮现而出。
子夜接过来，很是意外的打量着，珠子上散发的气息令他体内的真气都有停滞的趋势。
“这珠子可以暂时控制部分诛仙阵，我走后，你守着朝天城。”
话音落下，唐戈便直接化作一道剑光穿过黑夜，在夜空中留下了一道经久不散的痕迹。
……
……
女帝身下的海面浮现一道巨大的漩涡，这道漩涡并不是随着净澜秘境出现，而完全是因为她手中的金镯。
锁魂镯。
穷奇看着她手里的锁魂镯，眼中的情绪渐渐变成畏惧与害怕，甚至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很多，腰身微微匍匐着。
它是真正的上古凶兽，可与四大圣兽争锋的存在，拥有着难以想象的强大实力，却因为那个金镯害怕成这个样子。
女帝看着它说道：“锁魂镯是蜃龙所赠，传承自上古，专克凶兽，朕起初并不相信，但你的表现已经说明一切。”
穷奇的眼底深处闪过怒意，压制住内心的颤栗，说道：“锁魂镯只能压制我的力量，但还没有杀我的资格。”
女帝摇了摇头，看向某个方向说道：“你怕是还不知道她是谁。”
穷奇带着好奇望了过去，一个少女站在风雪之中，带着些异域色彩。
雪姑娘看着它，天真一笑。
那笑容看似无邪纯真，穷奇巨大的身躯却猛然一颤，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在心头浮现，骇声说道：“冰雪之力……这世间竟然有人能将这种力量修炼到这种境界！”
雪姑娘微笑道：“丢人！你这大家伙怎么这么胆小？”
穷奇露出森冷獠牙，四只巨爪抓着虚空，划出道道深邃的痕迹。
它想要逃！
忽然，一道火光照亮了夜空，火光中的金镯化作道道残影，迅速膨胀，以一种肉眼察觉不到的速度落到了穷奇的脖颈上。
“吼！”
惊天怒吼响彻而起，伴随着雷鸣，在海上掀起巨浪。
穷奇只感觉脖子上传来的束缚之感，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远远望去，一只庞大的凶兽在夜空下疯狂扭动着身躯，双翅间不断生出风暴，唯有金镯的位置纹丝不动，仿佛固定了在了夜幕中。
就像被掐住了脖子的恶犬，疯狂挣扎着。
不知过了多久，锁魂镯上陡然释放出无数道璀璨金光，磅礴的力量席卷而出，穷奇的身躯竟然迅速的缩小下去。
女帝和雪姑娘眼神微异。
裴秋寒瞳孔微缩。
司狱则是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北易平静的望着这一幕。
极端的时间内，穷奇的身形缩小了数千倍，原本的遮天身影竟然变得只有巴掌大小，就像是一只小奶狗。
虽然模样没变，但这么精致的凶兽看起来实在是令人害怕不起来，锁魂镯也随着它的缩小而变小了无数倍，束缚在脖子上，格外精致。
“过来。”
雪姑娘伸出手，风雪涌动，难以抗拒的吸力将穷奇吸了过来，落在她的掌心上，张着嘴咆哮，但听起来更像是恶犬无可奈何的吼叫。
“别嚎了！”
雪姑娘寒声喝道，然后托着穷奇放到眼前，四目相对，露出狡黠的笑容，隔着寸许距离说道：“小家伙，乖乖听话，否则冻死你！”
一股极冷的寒意从掌心中弥漫而出，穷奇的身躯立刻被裹上一层寒气，原本的奶吼声突然戛然而止，只剩下颤抖着的磨牙声。
“嘿嘿！”
雪姑娘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手托着穷奇，一手抚摸着它的脑袋，贴着身前，看起来很是享受。
这般动作持续了很久，天地间突然陷入莫名诡异的安静中。
“嗯……雪姑娘，能不能别撸狗……穷奇了，要不先干正事？”
司狱指着下方的火山和漩涡，眼神悻悻，难以想象刚刚凶神恶煞的凶兽转眼间便成了手中宠物。
雪姑娘看都没看他一眼，边撸着穷奇边赏着夜色边随意说道：“唐戈应该已经处理完鬼界的危局了，接下来只要等他来便可以了。”
司狱悄然松了口气，眼中忽然浮现莫名喜色，盯着被把玩的无可奈何的穷奇说道：“要不……给我撸一下？”
雪姑娘冷冷的看了过来，目光如剑。
第四百六十九章 六色圆盘镇秘境
虽然太清境强者的修为可以说是惊天动地，却也不能顷刻间跨越万里之遥。
从朝天城离开之后，唐戈用了两日半的时间抵达了东海上的净澜秘境。
六大太清境强者终于聚首，当然，按照鬼界的境界来说，司狱是轮回境。
唐戈的视线扫过喷发的火山和肆虐的海浪，双眸一直平静无波，直到他看到雪姑娘怀中的穷奇时，忍不住挑了挑眉说道：“白宁还真是有办法。”
雪姑娘微笑抚摸着生无可恋的穷奇，虽然气息没什么变化，但在场的几人都能够察觉到从她掌心中持续释放出淡淡寒气，涌入穷奇的身体里。
“鬼界怎么样了？”司狱问道。
“已经稳固。”
唐戈望向脚下的混乱海域，说道：“处理完这里的危局，鬼界便能彻底恢复平静。”
司狱松了口气，投来感激的目光。
唐戈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好像对鬼界没什么感情？”
司狱的锦袍上反射着天光，却是那般冰冷，脸上却挂着笑意说道：“表面上能够看出来的又有几分是真实的，你看到的都是我想让你看到的。”
唐戈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然后又看向女帝说道：“诛仙阵已经修复，珠子给子夜了。”
女帝平静说道：“好。”
唐戈又说道：“景鹿去落霞峰寻念师姐去了，但应该不会顺利，此间事了你也去吧。”
女帝凤目微凝，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唐戈吐了一口气，望向极远处的苍穹说道：“开始吧。”
话音落下，他便化作一道剑光瞬间出现在数千丈之外，与此同时，另外几人也迅速散开，各占一处方位，呈环形而立，下方便是火山与海啸肆虐的净澜秘境。
唐戈、女帝、裴秋寒、北易、司狱和雪姑娘六人呈六角之势占据虚空，磅礴的气息自体内席卷开来，力量之强大，迅速遮掩天空，甚至就连下方的混乱海域都都不显得多么恐惧了。
穷奇趴在雪姑娘的肩膀上，眼神轻蔑的看着这一幕，它若不是被锁魂镯困住，这六人皆是蝼蚁，对于这般毁天灭地的力量它却嗤之以鼻。
某个时刻，它的身躯猛然一颤，因为雪姑娘体内的寒气令它的灵魂发生了难以抗拒的颤栗。
它的眼神再变，望向极远处被无尽剑光笼罩着的黑影，眼底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恐惧。
雪姑娘和唐戈这两个被它视为蝼蚁的人竟然释放出了令它心悸的力量，除了山主，他们便是人族之最。
想到这里，穷奇只能老实的看着此间情景，不敢再生出任何异样反应。
苍穹深处忽然响起隆隆雷鸣声，六大强者皆是结出强大印法。
火凤遮天，火海蔽日，那是女帝的不死域。
黑暗如冥，剑气纵横，那是司狱的生死剑域。
白光如霜，蕴藏天地，那是裴秋寒的通天域。
青光圣洁，生生不息，那是北易的玄源古域。
冰之极致，雪落人间，那是雪姑娘的冰雪之域。
剑光如渊，如河如海，苍穹尽敛，光暗轮转，那是唐戈的临剑净界。
六大强者的气息遮住了整片天空，天地震颤，海浪激荡，无数道水柱直冲苍穹，弥漫着诡异的颜色，如同金铁所铸。
同一时间，六人的双手迅速变幻印法，六道太清域或者轮回域向上升起，隐隐有融合之势，渐渐形成一面巨大的圆盘。
圆盘六色，各有其能，皆威力无穷，开始旋转起来，速度越来越快。
不知过去了多久，旋转的圆盘陡然静止，无边气浪席卷而出。
“落！”
唐戈一声冷喝，六人的手指同时向下凌空指去，圆盘无声而落，却激起惊天风暴。
海面上的无数漩涡已经融于一处，化作一道更为庞大的漩涡，并且以某点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就像是一个极速旋转的陀螺。
轰隆！
火山口陡然炸裂，无数岩浆溅射到苍穹之上，然后便被落下的六色圆盘镇压下去，山体开始有巨石滚落。
直到某个时刻，海面上的漩涡已经有近万丈之深，火山也支离破碎，岩浆融于海水，化作无数道火线。
圆盘没入海面之中。
太清镇境大阵已成。
轰轰轰轰！
苍穹深处有无数道雷霆炸响，这片海域彻底疯狂起来，仿佛末日降临的场景，甚至就连千里之外的海兽都闻声远遁，海底深处的陆地上出现无数道深邃的裂缝，海水倒灌，流向未知的地底深处。
六大强者凌空而立，皆面无表情。
许久之后，当夜幕降临时，苍穹深处已经没有了声音，点点星光洒落，海面渐渐恢复了平静，偶尔会有海浪从远处涌来，然后朝着更远处的地方涌去。
那座火山已经没了影子，早已化作无数碎石，或是随浪潮远去，或是沉入海底。
“呼……”
司狱长吐了一口气，脸色微微泛白，身体却松弛了很多。
穷奇趴在雪姑娘的肩膀上，有些惊恐的咽了口唾沫，它没有想到这群被它蔑视的人类竟然真的镇压了净澜秘境。
它的口中发出一声低吼，却没有任何威胁之意，反而显得垂丧了很多。
“看来这小穷奇也没有想到我们能够镇压净澜秘境。”
司狱嘿嘿一笑，又掠到雪姑娘身边，一脸好奇的打量着她肩膀上的小兽，每次伸出手挑逗，都会迎来穷奇奶凶的目光。
“除不掉它吗？”
北易看向唐戈问道。
唐戈摇了摇头，说道：“锁魂镯只能压制它的力量，如果真的强行杀死它，它定会拼死反扑，造成的后果就连蜃龙都无法想象，只能暂时困住它。”
北易面色略有些难看。
雪姑娘却是突然说道：“没事，先让它跟着我，反正我一个人也无聊的很，白宁也放心。”
“好。”
唐戈说了一句，然后便在夜空之下疾掠而过，化作一道剑光消失在了远方。
一团火光紧随其后，女帝也朝着大陆的方向消失不见。
“着什么急？”
司狱有些疑惑的望着消失在天边的两道人影，微感怅然，他伸手去摸穷奇的脑袋，却只摸到了一团风雪。
雪姑娘已经消失在原地，天边出现一团风雪，缓缓消失不见。
司狱叹了口气，脸色骤然一变，一团如霜的白光如雷霆一般朝着他的面门射了过来。
“裴秋寒，你干什么！”
他瞬间移动，躲开了这道攻势，一脸愤怒的望着那个白眉男子。
裴秋寒眼神冰冷的说道：“岑夫子和无数昆仑山弟子的命，你必须还。”
司狱的脸色逐渐沉了下去，漆黑的剑光在身体表面缓缓浮现。
北易看了他们二人一眼，没有想要阻拦的意思，随即化作一道青光消失在天边。
第四百七十章 念家
净澜秘境被镇压后，鬼界从天而降的海水瞬间消失，那道裂缝也被黑暗弥漫着，看不出任何痕迹。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魂渊之中走出数道身影，每个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的带着伤势。
白涯望着天空中缓缓散去的剑光，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他的手中还握着神兵鬼神怒，此时也显得暗淡无光。
一道矮小身影从大地上飞速奔来，在冥河畔停住脚步，刘海遮住额头，颇显童真稚气。
白涯将鬼神怒朝着他扔下，同时说道：“辛渝，去将鬼神怒交给唐戈。”
小男孩抱着剑，眼中流露出异样的神色，重重点头，然后飞也似的跑远了。
……
……
听潮灵谷位于东海畔群山之上，因为净澜秘境现世的缘故，海岸线已经上升了千丈，一些矮山更是已经被淹没。
扁灵泉立于孤峰之上，看着脚下近了太多的海面，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不去了？”
念天下不知何时从他身后出现，眼神古怪。
扁灵泉说道：“净澜秘境已经被他们镇压了。”
念天下肃然说道：“那六人皆已是昆仑界至强者，上面还有山主这位强大的存在，我们又如何能够对付？”
扁灵泉沉默了片刻，说道：“那就再等等，不过也不会太长时间，我们的机会马上就会到来。”
念天下眼底一寒，说道：“不突破太清，你什么都做不了。”
扁灵泉转过头看着他，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突破呢？”
……
……
西陆齐地，落霞峰。
景鹿在山中穿行了数日，没有见到任何人影，甚至连山兽的踪迹都没有，更别说念芷苓和念如音的影子了。
山腰处的湖泊是一番别致的风景，她便在湖畔柳树下坐了下来，一晃便是数日时间过去。
天地间一片安静祥和，无声无息，太平盛世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直到某一日，念芷苓沿着山间小路从山上走了下来。
景鹿有些意外，毕竟她搜索了数日也没见到任何人影。
“景崖主，别来无恙。”
念芷苓微笑示意，看不出任何异样。
景鹿从湖畔起身看着她说道：“我是来找你姐姐的。”
念芷苓平静说道：“姐姐不在此处，阁下还是请回吧。”
景鹿双目微凝，身形一动便出现在在她面前，说道：“念小公主，我不想浪费时间，整个落霞峰我都已经找遍了，所以只有你知道她的下落。”
念芷苓笑了笑，说道：“崖主说笑了，就像你没发现我在山顶一样，说不定你也没有发现姐姐，再说了，谁说姐就一定在落霞峰上的？”
景鹿盯着她的双眼，说道：“你可能不知道，她与我在昆仑山上相交十年，有些秘密只有我们知道，我能够察觉到她的气息就在这落霞峰上。”
念芷苓轻叹了一声，伸出手扫过周围，说道：“既然崖主坚持，那就请好生寻找一番，我不拦着。”
景鹿眼底浮现剑光，说道：“我更愿意从你身上直接找线索。”
念芷苓神色微异，刚要说些什么，身体瞬间被数道剑光困住，这么近的距离，景鹿突然出手，她完全躲闪不得。
那些剑光如跗骨之蛆，无论她如何挣扎都奈何不得，甚至连外泄的真气都抗拒不了分毫。
“你做了什么？”念芷苓冷喝道。
景鹿微微一笑，说道：“昆仑山剑道，自有其玄妙之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告诉我念师妹的下落。”
念芷苓盯着她，眼神变幻不定，不知过了多久，天地间的温度突然迅速升高了起来。
二人脸色皆变。
一道火光到来。
湖面泛起涟漪。
凤袍舞动，带着数道火焰流苏。
女帝站在湖畔，看着念芷苓说道：“朕对你太失望了。”
念芷苓脸色暗沉，眼神闪躲，心头猛烈跳动起来，说道：“姐姐……”
景鹿挥了挥手，剑光散去，然后退到远处，眼下的局面还是要这姐妹二人自己解决，她只能做个旁观者。
女帝缓步走来，平静的看着自己这个最小的妹妹，在她面前半丈的位置驻足说道：“是因为念原？”
念原是齐王的名字。
念芷苓沉默片刻后，面色苍白的点了点头。
女帝背起双手，侧过身走了几步，目光微垂，随着地面而移动，一些往事逐渐在脑海中浮现出来，她说道：“你认为朕做错了？”
念芷苓轻咬红唇，说道：“你没有错，只是二哥他……”
“可怜？”女帝看了她一眼，又道，“还是你觉得帝位本该归他？”
念芷苓瞳孔微缩，低下头去，欲言又止。
女帝转过身，看着她的侧脸，眼底闪过一抹柔色，说道：“朕用了数年时间才彻底掌控诛仙阵，你可知为何？”
念芷苓一脸茫然的看了过来。
女帝继续说道：“诛仙阵乃是天下第一大阵，威力无穷，更是有极强的反噬作用，以朕的真凤之躯尚用了数年时间才得以掌控，念原那孱弱身躯又如何承受，定会灰飞烟灭，若非如此，又岂会有敌境作乱，朕又岂会让如音去和亲？”
言语虽然平静，却蕴含着复杂的情绪，愤怒和不甘交织。
念芷苓娇躯一颤，颤抖着说道：“你为何不说？”
“朕以为你们会懂的。”
女帝闭上了眼睛，轻声说道：“你我兄妹五人，只有朕一人觉醒了真凤血脉，皇权帝位朕何曾贪恋过，念天下出走，念原病弱，如音与你又年幼难为，大周的重担朕只能承担，你们远远想不到诛仙阵究竟有何威力，却一直认为是朕心狠手辣，不顾手足亲情。”
念芷苓眼眶一红，嗓子里如青烟漫过，难受至极，无数言语难以吐出，望着那道威严的身影，情绪极其复杂。
“跟我回家吧。”
女帝平静说了一句，猛然伸出手对着湖畔大柳树用力一抓，庞大的吸力令湖面激荡、柳树震动，一道白衣倩影从树中飞了出来。
正是念如音。
她看到此间三人便能够猜到十之七八的情况，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念芷苓。
“唐戈让我给你们带个话。”
景鹿突然打破沉寂，说道：“扁灵泉便是幽灵王，齐王后天觉醒真凤血脉也是因为他的玄血幽书，现在齐王和念天下应该在听潮灵谷。”
一团火光离开了落霞峰，去往的方向正是东海畔，只留下了一道空旷声音。
“我去接他们回家。”
第四百七十一章 行走在黑暗中
夜色苍茫，昆仑山屹立世间无数岁月，始终巍峨。
剑光在黑暗中湮灭，露出唐戈的身影，源阵没能挡住他的脚步，就连山主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就这么悄无声息的，他出现在了昆仑山中。
天地皆静，山中无人。
唐戈立于某座山巅上，面无表情地扫过空荡荡的夜空后，便化作一道剑光朝着群山深处掠去。
很快，他便接近了一处终年被浓雾笼罩的地方。
这里是玄机秘境的西面一角。
玄机秘境由十一座环绕而立的孤峰形成，眼前被浓雾遮掩的山体便是其中一座，裸露出来的部分由泥土和巨石凝聚而成，已经生了些绿意。
这座山看起来更像是后天形成，却还是循环往复的有植被生长。
生命就是这样，无论多么贫瘠的地方，在无数年的风雨灌溉后，自然会被绿意覆盖。
唐戈朝着远方看了一眼，隐约能够看到那座飘浮在高空的岛，沉默了片刻便沿着山体朝着浓雾里走去。
雾气转眼间吞没了他的身影，一种诡异阴森的感觉渐渐弥漫而出。
近在咫尺的土地上存在着一条无形的界限，雾气始终聚集在界限的一侧，无论如何猛烈翻涌，也不会越雷池一步。
唐戈知道，那是玄机秘境的结界屏障。
……
……
不知过去了多久，寂静的黑夜中，一道人影从夜空中如陨石般迅速掠过，却没有任何声音。
暗红之光闪过，他落在了浓雾笼罩的山体之下。
正是昆仑山飞雪崖主叶浒。
他看起来十分谨慎，眉头微微皱着，满怀戒心，时不时地朝着四周张望着。
浓雾遮掩的山体之下，他缓缓绕了几个来回，最后站在了那片浓雾前，脸色复杂，竟然恍惚失神，似乎在思考进去还是不进去呢？
……
……
唐戈没有动用神通，只是沿着山体缓慢行走着，身体表面弥漫着剑光，周围的雾气对他自行避让开去。
直到某一刻，他停住脚步，摊开左手，掌心中金光闪烁，似有一团流动的金色液体若隐若现，散发出的光辉带着一股肃穆庄重之意。
金辉向四周散发出去，唐戈的脸像是涂上了一层金漆，冷漠至极。
原本盘踞在周围的雾气，陡然间向后退去，空间很快便通透起来。
唐戈盯着掌心中那团金色的液体，忍不住目光微凝，当年他带着昆仑印进入雷霆之源，一番生死之后，便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他侥幸活了下来。
昆仑印在雷霆之源的作用下恢复原本的力量昆仑之心。
唐戈知道这团液体并不是昆仑之心的本来面貌没人知道昆仑之心应该以什么样的面貌示人。
这件超脱圣物的宝物可以是液体，也可以无形的融于他的身体。
同时，昆仑之心是星罗无极大阵最重要的核心之物。
随着多年的接触，唐戈渐渐明白，昆仑之心中的昆仑二字指的并不是昆仑山，而是昆仑界。
昆仑界的心，便是最重要的存在。
金辉流转，无形的力量弥漫开来，眼前逐渐开阔的景象也令唐戈心神微颤，神秘的山体中，突兀的出现了一个无底大洞，就在他的脚下不远处。
他握住金色液体，光芒从指缝中溢出，很是神秘，直接朝着无底洞跳了下去。
这个洞深不可测，黑暗幽冷，好在那些从指缝中渗透出来的金光可以短暂的照亮周围。
光芒所及之处，黑暗灰飞烟灭。
随着唐戈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黑暗中开始出现数道极细的银光，如同雷电一般撕裂黑暗，却又如鬼魅一般神出鬼没。
突然间，所有的银光凭空乍现，响起刺耳且毛骨悚然的声音，一瞬间，不仅黑暗被驱散，就连唐戈指缝间的金辉都暗淡了几分。
狂风呼啸，犹如恶魔呜咽。
唐戈面无表情，手掌微微用力，金辉再一次明亮起来，向四周慢慢扩散。
不知过去了多久，银光消失了，风声随之湮灭，那些无形的难以形容的力量也消散而去，黑暗重新沉寂。
当脚下的虚浮在某一瞬间变得坚硬凝实的时候，他落到了地面上。
唐戈抓着金辉，双眸浮现剑光，数道剑识飞了出去，无声无息的融于黑暗中。
不多时，他神色一凝，径直朝着某个方向走了过去。
遥远的黑暗深处，隐隐有一座巨门的影子。
……
……
山脚下的叶浒已经在浓雾前方驻足了很久，如雕像一般僵硬，纹丝不动。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的身体忽然一动，抬起了右脚。
忽然间，他的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刚刚的一瞬间，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浓雾深处似乎传出了奇怪的声音。
似鬼哭，又似雷鸣。
玄机秘境由十一座孤峰组成，这一座是最神秘最特别的一座，但知道此峰秘密的只有那么寥寥几人。
山主一直都知道。
唐戈是在很多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得知的。
叶浒是不久前从山主那里得知的。
身负山主暗中交代的奇怪命令，叶浒并不知道唐戈已经进入浓雾深处，此刻的他还是有些纠结犹豫。
下一刻，他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一步踏了进去。
……
……
黑暗总是容易让人迷失。
而唐戈从来不会在黑暗中迷失，令他迷失的只有时间而已。
他停下脚步抬起头，望着那座青铜巨门，金辉从指缝中散发出来，洒落在古朴深沉的门上，似乎将尘封的历史一点一点的掀了出来。
地下深处的黑暗极为浓郁，就算是昆仑之心的金辉也不能逼退。
唐戈握着金辉朝着青铜巨门走了过去。
轰！
低沉的声音传来，青铜门打开了一条小缝，又缓缓关上。
……
……
黑暗中安静到了极致，自从那道关门的声音消失之后便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除了指缝中的金辉，便只有双眸里的剑光。
可光芒并没有声音，不过好在还有光芒，否则在视力和听力都不存在的情况下，人的心境定会发生混乱。
黑暗深沉如海，唐戈看不到丈许范围外的任何东西，或许这里宽广如天，又或许狭小如室。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但感觉上仿佛已经过去了数个时辰，就连呼吸都渐渐变得沉重起来，不是因为太累或者消耗太大，完全是因为这里极为压抑的环境。
突然间，金辉猛的一闪。
唐戈举起左手，静静的看着，刚刚那一瞬间，分明是指缝中透出的光芒晃动了一下。
这不是烛火，怎么会有这种反应？
下一刻，唐戈猛然向黑暗深处望去，似乎有什么声音从那里传了出来，他坚信那不是幻听。
当一股极深的寒意扑面而来时，他确定那是真实存在的，并非幻觉，也非幻听。
黑暗中定是存在着神秘的存在。
一股陌生、冰冷、强大的气息慢慢从黑暗中渗了出来。
唐戈屏住呼吸，目光透过昆仑之心散发的金辉极目望去，同时耳朵认真捕捉着任何可能出现的声音。
某一刻，一道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进……来……”
第四百七十二章 人间血阵
唐戈的感觉很不好，并不是因为那道声音，而是随着声音传来的血腥之气。
他沿着黑暗继续走去，直到眼前的视线开阔了起来。
虽然光线仍旧暗沉，但至少让他看清了一些情景。
还算宽阔的空间里，四周和头顶皆是漆黑的岩石，如大碗倒扣一般，一座诡异的祭坛坐落在这片空间里。
祭坛上有九尊漆黑的雕像环绕而立，不知是用何物所铸，表面光滑如镜，每一尊都有两个成年人那般高大，而雕像的样貌更是匪夷所思，皆是奇形怪状而又凶狠的猛兽。
九者皆不同，却又皆诡异森然。
唐戈的视线扫过九尊凶兽雕像，目光最后定格在了它们的兽瞳上，血色深沉，甚至散发着凶煞之气。
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九尊雕像环绕的空间里弥漫着。
唐戈收回目光，低头沉思了良久，金光映着他的脸，驱散不了任何情绪。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猛然抬头，望向祭坛中央的空间里。
一团黑光汇聚，隐约可见一道模糊不清的光影，似人形，又似一朵黑色的云，低沉的声音从光影中传了出来。
似乎是呼吸声。
人类还是凶兽？
唐戈这般想着，握着昆仑之心的手微微用力了一些。
“你是谁？”
光影中忽然传出人言，只是很是沙哑，像是将死之人。
唐戈面无表情的报了名字。
“唐戈？”
光影迟疑了一下，说道：“好像听说过，本座是仇渊。”
……
……
仇渊是贪狼殿的前代狼王，虽然突破了太清境界，但已经死在了女帝手上，这团黑色的光影又是怎么回事？
唐戈目光如剑，盯着祭坛上的光影沉默不语。
“不要意外，我的确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只剩下了一口气，或者说只是一道思想吧……”
光影浮动，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散去。
唐戈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无奈和心酸，完全没有狼王睥睨天下时的霸道和骄傲。
“你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唐戈问道。
仇渊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唐戈的目光扫过祭坛上的九尊凶兽雕像，那些猩红的兽瞳令他的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随即摇了摇头。
仇渊说道：“这里是人间血阵。”
唐戈眼神一凝，说道：“何为人间血阵？”
仇渊说道：“这里便是。”
虚无缥缈或者说是模棱两可的回答，唐戈一头雾水，索性问道：“这里的作用是什么？”
“吞噬人间的力量。”
仇渊的声音中明显充满了恐惧和畏惧，哪里还有半分一代强者的姿态。
“什么是人间的力量？”
唐戈忽然感觉到从掌心中传出的异样，低头看去，昆仑之心的光芒又一次晃动起来，他心神一动，便将昆仑之心融于了身体之中。
光影缓缓飘着，仇渊说道：“人间最多的力量便是修行者，这座人间血阵便是用来吸收修行者的力量的，我是最近的一个，也是最强的一个。”
唐戈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座阵法是山主所布？”
仇渊说道：“我在朝天城被女帝击败之后，仅剩下了一口气，被山主以通天手段带到了这里，那时我才知道这里有这么一座这般逆天的阵法。”
唐戈终于明白，仇渊的恐惧完全是来自于山主，他说道：“这座阵法存在了多长时间？”
仇渊沉默了一会，说道：“接近千年，我是阵法吞噬的唯一一位太清境修行者，或许是因为时间太短，也或许是因为实力太强，所以直到现在还留着一道神智。”
唐戈亦是片刻的沉默不语才说道：“千年时间……不知有多少强者被吞噬炼化，这些力量又都去了哪里？”
光影中突然传出因为极度恐惧而产生的颤抖声音，就像人在寒冷时的颤栗，但仇渊的颤栗却是来自灵魂深处。
许久之后，他终于说道：“起初我也不知道，可现在想想应该全部都被山主吸收了，或许也可能被他暂时以某种形式储存起来，等待时机再做处置。”
唐戈心头猛颤，一个恐怖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仇渊又说道：“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但这件事必须有人知道，你最好能活着出去。”
这一次他的声音很是坚定。
唐戈的目光再一次落到那些猩红的兽瞳上，不禁紧紧皱起了眉头，说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光影变得平静如水，甚至连飘浮的动静都静止了下来，仇渊的声音也随之平淡了许多：“前些日子，我连续察觉到有两股强大的力量汇入人间血阵中，那是太清境修行者的力量。”
唐戈眉头紧皱，片刻后忽然说道：“难道是孤罗和尤东桀？”
“是他们？难怪这么熟悉！”
仇渊惊呼一声，声音忽然又变得有些失落说道：“没想到孤罗也死了，希望贪狼殿还有扛鼎之人。”
世人皆知，仇渊和孤罗是贪狼殿的两代狼王，更是一对传奇师徒。
唐戈渐渐敛去脸上的神色，就连眼中的情绪都变得极淡，沉默片刻后说道：“他们二人皆已陨落，却还有残余的力量回到了这里，应该是山主提前埋下的手段，可为何只有你还有神智留存？”
空气中变得极为安静，没有任何声音，就连九尊雕像的兽瞳都暗淡了许多。
仇渊沉默下去，光影凝固，许久后才说道：“难道他还想让我做什么？”
唐戈不解，又问道：“你可知道这座阵法吞噬了多少人的力量？”
仇渊说道：“很多很多，难以估量，虽然绝大部分都是修行者的力量，但似乎还有其他的力量？”
唐戈微微挑眉，说道：“什么其他的力量？”
仇渊说道：“不知道，昆仑山何其之大，人类不知道的存在太多了，那些不能吸收的力量更是神秘而强大。”
唐戈默然，雷霆之源里的雷霆之力，九天之上的星辰之力，甚至还有空玄门里的神秘力量等存在，都是人类可望不可碰的强大之物。
很明显，山主是想提升自己的境界，但之后呢？
提升力量之后，他又要做什么？
唐戈忽然说道：“一位太清境强者的力量可以超过数十位甚至上百位无相境修行者，如果女帝那几个人都被吞噬了，这座人间血阵……”
“很可能达到山主想要的结果。”仇渊紧接着说道。
唐戈低声幽幽道：“难道昆仑界突然有这么多人突破太清境是有原因的？是山主在暗中操控？”
光影中传出一阵惊咦，仇渊说道：“你是说山主做了一些事情，令这些人突破，然后再夺取他们的力量？”
唐戈嗯了一声，视线再次落到九尊凶兽雕像上。
忽然间，那些兽瞳上的猩红之色陡然明亮起来。
“是你！”
身后忽然有震骇之声传出。
唐戈转过头，看到了叶浒那张异常惊恐的脸。
第四百七十三章 上古最后一条龙
当年那个在叶浒面前犹如蝼蚁的师弟，现在已经远远超过他，成为了昆仑界的顶尖大物。
他站在黑暗与光明的交汇地带，身体僵硬，面色呆滞，瞳孔紧缩的看着那个缓缓转过身的少年。
“叶师兄。”
唐戈微笑说道。
叶浒僵硬的手臂微微动了动，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按照山主的说法，知道此地存在的只有他们二人，为何唐戈会知道，而且安全的到了这座地下祭坛？
唐戈说道：“这个不重要，我想知道你来做什么？”
叶浒的情绪逐渐朝着平静恢复，沉默了一会，冷漠说道：“没什么。”
忽有冷冽剑气席卷而至，层层环绕，将他困在原地。
“你！”叶浒不禁失声。
“你最好还是说出来。”唐戈平静说道。
叶浒的身躯再次紧绷，环绕在身体周围的那些剑气极为强大，怕是触碰便会血气停滞，片刻后他说道：“山主的伤势在恢复的最后关键时期，他让我来这里开启人间血阵的封印。”
唐戈眉头微挑，道：“然后呢？”
叶浒说道：“他只是告诉了我启动之法，至于会发生什么后果，那我便一概不知了。”
唐戈说道：“你还真是忠心。”
话音落下，他高高举起左手，掌心向上，无数道剑气如同风暴一般席卷而出，朝着漆黑的崖壁涌去，很快便将这片地下空间彻底笼罩。
片刻后，又有金光从掌心溢出，融入了一那层剑气屏障上。
叶浒感受到金光中的力量，有些熟悉，似乎是昆仑印，但却比昆仑印更强。
“启动吧。”唐戈说道。
叶浒看着眼前的剑光渐渐散去，行动恢复自由，犹豫了一下便朝着祭坛上走去。
九尊雕像犹如真实的凶兽一般，血色的眼瞳透着恶魔的眼神。
祭坛上那团如云一般的黑色光影在叶浒出现之后便一直平静无声，直到叶浒走到祭坛上。
“唐戈，你一定要活着出去。”
仇渊的声音从光影中传出，随着声音的湮灭，那团黑色光阴也渐渐散去，消失在虚空之中。
祭坛中央变得空空荡荡。
叶浒怔在原地，对于刚刚的声音感到震惊和骇然，他回头看了一眼唐戈，后者仍旧是一副平静模样，只是不留痕迹的点了点头。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张深青色的符纸，弥漫着一层如雾状的青色光泽，上面的纹路古老而神秘。
屈指一弹，符纸飘到上空，青光陡然明亮，像是一盏明灯，又像是一轮青色的月亮。
一道悠远的声音穿了出来。
仿佛穿越了时间和空间，进入了唐戈的耳朵里。
他的身躯猛然一震。
那声音他很熟悉。
龙吟声。
随着青光持续散发光辉，九尊凶兽雕像的眼眸也越发的猩红起来，在某个时刻陡然射出十八道血色光束，笔直的没入了青色光团之中。
祭坛变成了囚笼，被十八道血色光束遮掩，就像是红油大木的房梁。
若是说先前的龙吟声是空旷悠远的，现在出现的声音却是恐怖骇人的。
吼吼吼吼吼吼！
连续不断地怒吼声从祭坛上传开，明显非同一物发出，如群魔乱舞时的混乱叫声。
唐戈脸色凝重的看向那九尊凶兽雕像，确定声音是从他们身上发出来的，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些雕像是何物。
最古老最原始的传说。
龙生九子，九子不成龙，各有所好。
……
……
叶浒站在祭坛上，眼中映着十八道血色光束和青色光团，耳畔接连响起的兽吼声令他的灵魂颤栗到了极限。
忽然间，青光骤然膨胀。
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完全消失。
犹如真空一般的死寂。
唐戈望着那团越来越磅礴的青光，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青光膨胀、翻滚，几乎充斥了整座巨大的地下洞府，一个庞大的身影如大山一般从青光中浮现而出。
唐戈凝视着前方，瞳孔深处倒映出惊人的一幕。
一条巨大青龙缓缓浮现，这般壮观非正常的景象他只在无相星界里的见到过，那时的青龙头顶还站着隐龙殿主麻君甜。
忽然间，龙息声如惊雷炸响，仅仅是轻轻挪动着身躯便可以感觉到虚空中的撕裂之感。
青龙的身上带着古老的蛮荒气息，全身如晶石一般，散溢着光芒，仿佛不是实物。
唐戈看出来这只是一道虚影，却还是强大。
青光从青龙的身体中源源不断的朝着周围扩散，带着强大的力量，但是在触碰到那层贴在崖壁上的剑气和金光时，立刻被反弹了回来，否则定会发生地动山摇的局面，甚至惊动山主。
十八道从凶兽雕像眼瞳里射出的血色光束已经尽数散去，就连它们的眼瞳都彻底的暗淡了下去。
虚者实之，实者虚之。
青龙虚影的龙头落了下来，双瞳亮起异色，将唐戈给盯着。
“累啊～”
犹如雷鸣般的声音回荡而起，虽然强大至极，却更像是一声叹息。
唐戈望着那双龙睛说道：“只不过是一道虚影，也会累？”
“人类，你倒是胆子不小。”
青龙的眼瞳中浮现欣赏之色，说道：“最累的永远是思想，而不是躯体，我的思想存在了万千年，身躯腐朽之后，神智还是存在，能不累吗？”
唐戈沉默了一会，说道：“你就是上古最后一条龙，隐龙殿的创始人？”
青龙惊咦了一声，说道：“你倒是聪明的很。”
唐戈在心中暗暗紧张了起来，这种紧张和他在面对穷奇和蜃龙时一样，毕竟非我族类，谁知对方会有怎样的心思？
青龙的眼睛似乎可以洞察一切，看穿了唐戈的心思，于是说道：“不要紧张，你体内有苍龙真气，也算是我隐龙殿的传人。”
唐戈说道：“我遇到了麻君甜。”
青龙的眼中透着笑意，说道：“原来是那个臭小子，果然不负本君所望，将苍龙真气都传了下去。”
唐戈的视线扫过在青龙下方纹丝不动的叶浒，又望向那双巨瞳说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青龙沉默了一会，龙尾轻轻摆了摆便有磅礴的力量弥漫而出，说道：“没人知道本君的神智在这些雕像中保存，正是因为感应到你体内的苍龙真气，本君才会以这虚影的形式现身。”
唐戈微讶道：“山主也不知道？”
青龙问道：“他是谁？”
唐戈说道：“他叫伏尘，是隐龙殿的后世弟子。”
青龙晃了晃巨大的脑袋，说道：“那他也不会知道，你是第一个知道本君存在的人。”
唐戈轻吐了口气，看向九尊凶兽雕像说道：“他以这些雕像为媒布下人间血阵，你可知道？”
青龙说道：“知道。”
唐戈说道：“为何不阻止？”
青龙眼中流露出戏谑的神色，说道：“本君为何要阻止？”
第四百七十四章 人间值得
人的心思尚不可揣测，更何况是一条龙？
没人能够定义善恶正邪，就算是如今山主树敌众多，也不能说他恶邪之徒，只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
唐戈平静的看着硕大的龙睛，隐约能看到一丝笑意。
叶浒站在祭坛上龙身下，头顶是巨大的阴影，他是那般渺小而无助，只是此时的他已经不知该去做什么？
“那你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唐戈突然说道。
青龙说道：“本君的存在看似必须有理由，但事实上没有任何意义，本君也想彻底消散在人间，可万千年来，几经险恶，这一道神智始终无法灭除。”
唐戈忽有感受，沉默了一会，说道：“累吗？”
青龙一怔，随即说道：“说不上来，毕竟本君没有任何感觉，无论是痛感、触感，还是血液流过心脏的感觉都已经没有了，有时候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但却仍真实的存在着。”
唐戈默然，眼帘微垂，说道：“我有些能够理解。”
青龙的眼瞳中流露出异样的色彩，将他给盯着，随即又有莫名笑意浮现出来，说道：“你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唐戈抬起头说道：“每个人都有故事，只是深浅不同，性质不同，认知不同罢了。”
青龙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对他的观点便是赞同，它的余光瞥到下方有些呆滞的叶浒身上，沉默了许久才说道：“人间的事本君已不想再管，就算你与那名叫伏尘之人都与隐龙殿有着深浅关系，也是你等后辈之事，你身上似乎有古老的气息，应该能帮到本君。”
唐戈眉头一挑，说道：“帮助你灰飞烟灭？”
青龙说道：“虽然有些难听，但的确是这个意思。”
唐戈知道它的心思，它已是身陨之躯，一道神智飘了无数年，现在只想魂归天地。
他想了想，然后摊开掌心，金芒浮现，飘着一团无形的金色液体，璀璨的金光释放出来，大气恢宏。
“这是我身上最古老的东西了。”唐戈说道。
青龙的双瞳中映着金光，眼神逐渐火热甚至憧憬起来，片刻后说道：“这难道是……昆仑之心？”
唐戈点了点头。
青龙兴奋说道：“好！非常好！有了它本君便解脱了。”
很少有生灵在死亡面前还如此兴奋的，可能时间真的会冲淡一切，包括活下去的想法。
唐戈将手掌握拢，金光瞬间暗淡下去，只有指缝中还透着几道细小的金色光束，他看着青龙的眼睛说道：“我帮了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青龙有些意外的说道：“你还是第一个敢跟本君讲条件的人。”
唐戈耸了耸肩，说道：“反正你现在只是一道虚影，而且打不过我。”
青龙直视他的眼睛说道：“你想要什么？”
唐戈说道：“伏尘出自隐龙殿，自身修为已达小神游境，如何除掉他？”
青龙眼中露出同情的神色，就像在看傻子一样，说道：“悠悠万载岁月，莫说人族，放眼昆仑界无数生灵，能够达到这般境界的都不超过一手之数，如何除掉？你有些异想天开了。”
唐戈沉默了会，说道：“那你可有克制龙气的办法，又或者说，什么才是隐龙殿的克星？”
……
……
这一次，青龙沉默了太久。
叶浒紧张的抬头望着那尊庞然大物，神色变幻不定。
唐戈仍旧平静的盯着硕大的龙睛。
虽然已经过去了数千年甚至可能更久的时间，但山主毕竟是隐龙殿门人，青龙这个老祖宗还是犹豫了。
它是上古最后一条龙，也是隐龙殿的开派祖师，而山主是隐龙殿后世最为杰出之人，更是仅存的几个门人之一，突然说要除掉他，确实是个难以选择的事情。
不过青龙到底是青龙，它经历了太多岁月，自然看的更淡，于是说道：“你可知吞龙珏？”
唐戈默然点了点头。
青龙又道：“虽然昆仑界几经劫难，但吞龙珏一定还在最为神圣且缥缈至极的地方。”
唐戈问道：“这是何处？”
青龙的硕大双瞳微微一缩，说道：“空玄门外龙吐息，不仅伴生了龙息圣莲，还有那至宝吞龙珏，虽然吞龙珏因为龙气而生，却是龙气的最佳克星。”
唐戈眼角微微一抽，沉吟片刻说道：“可是空玄门共有六道，吞龙珏又在何处？”
青龙轻轻摇了摇巨大的脑袋，说道：“不知道，只能靠你自己去找了，你身负苍龙真气，做这件事很容易，只是要费些时间和力气罢了。”
唐戈眼角微垂，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他摊开掌心，金光再次璀璨起来，照亮了整座洞府，他说道：“你想好了。”
青龙目露感慨之色，说道：“想好了，不过待本君彻底消失后，这座人间血阵便会彻底爆发，你能抗的住？”
唐戈说道：“放心。”
青龙颇为欣赏的点了点龙首，这个人族少年比那个叫麻君甜的小子似乎还要优秀一些。
一束金光从唐戈掌心的金色液体中分离出去，径直射向青龙的脑袋上，金光没入，一股浩瀚的力量席卷而来，青龙如玉石一般的躯体竟慢慢淡了下去。
“年轻人，谢谢你，这世界无论如何变，总归是有些意思的，人间值得，好生体会。”
青龙说完这些话，双瞳里的神色也随之化作虚无，当最后一点青光消散的时候，这上古最后一条龙便彻底在人间消失了。
唐戈握住掌心，昆仑之心没入体内，他望着祭坛上方喃喃自语道：“自己明明是厌倦了才离开的，却还要说人间值得，原来不仅人类是矛盾的啊。”
轰隆！
下一刻，这片空间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祭坛上的九尊凶兽雕像看似瑟瑟发抖，却更像是逐渐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眼瞳再次泛起猩红之色。
叶浒这才恍然回神，迅速掠下祭坛，躲到了角落里。
唐戈脚下震动，身影却稳若磐石，头顶剑气和金光凝聚而成的光幕仍旧在维持着这里的平稳，只是似乎撑不了多长时间。
一种恐怖的气息从祭坛上的凶兽雕像身上释放出来，极寒、极阴、极煞，就算是地狱恐怕也没有这种气息。
伴随着气息而来的是无边的血腥之气，唐戈知道那些是千年来被人间血阵吞噬的强者，血气越积越深，如今已成倾塌之势。
不知过去了多久，紧贴着山壁的那层光幕突然出现一道裂纹。
咔嚓！
如同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剑光和金光陡然化作无数光点，被祭坛上的凶煞之气冲散。
第四百七十五章 拂晓
轰！
一声巨响穿过源阵直入云霄，盘旋在昆仑山上空，经久不息。
无数道身影从群山中掠出，惊疑而凝重的望向北面，那里是昆仑山重地玄机秘境。
响声骇人，一层层气浪从玄机秘境的某个角落里席卷而出，净化了虚空，却也带来了一种极为恐怖的压迫之感。
这种感觉像极了当年源阵崩溃，雷霆降临的时候。
“各回己位，此间无事。”
一道威严的声音从悬空岛上最高的塔顶上传出，短短数息之间，昆仑山便再无任何身影观望。
山主出现在通天塔下，轰鸣声不绝于耳，他望向玄机秘境的方向，面无表情，身形一动便消失在原地。
土石汇聚的山体向下塌陷了数丈，持续有强大的阴煞气息穿过层层阻碍从其中释放出来，奇怪的是，那些土石并没有因此四处飞溅，更没有化作齑粉，只是在寸许的空间里疯狂震动着。
白光闪现，山主出现在山脚下，眉头微微皱起，事情似乎超过了他的想象。
“嗯？”
忽然间，一声惊咦从喉咙里响起，他伸出手，掌心中涌出璀璨青光，朝着震颤的山体镇压而去。
原本阴煞气息带来的低沉声音，变成了数道如凶兽一般的吼叫交织的声音，如鬼哭泣，天地皆惧。
山主的眉头皱的更深了，青光持续涌入，在某个时刻忽有龙吟之声响起，将那些凶兽一般的声音驱散而去。
山体停止震荡，天地间恢复宁静，山主收回手掌，眼底浮现一股莫名的神色。
忽然间，山体中的土石炸裂开来，一道身影从中飞了出来，却更像是被人扔出来的。
……
……
叶浒浑身是血，却看不到任何伤口，他靠在山壁上，气息近乎全无，可还保留着一丝神智。
山主问道：“发生了何事？”
“是……唐戈。”
叶浒的声音极为微弱，说完这句话便直接脑袋一歪没了知觉，生死未知。
山主一怔，随即嘴角竟是浮现一抹深沉的笑意，他的身影再次消失，只见笼罩群山的云雾剧烈翻涌了片刻便渐渐恢复了平静。
……
……
地下洞府在一番激烈的震荡之后竟是没有坍塌，只是在穹顶的崖壁上出现了数道深邃的裂缝，唐戈这才发现上面竟是有山主留下的封印，保护了这里的安稳。
祭坛仍旧坚固如初，九尊雕像仍旧双瞳如血，只是在每只眼睛的眼角处都出现了一道难以察觉的裂纹，就像是被锋利的剑气划过一般。
当山主出现在地下洞府内的时候，恰好看到唐戈站在祭坛中央。
“你很勇敢。”
山主说道，但很明显这句话中并没有夸奖的意思。
唐戈被九尊凶兽雕像环绕，负手而立，平静的看着山主说道：“你将这九尊雕像从隐龙殿中搬出来，筹谋数年，可曾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
山主白衣飘飘，眼神极淡，看不出任何情绪，说道：“看来你已经识破这里的阵法。”
他的视线扫过九尊雕像，继续说道：“龙生九子，九子不成龙，各有所好，隐龙殿的开派祖师正是上古最后一条龙，这些雕像却被遗忘，既然如此，我就带着它们体现价值。”
“人间血阵，的确是人间一等一的阵法，可也伴随着随时可能爆发的凶险，你能隐藏千年，实属不易。”唐戈若有所思的说道。
山主朝着祭坛走出一步，然后驻足说道：“所以……你要阻止我？”
唐戈说道：“是的。”
山主微微一笑，说道：“你觉得你有这个实力吗？”
唐戈眼底闪过一抹异色，说道：“之前完全没有，但是在不久前我见到了你的开派祖师，所以我站到了人间血阵的中央位置。”
人间的中央，自然可以俯瞰天下与众生。
山主眉头微挑，说道：“那条龙？它果然没有死透。”
“你对你们的祖师爷就这般态度？难怪昆仑山诸多后人也对你不服。”唐戈似有些遗憾的说道。
山主无所谓的说道：“莫不说是一道残存的灵智，就算是他全盛时期我又有何惧，更何况它现在恐怕已经连最后一丝灵智都没有了吧？”
唐戈说道：“的确，它已经彻底从这片天地间消失了。”
山主看着他，沉默了片刻，说道：“所以你还要阻止我？”
唐戈说道：“我说过，我已经站在了人间血阵的中央。”
山主忽然笑了，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即便你站在我的对立面，我还是最欣赏你，甚至舍不得杀你。”
唐戈摇了摇头，说道：“你这种想法很危险，尤其是对我来说。”
山主敛去笑意，面无表情的说道：“你是一个随心所欲的人。”
唐戈说道：“所以我的想法随时会变，这一刻我们是敌人，下一刻说不定能成为朋友。”
山主再次沉默，静静地看着他，极淡的气息从鼻腔中慢慢呼出，地下洞府突兀的陷入绝对的安静里，没有了任何声音。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说道：“我要杀你易如反掌，你站在血阵中央，只会让这个过程更快。”
“那就试试吧。”
唐戈突然举起左手，璀璨的金光如洪流般暴射而出，说道：“你不是一直在寻找昆仑之心吗？”
山主的眼中映着那一道古老而神秘的金光，眼神一点一点的冷了下来。
……
……
“叶浒这是怎么了？”
云雾遮掩的山体下，花晓看到靠着山崖毫无生机的叶浒，眸子里浮现一丝忧色，朝着自己的丈夫问道。
叶拂面色凝重的望着云雾深处，明明什么都看不到，他的眼神却逐渐浮现难以言明的恐惧之色。
就这样，他望了很久。
花晓的视线从叶浒身上移开，落到了叶拂的脸上，她挽上他的手臂，说道：“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在。”
许久后，叶拂轻叹了口气，拍了拍搭在手臂上的那只玉手，看着虽经历岁月却仍旧细腻的面庞说道：“数十年前，你我相识相知相爱，取拂晓二字改了名字，如今已相守半生，并且有了一个极为优秀的女儿，也算是圆满了。”
闻言，花晓脸上浮现幸福笑意，轻轻靠在了叶拂的怀里。
叶拂继续说道：“昔年唐戈曾跟我说过，他在藏青洞中看到了众生相，你我夫妇的结局很不好……”
花晓直接说道：“我不在乎。”
叶拂苦笑一声，说道：“我也不在乎，可我想让你活着……”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又仿佛蕴藏着世间所有的悲戚。
花晓的侧脸紧紧贴着他的胸口，一股暖流涌现，久久沉默不语。
叶拂搂住她的娇躯，仰头望着湛蓝青天说道：“通知他们，都离开吧。”
第四百七十六章 引雷
悬空岛，通天塔下。
叶拂负手而立，望着最高的塔顶怔怔出神，直到花晓从下方云雾中掠来，他才收回目光，眼底逐渐浮现亮光。
“所有长老和弟子都已离开昆仑山，唐师弟所言的穿梭源阵的办法确实奏效，只是不知……”
花晓眼中仍有些许担忧之意。
叶拂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放心吧，他与山主都可以掌控源阵，虽然山主实力通天，但我相信他。”
花晓沉默了片刻，重重点头说道：“我陪你。”
叶拂应了一声，然后转过身面对着通天塔，犹豫了一下，然后便伸出右手贴在了塔身的石壁上。
一股玄妙而冷冽的剑气从他的掌心中席卷而出，源源不断的涌入通天塔中，沿着塔身朝着上方迅速涌动。
忽然间，一道银光从塔顶爆射而出，化作一道无限蔓延的光束直冲苍穹深处。
短短数息之间，那道光束便毫无阻碍的穿过了源阵，没入了更高的天空里，那里有一片极为辽阔且肉眼看不到的庞大地带，遍布着恐怖的雷霆之力。
银光被雷霆吞噬，却并未消散。
这里便是雷霆之源。
轰的一声！
一声巨响从雷霆之源中传出，天地间陡然颤抖起来，从昆仑山蔓延至西陆，甚至整个昆仑界都感受到了突如其来的震感。
于是，所有人都惊醒了。
叶拂面色凝重，右手仍然贴在通天塔上，左手忽然单手结印，随着这般变化，再次有强烈的震撼来袭，而且轰鸣之声似乎穿破了某层阻隔，变得极为清晰甚至刺耳起来。
一道雷霆从苍穹深处射出，直接落在了护山源阵之上。
嘭！
仅仅是一瞬间，世间第一守护阵法就这么崩碎了。
一是因为雷霆之力太强，二是因为叶拂利用唐戈所教之法撤去了大半的源阵力量。
那道银光引来了雷电，破掉了源阵。
于是，西陆再次陷入了灾难中，然后迅速波及到整个昆仑界。
……
……
“原来如此！”
玄机秘境某处云雾遮掩的山体中，山主破障而出，望着时隔数年再次从苍穹深处落下的雷霆，眼底的杀意一瞬即逝。
剑光乍现，唐戈立于虚空，仍旧高举的左手，掌心被金光笼罩，就像是一轮小小的太阳。
他同样望着苍穹深处，眼神平淡至极。
“你想毁了昆仑山？”山主面无表情的看向他说道。
唐戈说道：“怎么？你不忍心？”
山主望向他高举的金光，说道：“没必要了，毁了便毁了吧。”
唐戈的视线从金光上缓缓收回，嘴角忽而扬起，说道：“看来你只看重昆仑之心，但你有没有想过……”
话音戛然而止。
山主说道：“什么？”
唐戈微微一笑，说道：“你以为我破开源阵，引雷而下是为了什么？”
山主淡漠的望了一眼通天塔的方向，说道：“你想利用雷霆之力对付我？可你又如何驭雷？”
话音落下，一道雷霆轰然落下，昆仑群山中的某座山峰瞬间崩塌，化作碎石齑粉，掀起滔天烟尘，一条深邃绵长的裂缝浮现而出。
唐戈顿了顿，说道：“雷霆之源里的雷霆之力有灭世之威，不会被人类轻易利用，但不代表不能被利用，我无法炼化雷霆，却可以将雷引到你身上。”
山主眼中流露出一丝意外，说道：“你要如何引？就算引来了，难道我不会躲？我相信这世界上还没有我躲不开的攻势。”
唐戈摇了摇头，平静说道：“你以为我会做无谓之举？雷霆会落下来，而目标便是你……”
轰！
又是一道雷霆降落，这一次的方向是悬空岛。
无数碎石簌簌落下，砸在群山密林之中，惊起烟尘与风暴，而悬空岛的体积竟因为这道雷霆足足缩小了三分之一。
通天塔下，叶拂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鲜血，喷洒在塔身上，凝聚成一张如同鬼脸一般的图案。
花晓赶紧将他扶住，急切问道：“你没事吧？”
叶拂脸色苍白，摇了摇头说道：“没事，我们走。”
……
……
“说大话吗？源阵破碎后，已经落下两道雷霆，可曾落于我身？”
望着摇摇欲坠的悬空岛，山主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对于这座他一手创立开发的神山，似乎完全没有感情。
唐戈手中的金光突然爆射出数道光虹，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一般，他说道：“你听。”
轰！
一道银光划过苍穹，短短几个瞬间便落了下来，这一次的方向仍旧是昆仑群山，却不是悬空岛，也不是任何一座山峰，而是那道飘浮在半空中的白衣身影。
白衣与白发皆猎猎飞舞，山主眼中映着那道银光，眼神骤然一冷，身影瞬间消失，可银光却犹如跗骨之蛆一般，迅速急转，在虚空中留下一道深邃的黑影。
山主出现在千丈外，那道银光已然逼近，没有任何停滞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世间自然伟力，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又岂是人类能够抗衡？
轰！
以山主的身体为中心发生惊天爆炸，银光如彗星闪耀，瞬间席卷至四面八方，弥漫了所有视线可及的地方。
唐戈置身于银光世界里，只有手中还闪着金芒，微微摇曳，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暗淡下去。
他一直盯着银光世界的源头，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因为在雷霆之力的毁灭之威下，山主的气息似乎……并没有消失？
……
……
“唉……”
一阵极轻的叹息从银光世界的源头传出，却更像是在每个角落里响起。
唐戈耳闻叹息，深吸了一口气，心想不愧是山主，就连雷霆之源也不能轻易将其击杀。
银光渐渐敛没，化作一片片银色的光斑，然后彻底散去。
山主仍旧站在原地，虽然白衣破碎，须发出现焦黑的痕迹，甚至眼角出现一些细微的血痕，但他的神色却依旧平静，甚至连呼吸都保持着平稳。
唐戈放下左手，平放在胸前，掌心中流转的金光仿佛生生不息，不死不灭。
再看昆仑山，已是满目疮痍，沟壑纵横，坍塌的山峰，下陷的密林，黑暗的深渊，以及决堤的大河之水，不断涌入那些漆黑裂缝之中。
唐戈的视线从悬空岛上收回，原本的空中圣地只剩下一半大小，犹如浮萍一般仿佛随时都会飘散，他望向山主说道：“接下了一道雷霆，下一道呢？”
山主掸了掸碎裂成布条的衣袖，焦黑的部分散发着刺鼻的糊味，寒风沿着裂口处灌入体内，令灵魂时刻保持着清醒。
“我已经知晓你的引雷之法，难道还会让下一道雷霆落到我的身上？”
山主有些自嘲之意，说道：“是因为源阵吧？”
唐戈脸色微异，片刻后说道：“不愧是山主。”
山主说道：“你我皆知源阵之秘，正是因为这一点，雷霆才会加身。”
唐戈默然说道：“的确如此，可你忘了，我曾进去过雷霆之源，而且是带着昆仑印一起进去的。”
山主的眼中再一次被璀璨的金光充斥，仿佛大道尽头。
“落！”
随着唐戈一声冷喝，苍穹深处忽然炸响，堪称惊世之威。
又一道银光落下，比之前的更快，甚至山主都来不及躲避便被轰然击中。
这一次，银光没有弥漫全世界。
雷霆落在了山主身上。
霎时间，鲜血四溅，洒满苍穹。
第四百七十七章 最后的屏障
银光如镜。
血色如雨。
一道雷霆带着灭世之威落到了山主的身上，没有任何声音，甚至连能量余波都没有产生。
银光中浮现一朵血花，继而迅速扩散，化作血雨落下。
天地皆静，下方的大河之水仍在四处蔓延，却没有了任何声音，就连雷霆之源都安静了下来，一切仿佛如同真空一般。
唐戈望着被鲜血染满的银光，面无表情。
当银光渐渐散去，血花也停止了绽放，山主渐露真容。
破烂的白衣完全变成了的血衣，甚至连原本的雪瀑一般的长发也被血染红，他的眼角、耳垂、脖颈处，到处都是狰狞可怖的血痕，非常人所能忍受之伤。
山主的喘息声极重，双眸无情，隐隐有电弧在其中闪烁，仍旧有血液沿着他的身体流下，落入下方的群山之中。
二人对视，静默不语。
忽然间，天地间再次吵闹起来，原本消失的声音再度归来。
大河激荡。
雷霆轰隆。
山川崩塌。
暴风席卷。
还是那个世界，正在被雷霆之源破坏的世界。
唐戈深深的凝望着山主，某个时刻，他的瞳孔骤然一缩，身体表面迅速涌出剑光，瞬间消失在原地，朝着昆仑山外疾驰而去。
“你跑得了吗？”
山主冷漠一笑，血液沿着嘴角流下，眼中的电弧逐渐明亮起来，他望了一眼苍穹深处的恐怖雷霆，伸手一挥，雄浑的气息席卷而出，一道无形的屏障迅速笼罩了整座昆仑山。
顷刻间，源阵重置。
雷霆再无法落下，可昆仑山甚至是整个西陆都已经一片疮痍。
山主望向唐戈逃离的方向，心神一动便陡然消失不见。
……
……
“什么情况？”
整个昆仑界都感受到了从西陆大地传来的震动，包括远在东海畔的听潮灵谷。
孤峰之上，扁灵泉、念天下和齐王三人望向极远处的西方天空，甚至能够感受到那股强大的雷霆之力。
“这种震动在数年前曾出现过。”念天下喃喃自语道。
齐王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惊声说道：“是昆仑山！难道源阵又破了，雷霆再次降临了？”
扁灵泉目光闪烁，若有所思，刚要说些什么，脸色却骤然一变，天空中突兀的出现一团火光。
念天下和齐王也察觉到那团越来越近的火光，前者有些意外，后者的脸色却极为难看起来。
当清脆的凤鸣声响起，那团火光已经出现在孤峰上空，一道身着凤袍、君临天下的倩影缓缓落了下来。
……
……
女帝之威，世间无双，仅仅是站在那里，扁灵泉三人便没了气势。
“你是幽灵王？”她看着扁灵泉说道。
扁灵泉眼神微凝，说道：“女帝陛下为何闯我听潮灵谷？”
他没有正面回答，女帝冷漠一笑，看向念天下和齐王二人，说道：“朕来带他们回去。”
念天下平静如常。
齐王眼神复杂的低下了头。
扁灵泉迟疑了一瞬，说道：“请便，这是你们的家事。”
女帝的视线从念天下的脸上掠过，看向低头沉默的死亡，眼底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异色，说道：“跟朕回朝天城，如音和芷苓都在。”
“好。”念天下点头。
齐王仍旧沉默不语。
念天下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有些无奈，然后冲着女帝点了点头。
女帝轻挥了挥衣袖，一团火焰将念天下和齐王笼罩而去，然后迅速划过苍穹，消失在扁灵泉的视线中。
他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原本的计划被心性突变的女帝骤然打断。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道霸道天下的刀光从劈开云雾，落到了山顶上，留下一道深邃狭长的痕迹。
刀光敛没，露出男子身影。
如天空一样的蓝衣，漆黑的短发中夹杂着一缕蓝发，他的目光如刀，散发着强大的杀意。
“鬼觉刀的气息……你就是易伏天的传人？”
扁灵泉盯着他说道，眉头微挑。
蓝衣男子正是传奇刀圣易伏天的传人元澈，他面无表情的说道：“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应该知道我的目的吧？”
扁灵泉说道：“为你师父报仇？”
元澈沉声道：“今日你必死。”
扁灵泉说道：“这里是听潮灵谷，我能够感觉到你应该很早就出现了，本想对我和念天下都要动手，却害怕女帝的威势，你的勇气比你师父差多了。”
元澈冷漠说道：“报仇之前，我不会白白送死。”
扁灵泉冷冷一笑，说道：“你的修为很不错了，但报仇，还不够。”
噌的一声。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元澈手中便已经多了一柄漆黑的长刀，刀身上的纹路犹如蜿蜒的树根。
神兵鬼觉，势不可挡。
当恐怖的刀气从鬼觉刀上散发出来时，扁灵泉的神情终于凝重了下来。
……
……
念如音和念芷苓已经于几日前回到了朝天城，大明宫永昌殿内，池靖刚刚汇报完今日突然发生的地震情况。
两位大周公主的脸色都不好看，甚至已经隐隐能够察觉到那逐渐逼近的危险压迫。
源阵崩塌，雷霆降临，西陆已经一片疮痍。
可就在刚刚，这种灾难兴致的天地异象停止了，但谁都能感觉到正有一股无形的恐怖气息压迫而来。
“源阵为何会再次崩溃？”念芷苓立于高台之下，面色凝重问道。
池靖垂首说道：“不知道，事情就发生在不久前，昆仑山上究竟发生了何事还尚不可知。”
念芷苓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望向站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念如音。
念如音则是一直望着永昌殿外的苍穹，沉吟片刻说道：“似乎有一股无形的气息正在朝着朝天城里靠近，强大无比，世间再无第二人。”
念芷苓忽然惊声道：“山主？”
念如音螓首微点，说道：“除了他，怕是没有别人了。”
池靖深吸一口气，说道：“好在还有诛仙阵。”
念芷苓微微皱起眉头，心脏剧烈跳动起来，那股早已存在的不安情绪越发的明显起来，低声呢喃道：“总感觉会出现变故……”
念如音看了她一眼，转过身便朝着大殿外走去。
湛蓝青天，万里无云，却又仿佛到处都是看不清的云雾。
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
就这样，时间缓缓流逝，直到夜幕降临，星河漫天，万家灯火通明。
当夜色达到一个极深的程度时，星空中出现了一道极亮的光芒，那不是星光，而是人世间最璀璨的剑光，直接划过夜幕，出现在朝天城上空。
就在那道剑光刚要穿过诛仙阵进入朝天城时，一道龙吟响彻天地。
青光伴随着龙吟声乍现，瞬间轰碎了那道剑光，被拦截在诛仙阵外。
剑光破碎，露出了唐戈的身影，气息尽散，仅仅是被青光轰击一下，便已是满身鲜血。
夜风拂过，青光也随之散去，露出了那一身血衣、一头红发的山主，他望着唐戈，眼神冷漠至极。
数道强大的气息从大明宫内掠出，当看到在天空中对峙的二人时，一股无边的压迫之感随之蔓延开来。
第四百七十八章 天地中心
在鬼界断灵山巅的冥河源头时，唐戈利用壶中天地的阵法杀死尤东桀，并且吸收了他大部分力量，加上两道圣物的力量，从而突破太清，一举踏入太清中境。
这般实力境界，放眼昆仑界也只有山主和雪姑娘将他超越了去。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被山主一招重伤。
此时的朝天城上空，已是血气弥漫。
唐戈从昆仑山一路奔逃到朝天城，在即将进入诛仙阵的范围内时，瞬间便被山主重伤。
“我说过，没人能在我手底下跑掉的。”山主面无表情的说道。
他的身上已经被鲜血染满，在那些狰狞的伤口上隐隐还弥漫着雷光。
唐戈深吸一口气，体内的暗伤牵扯出剧痛，忍不住嘴角一阵抽搐，说道：“没想到你竟然能在雷霆之力下涅，不仅没死，反而炼化了雷霆。”
山主说道：“吾之境界，岂是尔等能够想象。”
唐戈向下方的城池望了一眼，念如音、子夜、红莲神将等人都在望着天空这里，片刻后他盯着山主的眼睛说道：“以你的速度本该早就可以追上我，却非要拖到朝天城，我知道你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让天下人看到你，可你不该这么做的，否则我还真拿你没办法。”
“哦？”
山主眉头微挑，说道：“你是想利用诛仙阵？”
唐戈说道：“诛仙阵是我亲手修补，你能炼化雷霆之力，但对于诛仙阵，你……仍然抵挡不住。”
山主突然轻叹了一声，似笑非笑的说道：“我是该说你机智，还是天真呢？我活了千年有余，什么没见过？”
唐戈微微一笑，说道：“巧了，我也是。”
山主眼神微凝，眼底闪过一抹异色，他盯着唐戈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若有所思。
唐戈突然又说道：“难道吕听山没告诉你吗？”
山主眼底一寒，说道：“他果然瞒了我一些事情。”
唐戈说道：“我从来不愿意听那些自称可探测天机的人说话，或许他们说的是真的，可那般自视甚高的姿态实在是令人厌恶，即便是天机又能如何？”
山主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一点我们很像。”
唐戈运转起通天道法，努力让自己混乱的气海平复下来，夜幕里的星光落在他的眼里，继续说道：“我也活了很多年，可能是因为时间太长，导致我自己都忘记了究竟是多少年，但是有些事我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山主看着他，示意继续。
唐戈说道：“三百一十二年前，隐雾初立，昆仑山北麓脚下的枫城里便发生了一件事，那件事不大不小，却吸引了昆仑界六大顶尖势力的目光。”
山主平静说道：“枫城修行世家王家被隐雾一夜之间灭门，隐雾特意放出了信号，为的便是昭告天下他们的存在，王家便成为了牺牲品。”
唐戈却是说道：“王家人人皆以血祭之法修行，屠戮人族，有悖人伦，昆仑山都不管，隐雾便管了。”
山主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想与你争辩些什么，你想表明什么？”
唐戈平静说道：“因为我便是隐雾的创始人，那次灭门也是我所指使。”
似乎是因为活的太久，见惯了世间奇异之事，山主并没有任何意外，反而说道：“你果然不简单。”
唐戈轻叹道：“可后来我还是死在了你手里啊。”
山主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可你现在还活着。”
唐戈说道：“你一直都是世间第一人，我没想到你那时能找到我，我自然不是你的对手，只有身陨的下场。”
山主露出好奇的目光，认真打量着他，仿佛在看一只稀有物种。
唐戈体内的剧痛之感减轻了一些，轻吐了口气说道：“我轮回了。”
……
……
没人能够听到夜空下二人的对话，流星无声划过，带来阵阵寒意。
“轮回之身和不死之身究竟是不是一样的呢？”
长久的安静过后，山主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唐戈体内的气息渐稳，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也不知道。”
山主不知何故摇了摇头，说道：“从初代隐雾灭掉王家开始，数十年间，你们做了很多事情，应该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力吧？”
唐戈看着他说道：“世人皆言你是世间第一人，我本想让你解答疑惑，谁曾想直接被你杀了。”
山主似有些遗憾的说道：“看来当时我该留你一命的。”
唐戈微微挑眉说道：“你对我也很有兴趣？”
山主说道：“我对世间的一切都有兴趣，尤其是你。”
唐戈朝着极远处的黑夜里望了一眼，然后说道：“我们之间，终归只能留下一人。”
山主眼中仍有一丝期待，道：“你若诚心臣服，一切尚有余地。”
唐戈说道：“我不属于任何人，自然也不会臣服于你。”
停顿了片刻，他继续说道：“差不多了。”
话音落下，漆黑的夜幕里突然燃起火红的烈焰，从天边迅翻腾而至，火光中吐出两道身影，径直落入了大明宫里，随后一道威严的身影从火光中缓缓走了出来。
……
……
山主看了一眼女帝，并未引起任何情绪波动。
女帝身后的火焰渐渐湮灭于虚空中，星光逐渐明亮了起来，她的目光从唐戈身上移开，扫过山主身上的血衣，最后落到了他的脸上，说道：“能见到你伤成这样，还真是幸运。”
“人间之事，又岂止我这一件血衣，未知未竟之事实在太多。”
山主微微一笑，看着眼前二人说道：“你们俩似乎都可以控制诛仙阵，让我开开眼界吧，我已经给过你们时间了，可别让我失望。”
女帝凤目微冷，看了唐戈一眼，后者轻轻点头，瞬间退到了千丈之外，她也化作一团火光穿过诛仙阵结界，落到了大明宫某座殿宇之上。
山主依旧立于夜空之中，天地万物尽在脚下，就连诸天群星似乎都在以他为中心沿着特定的轨迹运行着，仿佛他便是世间的中心。
唐戈的双手迅速结印，一股恐怖的气息从脚下的虚空里汹涌袭来，源头正是朝天城。
与此同时，大明宫上的女帝周身忽然燃起熊熊大火，一声凤鸣响彻夜空，驱散了世间一切阴霾。
“对了，忘记告诉你了。”
唐戈忽然开口说道：“玄武湖下的秘密我已经知晓，那里已经不会再是你的生门了。”
闻言，山主的眼神骤然一寒，深沉的龙吟声响彻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