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潜龙在渊
当唐戈重新出现在大雪山中时，身旁已是多了一个身着锦衣的俊俏男子，锦衣以金色打底，布满雕花绣图，他的眉眼之间总是带着一丝嬉笑之意。
他正是是穷奇所化，唐戈随意的瞥了他一眼，便是望向四周，他们出现的地方在大雪山西部，距离离神涧很近。
穷奇说道：“我的容貌与这一身行头如何？”
唐戈却说道：“之月呢？”
穷奇捋着额前的头发，说道：“我已经告知阿宁，她应该很快便会将那个女子放出来了。”
唐戈脸色微异，道：“白宁？”
穷奇说道：“是的，这个名字是我起的。”
唐戈望着远处那片灰雾涌动的峡谷，下方的世外桃源里有两个人，秦五一和一个名叫白宁的女子，他没有想到白宁竟会是上古时代的最后一只蜃。
这也难怪秦五一会在她的手里无可奈何。
唐戈又说道：“我有个朋友被她困在了离神涧里。”
穷奇讶异道：“秦五一？”
唐戈说道：“嗯。”
穷奇说道：“我听阿宁提过，不过我没见过他，他也没见过我。”
不远处忽然有湛蓝剑光掠来，古之月抱着小梦现出身形。
看到古之月疑惑难懂的神色，唐戈将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
古之月和小梦皆是沉默半晌，许久之后才渐渐回神。
穷奇冲着古之月挥了挥手。
古之月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说道：“你是穷奇？”
穷奇说道：“没错，就是我。”
小梦更是躲进古之月的怀里，看都不敢看一眼这个嬉笑的上古凶兽。
……
……
再次进入离神涧下的世外桃源，唐戈和古之月的心境大不一样，本以为白宁只是一个道行极高的隐世高人，没想到居然是一只蜃。
行走在青石小路上，穷奇就像进入了一个未知的世界，左顾右盼。
唐戈问道：“你没来过这里？”
穷奇叹息一声，无奈说道：“阿宁不让我来，我也没办法。”
唐戈说道：“那你住哪里？”
穷奇一脸得意的说道：“四海为家，潇不潇洒？”
每次穷奇露出这种表情时，唐戈都会怀疑，他真的是上古凶兽吗？
石亭之中，他们再次见到白宁。
“嘿嘿，阿宁。”
穷奇露出谄媚昭容，瞬间出现在白宁身边，双手刚要朝着她的香肩伸去，后者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吓得他一哆嗦，站在旁边一动不敢动。
白宁握着酒杯，看向唐戈说道：“你体内真有苍龙真气？”
唐戈点了点头。
“随我来吧。”
白宁上下打量了一遍唐戈，并未发现任何不妥，起身便朝着深处走去。
穷奇见状，急忙跟上，却看到白宁如闪电般的目光：“你在这等着。”
穷奇悻悻的缩了缩脖子，丝毫不敢违背。
唐戈冲着古之月微微点头，后者虽然担忧，却还是浅浅一笑，螓首微点。
穷奇望着那道远去的白衣倩影，看了看古之月，目光又转向小梦，小梦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当察觉到穷奇的目光时，立刻埋进了古之月怀里。
……
……
一路跟随，唐戈发现他们的方向和上次完全不一样。
一路无话，白宁的脚步很轻，就像飘在地面上，很快他们便是到了一处悬崖边缘。
悬崖格外荒凉，空无一物，地面上有一些零星杂草，在风中兀自摇曳。
白宁望着远方看不见的云雾深处，片刻后说道：“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唐戈目光微垂，说道：“为何进入幻境的只有我们二人？”
白宁说道：“还有那只小兽。”
唐戈说道：“它无关紧要。”
白宁微微一笑，说道：“我觉得你们两个有潜力。”
唐戈说道：“什么潜力？”
白宁望着远方，双手抵在腰后，说道：“我并无太多喜好，唯独制造幻境，但也仅仅制造两种幻境。”
“其一，在茫茫大海之上，制造海市蜃楼奇景，让那些深入海渊，尚不知迷途知返的人类以为到了仙境，戏弄他们一番。”
“其二，在与人族修行者的对战中，制造幻境令他们深陷其中，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出来。”
闻言，唐戈眉头微皱，说道：“所以我和之月的潜力是什么？”
白宁说道：“突破太清境，甚至更强，这才配得上我的幻境。”
唐戈沉默不语，目光闪烁。
白宁又说道：“你在幻境中七日，感觉如何？”
“七日？”唐戈脸色微异，他没想到竟会过去这么久。
白宁螓首微点，说道：“大战之后，我与穷奇身负重伤，时至今日，伤势仍没有好转，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唐戈说道：“何事？”
白宁俏脸微凝，说道：“穷奇体内暗伤累累，无论他让你做什么，你都不要为他疗伤。”
唐戈面色一凛，说道：“你当年拼死救他，如今这么做是为什么？”
白宁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盯着唐戈的眼睛说道：“他若再变回以前那个嗜血成性的凶兽，试问昆仑界之中，谁能拦得住他？”
……
……
风吹过悬崖，云雾轻轻翻涌，随即又归于宁静。
白宁在说过那句话之后，便是沉默了下去，思绪万千。
唐戈同样沉默，白宁的话格局很大，大到关乎整个昆仑界的命运。
又是过去了许久，再度有冷风吹拂而过，唐戈和白宁几乎同时心头一震，从沉默中回过神过来。
唐戈说道：“他这番模样，怎么看都不像会霍乱苍生的凶兽。”
白宁柳眉微挑，说道：“你也会以貌取人？”
唐戈一怔，不知该作何言语。
“他的确是那个暴戾恣睢、动辄取人性命的凶兽穷奇。”
白宁瞄了一眼唐戈，说道：“那场大战之前，他的确是这个样子，不过自从重伤之后便性情大变，以前的那些邪恶记忆都丢失了。”
“失忆？”
唐戈这般想着，说道：“你担心他万一伤势痊愈，记忆也会随之恢复，变回以前那个凶兽？”
白宁无奈说道：“是啊，若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也拦不住他。”
唐戈沉默片刻，说道：“你倒是没有辱没祖先威名。”
蜃，又称蜃龙，体内有一丝龙族血脉，传闻第一只蜃便脱身于龙族，所以白宁的祖先自然是龙族。
龙乃是四圣兽之首，天生便是凶兽克星，只可惜凶兽未除，圣兽便已是绝迹。
传闻中，有一只苍龙仍存活于世，只是下落不明。
失去了圣兽威胁，以穷奇为首的凶兽开始为祸苍生，人族奋起反抗，耗尽巅峰战力，却不曾想穷奇竟然还活着。
“我不想成为他痛苦的根源，所以宁可不要让他恢复道行和记忆。”
白宁的声音有些冰冷，更多的是怅然与悔恨。
唐戈嘴唇微动，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白宁突然又说道：“这个时代太过安逸，无法造就强者，人族竟仅仅才有一个太清境。”
唐戈问道：“你知道他？”
白宁摇了摇头。
唐戈有些失望。
白宁又说道：“我见过后来的几次劫难与大战，虽然对你们来说可能是毁灭性的打击，但比起上古时代，实在是不够看的。”
唐戈却说道：“时代变迁，沧海桑田，总要有人来承担，上古时代的混乱纪元是现在的人族所不愿面对的，正如现在的世界，也是你所不耻的。”
白宁突然笑出了声，说道：“现在可以为我疗伤了吗？”
……
……
一道巨大的虚影突然在天际浮现，散发着恐怖之威。
虚影呈蛟身，全身布满龙鳞，背负双翅，双瞳中充满混沌之光，赫然是白宁的真身。
虚影盘踞虚空，随着白宁疗伤的进程，威压逐渐增强，这片空间隐隐颤抖起来。
这一幕，也被另外几位尽收眼底。
穷奇和古之月身处石亭中，望着天空中的虚影，表情大相径庭。
前者透露着担忧之色，后者却是骇然。
反应最大的要属小梦，仅仅是瞥了一眼巨大虚影，便是整个身体埋进古之月怀里，肉嘟嘟的身躯开始发抖。
青松之下，秦五一在看到虚影时，脸色暗自一沉，呢喃自语道：“难道昆仑界要再次乱起来吗？”
第三百一十五章 风云
巨大虚影存在了许久，直到一声最为凄厉的叫声响彻这方世界，虚影才缓缓的消散而去。
看到这番局面，诸人的心绪各有不同。
穷奇松了口气，古之月的骇然之色消失，小梦从她怀里探出头，眼中有电光浮现。
反差最大的是秦五一，虚影消失的一瞬间，他的脸色变得极为暗沉，不知几何。
悬崖边上归于宁静，唐戈的脸色微微泛白，白宁香汗淋漓，身体支撑不住，倒在了唐戈肩上。
片刻后，唐戈将白宁扶起，说道：“可否将秦五一放了？”
白宁无力的挥了挥手，朝着远方走去，同时说道：“若他愿意跟你走，我会为他解除禁制，放他离开。”
……
……
秦五一拒绝了唐戈，没有离开，至于原因，他没有表明，唐戈临走之前给他留了一颗血菩提。
秦五一盯着掌心中的血菩提，又望着唐戈消失的地方，呢喃道：“让我也为昆仑山做些事情吧。”
七日时间，会发生很多事情，生死有命之事也在所难免。
大雪山中的修行者数量锐减，剩下之人无一不是境界高深之辈。
乾元境之下的修行者已经全部离开了大雪山，也许他们也感觉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与他们无关了。
大雪山某处，山丘坍塌，吞噬积雪，犹如废墟，显然爆发过大战。
空间隐隐扭曲，符印闪烁，高大的老者现出身形，气息难以控制的外溢而出。
“贝止澜，你还往哪里逃？”
一道嬉笑声传来，贝止澜面色一沉，目光直视远方，一圈漩涡浮现，湛蓝色的俏丽身影疾掠而过。
蓝色短裙，双腿修长雪白，透着一股妩媚之意，正是隐雾苏茉儿。
贝止澜看了她一眼，眼底寒意深沉，视线扫过周围。
见到他这番模样，苏茉儿轻笑出声，戏谑道：“想不到堂堂听潮灵谷的大人物，竟会如此忌惮我一个小女子，实在是让人笑掉大牙。”
贝止澜冷漠说道：“他们三个还不现身？”
“哎呀，都怪我速度太快，把他们落在身后了，不过你放心，他们很快便会出现，到时候你想跑都跑不掉。”苏茉儿笑意盈盈的俏脸之上，却让贝止澜感觉到一股深邃的杀意。
贝止澜脸色微异，一掌探出，符印灵光如同洪流一般倾泻而下，快若奔雷般的轰向了苏茉儿的面门。
苏茉儿俏脸一凝，冰冷气息散发而出，就欲出手抵挡，忽然间远处传来波动，她停止了动作，美目之中流露出笑意。
一道泛着死灰之气的鬼爪忽然出现，直接抓向符印洪流。
二者触碰，鬼爪与符印洪流同时化作虚无，气浪席卷，苏茉儿却纹丝不动，任凭劲风拂过脸庞。
“嘻嘻，多谢二师兄。”苏茉儿冲着虚空笑吟吟说道。
一道灰袍身影忽然现身，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毫无生气，一对诡异双瞳更是无比骇人，身躯之上弥漫着浓浓死气，仿佛从地狱而来。
“如此淡定，下次可没人为你挡了。”沙哑的声音从灰袍男子口中传出，他背对着苏茉儿，死死盯着不远处的贝止澜。
苏茉儿嘟了嘟嘴，说道：“这不是有二师兄嘛！”
灰袍男子周身的死气汹涌澎湃，说道：“好了，先解决这老家伙。”
苏茉儿说道：“大师兄他们呢？”
灰袍男子淡声说道：“大师兄察觉到西边有异动，先去了那里，老三应该快到了。”
苏茉儿无奈说道：“三师兄还真是慢呢。”
“昆仑界中谁又能比得上小师妹的速度呢？”
就在苏茉儿话音落下时，天空中有一道极为缓慢的声音传了出来，在那不远处，身躯如枪般的男子凭空出现。
男子手握漆黑长枪，双目被黑布包裹，右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不过面色和语气却都是有一些呆滞。
“三师兄。”苏茉儿冲着那人轻叫一声，脸上带着喜色。
灰袍男子说道：“好了，先解决贝止澜。”
话音落下，他的身形瞬间消失，原地残留着些许死气，再出现是已是在贝止澜身后，三人呈掎角之势，将贝止澜包围住。
贝止澜说道：“柯叶不在，就凭你们三个杀不了老朽。”
灰袍男子森然说道：“你已经逃了五日，迟迟不肯离开大雪山，只要你束手就擒听命，便可以活着。”
贝止澜眸子微冷，说道：“无囚，休要口出狂言，今日就算柯叶在此，你们合力也休想留住老朽。”
灰袍男子名叫无囚，很奇怪的名字，不过与他的模样倒极为相符。
“动手！”
随着无囚一声冷喝，三人同时发起攻势。
一只弥漫着死气的巨大鬼爪，一杆遮天枪影，一圈圈湛蓝色的奇异光环，几乎在同一时间轰向了贝止澜。
贝止澜周身猛然爆发出如星辰般的符印灵光，细细看去，那些符印之间有一条极淡的线连接着。
……
……
不过几日时间，镇北军团已是与北境军队交锋了数次，每一次都是以北境军队的溃败结束。
而且据传言，镇北神将苏镇庭并不在军中，而是他的几个部下全权指挥着战斗，只有随军参事桑云知晓他的下落。
自从那日一个自称凛冬故人的神秘人来到镇北军营之后，苏镇庭便是与那人一道离开了。
以桑云的柔弱性格，恐怕难以保守住秘密，这些天来虽然一直佯装着若无其事，其实早已经胆战心惊。
最后，他索性直接待在军帐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以为这样便可安然无事，殊不知他的反常举动，还是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王苍是镇北军的得力干将，从三品骠骑将军，深得苏镇庭的信任。
这一天，他从前线得胜归来，平静的走进了随军参事桑云的帐中。
王苍的到来吓了桑云一跳，他虽然柔弱，不过还是练就了一副极好的掩饰面容，也许只有在苏镇庭面前，他才是肝胆俱裂的模样。
桑云伸出手示意王苍坐下，从容说道：“王将军得胜归来，本该与众兄弟庆贺，怎么来我这里了？”
王苍淡然一笑，说道：“区区小胜，不值得大肆庆祝，况且神将大人也不喜欢这样。”
在说道神将大人几个字的时候，王苍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不过他失望了，桑云没有了往日的优柔寡断和颤颤巍巍，反而极为从容淡定。
桑云倒了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把其中一杯轻轻的推到王苍面前，同时说道：“凄苦之地，唯有粗茶一杯敬将军挫败北境军队。”
王苍端起茶杯，直接一饮而尽，咂了咂，似在回味。
桑云心中暗骂一声，这不过是北境最普通的青叶茶，清淡无味，倒是让你喝出了天朝龙井的味道。
片刻后，王苍突然说道：“不知桑参事觉得这场仗多久可以胜？”
桑云喝了一口茶，说道：“以王将军与诸位将士的战力，击败莫提的军队，只是时间问题。”
王苍看了他一眼，端起茶壶为自己倒了杯茶，说道：“若是神将大人在，我们已经在北境王庭中喝酒了。”
桑云平静说道：“那是自然。”
王苍将茶杯送到嘴边，目光微抬，瞄了一眼桑云，随意问道：“所以，神将大人去了何地？”
桑云说道：“将军都不知道，我一个小小的参事又怎么会知道。”
王苍将茶一饮而尽，淡笑道：“倒是我多言了，桑参事平时与神将大人走的近，我以为你会知道的。”
桑云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王苍深深的看了一眼桑云，便起身离开。
桑云看着随风摆动的帐布，想起那日的凛冬故人，他看到过那人的容貌，虽然被黑袍遮掩，却还是露出了一张年轻却颇显沧桑的面孔。
苏镇庭在中军大帐中与那人长谈，从那日起二人便离开了镇北军营。
桑云心想着，脸上突然浮现骇然之色，他们此次出征，尚未呈报女帝，不知大明宫是否收到了消息？
……
……
今日的夕阳格外刺眼，却带着深邃寒意，天地交接的地平线上，隐隐还能看到落日燃烧的痕迹。
桑云走出营帐，恰巧看到王苍走进自己的营帐里，他的手中似乎拿着一样东西，闪着寒光。
王苍是苏镇庭的心腹爱将，他要私下里做什么事情，也不是桑云这个小小的随军参事所能够左右的。
只是他今日看起来有些奇怪，那个背影里仿佛多了一些什么东西。
桑云想不明白，索性将思绪抛诸脑后，穿着极不合身的盔甲走在营地之中，血色的夕阳余晖映在他的脸上，使他看起来没有那么柔弱不堪。
镇北军营十分庞大，眼看夜幕降临，桑云没有时间将军营全部巡查一遍，就近选了一片营地，算是弥补他这么多天闭门不出的窘境。
这片营地隶属于先锋将军，虽然职位比不上王苍，但也是镇北军团的重心所在。
先锋将军名叫杨奇，其貌不扬，却深谙兵法，本该有更高的军职，却因为不懂得为将之道，所以并不太受苏镇庭待见。
营帐里陆续亮起灯火，不知不觉间，桑云到了杨奇所在的营帐附近，里面似乎有数个人影攒动。
桑云突然想到了什么，杨奇不喜欢灯火，即便点灯也唯有孤盏摇曳，而且他几乎不在夜晚商议军事，眼前的场景让桑云心生疑虑。
“神将大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桑云低声呢喃着，想起了苏镇庭临走时告诉他的一句话，脑洞忽然大开，思绪万千。
最后，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居然惊出一身冷汗，颤抖的声音从口中传出：“难道……有内奸？”
第三百一十六章 并不都是为了灵韵
军队的战争与修行者之间的战斗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修行者道行高深，动辄狂风骤起、飞沙走砾，甚至惊天动地、翻江倒海，场面不可谓不心惊。
军队中也有少数修行者，但战争拼的是运筹帷幄的兵法、战意，场面不可谓不宏大。
镇北军和北境军队的战斗依旧在进行着，血气滔天。
贝止澜从隐雾三天王的手中逃脱，少了柯叶，苏茉儿三人自然难以留下他，一个无相上境的高手想走，很难阻拦。
苏茉儿凌空而立，望着贝止澜远去的方向，媚笑道：“这等道行，恐怕只有大师兄能够镇压他了。”
无囚说道：“大师兄只是让我们将他逼退，若是他离开了大雪山，那便是上策，若是他不离开，继续阻碍我们，那就是……上上策。”
苏茉儿柳眉一挑，说道：“上上策？二师兄为何这么说？”
无囚说道：“他若是不走，我们就能踩着他重新扬名昆仑界。”
那个双眼被黑布蒙着的男子，面容呆滞，说话也是呆滞，所以干脆没有开口。
“咯咯，真不知道那个时候，世人会怎样看待贝止澜。”
苏茉儿唇角微扬，不过很快便正色说道：“鬼无邪应该也来了。”
“他没死？”蒙眼男子终于开口。
苏茉儿说道：“古之月见过他。”
无囚沉默片刻，说道：“虽同为隐雾六天王，但鬼无邪一向与我们不合，若是相遇，恐怕是敌非友。”
苏茉儿不屑说道：“我们与他之前也从未做过朋友，往日的行动也多有不和，甚至连多年前隐雾隐匿之后，他仍私自出世，差点死在昆仑山主手上。”
无囚眼中有死气拂过，说道：“大师兄此次是带着黑湮令而来，鬼无邪也得听从。”
苏茉儿与蒙眼男子皆是脸色凝重，黑湮令是隐雾那位神秘统领的象征，可自从隐雾成立以来，除了柯叶，没有人见过他，甚至连名号都不知晓。
“他……到底是谁？”苏茉儿的声音有些颤抖。
无囚本就死气沉沉的脸更加沉重了一些，那位神秘的统领，几乎都快成为他们心中的魔障。
初入隐雾之时，那位统领隐匿于虚空，施展惊天伟力震慑诸人，从此他们才心甘情愿的加入隐雾。
那个时候统领找的传话之人，并不是柯叶，而是柯叶等人的师尊。
师尊陨落之后，柯叶才凭借一身惊艳绝绝的道行接管衣钵。
隐雾六天王，柯叶师兄妹占其中四席，自然是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其中反应最强烈的便是鬼无邪。
鬼无邪的道行在六天王之中仅次于柯叶，二人交手数次，皆是柯叶取胜。
最后一次，柯叶持黑湮令，命隐雾隐匿世间，鬼无邪还是抗命而行，差点死于非命。
“别耽搁了，我们去西边吧，大师兄应该已经到了。”
有风吹来，惊醒了沉思中的三人，无囚目光一转，望向西方。
……
……
大雪山西部，灰雾涌动的离神涧上方，两道身影从天际疾驰而过，踏着虚空驻足。
一位身着暗金色盔甲，身形高大，霸气内敛，不怒自威，赫然便是镇北神将苏镇庭。
在他身边，是一黑袍遮掩下的青年男子，隐约能看到一张略显沧桑的脸庞。
二人凌空而立，脚下便是离神涧。
青年男子望着离神涧，说道：“苏神将对灵韵可有想法？”
苏镇庭面无表情的说道：“此等于天地诞生的奇物，天下谁人不心动？”
青年男子淡笑道：“苏神将若是得了灵韵，修为必定大涨，普天之下想必再无敌手。”
苏镇庭说道：“昆仑界尚有一位太清境的昆仑山主，有他在，谁敢妄称天下无敌？”
青年男子却说道：“山主已经失踪数年，生死尚不能定论。”
苏镇庭没有在山主这一点上停留过多，说道：“你为何要告知本将大雪山中的秘密？”
青年男子眼帘微垂，说道：“素闻苏神将喜好奇闻异事，若是这大雪山中没有神奇之处，想必仅凭灵韵，还不足以让您委身前来。”
苏镇庭说道：“你的条件。”
青年男子平静说道：“击溃莫提大军，直捣北境王庭。”
苏镇庭脸色微异，斜眼看了他一眼，片刻后说道：“镇北军虽然英勇无敌，却也仅有十万之数，如何抵挡北境百万雄师。”
青年男子却是摇头说道：“苏神将所想，我自然早有预料，不过有我在，此事有八成可成。”
苏镇庭深深的看了一眼青年男子，他虽然年轻，却城府极深，深谙用兵之道，眼下他虽然没有一兵一卒，却有一种拥有千军万马的凌云之姿。
青年男子看着苏镇庭说道：“只要苏神将能够得到女帝允许与北境全面开战，或者说……您可以越过女帝，无视大周皇权。”
苏镇庭面色微凛，却并无太大变化，沉默片刻后说道：“这些你不需要知道，等见到了大雪山中的神秘之门，你所言之事，本将自会考虑。”
青年男子淡淡一笑，说道：“放心，不会令苏神将失望。”
……
……
苏镇庭与青年男子立于离神涧上空，已经安静了许久，似在等待着什么。
离神涧下隐匿着一方世外桃源，被白宁施展伟力阻隔，若没有她允许，恐怕无人能够进入其中。
极少一部分人知道了大雪山中隐藏着的一道神秘之门，甚至比灵韵还要吸引他们。
苏镇庭负手而立，宛如小巨人一般纹丝不动，青年男子则是低垂着脑袋，双目无神，不知在思索什么。
某个时刻，虚空突然震荡起来，清风拂过，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漩涡，一道人影从其中走了出来。
中年男子的气息深沉似海，黑发随意的扎着，双眉如剑，轮廓如崖。
苏镇庭和青年男子同时看了过去，恐怖的气息令二人心神一颤，那是一种睥睨天下、纵横四海的无敌姿态。
中年男子平静说道：“想必这位便是镇北神将苏将军吧？”
苏镇庭微微点头。
随即，中年男子又看向青年男子说道：“不知这位是？”
青年男子说道：“无名小卒，不劳阁下惦记。”
中年男子淡然一笑，说道：“认识一下，在下柯叶。”
苏镇庭脸色微异，青年男子更是忍不住问道：“隐雾柯叶？”
中年男子说道：“正是。”
柯叶之名曾响彻昆仑界，没有人知道隐雾的统领是谁，但是隐雾六天王之首的柯叶却是威名赫赫，甚至一度有人认为，柯叶便是隐雾之主。
渺渺昆仑界，无相境修行者极为稀少，许多年前，曾有世外高人选出无相境的十大顶尖高手，柯叶便是其中之一。
当年威震八方的剑圣亦位列其中。
震惊之余，青年男子突然说道：“想不到隐匿多年的隐雾，居然也会被灵韵吸引出来。”
“我可不是为了灵韵。”
柯叶的目光随意扫过离神涧，说道：“想必二位也是为了这里吧。”
青年男子说道：“柯天王慧眼如炬，世间万物便如微尘也逃不过阁下法眼，不知是否愿意联手打破禁制？”
柯叶微微点头，说道：“自然应是如此，不过凭我们三人恐怕还不够，还得再等一些朋友。”
青年沉默下去，一时无言。
柯叶看向苏镇庭说道：“不知苏神将可还记得无字碑？”
闻言，苏镇庭面色一沉，冷冷说道：“当然记得。”
“记得就好。”
柯叶淡淡的说了一句便不再言语，眼眸微垂，不再看苏镇庭，也不再看离神涧，安静的可怕。
苏镇庭眼底有一抹杀意一闪而过。
青年男子明显感觉到了异样，黑袍遮掩下，他看了看柯叶和苏镇庭，旋即收回目光。
……
……
“大师兄。”
终于有声音从天际传来，柯叶微微一笑，望向虚空中出现的漩涡，三道身影缓缓踏出。
“小师妹的决断之界倒是愈发的精深了。”
柯叶看着迎面走来的妩媚女子，同时冲着她身后两位有些奇怪的男子轻轻的点了点头。
“嘻嘻，多谢大师兄夸奖。”
苏茉儿几乎是轻跳着来到柯叶身边的，挽住他的手臂，不停摇晃着。
柯叶无奈说道：“都这么大了，还跟个小孩似的。”
“这三位难道就是隐雾六天王中的无囚、夜临和苏茉儿三位？”就在苏茉儿和柯叶打趣间，突然传来一道惊疑之声。
苏茉儿打量着黑袍下的青年男子，说道：“你又是谁？”
青年男子说道：“无名小卒。”
苏茉儿冷哼一声，说道：“藏头露尾的家伙，出了大雪山别让我看到你，否则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青年男子淡然说道：“莫不说姑娘身负无相境修为，还有三位道行极高的师兄，放眼昆仑界，谁敢欺负你？”
苏茉儿美目微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便将头转到另一边。
“真热闹啊！”
一道黑影掠过茫茫雪山，黑衣，黑发，黑瞳，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肆意，还有淡淡的邪气在其脸上萦绕，
“鬼无邪……”
除了柯叶之外，苏茉儿、无囚和夜临三人皆是看向那道身影，尤其是苏茉儿，俏脸立刻被寒意占据。
“好久不见，四位。”
鬼无邪邪魅一笑，虽是对四人所言，他的目光却只盯着柯叶一人。
他的气息比起之前在揭阳古城时，竟是强了太多。
“无邪，没想到我们会在此处见面，正好也不用再费周折去寻你。”柯叶淡然说道，平静的眼神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鬼无邪眉头一挑，说道：“寻我作甚？”
柯叶说道：“黑湮令已出，你说我要不要寻你？”
闻言，苏镇庭和青年男子忽而脸色微变。
鬼无邪亦是面色一沉，他虽然高傲，甚至连柯叶也是不惧，但是对黑湮令却深深忌惮，甚至是恐惧。
那位从未现身的隐雾统领，连名字都未曾示人，却让所有隐雾成员心甘情愿的卖命，个中缘由，无人能懂。
柯叶看着鬼无邪，笑而不语，鬼无邪回之以冰冷的沉默。
气氛微妙，相对来说比较轻松的便是苏镇庭与青年男子，不过很快便再度有强大气息袭来。
符印灵光闪烁，现出贝止澜的身影，他不知用了什么秘法，气息已是完全恢复。
在看到柯叶几人的时候，贝止澜依旧平静，只是与他们保持着一定距离。
七位无相境修行者汇聚在此，他们依然没有要有所行动的趋势。
许久之后，一道浑厚的剑吟声划过虚空，众人纷纷抬头望去。
蓝金剑光如闪电般破空而来，一道霸道气息瞬间出现在众人面前。
“罗刹海剑仙……”
黑袍遮掩下的青年男子低声呢喃了一句，朝着苏镇庭身后靠了靠。
第三百一十七章 再次现身的将军
罗刹海剑仙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惊讶。
十一的左眼上有一道剑痕，略短的络腮胡使他看上去像极了一个隐藏极深的杀手。
他出现之后，仅是与柯叶对视了一眼，并无其他反应。
苏茉儿看向柯叶问道：“大师兄，他是你找来的吗？”
“也许吧。”
柯叶回答的莫名其妙，苏茉儿等人也是如云里雾里一般的听着。
剑仙十一的到来，对各方心绪都产生了一些影响。
苏镇庭面无表情，黑袍年轻人在最初的惊讶之后，渐渐恢复平静，贝止澜打量了一番十一，双瞳中有异色闪过。
鬼无邪则是盯着十一，眼中浮现嗜血般的战意。
十一悬于虚空中，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的脚尖朝下，后背微微拱起，像极了一个无壳灵魂。
“既然剑仙都到了，我们可以开始了吧。”沉寂许久之后，贝止澜率先开口说道。
柯叶说道：“再等等。”
贝止澜眉头微挑，说道：“还要等何人？”
柯叶淡淡一笑，并未言语。
鬼无邪的目光落到柯叶身上，心想你这家伙又在预谋什么？
……
……
唐戈和古之月现身于某座雪峰之上，望着离神涧的方向。
小梦慵懒的趴在古之月的手臂上，后者抚摸着光滑的绒毛，淡声道：“他们打算强行进入那里吗？”
唐戈说道：“传闻在离神涧下有一道神秘之门，不知通往何处。”
古之月说道：“有白宁在那里，他们能翻起多大的浪？”
她忽然想到白宁的真身，又联想到凶兽穷奇，不免一时心头微凉。
唐戈沉思片刻，目光从远方收回，说道：“白宁在闭关，以穷奇现在的道行，不会他们的对手，柯叶、贝止澜等人各怀心思，必会大乱。”
古之月盯着他的侧脸，说道：“你担心秦师叔？”
唐戈平静说道：“秦五一执拗的留在那里，原因不知，但想必会帮助穷奇对抗柯叶他们，白宁无暇维持禁制，他们进入离神涧只是时间问题。”
古之月眼帘微垂，看了看怀中眯着眼睛的小梦，思虑片刻道：“神秘之门究竟是什么，比灵韵还要吸引他们？”
小梦突然惊醒，闪着电光的双瞳带着些许疑惑之色，盯着古之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唐戈抬头看了一眼雾茫茫的苍穹，说道：“隐雾重现，柯叶要做些事情让昆仑界震动一番，贝止澜更是心思怪异，恐怕他自己已经迷失，还有苏镇庭，他本就与女帝有所隔阂……”
他简单的分析了一下，但偏偏想不明白为何剑仙十一会出现在离神涧，而不是去寻找灵韵。
十一早已突破无相上境，若是得到灵韵，极有可能达到更高的境界。
可他并没有急于寻找灵韵。
古之月突然说道：“我们呢？”
唐戈说道：“见机行事。”
……
……
大雪山中除了隐匿极深的无相境修行者，剩下的大部分乾元境修行者已经渐渐汇聚到一处。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蚍蜉撼树，尚有余力，或许他们合力也能够做出惊人之举。
这里是大雪山南部，诸多乾元境修行者便是汇聚于此。
他们自然不会拧成一股绳，隐隐分散成几方阵营，但大体上看，隐约以其中二人为首。
一人负手而立，一人双臂抱胸。
年轻男子双臂抱胸，黑发随意的扎在身后，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瞥了一眼身旁之人说道：“韩将军，你召集我等来此，难道是为了看风景？”
白衣男子身形并不魁梧，却挺拔如枪，棱角分明，目光锐利的望着北方，闻言，他收回目光，说道：“邬风少侠，你来大雪山是为了什么？”
邬风的手指轻轻的点着手臂，淡笑道：“当然是为了灵韵。”
白衣男子摇了摇头，说道：“数位无相境高手如今正聚集在西方，不知又发现了什么神奇之地。”
邬风眉头一挑，说道：“除了灵韵，还有什么能让他们大动干戈？”
白衣男子说道：“若是灵韵，想必所有的无相境高手都会汇聚在那里，但事实上并没有。”
邬风眼帘低垂，小声嘀咕着什么。
白衣男子看了他一眼，说道：“灵韵没有希望，但其他的可不一定。”
邬风精神一振，盯着白衣男子说道：“韩将军是什么意思？”
在其身后，近百位乾元境修行者也是竖起了耳朵，靠二人更近了一些。
白衣男子提高声调，说道：“据我所知，他们应是发现了一方世外桃源，里面藏着至宝，但那里有结界禁制，他们此时应该在想办法打破禁制。”
邬风说道：“待他们打破禁制，我们便混入其中？”
白衣男子说道：“睿智。”
……
……
白衣男子，也就是邬风口中的韩将军，便是失踪数年之久的朱雀将韩禹。
邬风看起来玩世不恭，却是个聪明人，自然能够猜到韩禹的一些想法。
近百位乾元境修行者皆是施展秘法，朝着大雪山西部掠去。
就在这群乾元境修行者满心憧憬的想去分一杯羹时，离神涧上空，九位无相境高手不再等待，开始施展攻势。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声音不断在离神涧上方响起，九道强大攻势汇聚苍穹，每一道都具有惊天伟力。
贝止澜周身环绕着灵光，符阵化作一道巨斧横贯苍穹。
剑仙十一手握长短二剑，以浑然天成之势划过，卷起千丈剑光。
鬼无邪一掌握下，灰色的噬灵剑呼啸而出，直指虚无。
柯叶、剑仙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到了他的身上。
苏镇庭的手掌高举，掌心直冲苍穹，霎时间战意滔天。
黑袍青年男子手握黄金神弓，一道黄金箭矢悄然形成，激荡虚空。
苏茉儿双手结印，漩涡凝聚。
无囚周身死气缭绕，化作巨大的暗影鬼爪。
夜临持枪问天，直指灰雾翻涌之境。
柯叶以一叶问道，数百片青叶呼啸在其周身，青叶如刀般穿梭，空间被撕裂出一道道痕迹。
当柯叶在施展武学之时，除了苏茉儿三人，其余人都是望了过来，心头微颤。
即便是同样身处无相上境的剑仙和贝止澜都感觉到了一丝凝重。
九道武学落下，空气被撕裂，落到了离神涧上。
忽然天地动荡，云雾翻涌，碧落变色，雪崩不止。
离神涧上的浓雾疯狂的涌动起来，一道巨大的裂缝将浓雾分散，似有青山绿水的影子浮现在诸人眼中。
不过很快，浓雾便再度淹没而来，裂缝存在了片刻便消失不见。
“诸位，不要留手！”
柯叶一声轻喝，顿时真气席卷，汇入浓雾之中，之前那即将湮灭的青叶再度活跃起来。
闻言，诸人没有丝毫犹豫，无穷真气爆发，化为洪流，源源不断的涌入离神涧中。
大雪山猛然一颤，浓雾深处突然传出一阵暴怒的兽吼之声，仿佛有绝世凶兽要强行破封而出。
“速速退去，否则，死！”
森然之声，不似人间之言。
诸人脸色皆寒，在短暂的停滞之后，再度发起攻势。
……
……
诸多乾元境修行者还在赶路，之前传出的兽吼声令他们的速度减缓，虽然心中愈发不安，却耐不住那些虚无缥缈之物的吸引，加上韩禹的游说，他们的速度再次暴涨起来。
既然他们来了，就不能白白的来。
邬风的身形轻盈缥缈，所过之处只能见到道道残影。
韩禹在不远处，却能一直捕捉到邬风的身影，淡笑道：“邬风少侠的风影九破真是越发炉火纯青了。”
邬风嘴角一扬，说道：“还好还好，不过在下观韩将军的身法，似乎还有所保留啊？”
韩禹说道：“刚才那动静你也察觉到了，想必那些无相境高手已经动手，看来用不了多久，便是可以进入那神秘的世外桃源。”
邬风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韩将军对他们这么有信心？”
韩禹说道：“无相境高手的手段，岂是你我可以揣测的。”
邬风脸上的笑意逐渐凝固，他隐隐感觉到韩禹身上散发的气息，眉头微微皱起。
风在邬风身旁呼啸而过，他的身形不断变化，沉默许久，突然说道：“韩将军失踪数年，不知去了何处？”
韩禹面色微异，说道：“修行之人追求的是境界巅峰，有大机缘可突破至无相境，我便去看了看。”
邬风面色一凛，震惊道：“韩将军难道已经突破？”
韩禹笑而不语。
邬风一声苦笑。
韩禹透过风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说道：“不知天机谷近年来可否测过天机？”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一叶知天地
天机谷是一方极为神秘而且隐世不出的势力，可究万物，但没人知道这一尊神秘势力究竟坐落于何方。
天机谷存在了无数年，甚至一千年前的七星劫难也没能断了它的传承，或许就连天劫都找不到天机谷的位置。
不仅天机谷神秘至极，就连其门人的身份也极为隐秘，仅有传闻所言，天机谷只有二人。
一师一徒。
师父仙逝，徒弟方可再续传承。
天机谷在哪？无人知晓。
天机谷主是谁？无人知晓。
天机谷主的传人？同样诡秘莫测。
当韩禹说出天机谷三个字的时候，邬风在短暂的惊愕之后便是飒然一笑，说道：“韩将军怎么会突然提起虚无缥缈的天机谷？”
韩禹淡然说道：“难道邬少侠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二人依旧在高速朝着西方离神涧前行着，丝毫不影响他们的交谈。
邬风说道：“韩将军有话直说。”
韩禹说道：“你是天机谷传人。”
邬风平静说道：“在下一介散修，怎么会与天机谷扯上关系。”
韩禹说道：“其实邬少侠承认天机谷传人的身份也不是坏事，说不定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邬风翻了个白眼，说道：“韩将军说笑了。”
韩禹眼目微垂，慢慢说道：“邬风，邬山之风，虽然天机谷的位置无处可寻，但每当有天机公布于世的时候，消息都是从邬山风口放出来的。”
邬风讥讽道：“没想到韩将军分析问题竟如此武断。”
韩禹微微一笑，沉默下去，望着前方，距离目的地已是越来越近。
……
……
一方云雾飘渺的世界，山清水秀，一副世外桃源的画面。
九道人影缓缓降落在狭窄却漫长的青石小路上，虽然耗费了不少真气，但他们还是进入到了离神涧中。
“真美，是个养生的好地方。”
苏茉儿四下打量了一番，这里的景色即使是她这个极为挑剔的人，都觉得颇为满意。
贝止澜突然说道：“之前的兽吼声诸位可知是什么？”
无人应答。
他们的面色逐渐凝重起来，仅仅是几道兽吼之声，便是让这些无相境高手感到了压迫之感。
片刻后，苏茉儿嘲讽道：“怎么了贝老，你怕了？”
贝止澜袖袍一甩，将头转到一旁。
柯叶看了一眼苏茉儿，有些无奈，旋即看向其他人说道：“诸位，结界已破，接下来……”
“各自安好吧。”
柯叶的话尚未说完，便是被贝止澜打断，只见他径直沿着小路走远了。
苏茉儿银牙紧咬，恶狠狠的说道：“这个老狐狸！”。
苏镇庭与黑袍青年男子结伴离去。
鬼无邪看了柯叶一眼，也是选择独自行动。
剑圣十一化作剑光瞬间消失不见。
苏茉儿突然冷笑一声，说道：“跟这群人合作真的很不舒服。”
柯叶淡笑道：“若是没有他们，我们也进不来这里。”
苏茉儿的红唇还是有一抹倔强的弧度，娇声道：“大师兄，你是没看到，他们在见到你施展青叶问天的时候，都快被惊掉下巴了。”
青叶问天，柯叶的独门武学。
闻言，柯叶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声道：“那兽吼声究竟是什么？”
话音落下，他看向了夜临。
苏茉儿和无囚的目光也落到了夜临身上。
夜临的敏锐力与洞察力极为突出，与他的呆滞外表极为不符。
许久之后，夜临刚要开口，无囚却说道：“直接说结果，不用分析。”
听到此言，叶圣无奈苦笑，苏茉儿掩面轻笑，他们想起了一些往事。
夜临轻点了点头，一字一句的说道：“是……穷奇，它……受伤了。”
……
……
穷奇之名，威震上古，好在上古时期它已被人族大修行者以生命的代价合力围杀，才换来了如今的太平盛世。
当夜临说出穷奇的名字时，柯叶三人皆是震惊，然后沉默下去。
穷奇还活着？
这方世界是它的洞府？
如果是真的，禁制怎么会如此轻易被他们打破？
他们不会怀疑夜临的判断，放眼昆仑界，洞察力与感知力能够与他比肩的不会超过三人。
虽然疑问滋生，不过很快他们又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
穷奇受伤了。
柯叶看向夜临说道：“能否感知到穷奇现在的实力？”
夜临缓慢说道：“很奇怪，时强时弱，摸不清。”
穷奇是上古凶兽，道行深不可测。
饶是以柯叶的心境，也难免一番震惊，片刻后说道：“都小心一些，见机行事，这个你们都收好。”
说着话，柯叶屈指一弹，三道青光射向苏茉儿三人，三片青叶出现在他们的掌心里。
举目望去，他们看到了那座石亭，四人不再犹豫，沿着青石小路，向深处走了过去。
许久之后，云雾慢慢在他们身后聚拢，出现在面前的是一方广阔天地。
悬崖之巅，有一棵巨大的青松，青松之下，有一道渺小的身影。
柯叶提醒了三人一句，便继续朝着青松下走去。
那人面朝云海，背负双手，当柯叶四人靠近的时候，他亦是有所察觉，转过头看了过去。
四人盯着着一人，一人看着四人。
苏茉儿、无囚与夜临三人皆是充满戒备。
柯叶却是一怔，沉默了许久才带着疑惑开口道：“你是秦五一？”
秦五一木讷的点了点头，讶异道：“你是柯叶？”
“你怎么会在这里？”
二人同时脱口而出。
“秦五一？”
苏茉儿柳眉一蹙，片刻后惊讶的看向秦五一，惊呼道：“你是昆仑山的秦五一？”
秦五一点了点头，说道：“外面的那些动静是你们搞出来的？”
柯叶说道：“你没看到其他人？”
“我刚刚过来这边，便看到了你们。”秦五一脸上带着一丝苦闷。
“十一、贝止澜、苏镇庭……”柯叶说了一串名字，除了那个不知姓名的黑袍青年。
“穷奇那家伙究竟想干什么？”秦五一小声呢喃着，面色越来越凝重。
柯叶眉头一皱，说道：“你当年为何突然失踪，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秦五一仰头望着天，轻叹道：“往事不堪回首。”
柯叶又问道：“穷奇在哪？”
秦五一目光微微闪烁，说道：“它的确在这里，不过具体位置我不知晓，上古凶兽可不是你我能够揣测的。”
柯叶沉默片刻，说道：“你可知道这里有何特殊之地？”
秦五一嘴角一扬，颇具狡黠意味，说道：“你想问的是空玄门吧？”
柯叶微讶道：“你知道空玄门？”
秦五一说道：“自然。”
柯叶问道：“在哪里？”
秦五一说道：“不知道。”
柯叶说道：“穷奇告诉你的？”
秦五一点了点头。
柯叶此次的目的便是空玄门，如果穷奇与空玄门有关，或者说穷奇本就镇守着空玄门，那么他们此行将会是难上加难。
秦五一突然指了指石桌上的酒瓶，说道：“多年未见，要不喝几杯？”
柯叶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苏茉儿三人说道：“你们先探查一番，一旦遇到危险，便使用青叶。”
苏茉儿三人转过身，朝着云雾之中走去。
柯叶将酒杯放在鼻尖下闻了闻，心神一阵荡漾，问道：“这是何酒？”
“白露琼浆，以百年以上植被的露水酿制而成。”秦五一端起酒杯，与柯叶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柯叶同样饮尽一杯，说道：“没想到你也学会喝酒了。”
秦五一轻叹一声，说道：“在这里待了多年，实在是太无聊了。”
柯叶问道：“为何不离开？”
秦五一盯着再度斟满的酒杯，一圈圈涟漪漾开，低声道：“以前身不由己，现在无可奈何啊……”
闻言，柯叶刚刚举起的酒杯又放了下去，说道：“因为什么？”
秦五一眼眸微垂，白露琼浆入口，似乎索然无味，轻声道：“这里不只有穷奇，还有一只蜃。”
柯叶的脸色陡然凝固，两尊上古时代的庞然大物，竟然都活了下来？
他不再喝酒，沉默了下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柯叶将一片青叶轻轻的放到了秦五一的手边。
这个时候，柯叶的面色已是恢复如常，还是那个隐雾六天王之首，他看着秦五一说道：“朋友一场，这片青叶你留着，关键时刻可保命。”
秦五一轻轻捻起青叶，纹理清晰有致，绿意盎然，隐隐散发着一股凌厉之意，他的嘴角有笑意浮现。
“一叶过沧海，一叶荡虚无，一叶尽黑暗，一叶知天地，能够得到柯天王的一叶青睐，真是三生有幸。”
叶圣却是洒脱笑道：“不喝了，我要去找我的师弟师妹们了。”
“保重。”
“再见。”
望着柯叶消失在云雾中，秦五一低头凝视着掌心中的一片青叶，手掌慢慢的紧握起来。
第三百一十九章 空玄门外龙吐息
离神涧下的云雾更浓了一些，九道气息强大的身影穿梭其中，在未知的地域中寻找着所谓的神秘之门。
这片世外桃源极为巨大，甚至比整座大雪山都要大上几分，除了那些青石小路以及特别的几个地方，到处都被云雾笼罩着。
除了柯叶四人，其他人并不知道穷奇和蜃的存在，虽然仍旧因为之前的兽吼声心有余悸，却并不像柯叶他们那般处处提防。
在不知晓未知凶险的时候，人们往往泰然自若。
青石小路上，又出现两道身影，这是他们第三次进入这里。
刚不可久，事不过三。
或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进入这里。
唐戈和古之月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小梦依旧趴在古之月怀里，泛着电光的双瞳不停转动，自从它进入这里，整个身体都是紧绷起来，体毛竖起，透着一股慌乱。
“小梦？”
古之月看了过去，眼中有一丝忧色。
“喵叽喵叽～”
小梦的声音颤抖而凄厉，这一次就连古之月都不明白它在说什么。
二人沿着青石小路深入，似乎与之前有些不同的感觉，到处都充斥着一股异样之色。
还是那座悬崖，青松下，秦五一兀自站立。
“就知道你们还会回来。”秦五一看着唐戈，有些无奈，也有些担忧。
唐戈说道：“白宁告诉你的？”
“她闭关了。”
秦五一顿了顿，又说道：“我见到柯叶几人，便想到你们应该会回来。”
唐戈问道：“他们是为了什么？”
秦五一说道：“空玄门。”
唐戈面色凝重，沉默下去。
古之月却是讶异说道：“传说中可穿梭位面的空玄门？”
秦五一嗯了一声，说道：“我在这里待了很多年，也从未见过空玄门的模样，也许穷奇和白宁会知道一些。”
唐戈突然说道：“穿梭位面对他们没有如此大的吸引力吧？”
秦五一默然，随即开口道：“传闻中，空玄门在天地初开之时便存在，千年以前的旷世之战，异族强者便是从另外一处空玄门进入的昆仑界。”
“难道……”
古之月突然呢喃，声音低到几乎难以察觉，一时失神。
唐戈说道：“怎么了？”
古之月摇了摇头，眸子里满是疑惑。
唐戈将所有事情细细回想了一遍，突然灵光乍现，但好像又有什么堵住了思绪。
许久后，他看向秦五一问道：“柯叶去了哪里？”
秦五一伸出手掌，露出一片青叶，说道：“这是柯叶给我的，凭着这片青叶应该能够找到他。”
唐戈一怔，旋即手掌一翻，一片几乎一模一样的青叶便是出现，说道：“几年前他给过我一片。”
当年在王枭的小酒馆里，柯叶在从唐戈体内的夺走灵韵时给他留了一片青叶，算是报酬。
秦五一脸色微异，旋即凝重说道：“无论白宁跟你说了什么，千万不要相信她。”
唐戈盯着他看了许久，才微微点头道：“好的。”
……
……
唐戈二人离去，秦五一安静立于悬崖边缘，云雾从他的身旁飘过，悄无声息，随着云雾越来越浓，他的身影缓缓的消失而去。
某处，云雾似乎稀薄了许多，举目望去，隐约还能看到青山绿水的奇景，柯叶四人现出身来。
苏茉儿脸上的疑惑之色越来越浓，某个时刻终于忍不住说道：“大师兄，我们这般盲目寻找，不是办法吧？”
柯叶望着云雾环绕的青山，淡然说道：“在这里等一下吧，很快便会有人来帮助我们了。”
苏茉儿噘着嘴说道：“切，谁有这么大本事，比大师兄还厉害？”
柯叶说道：“一个人的厉害不一定是他的修为境界有多高。”
苏茉儿翻了个白眼，不再言语。
一直少言寡语的无囚突然说道：“雾气里面有东西。”
话音落下，他一掌抓向浓雾之中。
虚空震荡，惊起一圈涟漪，无囚紧握的拳头里传出一阵奇怪的声音。
四周的云雾再度聚拢，无囚摊开掌心，一团黑色的不明之物缓缓的落到地面上，化作一片黑点，又聚集在一起。
苏茉儿惊疑道：“这是什么？”
无囚冰冷说道：“噬心蜂。”
噬心蜂渺小如尘埃，却蕴含剧毒，极易隐藏在灰尘或云雾之中，散发的气息与无囚的死气有一些相似。
“昆仑界第五奇毒……”苏茉儿低声呢喃着。
“都小心一些。”
柯叶环顾四周，面色依旧淡然，但竟有人能够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之下放出噬心蜂，绝非庸人。
过去了许久，他们没再遭到噬心蜂的袭击，似乎那暗中之人只是想试探他们一番。
又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云雾中传出脚步声。
除了柯叶，其他人皆是心头一惊，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唐戈和古之月现身。
苏茉儿美目流转。
柯叶脸色微异，盯着唐戈。
唐戈一直盯着他，视线从未落到另外三人身上。
平地起风波，云雾翻涌。
一道气息锋利如剑。
一道气息如青叶般浮沉。
二人虽然有着境界上极大的差距，却隐隐有分庭抗礼之势。
数息之后，两股气息如长鲸吸水般悄然散去，风息云静。
柯叶负手而立，平静说道：“乾元上境的修行者，竟有如此底蕴，日后定是昆仑界顶尖之人。”
唐戈说道：“你不是。”
柯叶一怔，旋即摇了摇头，说道：“年纪轻轻便做了昆仑山掌教，滋味如何？”
唐戈说道：“很好。”
“……”
柯叶有点尴尬，唐戈始终让他无话可接，随即又看向古之月说道：“这位便是古月洞天的执印长老了吧？”
古之月说道：“与你何干？”
时至今日，她一直对柯叶抢走唐戈体内的灵韵耿耿于怀。
柯叶也不动怒，反而平静的看着古之月怀中的小梦，说道：“这小兽应该是灵韵所化吧？”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垂涎之色。
古之月沉默不语。
苏茉儿、无囚、夜临三人盯着小梦，脸色微异。
柯叶突然大笑道：“外面那群人寻找了数日，没想到灵韵竟早早的落入了姑娘之手。”
古之月仍旧沉默不语，目光逐渐冰冷。
苏茉儿撇了撇嘴，盯着古之月说道：“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这是什么态度？”
古之月说道：“他不是你。”
苏茉儿美目怒瞪，实在想不明白这两个乾元上境的修行者哪里来的底气面对他们四个无相境界。
唐戈看着柯叶说道：“你应该需要我帮忙。”
柯叶说道：“是的。”
唐戈问道：“为什么？”
柯叶淡笑道：“我的直觉一向很准，你会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唐戈的目光落到地上那一片灰烬上，说道：“有人用了噬心蜂？”
柯叶说道：“你可知是谁？”
唐戈想了想，说道：“敢对你们出手的，只有一人。”
柯叶说道：“谁？”
唐戈平静说道：“幽冥。”
古之月脸色微异，忽然想起被景鹿杀死的幽冥地身。
柯叶沉默片刻说道：“他为何要对我等出手？”
唐戈淡淡一笑，说道：“跟我有关系吗？”
柯叶一怔，旋即苦笑一声，心想这家伙就不怕死吗？
唐戈望着云雾，沉默不语。
古之月看着唐戈，梨涡浅笑。
苏茉儿翻了个白眼。
柯叶说道：“人到齐了，我们可以开始行动了。”
唐戈说道：“你想如何做？”
柯叶说道：“你可知道空玄门外龙吐息？”
唐戈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空玄门外龙吐息，
方寸之间拓天地，
不见九天惊空影，
唯有圣者探古今。
这是天地初开之时便流传下来的一段文字，源头无迹可寻。
柯叶看着唐戈的反应，继续说道：“天地初开时，空玄门便存在，有圣兽苍龙落于空玄门外，并冲着空玄门啸了九声，留下龙息，龙息凝而不散，经过无数年滋养，生出一株九彩之莲，名曰龙息圣莲。”
唐戈默默点头，仍旧闭口不言。
柯叶又说道：“龙息圣莲乃是至圣至神之物，诞生时有守护兽同源而生，传闻中守护兽是土属性，我的青叶刚好克制土属性。”
唐戈突然说道：“你负责守护兽，我负责找到龙息圣莲。”
柯叶说道：“你有办法？”
唐戈说道：“有个条件。”
柯叶说道：“但说无妨。”
唐戈想了想，说道：“第一，只要困住守护兽便好，不能伤害它，第二，找到龙息圣莲即可，不可夺取。”
闻言，柯叶双目虚眯，深深的看了一眼唐戈，说道：“好。”
第三百二十章 六道轮回
上古时代，兽族称霸，人族崛起。
四圣兽为尊，凶兽穷奇亦是有凌天之姿。
圣兽有血脉衍生之灵，比如蜃，乃是龙族分支。
穷奇凶名赫赫，世间唯有一只，孤独而又强大。
当四圣兽灭绝，世间仅剩的一只苍龙尚年幼，栖身于北境，独自度过了上古末世，后又创立隐龙殿，寿终正寝之后，尸骨化作皑皑雪山。
上古末世，人族大修行者合力围杀凶兽穷奇，本以为它已陨落，谁曾想竟是活到了现在。
唐戈从麻君甜那里得到一道苍龙真气，或许可以找到龙息圣莲。
云雾缭绕，唐戈安静驻足，古之月、柯叶等人在一旁等候。
只见唐戈双目凌厉有神，瞳孔深处有火光飘掠而过，火光之中隐隐有一只振翅飞行的火鸟。
一道清澈的凤鸣之声传出，宛若上古梵音。
“朱雀……”
柯叶双目微凝，他自然能够察觉到唐戈体内竟然有着圣兽朱雀的气息。
这是被解封过的朱雀神坠的力量，唐戈将此暴露出来，完全是为了掩饰体内的苍龙真气。
火焰之光越来越盛，某个时刻，有一道巨大的朱雀虚影浮现，震散了方圆千丈内的云雾，温度骤然升高。
唐戈的经脉深处，苍龙真气在指引下，感应着外界的细微变化。
苏茉儿红唇微扬，说道：“这家伙竟然有圣兽朱雀的力量！”
柯叶双目微凝，没说什么。
“在下面。”
某个时刻，唐戈突然出声，朱雀虚影缓缓消失，他盯着地面，一股神秘气息若有若无的释放出来。
……
……
唐戈他们所处的空地不远处有一道峡谷，峡谷的万丈之下，竟是有一片森林。
辽阔的森林仿佛自上古便开始生长，异香缭绕，薄雾弥漫，光芒穿过薄雾，宛如仙境。
唐戈等人在森林中穿梭了近一个时辰后，仍未发现端倪。
嘭！
忽然间，唐戈的脚步猛然一顿，偏头望向远处。
古之月问道：“怎么了？”
“有人进来了。”开口的是柯叶，他同样察觉到了异样。
“走。”
唐戈脚尖一点树枝，便是消失在原地，古之月、柯叶等人紧跟而上。
咻！咻！咻！
破风声响彻不停，如此又过去了将近半个时辰，唐戈才在一棵大树上停了下来。
前方百丈之外，是一汪湖泊，湖水异常清澈，但一眼望去却看不见底，湖中心有一座小岛，九彩光芒闪烁，看不清是何物。
柯叶的目光从小岛上收回，看向唐戈说道：“现在过去？”
那九彩光芒极有可能便是传说中的龙息圣莲。
“嗯。”
唐戈点了点头，几人的身形便如同水鸟般疾掠过湖面，落到了小岛上。
岛的面积不大，仅能容纳十数人，六人站在上面，刚好不显拥挤，那团九彩光芒近在眼前。
绿意茵茵，九彩光芒如鹤立鸡群一般，由于光芒太过绚烂，就算是唐戈剑心通明也看不清其中存在何物。
忽然间，唐戈体内已经沉寂下来的苍龙真气突然有了异样。
柯叶盯着九彩光团，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悲，只是双眼虚眯，说道：“你为何不让夺取龙息圣莲？”
唐戈说道：“你可还记得千年前的七星劫难？”
柯叶一滞，旋即点了点头，那场劫难，是整个昆仑界的噩梦，山河变色，沧海桑田。
唐戈沉默片刻，说道：“劫难降世，秦帝率领八大神将布下星罗无极大阵，一位太清境和八位无相境的逆天伟力，还是失败了，你可知为何？”
“星罗无极大阵本可以阻挡七星劫难，但是秦帝逆天而行，大阵缺少了三样东西。”
柯叶眼帘微垂，继续说道：“四圣碑、祖龙精血、星辰缥缈图，没有这三物，便达不到星罗无极大阵的威力，秦帝一生高傲自负，以昆仑之心强行开启大阵，最终含恨而终，不过说起来，他也是为了天下苍生。”
闻言，唐戈却冷漠说道：“秦帝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大秦帝国，天下苍生也只是他的玩物罢了，你以为加上那三物，便可对抗七星劫难？”
柯叶眉头一挑，道：“不然呢？”
唐戈说道：“你应该知道空玄门不只一道吧？”
柯叶微微沉吟，说道：“应该有……六道。”
唐戈平静说道：“六道空玄门外皆有一朵龙息圣莲，圣兽苍龙似乎颇有此爱好，几万年的生长，龙息圣莲早已与空玄门连接在一起，一损则损，只有六道空玄门释放的力量加持，才能布下完整的星罗无极大阵。”
柯叶的黑瞳微微一缩，说道：“取了这龙息圣莲，空玄门会随之损坏？”
唐戈微微点头。
柯叶心头微颤，突然对唐戈刮目相看。
唐戈似乎猜出他心中所想，说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柯叶的神色陡然一凝，赫然看向湖面，巨大水花冲天而起，窜出了一道庞大身影。
……
……
龙息圣莲的伴生守护兽终是现身。
阴影遮住光芒，巨大的影子笼罩着众人，守护兽乃是人形，却足有五个成人之高，全身覆盖着坚硬的石块，发出沙沙的吼声。
“石巨人……”苏茉儿低声呢喃，俏脸之上渐渐添上凝重之色。
石巨人凌立于半空，做攻击之势，俯瞰着唐戈等人，坚韧壮硕的躯体上，弥漫着浓浓的沙土之气。
或许是因为龙息之力的缘故，石巨人的吼叫声中，隐隐有一丝龙吟。
柯叶的身形陡然消失，化作一阵清风，瞬间出现在石巨人面前。
石巨人拥有极高的灵智，不曾想到这个渺小的人类居然主动挑衅，它不怒反喜，两只巨大的拳头凌空挥舞着。
霎时间，沙暴席卷。
柯叶严阵以待，真气贯穿四肢百骸，无数片青叶凭空出现，回旋激荡，似有撕裂虚空之势。
一人一兽在刹那之间激战在一起，顿时狂风席卷，天地变色。
石巨人与龙息圣莲同源而生，具有惊世伟力，绝不可能被杀死，但柯叶的青叶刚好克制它的土属性。
青叶如同利刃般划过石巨人的身躯，留下数道浅浅的痕迹。
唐戈收回目光，看向那一团九彩光芒，慢慢靠近，然后伸出手探了进去。
……
……
九彩光芒包裹着唐戈的手掌，没有想象中的狂暴能量，相反那能量却极为柔和。
唐戈感觉到九彩光芒渗透进皮肤，有一种通透之感，他慢慢的闭上眼睛，看起来极为放松，周围竟是完全安静了下来。
空间仿佛凝固，一切都好像回到了生命初生的阶段。
唐戈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到处都充斥着柔和的白光，模糊不清，让人不自觉放下戒备。
他的手指轻轻的触碰在白光上，隐约有一股吸力想要将他包裹而进。
随后，眼前景象突变，白光消失，出现的是一片浩瀚星空。
唐戈的神色平静如常，忽然想起无相星界，与这里的星空有些类似。
漫步在星空之中，唐戈环视着诸天星辰，很快目光便定格在一颗最亮的星上。
那颗亮星周围黑暗无比，渐渐扭曲，出现一个巨大漩涡。
唐戈刚欲动身飘到那里，周遭的景象又是一阵突变。
摇摇欲坠的血色苍穹，无数道巨大裂缝在大地上蔓延，岩浆自火山口喷薄而出，炸开耀眼的烟花，然后以一个美丽的弧度落到地面上，升起白烟，沿着裂缝流入地底深处。
山河破碎，生息不存。
到处充斥着哀嚎诡异之声，像极了万鬼齐聚的地狱，只是这里看不到万鬼的身影，只有无尽的凄厉叫声。
唐戈俯瞰着悲惨世界，在这个宛如末日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人独自面对着恐惧。
极目远眺，有一座绵延万里的大山，山体荒芜，破败不堪，无数道裂缝自山顶顺延而下，整座山脉即将四分五裂。
仙境不在，那是昆仑山。
视线一转，他又看到一座巨城，断壁残垣，血气滔天，长街之上到处都是枯骨还有未腐烂的血肉。
繁华已逝，那是朝天城。
罗刹海枯竭，露狰狞可怖的海沟与深渊。
北境万年积雪融化，淹没了大半个昆仑界。
南陆万山之地被喷发的岩浆焚烧成亿万里灰烬。
……
……
唐戈看到末日之后的昆仑界。
苍穹深处裂开了一个口子，血红光芒从其中渗透而出，瞬间将整个世界染成了血红之色。
光芒刺眼，唐戈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末日消失，再度回到了白光充斥的混沌之中，在他的眼前，只有一面镜子。
镜子里，唐戈看到了一张冷漠至极的脸庞。
“你是谁？”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问。
“我是你。”
“嗯？”
“我是你内心深处的自己。”
“我从未见过你。”
“我是你，你也是我，你一直都能看到我的。”
唐戈沉默下去。
镜中人又道：“你相信轮回吗？”
唐戈说道：“天道难违，但人定胜天。”
镜中人摇了摇头。
唐戈眉头微挑。
镜中人说道：“以后你便会明白，世间种种，不过都是循环往复罢了，六道轮回时，天地再生日，天道……我们阻止不了的。”
咔嚓！
镜子出现一道裂痕，迅速蔓延，镜中人的面孔被分裂成两道、四道、八道、十六道……
唐戈猛然睁开眼睛，眼神冷漠至极，他看到了古之月、柯叶、苏茉儿、无囚、夜临。
他们也在看着自己。
半空中，石巨人被青藤缠绕，动弹不得。
唐戈这才发现，他的手依旧被九彩光芒笼罩着。
第三百二十一章 强者云集
唐戈如大梦初醒，将手掌从九彩光芒中抽了出来，先前他看到的种种景象如同真实一般。
回到现实，先前发生的一切还是清晰的存在于脑海之中，唐戈一时恍惚，看到古之月几人将自己盯着的时候，才慢慢回过神来。
“师叔，没事吧？”
古之月上前一步，轻声问道，小梦则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他。
唐戈摇了摇头。
柯叶看着他，沉默片刻后说道：“石巨人已经被困住，你可知如何寻找空玄门？”
唐戈的目光从石巨人身上收回，低头盯着九彩光芒，应该是因为他之前的举动，光芒之中竟能隐约看到一朵摇曳的莲花。
花生九瓣，颜色各异，轻轻摇摆，散发着一种神秘古老的气息。
“果真是龙息圣莲，能够有幸见到，也不枉此生。”
柯叶的目光落在龙息圣莲上，看不出任何贪婪之心，甚至还有一丝敬仰。
一时间，众人陷入沉默，虽然龙息圣莲现身，却没有半点空玄门的动静。
唐戈抬起头望向被青藤缠绕在半空中的石巨人，说道：“让小梦试试，或许这大家伙知道些什么。”
古之月看着怀中的小梦，浅笑道：“小梦，去试试？”
“喵叽～喵叽～”
小梦的叫声中听不出是喜是哀，只见它挥舞着两只前爪，然后便离开了古之月的怀抱，飘向半空中的石巨人。
众人安静的注视着。
柯叶突然说道：“有人！”
唐戈的视线同时朝着森林望了过去。
闻言，古之月、苏茉儿等人顿时神经紧绷，环视周围，除了清澈的湖面，便是一望无际的森林，根本没有任何动静。
气氛一时诡异。
唐戈和柯叶的视线扫过森林，几乎同时锁定在一棵大树上。
一道剑气和一片青叶划过湖面，浮现两道深邃水痕，朝着那棵大树掠去。
轰隆！
霎时间，大树倾倒，掀起茫茫烟尘，隐约能看到一道身影走出。
待烟尘散去，那人的模样逐渐清晰。
一袭黑衣，斗笠遮面，容貌被完全遮掩而去，他在湖畔驻足，平静自然，但斗笠下投射出来的目光，却霸道至极，有睥睨天下之势。
“二位真是异于常人。”
斗笠下的声音极为平淡，却令除了唐戈和柯叶之外的几人不寒而栗。
苏茉儿娇声喝道：“藏头露尾的家伙，你是谁？”
斗笠客平静说道：“聒噪。”
苏茉儿俏脸极寒，周身有玄妙的波动慢慢涌出。
斗笠客缓缓抬头，似乎是在看着唐戈，说道：“不知空玄门出现之后，我可否与诸位一起见证？”
唐戈说道：“身份？”
斗笠客说道：“别急，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唐戈沉默不语。
柯叶望着斗笠客说道：“你是如何找到这边的？”
斗笠客说道：“你们能进来，我自然也有办法。”
说完话，他背负起双手，一种若有若无的气息隐隐弥漫而出。
他究竟是谁？
诸人的疑虑更深。
某个时刻，斗笠客又说道：“提醒你们一点，那些乾元境修行者并没有离开，他们也来了这里。”
苏茉儿等人不以为然，他们能翻起来什么风浪？
斗笠客似乎早有预料，又说道：“诸位可知领头之人是谁？”
苏茉儿戏谑道：“重要吗？”
斗笠客淡声道：“韩禹再次现身，已然突破无相。”
诸人仍旧不以为然，古之月看向唐戈，只有他的眉头微微挑了挑。
苏茉儿说道：“我们会怕他？”
斗笠客却是摇头说道：“可韩禹身边还有天机谷传人邬风。”
古之月、苏茉儿等人瞬间一惊，只有唐戈和柯叶仍旧保持着平静，甚至还不如听到韩禹的消息时有些波澜。
片刻后，柯叶看向唐戈低声说道：“韩禹不足为惧，但邬风如果真是天机谷传人，会有些麻烦。”
唐戈想了想，说道：“无碍。”
柯叶脸色微异，心想你还真是青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是非因果，皆有定数，天机难断，人心亦潜。
这十六字流传数千年，传闻是天机谷放出的，矛盾却又令人深思。
柯叶抬头望向上空，极高的苍穹被云雾覆盖，些许光芒从缝隙中倾洒下来。
“喵叽～喵叽～”
诸人再无言，小梦嘴里不停发出叽里咕噜的古怪之声，与石巨人的沟通不知是否已经有了结果。
……
……
几年前，在桐乡城地下遗迹中，有三道灵韵降世，如今在这大雪山中，又不知有几道灵韵，除了小梦，尚未有其他灵韵被发现。
各顶尖宗门皆是有无相境强者降临，几乎一直隐匿在暗中，只是现在他们都在朝着一个方向靠近。
离神涧。
斗笠客已经沉默了很长时间，只是安静站立，或许是在看着唐戈，或许是在望着上空的石巨人和小梦。
唐戈眼帘微垂，目光落在龙息圣莲上再未挪开。
柯叶盯着斗笠客，似在猜测他的身份。
许久之后，森林之中再度传出强大的气息波动。
贝止澜、剑仙十一相继现身。
随后，苏镇庭和黑袍青年也出现在湖畔。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正是隐雾六天王之一的鬼无邪。
之前合力破开离神涧禁制的九位无相境强者再度汇聚。
柯叶的眼角微微抽了抽，不过并没有太多神色变化。
鬼无邪在看到唐戈的时候，嘴角突然浮现一抹嗜血笑意。
没人说话，众人的视线都落到了石巨人和小梦的身上，当察觉到小梦身上散发的波动时，立刻有人动了心思。
但却无人敢动。
因为柯叶师兄妹四人未动。
神秘的斗笠客也没有动。
那是灵韵，昆仑界中谁不动心？
但一时间，数位无相境强者望着上空，却没有任何动作。
某个时刻，唐戈终于抬起头，看向苏镇庭身边的黑袍青年，悄无声息的点了点头。
忽然间，石巨人发出一声惊天巨吼，缠绕在周身的青藤险些脱落，不断有碎石坠落。
小梦化作一道闪电般的蓝光飞速掠回古之月怀里。
所有视线瞬间看了过去。
古之月轻轻抚摸着小梦有些颤抖的身体，轻声道：“怎么样？”
“喵叽喵叽～”
小梦再度发出经典的叫声，能听出来它似乎有些着急，也有些害怕。
古之月心生疑惑。
小梦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了古之月一会儿，然后直接一个腾空跃起，朝着那团九彩光芒掠去。
九彩光芒之中是龙息圣莲。
数道目光射来，有期待憧憬，也有紧张忐忑。
小梦直接被九彩光芒笼罩，身形瞬间消失不见，光芒在一瞬间璀璨至极致，没人能够看到发生了什么。
唐戈距离最近，探出手刚要做些什么，突然有数道强大的气息从森林中散发开来。
……
……
罗刹海刀皇蓝不言、杀女春秋又一次同时现身。
海晴儿已然突破至无相境，和听潮灵谷另外两位无相境长老落在了湖畔某处。
她看到了唐戈，眸子浮现柔色。
古月洞天掌教北易竟是亲自现身，与他同行的是五大镇山使之一的灵鸾长老。
黑气缭绕，是贪狼殿的镜回镜默兄弟二人，以及小狼王离恹，观其气息，比起几年前更胜一筹。
在昆仑山那场大战之后，云剑宗门人再次现身，任剑青以及一对年轻的无相境夫妇，最后还跟着一个带着黑铁面具的人影。
一道极寒的目光落到任剑青等人身上，古之月体内隐隐有剑吟声响起。
森林上空，忽有雷鸣炸响，一道紫金色剑光陡然落下，直接轰向任剑青等人所在的位置。
所有人皆是面色一滞。
不是因为有人敢对云剑宗发起攻击，而是那一剑的威势令所有人心头颤动。
任剑青目光一凛，一指探出，云雾中有剑气激荡，悄然化解了那道剑光。
“你是一点进步都没有！”
一道轻喝声传出，景鹿现出身形，在其身后，是邬沧雨、孟今烦等人。
令唐戈有些惊讶的是，景鹿竟然将闻卓、澹台漓二人都带了过来，他们看着云剑宗门人的目光皆是冰冷至极。
六大顶尖宗门皆是有强者降临，但唐戈知道，人还没到齐。
不过人们似乎忽略了那个斗笠客。
遥远的森林边缘，数道并不算强的气息正缓缓移动着，他们不敢距离湖畔更近，只是在观望，寻找时机。
忽有一阵奇怪的声音响起。
类似野火燎原的声音。
无数道视线落到了九彩光芒上。
光芒渐淡，露出龙息圣莲的影子，一只龙猫小兽悬浮在圣莲上方，平静淡然，没有任何反应。
轰隆！
大地陡然震荡，湖面泛起波澜，小岛更是猛烈颤动起来。
唐戈拉起古之月的手，瞬间掠向湖畔。
柯叶四人同一时间消失在原地。
小岛上已空无一人，在震动中竟是缓缓下降，渐渐被湖水淹没。
在湖水即将沾染到龙息圣莲的时候，小梦突然发出一阵尖叫，整片湖泊的水位竟是迅速下降，犹如被大地吞噬。
龙息圣莲再度爆发出璀璨的九彩光芒，顷刻间笼罩了所有人，甚至在那遥远的森林边缘，数道身影也被染成了九彩之色。
唐戈的眼底浮现剑光，透过九彩光芒，他看到了一扇金色大门。
在金色大门的不远处，有一道百丈大的黑暗漩涡，仿佛能够吞噬世间万物。
悄然间，他握住了身旁那只温暖的手。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万般皆是命
九彩光芒笼罩了整片森林，持续了近半个时辰才缓缓散去，众人终于能够看清眼前的景象。
湖水干涸。
一道黄金大门立于干涸的湖泊上空，煌煌之气弥漫其中，门上斑驳的痕迹仿佛来自上古。
旁边不远处，一道足有百丈大的黑暗漩涡缓慢旋转，仿佛是世间最深沉的黑暗，能够吞噬万物。
一股恐怖的死亡气息从黑暗漩涡中喷涌而出。
一边至圣至烈，一边至阴至寒，明明相克，却相邻出现。
众人的视线在金色大门和黑暗漩涡不停变换着，忽而惊，忽而喜，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自处。
唐戈的目光在黄金大门上停留了很久之后，便落到了黑暗漩涡上，他突然有一种十分不好的感觉。
古之月俏脸微凝，她环视一周，竟是找不到小梦和龙息圣莲的影子。
人群中，有一部分人和她的想法一样。
“这便是空玄门？”
长时间的安静之后，苏茉儿率先开口，目光死死的盯着黄金大门，一时间难以回神。
柯叶望着紧闭的大门，突然有一种想立刻上去推开的冲动，他看向一旁始终平静的唐戈，说道：“唐掌教，想不想走一遭空玄门外的世界？”
唐戈的目光从黑暗漩涡上收回，说道：“不想。”
柯叶淡淡一笑，然后紧盯着黄金大门，自语道：“真想去看看啊。”
唐戈看了他一眼，说道：“就这么离开，隐雾的任务不做了？”
柯叶一怔，有些意外的看着唐戈说道：“你都知道什么？”
唐戈说道：“隐雾再次现世，难道不是带着任务来的？”
柯叶有些怅然，无奈说道：“所以我暂时不能离开啊。”
暂时不能离开，不代表以后不能离开。
忽有破风声响起，一道黑光划过虚空，瞬间出现在黄金大门前，然后轰然相撞。
嘭！
黑光直接崩碎，一道黑影倒飞出去，洒落数滴鲜血，撞断了几棵参天大树才停了下来。
众人看向那道狼狈至极的身影，正是鬼无邪，再看向黄金大门，竟是没有丝毫异样。
鬼无邪已经恢复无相境的修为，虽然仍未达到巅峰，但毕竟已入无相，竟然被一个反弹重伤。
柯叶平静的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鬼无邪，再看向黄金大门时，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不过就是一扇门而已，真不明白为何要来这里，又没有灵韵。”
闻卓不禁抱怨道，其实这是很多人的心思，但不知为何，一股莫名的情绪把他们吸引到了这里。
就算没有任何收获，这一遭也必须要走。
对于柯叶这种人来说，能够见到黄金大门已是不虚此行。
唐戈的手依旧握着古之月的手，后者安静的看着他，很开心，但同时也有一丝忧虑。
师叔这是怎么了？
鬼无邪受挫之后，再没人敢靠近黄金大门，很多目光都落到了旁边的黑暗漩涡上。
宛若深渊，无边无际，仿佛里面藏着另一方世界。
即便是在场的大部分无相境强者都感觉到了一阵心惊。
“这难道是……”
一道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传出，众人看去，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手握黄金权杖，混浊的目光映着黑暗漩涡，开始一点一点的清澈。
海晴儿看向老者说道：“北易掌教，您可知那是什么？”
老者正是古月洞天的掌教北易，他沉默了一会才说道：“如果没错，应该便是传闻中的轮回渊。”
……
……
听到北易之言，绝大多数人都怔住了，除了唐戈和古之月。
唐戈早就认出那是轮回渊。
古之月眼中只有唐戈。
轮回渊不像南陆的三神峰，乃是昆仑界的禁地，但却是昆仑界最神秘的存在。
千年前的七星劫难之后，轮回渊便被强大的天劫力量封印，而且没人知道它坐落在何方。
有人说，轮回渊通往地狱。
有人说，坠入轮回渊的活人必死。
也有人说，坠入轮回渊的死人会有亿万分之一的机会获得重生。
轮回渊象征着轮回。
当然，这只是传说。
可信度最大的传言乃是轮回渊中的任何事物都处在一种无尽飘浮的状态，没有参照物，没有目的地，没有知觉，犹如天地间的一粒尘埃。
“怎么可能……世间怎么可能真的有轮回渊存在……”
不知是谁小声呢喃着，即便他是无相境强者，也处在震惊中久久无法回神。
唐戈慢慢闭上眼睛，面色平静，身体极为放松，仍旧握着古之月的手，一股暖意涌上心头。
古之月静静的看着他，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海晴儿看着牵着手的二人，又看到唐戈闭上了眼睛，柳眉微微皱起。
“师叔，你怎么了？”古之月终于忍不住问道。
唐戈睁开眼，冲着古之月淡淡一笑，说道：“没事，别担心。”
古之月看着他的眼睛，忧色不减反增。
“空玄门进不得，轮回渊靠近不得，可以走了。”
听潮灵谷的一位无相境长老看向海晴儿，似在请示，她本就是公认的下一任谷主，如今已然突破无相，地位当更加稳固。
海晴儿螓首微点，再度看了一眼唐戈，转身就要离去。
其余宗门强者亦准备离开。
“诸位且慢。”
忽有森然冰冷的剑气自森林中席卷而出，一道黑衣倩影缓缓走了出来。
……
……
漆黑的剑光敛没，昭容平静的看着那些怒目而视的面孔，尤其是邬沧雨、闻卓等昆仑山门人，目光更是如剑般杀意凛然。
唐戈有些意外，古蛟涎给昭容留下的伤看起来完全好了。
黑剑现于手中，闻卓怒喝道：“昭容，你还敢现身？”
昭容微笑道：“小家伙，火气怎么这么大？”
景鹿拍了拍闻卓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又看向昭容说道：“你真的很不怕死。”
昭容的目光从唐戈身上掠过，嘴角浮现一抹冷笑，说道：“难得这么多人齐聚，有些事还是要告诉你们。”
古之月明显感觉到唐戈的手掌一紧，似乎是因为昭容之言。
景鹿冷笑道：“上界之事，何时需要鬼界插手？”
昭容看向唐戈，微笑道：“我只是提个醒，不过你们应该会信的。”
景鹿的目光有些游离，她为何一直看着唐戈？
在场二十几位无相境强者，却没人要对昭容出手，因为在他们的眼中，她绝对逃不掉，就算听她说几句无关的话又如何？
昭容的唇角突然泛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缓缓抬起右手。
众人的视线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一个红衣少年正以平静的目光回应着。
景鹿柳眉微蹙。
古之月更加紧张，紧紧握着唐戈的手。
邬沧雨握着小骨剑，目光微冷。
闻卓一怔，更多的是疑惑。
澹台漓眼中的寒意褪去了一些。
孟今烦双臂抱胸，似在看戏。
其他人很是疑惑，但更多的是好奇。
昭容指着唐戈说道：“你不准备说些什么？”
唐戈说道：“什么？”
昭容说道：“你已入我鬼界，难道不准备与这些蠢材说一下？”
闻言，场间并没有太大的哗然，反而出奇的平静，在场之人大多数都是无相境修行者，自然不会像年轻人一样动辄喜怒。
“你放屁！”
闻卓突然怒喝道，眼中野火滋生。
邬沧雨已经准备随时祭出小骨剑向昭容发起攻击。
孟今烦的脸色微微凝重。
昆仑山几人或多或少的都有一些反应，反观唐戈，反而出奇的平静，只说了两个字：“愚蠢。”
“唉……”
昭容轻叹了一声，说道：“冥顽不灵啊……”
话音落下，她突然双手结印。
唐戈见状，眼底浮现异色，一道血色剑光沿着掌心没入了古之月体内，化作一柄血剑安静的悬浮在她的气海中。
然后，在古之月骇然的目光中，唐戈直接将她推到了远处。
与此同时，昭容双手结印处猛然爆发出诡异剑气，唐戈的经脉深处隐隐泛起波动。
随着鬼界剑气增强，那股波动也越来越强。
刹那之间，唐戈身体各处突然爆发出森然黑光。
那些尽是剑光，与昭容的气息如出一辙。
鬼界剑气。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包括古之月，包括景鹿、邬沧雨等人。
唐戈竟然真的身负鬼界剑气，而且是最正宗最纯粹的生死鬼狱书修炼出来的剑气。
昭容森然一笑，周身剑光敛没，收回双手负于身后。
一声轻叹从漆黑剑光中传出，慢慢的现出唐戈的身形，他依旧保持着平静。
古之月突然惊醒，脸色瞬间苍白，想到了那日唐戈为她祛除剑鬼丹的情形。
两行清泪不受控制的流下。
唐戈冲着她摇了摇头，脸上浮现了一丝慰藉笑容。
景鹿目光冰冷的盯着唐戈说道：“你真的修炼了生死鬼狱书？”
唐戈耸了耸肩，说道：“你知道我不会解释，看到什么便是什么。”
景鹿的目光越来越冷，最终无奈的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失望。
邬沧雨、闻卓、澹台漓一时僵住，无法言语，为什么他们最敬爱的小师叔会修炼鬼界的生死鬼狱书？难道他真的加入鬼界了？
“堂堂昆仑山掌教，竟与鬼界勾结，实在是悲哀。”
春秋讥讽道，寒意深沉的眸子里满是不屑。
随即有几人附和。
“凡与鬼界勾结者，乃是上界共敌，人人可诛之。”
开口的是云剑宗那位年轻的无相境男子，其眼中剑意凛然，身旁的女子亦是冷眼相待。
任剑青没有说话，没有表情。
这一次，景鹿、邬沧雨等昆仑山门人也没再为唐戈辩解。
古之月俏脸骤寒，冻结了脸颊上的两行清泪，湛蓝剑光璀璨耀眼，直指云剑宗那无相境男子。
唐戈冲着她微微摇头，表情仍旧没有变化。
场间一时间安静了下去，只是数道看着唐戈的目光越来越冷，而昭容不知何时竟是悄然没了身影。
人群之中，一个毫无存在感的斗笠客安静的看着这一幕，斗笠下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些。
某个时刻，当气氛微妙到极致的时候，春秋看向景鹿说道：“既然景崖主不愿做大逆不道之事，那便由我们诛杀此獠，想必你不会反对吧？”
景鹿眼眸微垂，没有看任何人，也没做任何反应，但众人知道，她已经做了选择。
邬沧雨盯着唐戈，握着小骨剑的手微微颤抖着。
闻卓低着头，不愿面对。
澹台漓似乎最冷静的那个人，双臂抱胸，不言不语。
忽然间，一道极强的气息如天雷般朝着唐戈落下，春秋出手了。
湛蓝剑光飞掠而至，直接挡在了唐戈身前。
唐戈暗自摇了摇头，一掌推出，极为柔和的力量将那道湛蓝剑光中的身影推了出去。
“之月，算了。”
平静的声音传出，古之月却分明听到了无奈与失望。
她从湛蓝剑光中现出身形，望着百丈外的红衣身影，心绪突然崩溃到了极点。
因为不仅春秋出手了，剑仙十一、刀皇蓝不言、镜回镜默兄弟二人、任剑青以及云剑宗的年轻无相境夫妇纷纷出手。
数道无相境强者的强大攻势落向那个只有乾元上境的弱者身上。
唐戈依旧平静站着，没有做任何反抗，也没想着逃跑，因为他知道，在这么多强者面前，他跑不掉。
湛蓝剑光再次闪烁，古之月就欲再次行动，却发现身体无法动弹。
唐戈刚刚那温柔一掌竟是让她短暂的失去了行动力。
古月洞天和听潮灵谷没有出手攻击。
昆仑山亦没有出手救人。
攻势已落，没人阻止。
唐戈的方圆百丈内没有任何人影，一道大坑瞬间出现，烟尘骤浓。
数位无相境强者没有使出全力，否则破坏力定不止如此。
待烟尘散去，人们看到了躺在大坑中央的那一抹血红，皲裂的大地如蛛网一般以他的身体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唐戈的气息萎靡至极，差一丝便会断气。
人们很是惊讶，他竟然没有死，虽然胸膛塌陷，四肢百骸的骨骼俱裂，但流出的血却很少。
唐戈怔怔的望着苍穹，眼神晦暗无光，和死人的目光别无二致，但仍有一息尚存。
“还真是顽强呢？”
春秋语气森然，冰冷杀气弥漫而出，显然要继续出手。
“唉……”
人群中有一道苍老的叹息声传出，是古月洞天掌教北易，但他仅仅是叹了口气，什么都没做。
一股气息被困住，正在全力突破束缚，那是听潮灵谷的海晴儿，此时她周身弥漫着符印，如同枷锁一般。
她身旁的两位无相境长老正施展着听潮灵谷的秘术，限制着她的行动。
贝止澜看着这一幕，微微点头。
听潮灵谷可以不参与除恶，但绝不能帮恶。
古之月动弹不得，她的目光从景鹿等昆仑山门人身上收回，又望向北易掌教和灵鸾长老，二人只是冲着她微微摇头。
这一刻，她无比失望难过。
“呵……”
安静的环境中，一道微弱的声音也会显得极为清楚，声音是从大坑中传出来的。
春秋嘲讽道：“你还有力气笑？”
唐戈再无回应。
古之月本来的一丝欣喜立刻转变为沮丧。
春秋再次出手。
一道三色剑光从任剑青身后的那个铁面人手中爆射而出，落向唐戈。
离恹看了一眼，一动未动。
“唉……”
一道极淡的叹息声传出，只有几个人听到，邬沧雨、闻卓和澹台漓同时看向景鹿，因为她出手了。
看似平淡的紫金剑光，却是世间最锋锐之剑。
这一剑落下，唐戈必死无疑。
就在三道攻势落在唐戈身上的时候，一道金色剑光和一道黑色剑光爆射而出，虽然威力比起紫金剑光差了很多，却仍可将现在的唐戈挫骨扬灰。
“为什么你要修炼生死鬼狱书？为什么你会与鬼界勾结？”
邬沧雨的咆哮之声传出，怒视着再度烟尘四起的大坑，眼中瞬间涌出泪水。
项潜是他的师父，死在鬼界入侵昆仑山的时候，他自然对鬼界恨之入骨。
强大的力量令大坑的面积再度扩大，唐戈竟然直接被弹上了高空，衣衫碎裂，只有几片红布勉强遮羞。
人们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身体已经寸寸断裂，血纹遍布，但流出的血依旧很少，皮与骨之间仍旧顽强的连在一起。
那张脸上却只有几道血痕，安静而祥和。
春秋脸上露出喜色，云剑宗的年轻夫妇亦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所有人都能够感觉到唐戈的气息已经彻底消失。
即将支离破碎的身体在掠到至高点时，迅速降落。
大部分人都在期待着看到那一幕摔在地面、血肉模糊的场景。
但下一刻，人们突然发现，唐戈坠落的位置因为之前弹起的偏差，已经不是那个大坑，而是……轮回渊。
北易的眼睛睁大，有些激动。
景鹿摇了摇头，慢慢闭上了眼睛。
古之月的泪干了，已看不出任何表情。
柯叶师兄妹四人一直安静旁观，没有任何动作。
鬼无邪的手掌擦过带血的伤口，脸上露出嗜血笑容。
斗笠客仍旧是个看客，当那道从天而降的身影被轮回渊吞噬的时候，他的脸上突然浮现诡异笑意。
苏镇庭看了一眼身旁黑袍下的面孔，看到了的失望。
轮回渊没有任何声音，就像海里的鲸鱼吞了虾米，无声无息的将那具尸骨吞噬了。
（第五卷完。）
第三百二十三章 星光易冷
三个月后，夏去秋来，寒冬将至。
大雪山之行已经彻底尘埃落定，各宗门强者已经在数日前陆续返回自家山门，关于在其中发生的种种，想必还会继续发酵很长一段时间。
其一，大雪山中一共有三道灵韵降世，昆仑山裴秋寒得了一道，古月洞天北易掌教得了一道。
最后一道乃是龙猫小兽模样，与龙息圣莲一起消失在空玄门外。
众人相信，这道灵韵会在未来某一天再次出现，但至于何时出现、如何出现都尚未可知。
其二，昆仑山掌教唐戈修炼鬼界至高功法生死鬼狱书，堕入鬼界，背叛上界，被各宗门强者联手镇压，尸骨坠入轮回渊。
或许就算是灵韵的归属都不如这件事让人震惊。
一代掌教，竟沦落至此。
随着时间推移，竟有人开始揣测，当年鬼界无视源阵入侵昆仑山，便是有这位少年掌教从中作梗。
一时间，即便已经身陨的唐戈，竟也是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昆仑山继在鬼界和云剑宗相继入侵之后，再次成为整个昆仑界格外关注的焦点。
最艰难的还当属昆仑山内部。
刚刚上任没多久的掌教便因为勾结鬼界而身陨，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念如音仍旧在齐云城的齐王府内闭关疗伤与突破，尚不知发生了何事。
在景鹿、裴秋寒、邬沧雨等人返回昆仑山时，竟发现过阵牌竟是直接化作粉末消散。
这本是很小的一件事，但没有过阵牌，便无法走出昆仑山，而若想出山便只能从源阵下手。
于是一些人开始研究关于源阵的一切记载。
如果出不了山，昆仑山便真的与世隔绝了。
古之月回到昆仑山之后，没有与任何人言语，直接去了剑言洞，将念黎赶出洞内，并且在洞口设下禁制，独自闭关去了。
念黎知晓了一切，在剑言洞外的悬崖边上安静坐了三天，最后走进了青峰深处的密林，再无人见过他。
邬沧雨、闻卓心境紊乱，闭关不出，了尘崖暂时被一位乾元境长老管理着。
澹台漓去过剑言洞一次，看到洞府上的禁制时，仅是轻叹了一声，便回了坠星崖闭关去了。
叶青、南宫小奇、秋亓等年轻一辈弟子在听闻唐戈之事后，有人愤怒，有人惊骇，有人怀疑。
在一番折腾之后，他们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闭关。
只有提升实力，才能继续做一些事情。
裴秋寒并没有因为唐戈的事情而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得道灵韵之后，便直接去了悬空岛后的洞府内闭关。
景鹿、叶浒等人开始研究关于源阵的信息。
昆仑山变得前所未有的宁静，似乎并没有因为唐戈之事而掀起波澜，他们只不过是少了一个境界不高的掌教。
在从大雪山返回昆仑山之后，裴秋寒以及各崖崖主便已经商量好对策，毕竟昆仑山不可无主。
三年后，再立新掌教。
这段时间，也算是给昆仑山门人一个过度和休养的机会。
神山之上，犹如天地初生时一般，安静祥和。
……
……
孟今烦从大雪山离开之后，带着有些复杂的心思去了朝天城。
情绪所使，他没有任何目的，只是突然想去朝天城。
天海楼早已易主，云剑宗与大周帝国闹僵，女帝自然不会允许再有云剑宗的人出现在朝天城中。
现在的天海楼乃是由大周府和朝天堂共同管理。
孟今烦只想喝一杯酒，于是他走进了这间最豪华的酒楼。
一楼大厅仍旧宽敞至极，当年被唐戈一剑破坏的墙壁早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极大的江山风景图。
图上画的是朝天城与黎山。
孟今烦坐在角落里，一壶酒，一碟花生米，被水洗的发白的蓝色衣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一道青衫身影平静的走进天海楼，没有被任何人察觉，走到角落里，在孟今烦的对面坐了下来。
孟今烦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饮酒，隐约能够听到酒瓶里传出的空荡声音。
酒将尽。
青衫男子的目光深邃，面部棱角比庐山峭石还要分明。
青龙将，季青云。
某个时刻，孟今放下已经空荡荡的酒瓶，招呼着伙计继续上酒，同时随意说道：“你说究竟何为正邪？”
季青云想了想，说道：“正邪不过是人们心中的病态罢了，为了所谓的武道界秩序，他们一次一次的欺骗自己，到最后，竟是当做了真实。”
孟今烦打开新酒，为季青云倒了一杯，说道：“虚假之事越积越多，最终也能变成真的吗？”
季青云盯着酒杯中荡起的涟漪，沉默片刻说道：“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事事皆是如此。”
孟今烦饮尽一杯，苦笑道：“没想到他也成了牺牲品。”
季青云说道：“不会的。”
孟今烦抬头看着他说道：“他已经死了，死在这所谓的正邪之中。”
季青云沉默不语，眉头紧皱，并不想解释什么，而后目光微冷的看着孟今烦说道：“出手的都有谁？”
孟今烦吐了一口气，酒气蔓延，说道：“十一、春秋、蓝不言、任剑青、剑瑾夫妇、镜回、镜默、景鹿、闻卓、邬沧雨……”
他平静的说出了十几个名字，听不出是喜是悲。
片刻后，他又说道：“对了，还有一个带着黑铁面具的人，云剑宗的，用的是天地大同剑。”
季青云点了点头，眼底越来越寒，最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起身离开。
孟今烦问道：“你去哪里？”
季青云头也不回，说道：“闭关，然后报仇。”
……
……
朱雀区，正阳街，问剑阁。
宁知秋从昆仑山回到朝天城之后，便一直住在问剑阁之中，直到前些日子听闻北境大雪山中的事情，一怒之下，强行突破，虽破境成功，根基却受损严重。
酒后的孟今烦踏入问剑阁，映入视线的只有三把竹椅，他直接躺到中间的竹椅上，或许是酒劲上头，很快便睡了过去。
深秋将过，寒冬将至，天气逐渐寒冷，尤其是夜晚。
夜幕下繁星点点，孟今烦在一个喷嚏中惊醒，摸了摸有些堵塞的鼻子，眼底的星光渐渐清晰。
随后，他看到了一张苍白的面孔，在微弱的夜风中格外悲凉。
“你……你这是怎么了？”孟今烦不禁讶异问道。
宁知秋安静站着，说道：“修炼走火入魔了。”
孟今烦起身伸了个懒腰，长松了一口气，顿感全身通透，酒气全无。
宁知秋负手而立，望着夜幕星辰，眸子微凝，沉默了一会说道：“他……真的不在了？”
孟今烦眼神一暗，说道：“气息全无，筋骨尽断，险些骨肉不存，坠入了轮回渊中。”
宁知秋垂下眼帘，轻吐了一口气，四肢百骸中传出剧痛。
孟今烦突然想起今日季青云之言，赶紧说道：“你不要乱来。”
宁知秋说道：“放心。”
孟今烦看着那道平静的背影，却分明感觉到一股比气温还要冰冷的气息弥漫出来。
宁知秋忽然转过头，盯着孟今烦的眼睛认真说道：“十二字剑诀已成，我需要你的帮助。”
孟今烦眉头微挑，说道：“你想做什么？”
宁知秋说道：“布阵，练剑。”
孟今烦静静的看了他一会，然后抬起头望向夜空，寒意更深，令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第三百二十四章 朝花夕拾
大雪山中的争夺大部分都是顶尖宗门的争夺，当然其他宗门也有参与，比如万象宗、离火派这些。
有些意料之外的是，断天阁并没有参与，或许是一场内乱之后损耗太重，当唐戈的事情发生之后，自然也传到了纪欢耳中。
于是他拜别师门，去了昆仑山脚下转了几圈，源阵阻隔，他无法进入，停留半日之后便一路向东。
听潮灵谷位于东陆东海畔，与罗刹海隔着汪洋隔海相望，终日都能听到海浪拍击海岸的声音。
海水穿梭在东海畔群山之中，虽有云雾遮掩，仍能听到浪鸣声。
纪欢立于一块巨大漆黑的礁石上，周围不断有薄雾飘过，浪花打在礁石上，溅湿鞋子和裤脚。
他平静的望着云雾中的海上群山，衣衫被海风吹得猎猎飞舞，一道蓝衣倩影如仙人般从云雾中落下。
冷风阵阵，海浪涛涛。
纪欢微微欠身说道：“纪欢见过海姑娘。”
海晴儿的状态看起来不甚好，应该还是为了大雪山中的事情，她看着纪欢平静说道：“你怎么来了？”
纪欢沉默片刻，说道：“云剑宗必须付出代价。”
海晴儿眸子一凛，说道：“你想怎么做？”
纪欢说道：“剑池同样位于东陆，距离此地不过百里之遥，海姑娘可否将关于剑池的一切告诉我。”
海晴儿螓首微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朵血红色的艳丽花朵，直接扔进了海里，随着浪潮朝着群山之中飘去。
“这是……”纪欢不禁问道。
海晴儿说道：“海殇花。”
……
……
……
当日对唐戈出手的云剑宗门人除了任剑青和剑瑾夫妇之外，还有一个戴着铁面具的神秘人。
目前为止，纪欢也只可与他一战。
令纪欢没有想到的是，海晴儿没让他去剑池，而是在听潮灵谷等待，等待着那前来拜访的云剑宗门人。
没人知道为何云剑宗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来拜访听潮灵谷。
海晴儿是公认的下一任谷主，但却不是谷主，自然不能反对。
不知是不是巧合，神秘的铁面人跟着任剑青一起来了。
十日之后，纪欢出现在云雾中的一块礁石上，气息内敛至极致，就像是一座雕像。
海水翻涌起白色浪花。
云雾遮蔽视线，视野极窄。
一道三色剑光落在礁石上，一张黑铁面具露出狰狞面孔。
纪欢一怔，显然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自己的存在而且主动到来，随即说道：“你能来，说明你很自信？”
铁面人说道：“我知道你想杀我，所以我必须杀了你，你既然主动设下了这个局，我当然要满足你。”
纪欢说道：“你不该对他出手。”
铁面人说道：“我不出手他也会死，我只是表明我的态度。”
纪欢眼帘微垂，静静地盯着脚下的浪花看了一会，说道：“这也给了我一个杀你的机会。”
铁面人说道：“值得吗？”
纪欢突然笑了几声，说道：“要是以前，我或许会和你做同样的选择，但现在的我不信正邪，只信自己。”
铁面人平静的看着他，沉默不语。
忽然，有剑光自云雾而来。
若是有人观战，定会以为是铁面人在出手，毕竟他来自云剑宗。
但先出手的是纪欢。
一道如天光般的剑光带着云雾刺出，没有丝毫停顿。
纪欢的身影陡然消失在礁石上。
铁面人指尖轻点，三色剑光爆射而出，脚下的礁石忽然出现裂缝，他的身影随之消失。
海水冲击着礁石，翻起浪花再落下，带来极重的腥味。
二人的身影未现，沧吾剑和天地大同剑却在云雾弥漫的半空中相遇。
嗡的一声，数千道剑气在两柄剑相遇的地方激荡而出，云雾瞬间溃散，露出纪欢和铁面人的身影。
纪欢落在一块礁石上，沧吾剑落回手里，左肩上浮现一道血痕。
铁面人在另一块礁石上与他隔海相望，天地大同剑上有一道血线滑落，混入海中消失不见。
一个照面，纪欢受伤。
铁面人丝毫不留情，隔着海浪遥遥一指。
天地大同剑破空而去，海面生出一道白线，威势惊人。
流云剑诀。
……
……
忽而风起，海面卷起浪涛，却直接被剑光击散，化作雨水落下。
铁面人盯着浑身是血的纪欢，寒声道：“你不是我的对手，谈何报仇？”
先前的流云剑诀险些令纪欢失去战斗力，毕竟双方有着境界上的差距。
但纪欢仍旧可战。
他的白衣被血染红，混杂着海水，很疼，却可以令他清醒。
沧吾剑悬于身前，随着他双手结印，瞬间飞出，气势之强，以至于脚下的浪花直接被蒸发而去。
剑光化作一条线，速度之之快，瞬间出现在铁面人面前。
铁面人心头微惊，来不及出招进攻，只能挥起天地大同剑，在面前形成一道剑气壁垒。
啪的一声。
剑气壁垒破碎。
咔嚓一声。
铁面具上浮现一道裂缝，然后直接裂开。
一张恶鬼的面孔映在纪欢的眸子里，就像被火烧过，仅有一层漆黑的皮包裹着骨头，分不清五官。
一道血线在他的左脸上浮现，是被沧吾剑所伤。
纪欢冷漠的看了他一眼，忍受着体内的剧痛，远遁而去。
铁面人看了一眼落入海中消失不见的铁面具碎片，又望向纪欢离开的方向，呢喃道：“一剑……”
……
……
海殇花在海浪中飘浮了十日，穿过无数海中青山，不断打旋、沉浮，最后在一座仅仅高于海面几丈的矮崖前被一只玉手捏起。
海晴儿十日前丢下的花，十日后再次回到手里。
她看着仅剩下几片花瓣的海殇花，轻叹了一声，然后轻轻丢到云雾中，随风散开，然后被割裂成碎片飘远，在远处再次落入海中，彻底消失。
海浪，崖畔，天地间的一抹倩影，相辅相成，宛如一幅画。
海晴儿负手而立，慢慢闭上了眼睛，耳畔拂过风声，但更多的是海浪拍击的声音。
今日以任剑青为首的云剑宗门人到访，谷主亲自接待，海晴儿本应出席，但她却孤身一人来到此处。
因为唐戈的事情，她没对云剑宗主动出手已是克制，若是碰面，场面只会更糟。
至于任剑青等人到访的原因，她隐隐有所猜测。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某个时刻，她猛然睁开眼睛，一抹深邃冷意浮现，转过身便朝着群山深处掠去，消失不见。
……
……
女帝仍在闭关，大周帝国仍旧由小公主念芷苓执政，昆仑山的掌教风波影响甚深，就算是大明宫也不例外。
这一日，池靖奉诏入永昌殿。
念芷苓一身典雅宫装，曼妙而高贵，立于高台之下，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朝天堂堂主。
一片寂静。
池靖在行礼之后，念芷苓一直没有开口，只是看着他。
某个时刻，他突然说道：“殿下，您诏卑职来所为何事？”
念芷苓似乎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大殿外的天光，说道：“唐戈一事你怎么看？”
池靖一怔，旋即说道：“他勾结鬼界，人人可诛之。”
念芷苓说道：“我们该怎么做？”
她说的自然是大周帝国和昆仑山的关系。
双方的关系从僵持到缓和，再到亲密，完全是因为唐戈和女帝，现在唐戈不在，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起点。
池靖垂首，犹豫片刻，说道：“殿下，此事事关重大，卑职不敢妄言。”
念芷苓说道：“但说无妨。”
池靖思虑片刻，说道：“首先，大周不可与昆仑山为敌，云剑宗在前，若再多一个昆仑山，对于我们来说，也是难以抵抗之威。”
念芷苓螓首微点，示意他继续。
池靖又说道：“昆仑山恐也不敢与大周为敌，毕竟云剑宗对他们虎视眈眈，贪狼殿虽然沉寂了许多年，但与昆仑山的关系始终不融洽，他们绝不会再树新敌，毕竟不是以前了。”
以前的时候，有山主和剑圣在，就算昆仑山举世皆敌又如何？
闻言，念芷苓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派人在昆仑山脚下守着，一旦有动静立刻告诉我。”
“是，殿下。”
池靖迟疑片刻，又说道：“女帝陛下她……”
念芷苓说道：“陛下仍在闭关，大周有我在，不会衰。”
池靖身体一僵，因为在刚刚那一瞬间，他明显的感觉到了从念芷苓体内散发出来的气息。
这个看似柔弱的大周小公主何时开始修行的？
“是。”
池靖就欲告退。
念芷苓突然说道：“红莲神将押回流云神将已经数月，陛下没有明确表示要处罚他，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池靖犹豫了片刻，说道：“流云神将身负无相上境修为，虽然有圣物无上玺压制，但若他拼死反扑，恐也会发生不可挽回的危局，所以卑职建议暂不处置，将他关着即可。”
念芷苓目光微凝，默默点了点头，又说道：“圣象街石塔查的如何了？”
池靖说道：“自从石塔出现异动已经过去两月有余，卑职用了各种办法却始终无法登顶。”
念芷苓柳眉一挑，道：“过往可有人上去过？”
池靖顿了顿，说道：“唐戈上去过，而且据说还见到了守塔人。”
念芷苓的唇角突然泛起笑意，看着池靖说道：“再给你一月时间，如果还不行，便让红莲神将直接毁了石塔。”
闻言，池靖身体骤寒，再不敢抬头看念芷苓一眼。
第三百二十五章 旧衣换新裳
白驹过隙，一瞬万变。
一个时辰，浮萍可以随着海浪漂浮数十里。
一个白日，朝天城可完成数万人的人流更替。
一月时间，南陆万山之地又有多少土地生出新芽。
三年，会发生很多事情，足可以改变很多，一切看似不明显，却都在悄然发生了变化。
这三年，昆仑界再没有发生任何可以惊动世人的大事，北境大雪山中的变故也很少再被人们提及。
昆仑山仿佛已经彻底与外界隔绝，整整三年，再没人见到过昆仑山门人活跃在世间。
隐雾在三年前出现在大雪山之后，本应该在世间再掀风浪，但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突然改变了计划，再次隐匿起来，就连鬼无邪也没了踪迹。
幽灵三仙之一的圣主消失，幽冥相继损了人身和地身，根基受损，亦是闭关不出。
最后一位三仙佛陀更是已经很多年没再世人面前现身。
九幽之首的青烟几年前死在了昆仑山上，幽灵虽还有月神和蛇魁掌控大局，却远没当年盛况。
强大的组织开始走下坡路。
各宗门的一些顶尖强者亦是隐匿不出，裴秋寒、女帝、尤东桀、北易、罗刹海海主等人先后闭关。
传闻他们已是有了突破太清境的契机，至于需要多少时间还尚未可知。
三年光阴已逝，又是一个凛冬来临，开始落雪。
南陆万山覆盖上积雪，看起来和北境没什么差别。
东陆剑池结了一层冰晶，但下方仍有强大的剑气波动弥漫而出。
东海畔群山有一些雪，但并不多，大多数都融化在海水中了。
朝天城依旧磅礴宏伟，雪落人间，添了几分宁静。
昆仑山仍旧看不到雪，漫天雪花落在源阵结界上便悄然融化，化作一圈圈渺小的涟漪。
剑言洞所在的青山中，少年从密林中走出，极淡的剑气震散了身上积累的灰尘，看起来有些沧桑，眼神却格外坚毅平静。
他掸了掸衣襟，沿着山间小路拾阶而上，在剑言洞外驻足，洞府上的禁制似乎比三年前更为强大。
“师姐，快开始了。”
少年冲着洞府内轻声说了一句，然后便转过身望向身后的青天与群山，一切似乎都没变。
但一切似乎都变了。
他如同雕像一般立于崖边，双手负在身后，眼看云卷云舒，昼夜交替，直到天光再次浮现。
一日一夜之后，少年的头发和睫毛上积了一层冰霜，仍旧一动未动，眼神愈发明亮。
当雪停的时候，剑言洞上的禁制突然波动了片刻，一道道强大剑气如真实的剑一般爆射而出，消失于云雾深处。
……
……
悬空岛上，沉寂了三年的昆仑山门人再次聚集到一起，上一次这么热闹的时候还是唐戈继任掌教之时。
雪停，云散，天光洒落，却充斥着寒意。
今日，昆仑山要选出新任掌教。
国不可一日无主，一个宗门自然也不能没有掌教，更何况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
所有闭关之人纷纷出关，邬沧雨、闻卓、叶青等年轻一辈弟子，甚至就连裴秋寒都现身于通天塔下。
以那条深邃的裂缝为界限，通天塔下只有几人，另一边是所有的长老和弟子。
较之当年的阵容，这一次发生了一些变化。
蔺远山仍被囚禁，了尘崖主换做了邬沧雨。
余俭是唐戈任命的太初崖主，这三年来境界虽有提升，却仍没有突破无相境的契机。
裴秋寒、景鹿、叶浒、叶拂、邬沧雨、余俭有意无意的互相看了一眼，竟很有默契的都没有说话。
邬沧雨眼帘低垂。
叶浒的虎目微微闪烁。
叶拂的眼底有一丝怅然，不知在不是在怀念某人。
景鹿朝着悬空岛后方看了一眼。
裴秋寒平静的看着裂缝另一侧的昆仑山门人，说道：“要不开始？”
没人言语，皆是默认。
余俭脸色一僵，犹豫了片刻，说道：“剑言洞一脉还未来人。”
裴秋寒一愣，旋即点了点头。
叶浒冷哼一声，说道：“剑言洞一脉还有人吗？”
余俭无奈说道：“即便只有一人，也是一脉。”
叶浒不再言语，只是眼底有寒意一瞬即逝。
悬空岛格外安静，直到许久之后。
忽有如烟花般的剑吟声响彻而起，一道极淡的剑光掠向悬空岛上空，无数视线望去，看到了那道本命飞剑。
少年的手紧紧握着本命飞剑，寒风之中，他落到了通天塔下，冲着裴秋寒等人认真行了一礼。
“弟子念黎见过诸位师长。”
裴秋寒虚眯的眼睛恢复原状，一丝惊喜之色浮掠而过，看着眼前的少年说道：“昆仑山立派近千年，不足十六岁便踏入乾元境，你是第一人。”
景鹿、叶浒等人自然也能看出来，面色各异。
闻言，人群中掀起一阵哄乱。
这是何等妖孽，要知道就算是当年的古之月在十六岁的时候也不过才晖阳境界。
念家子弟当真如此强吗？
还是说是那个少年掌教的眼光好，会挑徒弟？
念黎平静说道：“师伯过奖。”
景鹿说道：“还不错。”
念黎冲着她微微欠身，眼底有寒意闪过，却淡然道：“谢谢师姑。”
景鹿一怔，旋即轻轻摇了摇头，似有一丝无奈。
三年前，念黎听闻师父身陨在北境，直接去了剑言洞下的密林中闭关修炼，其中艰苦无人可知，能够突破乾元境，可不仅仅是因为天赋。
邬沧雨抬头看了一眼念黎，没说什么。
念黎迎上他的目光，说道：“师兄，好久不见。”
邬沧雨点了点头，仍旧没说话。
裴秋寒看了一眼气氛有些微妙的二人，说道：“人已到齐，开始吧。”
场间瞬间安静，齐刷刷的看向通天塔下的几道身影。
仍旧寂静，几位大人物无人率先开口。
叶拂的视线扫过，无奈的轻叹了一声，说道：“悬空岛支持裴师兄。”
闻言，人群中走出一个老者，冲着通天塔下的几人抱了抱拳，说道：“坠星崖一脉支持景鹿崖主。”
景鹿眼帘微垂，睫毛微动。
又有一位老者走出，刚要开口，却看到叶浒抬起了手，老者立刻退回了人群中。
叶浒冲着裴秋寒抱拳道：“飞雪崖支持裴师兄。”
裴秋寒淡淡一笑。
三脉已经表明态度，裴秋寒两票，景鹿一票。
众人的视线落到邬沧雨、余俭和念黎身上，可三人仍旧沉默不语，似乎都在等着另外两位先开口。
邬沧雨很淡定。
念黎更淡定。
余俭一反常态，最淡定。
叶浒有些急躁，说道：“你们三脉的意见呢？”
三人尚未开口，只听人群中传出一阵喝声：“了尘崖支持沧雨崖主。”
众人看去，说话的是闭关三年刚刚出关的闻卓，少年稚气已褪，成熟不少。
坠星崖的队伍中，澹台漓看了他一眼，眼神微异。
闻卓一开口，众多了尘崖的年轻弟子纷纷附和，一时间声音震天，好不热闹。
一些了尘崖长老无奈的摇了摇头，邬沧雨虽然贵为崖主，又有乾元上境的修为，而且将来一定能突破无相境，前途无量。
但他不是唐戈，怎么当掌教？
很多人都想到了这一点，不禁想起当年站在通天塔下睥睨四方的那道红衣身影。
“太初崖和剑言洞呢？”叶浒直接无视了起哄的了尘崖弟子，又问道。
余俭眼观鼻鼻观心，不言不语。
念黎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旋即看向叶浒说道：“师伯，请稍等。”
叶浒不悦说道：“等什么？”
念黎转过头看向悬空岛弥漫着的云雾，轻声道：“快来了。”
叶浒冷喝道：“你在说什么？”
念黎回过身看向裴秋寒说道：“裴师伯，如果弟子没记错，继任掌教有两个条件的吧。”
裴秋寒说道：“当然，必须修炼通天道法，而且必须持有昆仑印，你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昆仑印并不在。”
昆仑印在唐戈体内，唐戈身陨坠入轮回渊，昆仑印自然随之消失。
闻言，念黎眼底有寒意掠过，旋即说道：“弟子当然知道，只是弟子有个问题请裴师伯解答。”
裴秋寒说道：“讲。”
念黎抬头朝着苍穹看了一眼，说道：“源阵封山，我等谁也出不去，即便选出了新掌教又当如何？新掌教无法打开源阵，自然无法带领我等出山，又有何意义？”
悬空岛上安静了下来，因为念黎说的也是他们想说的，或者说是他们后知后觉想到的。
叶拂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个少年，心想还真像你。
叶浒虎目更寒。
景鹿脸色微异。
裴秋寒沉默片刻，说道：“所以你的意见呢？”
念黎说道：“强者居掌教之位，或者打开源阵者居之。”
人群中一阵哄笑，念黎此番言论等于废话，强者居之，自然是从裴秋寒和景鹿中选处，因为没人相信会有人能打开源阵。
裴秋寒看了一眼景鹿、叶浒等人，随即说道：“你说的有道理。”
念黎说道：“所以剑言洞一脉支持古之月师姐继任掌教。”
余俭紧接着说道：“太初崖同样支持古之月。”
人群瞬间安静，又瞬间哄乱，心想这二人是疯了吗？
裴秋寒等人却没有任何讶异，他们抬起头望向云雾深处。
一抹血红在云雾中格外刺眼。
剑光无声掠过，红衣翩翩，落在通天塔下。
娉婷袅娜、修长曼妙的身躯，却透着一股冰冷气息，比这寒冬的温度还要低上很多。
一对眸子，如深井，似冰湖。
绿裙不见，你的红衣，我来穿。
第三百二十六章 谁的昆仑
一抹红衣，鲜艳如血。
明明是个绝世美人儿，却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无数年轻弟子在一番震惊之后，竟都是悻悻的低下了头，因为女子的目光令他们察觉到了犹如实质的剑气，仿佛再对视下去，双目便会失明。
裴秋寒、景鹿、叶浒等人也是微感讶异，她不仅是换了一身衣裳，整个人的气息和气质也如同换了一个人。
昔年的昆仑山小师妹，天真无邪已逝。
邬沧雨紧紧的盯着她，心头微颤。
余俭看着她，一阵心惊之后，无奈摇头，心中五味杂陈，师兄啊，如果你在，也不愿看到她这般模样的吧。
青丝垂于腰间，一根血色玉簪插于发间，与一身红衣相辅相成。
古之月平静的看着裴秋寒，说道：“师伯两票，我两票，如何算？”
裴秋寒脸色微异，说道：“先前我等已经采纳念黎的意见，能者居之。”
“好。”
古之月转身，视线从众人脸上扫过，道：“谁人不服，可以站出来。”
她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仍旧没有任何波动。
裴秋寒、景鹿等无相境强者没有任何反应。
悬空岛上安静了好一阵，古之月在三年前便已入乾元上境，无相境之下谁敢挑战她？
人们的视线不约而同的落到了邬沧雨身上，无相境之下，也就只有他能够与之争锋了吧。
邬沧雨没有动，只是看着古之月。
古之月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望向人群中的一张复杂面孔，说道：“你应该很不服，要不你来？”
闻卓面色难看的走出来，眼角抽搐，嘴角微微颤抖，一时无法言语。
很多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往事浮上心头，似乎猜到了古之月要做什么，当年在大雪山中，闻卓曾对唐戈出了一剑。
“还有吗？你们可以一起。”古之月冷冷的看了一眼闻卓，说道。
没人敢动。
“我来吧。”
淡漠的声音传出，邬沧雨向前走出一步，平静的看着古之月。
古之月终于正眼看向邬沧雨，说道：“既然都站出来了，就一起吧。”
邬沧雨说道：“我自己就可以。”
古之月眉头微挑，看向闻卓说道：“你怂了？”
闻卓脸色微怒，手掌一握，便有漆黑剑光弥漫而出。
古之月伸出右手，指尖轻轻抖动，有淡淡的蓝色剑光溢出。
咻！
一道漆黑剑光化作黑线迎面而来，与此同时，在更近的地方，数千道金色剑气如龙卷般呼啸席卷。
古之月面无表情，屈指一弹，两道湛蓝剑光爆射而出，一道向前，一道向右，分别阻止两道攻势。
轰！
巨响之后，瞬间安静。
黑剑断裂成无数截，散落在地面上，闻卓一口鲜血喷出，直接昏死过去。
金色小骨剑同样碎裂，漫天金色剑光消散，邬沧雨捂着贯穿胸口的剑伤，气息萎靡至极致。
所有人都惊住了，目光皆是死死锁定那道红衣倩影。
尚未出剑，仅凭剑气便击溃了两位年轻天才，还断了他们蕴养多年的剑。
裴秋寒轻吐了一口气，淡笑道：“原来已经突破无相了啊……”
……
……
二十几岁的无相境修行者，放眼昆仑山，甚至是整个昆仑界的历史，都屈指可数，恐怕也只有当年的剑圣能够压古之月一线。
她天赋异禀，但能够在三年内突破无相境，还是震惊了所有人，若是传出去，昆仑山又会成为焦点。
没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定是经历了比念黎还要艰难的过程。
裴秋寒、景鹿等强者观察古之月的气息，没有任何虚浮，而是极为殷实浑厚，是货真价实的无相初境。
现在，没有人敢再去质疑她，就算是几个昆仑山的顶尖强者也无法反对她争夺掌教之位。
轻轻一挥手便瞬间重伤两位天才弟子，没人会质问她出手太重，因为并没有伤及性命，只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休养罢了。
古之月转过身，视线从裴秋寒、景鹿、叶浒、叶拂等人脸上掠过，平静而自然。
无数弟子震惊的张大嘴巴，木讷的看着这一幕，她是要挑战这些早已突破无相境多年的强者吗？
一时间，竟没人嘲讽她，仿佛就算是她赢了也是理所应当的。
叶拂冲着她微微一笑。
叶浒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过头去。
二人的态度已经表明，不争。
裴秋寒平静说道：“你若能做掌教，也不错。”
古之月的目光落在了景鹿脸上。
气氛立刻紧张起来，弟子们大气不敢喘一声，他们已经相信，古之月就是在为唐戈报仇。
当年在大雪山中对唐戈出手的三个昆仑山门人，前两位已经重伤，只剩下景鹿。
景鹿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丫头，你想为他报仇？”
古之月的眼帘微微垂下，沉默片刻，忽然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冷漠而坚定的说道：“他做错了什么？”
景鹿平静说道：“他修炼了鬼界至高功法生死鬼狱书，便是罪。”
“鹿姐姐……”古之月突然叫了一声。
景鹿脸色微异，心脏突然有一瞬间的紧缩。
古之月继续说道：“你是想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景鹿看着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身负生死鬼狱书的功法，自然与鬼界有关，就算说他是鬼界派来昆仑山的卧底也不为过。”
叶浒森然出声，看着古之月说道：“所以你这句话不对，匹夫无罪？不，他罪大恶极。”
“呵呵。”
古之月冷冷一笑，转过身背对着景鹿等人，目光越过裂缝另一边的无数弟子望向昆仑群山，说道：“你们谁不服我当掌教，可以出手，我全接了。”
众弟子面面相觑，此话自然不是跟他们说的，而是通天塔下那几位无相境强者。
叶浒周身有煞气涌出，直逼古之月，他刚要开口，却被一只玉手挡住。
景鹿说道：“我来吧。”
她的声音里有一丝无奈和怅然。
古之月眸子微凛，屈指一弹，有血色浮现，一柄血红长剑悄然出现，悬浮在她面前，一道道血雾般的剑气萦绕在剑身周围。
鬼泣剑。
所有人都认识这柄剑，只是没想到唐戈竟将它留给了古之月。
“师姑，得罪了。”
……
……
悬空岛之上的云层，源阵之下，在这二者的空隙中，古之月和景鹿脚踏虚空，相对而立。
鬼泣剑在古之月手中嗡鸣，似在为它真正的主人鸣不平。
景鹿尚未出剑，安静的看着她。
悬空岛上，所有人都抬头望向上空，不管看不看得见，都要抬起头，万一看见了呢？
二人的身影只有裴秋寒、叶浒等无相境强者才能看到，而二人的对话却没人能够听到。
某个时刻，景鹿率先开口道：“裴师兄应该不会争，我也不愿做掌教，这个位置可以给你。”
古之月说道：“我只要个答案。”
景鹿淡笑道：“答案不重要，你只是想跟我打一架为他报仇吧。”
古之月沉默了一会，说道：“他这一生都不爱解释任何事情，你可知道他是如何得到生死鬼狱书，又为何会修炼生死鬼狱书吗？”
景鹿眉头微挑，片刻后说道：“世人不会想这么多。”
古之月微怒道：“世人愚昧，你们也愚昧吗？”
景鹿轻叹了一声，说道：“出手吧，让我看看你的境界。”
古之月敛去所有表情，淡漠的看着景鹿，随手一挥，鬼泣剑直接飞掠而上，去往更高处。
更高处是源阵。
千万道血色剑气如同细小的针一般触碰到源阵上，然后静止，没有任何波动，就像是扎在稻草人身上的箭矢，纹丝不动。
鬼泣剑悬浮在源阵下方，直指景鹿，那些依附在源阵上的剑气突然延伸变长，化作一条条血线，与剑身连接在一起。
恐怖的波动霎时间弥漫而出。
景鹿瞳孔骤缩，这一幕竟是令她这个无相上境的高手察觉到了危险，深吸一口气，说道：“原来他将源阵的掌控之法交给了你。”
古之月一言不发，双手陡然结印。
景鹿周身突然爆发出璀璨的紫金剑光，一柄古朴的紫金之剑在头顶浮现，似有开天之势。
悬空岛上，裴秋寒看着这一幕，沉默许久才说道：“看来掌教之位非她莫属了，难怪她这么有信心。”
叶浒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叶拂满意的点了点头。
大部分境界稍低的弟子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是察觉到有惊天气息透过云层弥漫而出。
师妹竟然这么强，能和师姑打到这般境地！
这是很多人的心声。
战斗来的快，去的也快，一道身影从云层中坠落，标志着这场战斗的结束。
所有目光都不敢有丝毫偏离，生怕错过了什么。
“还是输了啊，毕竟境界……”
不知是谁开口说道，但话说到一半却猛然顿住，因为从天坠落的是一道紫衣倩影。
“怎么可能？”
“师姑……竟然输了？”
寒风拂过悬空岛，无数人的心跳陡然加速。
第三百二十七章 自由不变
景鹿从云层中坠落，虽然在通天塔下稳住了身形，却脸色苍白，气息虚浮。
众人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阵剑啸声回荡而起，紫金之剑直直落下，插在悬空岛的地面上。
剑身上满是裂纹。
无数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那可是神兵天律剑啊，竟变成了这般模样，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红衣倩影飘然落下，手中无剑，周身弥漫着无上剑光，足尖轻点地面，在通天塔下驻足。
“师妹……真的赢了？”
即便是太初崖的弟子一时也难以相信古之月会赢，但她真的赢了。
景鹿面色微显复杂，盯着古之月看了一会，突然苦笑道：“你赢了。”
古之月沉默不语。
裴秋寒看了二人一眼，随即冲着古之月恭敬行礼：“裴秋寒见过掌教。”
“叶拂见过掌教！”
“余俭见过掌教！”
“……”
各脉之首纷纷行礼，包括叶浒、邬沧雨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地位，其他弟子或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都知道如今源阵被古之月掌控着。
“拜见掌教！”
震耳欲聋的声音从悬空岛上传开，散布在昆仑山的每一个角落。
大河畔茅草屋旁，花晓抬头望着云雾弥漫的苍穹，当那些声音传进耳中的时候，脸色变得说不上来的异常。
古之月背负双手，没有任何表情，转过身望着一众昆仑山弟子说道：“邬沧雨崖主重伤，一时间恐难以痊愈，了尘崖一应事宜由我亲自负责，日后了尘崖谁先突破无相，谁便任崖主之位。”
没人敢反对，只是会令一些人心惊甚至心凉，但更多的是一丝惧意，任谁都能想到古之月这么做的目的。
邬沧雨捂着受伤的胸口，点了点头，然后在几名弟子的搀扶下离开了悬空岛。
古之月转头看了一眼景鹿。
景鹿眼皮微动，淡声道：“我去闭关，坠星崖的事就交给……”
“交给澹台师姐吧。”古之月直接说道。
景鹿一怔，看了一眼人群中的那个冰冷少女，默默点了点头。
古之月又说道：“近几年，昆仑山损失极重，师姑好生闭关，若能突破，也是我派大幸。”
景鹿脸色微异，却也是螓首微点。
古之月的目光又落到昆仑山众弟子身上，轻声道：“昆仑山掌教立新，当昭示天下，那些不愿亲近的人，以后就不用来往了。”
弟子们闻之心惊，掌教所言不用来往的意思便是以敌人相待。
裴秋寒说道：“是。”
古之月又说道：“派人盯着云剑宗、贪狼殿和罗刹海的一举一动，有任何消息立刻通知我。”
裴秋寒脸色微异，看了一眼叶拂等人，说道：“掌教是想……”
古之月说道：“师伯放心，我不会冲动。”
裴秋寒默然点头，她说的虽然是盯着三家宗派，实际上却是特指其中的几个人。
悬空岛上安静了一段时间，新掌教的指示似乎已经下完，最后平静说道：“散了吧。”
很快，悬空岛上便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两道身影。
裴秋寒看着面前的红衣背影，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可能要继续闭关，而且会很长时间。”
古之月说道：“好。”
裴秋寒说道：“在这之前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古之月想了想，说道：“给鱼三夜传信，让他来取半山烬。”
裴秋寒瞳孔微缩，然后点了点头。
……
……
古之月继任昆仑山第三任掌教，比起当年唐戈继位之时掀起的风波似乎还要大上一些。
虽然她已经突破无相境，但毕竟是晚辈，上面还有裴秋寒、景鹿等一众长辈，为何会轮到她？
昆仑界所有人皆是不解，但更多人会因为她的天赋和境界而震惊。
一石激起千层浪，最先抵达昆仑山祝贺的是断天阁，因为距离最近，阁主李书九亲自带队，纪欢等人跟随。
古月洞天远在南陆，却是第二个抵达昆仑山脚下。
出人意料的是，掌教北易、镇山使灵鸾长老，以及羽阳、释一等优秀的年轻弟子皆是到来。
人们这才后知后觉，古之月不仅是昆仑山新任掌教，还是古月洞天的执印长老，他们自然要表明态度。
听潮灵谷来的是海晴儿，也是分量极重之人。
朝天堂堂主池靖又一次因为昆仑山掌教更替来到了西陆，他代表的是大周帝国。
万象宗、七念书院等与昆仑山还算交好的宗门也派人前来，而且来的都是地位极高之人。
昆仑山也尽了地主之谊，古之月利用秘法让他们通过源阵进了山，时隔几年，再度热闹起来。
古之月只见了纪欢和海晴儿二人，其他人都是裴秋寒在接待，就连北易掌教她都没见一面，或许还在因为三年前那件事耿耿于怀。
……
……
剑言洞前的崖边，古之月盘膝而坐，平静的望着远方，身旁有一张茶盘，摆着茶杯茶壶，热气蒸腾。
念黎跪坐着，正在认真煮茶，深青色茶叶入沸水，叶面缓缓铺开，犹如新芽初生，然后说道：“师姐，各门派的前辈还在青阳殿，不见他们了？”
古之月说道：“不见。”
念黎有些紧张问道：“北易掌教也不见了？”
古之月眼帘微垂，沉默下去。
念黎在心中轻叹了一声，然后端起一杯热腾腾的茶送到古之月面前。
眼前一阵热气飘过，比云雾要淡，古之月接了过来，却没有立刻品尝，而是盯着茶水中的涟漪看了许久。
“酒好喝，还是茶好喝？”某个时刻，她突然说道，更像是自言自语。
念黎一怔，忍不住鼻头一酸，说道：“师父喜欢喝酒。”
古之月眼底微微泛起光泽，将热茶一饮而尽，说道：“后来我才明白，孤独的人才喜欢喝酒，他很孤独……”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念黎眼眶微红，低着头不言不语。
冬日的寒风吹来，却吹不走茶盘上的热气。
某个时刻，古之月突然说道：“你去山下看看，若是鱼三夜来了，直接带他来见我。”
……
……
齐云城，齐王府，某处花园。
石亭中，白衣倩影安静坐着，手中握着酒杯，面前的火炉里温着酒，满园雪景却入不了她的眼。
她的气息比几年前更冷了。
一个瘦弱的身影从远处缓缓走来，看似病恹恹的，却比几年前的状态好了很多，他在女子对面坐下。
“王兄。”
“音儿。”
二人平静的打招呼，本来很是亲近的关系，听起来却有些疏远，正是念氏皇族的齐王和念如音。
齐王看了一眼火炉上的酒，然后看向念如音说道：“你在一年前便已经突破，为何不回昆仑山？”
念如音放下酒杯，盯着齐王看了一会，突然淡淡一笑，说道：“怎么王兄？你不是说这里是我家吗？”
齐王一怔，旋即笑着道：“你这丫头，我可是很多年没见你笑过了。”
念如音轻叹了一声，沉默了片刻说道：“我一直都想回去的，可现在又突然不想回去了。”
齐王说道：“因为那个孩子继任了掌教之位吗？”
念如音螓首微点，说道：“昆仑山还是昆仑山，但已经不是我熟悉的那个昆仑山了。”
齐王眼底掠过一抹柔色，微叹道：“其实你应该明白，你看重的从来都不是昆仑山，而是他。”
念如音说道：“可他已经走了很多年，我已经快忘了他的样子了。”
齐王起身，背负双手，视线越过高墙望向白茫茫的天空，说道：“我们每个人的身边每天都会发生很多事情，不管顺不顺心，都被迫或者主动接受，大到生死离别，都是常态。”
念如音倒了一杯酒，热温入喉，或许能够驱散身体中的一丝寒意。
兄妹二人沉默许久，火炉上的水仍旧在沸腾。
某个时刻，念如音突然说道：“她也身陨了。”
齐王身躯一震，说道：“你说的是雪姑娘？”
念如音螓首微点，面无表情的说道：“一年前我突破之后便去了趟北境，没见到她最后一面。”
齐王长叹了一声，望着苍穹怔怔出神，呢喃道：“世事无常啊……”
念如音看向他那瘦弱的背影，说道：“我们几个还能聚在一起吗？”
齐王一愣，旋即转过身看着念如音柔声说道：“妹妹啊，我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但你要记住一句话。”
念如音柳眉微挑。
齐王说道：“我这辈子最希望的是自由，所以我希望你能自由活着。”
第三百二十八章 复仇的风纷纷
一道寒气自西陆齐地掠出，直奔东陆。
东陆有两尊庞然大物，云剑宗和听潮灵谷，也正因为这两大顶尖宗门坐镇，东陆才能安宁近千年。
奉千城是东陆最大的城池，距离剑池不过几十里距离，也因为云剑宗的缘故，奉千城一直保持着辉煌不败，过往之人不乏道行高深的修行者。
念如音从西城门进入奉千城，刻意隐匿了气息，看起来与普通人无异，只是那绝美的脸庞与特殊的气质还是吸引了很多目光。
一间普通的茶楼中，她用了三个时辰饮了一壶茶，听了一些普通的故事，然后随便找了一家普通的客栈住下。
奉千城城北有一间武道院，乃是百年前用一处废弃的寺庙改造而成，城主府经常会邀请一些武道界有名的人物在此处传道受业解惑，也算是奉千城沿袭下来的传统。
若说传道受业解惑，自然是顶尖宗门的大人物最具有代表性，所以云剑宗和听潮灵谷自然成了香饽饽，但这两方宗门的大人物每年只会出现一次。
念如音在奉千城逗留，便是为了等待云剑宗的大人物到来。
她自然知道谁会出现，所以在等。
五日之后，城北的武道院内早早的便聚满了人，一部分是刚刚踏入修行一途的少年少女，大多数人都是在修炼中遇了到瓶颈，其中不乏乾元境修行者。
气氛沸腾至极，因为今日来的是云剑宗的无相境大人物。
一道白衣倩影隐匿在人群中，并不是那么明显。
当锋锐剑意弥漫开来，武道院瞬间安静了下来，人们看到一个白衣男子出现在最前方的高台上，衣襟上绣着云和剑。
他看起来有些不耐烦，若不是宗主命令，他才不愿来这种场合。
除了任剑青，他是云剑宗最年轻的无相境强者。
人们认出了他，纷纷行礼：“见过剑瑾前辈。”
剑瑾夫妇是昆仑界出了名的剑道高手，而且据说夫妇二人联手，可战无相上境的高手。
人群中，那道白衣倩影看了高台上一眼，目光平静淡然。
剑瑾随意的挥了挥手，然后便在那张大椅上坐下，开始了早已准备好的长篇大论。
对于他来说可能是熟能生巧而且毫无作用的事，但下面的修行者们却听得津津有味，深陷其中。
白衣倩影眼帘微垂，充耳不闻任何声音，安静的等待着时间流逝。
当日照中天，冬日的寒意被驱散了一些，人群开始缓缓散去，一些人甚至想冲上高台请教剑瑾，直接被他冷漠的目光给斥退了。
然后，剑瑾闭上了眼睛，安静的靠在大椅上。
很快，武道院内安静了下来。
剑瑾没有察觉到任何多余的气息，以为人已散尽，于是缓缓睁开眼睛，一道白衣倩影映入眼帘，她安静的站在庭院中，二人中间隔着几十丈的距离。
对视之间，忽有风起。
“是你！”
剑瑾瞳孔骤缩，霍然起身。
白衣倩影正是念如音，她缓缓向前走来，说道：“你应该没见过我吧？”
剑瑾肃然说道：“念如音的寒冰气息，谁人不识？”
念如音已经走到高台下，说道：“好吧，你准备好了吗？”
剑瑾的心跳猛然加速，脚底生寒，寒声道：“什么意思？”
念如音一步一步踏上高台，说道：“准备好死了吗？”
剑瑾周身忽然被浓浓寒意笼罩，脸色骤然一变，不禁向后退了几步，骇声道：“你……你突破到无相上境了？”
念如音已经站在他面前，不过一丈距离，平静说道：“杀害我派前任掌教你也有份，所以你必须死。”
剑瑾冷喝道：“他与鬼界同谋，人人可诛之，你凭什么杀我？”
念如音说道：“我没看到，所以我不相信你说的，所以你该死。”
剑瑾心头骤寒，因为他发现整座高台都开始结冰，就连身后的大椅和脚底都有寒气在凝聚。
剑气陡然释放，朝着四面八方扩散，但随即便被一股更为强大的寒气击溃。
在绝对的实力压制下，一切手段都是徒劳。
下一刻，剑瑾刚欲继续调动剑气，竟发现气海的运转出现了停滞，犹如水面结冰的状态一般。
念如音背负双手，平静站立，身体中却源源不断涌出寒气，然后凝聚成寒冰，剑瑾的下半身已经被冻结。
“你……你不能杀我！”剑瑾惊喝道，眼中满是恐惧。
念如音没有理会他，一指探出，寒气如洪流般席卷而出，轰向剑瑾面门，整个武道院，甚至是大半个奉千城的温度都在急速下降。
许久之后，白影掠出武道院，离开了奉千城。
匆忙敢来的奉千城城主见到武道院高台上的冰雕时，直接瘫坐下去，吓得昏死过去。
……
……
剑瑾身陨的消息很快传回云剑宗，无相境强者的陨落自然在宗门内掀起轩然大波，很快便派出了以剑玉为首的强者前往奉千城调查，自然查出了是念如音所为。
剑玉是剑瑾的妻子，一时间暴怒到极致，险些直接杀到昆仑山报仇，被后续来到的任剑青拦住。
念如音离开奉千城之后，还是没回昆仑山，而是去了南陆万山之地，那里有净孤山，贪狼殿的总坛。
在距离净孤山四十里外的山林里，她寻了一处僻静山洞，隐藏着踪迹，同时也在监视着贪狼殿的一举一动。
安宁中蕴藏着杀机。
最重要的是，这个山洞距离禁地三神峰也不过百里距离，贪狼殿仍旧每隔一段时间会派出强者进入其中。
……
……
当年桐乡一役，神兵半山烬被幽灵抢走，一直在青烟手里，后来青烟被季青云重伤，最后被邬沧雨杀死，半山烬自然落到了唐戈手里。
现在半山烬在古之月手中。
当鱼三夜千里迢迢从罗刹海赶到昆仑山时已是三月之后，因为距离实在是太过遥远。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鱼三夜被念黎带上了剑言洞。
红衣翩翩，在春风中轻轻摇曳，宛如血染的花。
鱼三夜看着那抹红影，情绪有些复杂，昔年登云窟中的一切尚历历在目，没想到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女竟已成顶尖宗门的一派之主。
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他认真说道：“见过古掌教。”
古之月没有转身，说道：“如果当时你也在场，会出手吗？”
鱼三夜愣了一瞬，然后说道：“世人迂腐，我不迂腐。”
对于这个答案，古之月还算满意，转过身看着他说道：“可十一、春秋和蓝不言都出手了。”
鱼三夜说道：“那是他们。”
古之月说道：“十一是你师父。”
鱼三夜平静说道：“我也有自己的思想。”
古之月说道：“很好，不过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他们。”
鱼三夜迎上她的目光，并没有因为两人之间的境界差距而有任何惧意，说道：“别人我管不着，但若有人想杀我师父，我会出手。”
古之月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现在没资格说这话。”
鱼三夜瞬间哑口无言。
无相初境和乾元上境看似只有一个境界的差距，却宛若云泥。
古之月朝着不远处静候的念黎使了个眼色，后者随即走进剑言洞，端出了一柄剑。
光滑如镜，一条血线贯穿剑身，正是神兵半山烬。
时隔数年，鱼三夜再次见到半山烬，难掩激动之色，却没有伸手接过，长吐了一口气，他看向古之月说道：“你有什么条件？”
古之月说道：“我想知道他们的软肋，当然，你师父的可以不说。”
鱼三夜黑瞳微凝，说道：“我不可能出卖两位前辈。”
对于这个答案，古之月没有任何意外，而是平静说道：“你不答应，我便当着你的面毁掉半山烬，然后囚禁你，让你师父来救人。”
鱼三夜脸色骤变，紧紧的盯着古之月冰冷的眼睛看了许久，最后长叹一声，说道：“你真的变了。”
古之月说道：“小师叔说的对，人心才是最厉害的武器。”
鱼三夜垂下目光，沉默下去。
古之月安静等待。
念黎在一旁，平静的端着半山烬。
直到某个时刻，鱼三夜终于开口道：“春秋前辈当年强行破境，尚有暗伤，若要彻底恢复需要南陆独有的灵鸢花，但此花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了。”
古之月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鱼三夜沉默片刻，说道：“至于刀皇前辈，或许刀圣传人可以帮到你。”
古之月身后的双手微微握起，说道：“等他们俩死了，我会亲自将半山烬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