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惊蛰时分箭纷纷
林齐鸣之所以红眼,不为别的,若是因为刚才与这四人交手的艰难,使他晓得。自己所面对的并不是以前遇到的那些鱼腩,而是真正恐怖的豪雄,这样的家伙,每一个都是邪灵教的支撑骨干,几乎能够名列诸如长老席位的厉害角色。
这样的家伙,倘若是在以前,一根大拇指就能够将他给掐灭了,然而此刻,却丧命于他的手上,气息全无。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对于将这种高高在上的家伙,直接给践踏在脚板底下的感觉,我们称之为征服感,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快感,它是如此的美味,以至于林齐鸣无比地渴望着再次尝到,而其余的六剑。对于这般的感觉,也是无比的渴望。
杀!
一人的败亡绝对不是终点,林齐鸣再次闯入其中,结果另外三名鬼面人也是红了眼。那禇老二必然是与他们朝夕相处的好友,此刻死在了他们面前,怎么能够让这帮心高气傲的左使卫队成员咽得下怒气,当下也是浑然不顾旁边六剑的牵制,朝着林齐鸣一窝蜂地杀将过来。
面对着这般凶猛的进攻。林齐鸣不但不慌,反而是装作难以力敌的样子,诱敌深入,让那些家伙以为只要再多一刀,便能够将其弄倒在地。
然而事实果真如此?
要晓得林齐鸣此人虽说之前并无师承,但是在太行山中的时候,他却福缘深厚,得到了真山道人傅青主的隔代传承。那家伙在当时可是比我师父还要牛的人物,这些年来的言传身教,使得林齐鸣成为了七剑之中。实力最为神秘的人物,他怎么可能被那帮左使卫队给一举斩杀?
这就是卖,将自己当做鱼饵,让对方心慌意乱,激动上了头。
然而林齐鸣到底嫩了一点儿,他终究还是有些顾忌,并没有让自己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中,每一次有危险的时候,他总是下意识地自救,使得对方之中,有人瞧出了他的企图来,对旁边的人低声提醒。
但此刻终究还是晚了。
林齐鸣并非一个人,在他的身旁,还有其余精锐的六把剑,也还有我。
就在那三人焦急出招,对林齐鸣穷追不舍的时候,我已经回过去来,朝着旁边一个身手略微有些弱的家伙一剑斩去,而其余两人,则被七剑之中的布鱼和小白狐儿给缠住。
那人不得不防,结果挥来的一刀并不能将我的长剑荡开,反倒是被我剑尖一缠,两人陡然间就拉近了距离。
我一剑劈开对方的弯刀,接着左手鼓起风雷,朝着对方的面门抓了过来。
那人仰头避过,结果脸上那张狰狞的鬼面具却被我一把拿下,露出了一张苍老憔悴的女人脸孔来,我瞧见此人的年纪大约有五十多岁,脸色有着不健康的蜡黄,满脸的皱纹让我感觉她的年纪,远远比我看起来的更加大一些。
面罩被抓下,那身为左使卫队的妇人眼睛在一瞬间眯了起来,狭长而阴寒,显示出了对方十二分的狠戾。
我将长剑前指,冷冷地说了四个字:“投降,免死!”
我之所以这般说,多半也是因为对方是个女的,出于人道主义,我也得给对方一条出路,然而那老妇人对于我的劝降,只是不屑地回应了两个字:“狗屁!”
一句话说罢,她的长袖一搅,一大蓬的寒芒暗器朝着我的这个方向陡然射来。
这每一根的寒芒都充斥着穿刺的寒意,腥味十足,想必倘若能够射到人体之上,必然能够无视上面密布的劲气,直接穿入肌肉和骨头之中,散发出剧毒来。
对方的手段并不仅仅只有那一把弯刀。
她暗算的对象,若是朱雪婷、董仲明等几个江湖经验尚有些不足的七剑,或许就成了,然而对于我来说,任何危机,我都能够提前预知。
这是长期修行临仙遣策的影响,料敌于先,这并非什么复杂的手段。
于是我避开了,下一秒,这一剑刺穿了对方的小腹,饮血寒光剑饱饮鲜血之后,我将那老妇人给直接甩到了一边,而白合则毫不留情地一剑封喉,结束了这老妇人的性命。
没有人留手,也没有人赋予对方那廉价的同情,身处于第一战线如此久的时间,让我们晓得一点,对于敌人的仁慈,即使对自己人的残忍。
特别是对邪灵教的人,更加如此。
而当这老妇人怒目圆睁地跌倒在地的时候,其余两人也被七剑轮番而出的剑招给割出了好几道伤口,小白狐儿瞧见别人杀得酣畅淋漓,不再等待,先是一剑将对方给压制,之后便是直接猛然转身,五尾齐出,直接将其中的一个家伙,给拍到了泥泞的地上去。
砰!
好深的一个坑,那人都还没有弄明白自己是怎么跌落倒地,结果朱雪婷及时补刀,一剑刺入了对方的下丹田处,击破气海,搅乱神魂。
下丹田在哪里,脐下三寸之处,乃藏精之府的命门宫,朱雪婷随手又划拉一剑,将对方的子孙根给切除。
这小妮子的好手段狠辣无比,在场的男人瞧见了,都忍不住下意识地夹紧裤裆,而被这般一刺激,布鱼也撞入了最后一个人的怀里,假发脱离,光溜溜的脑袋直接顶到了那人的下巴,一道骨头对骨头的铿锵之声过后,那人双眼一阵花,而张励耘则适时一剑,插入了对方的后脑勺之中,将控制中枢的脑干给破坏。
一切行云流水,宛如艺术。
仿佛多米诺骨牌,原先还气势汹汹,准备将北斗七星剑阵给破除的四名左使卫队,在最强的那人死去的一会儿工夫,全数被灭。
这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效应,再强大的堡垒,只要有一处落败,立刻崩溃如潮。
七剑在将这四人给撂倒之后,十分专业地俯身下来,给这些人补刀,防范对方假死,借尸还魂,卷土重来,而就在这个时候,前方的林子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叫声:“哎呀,我艹……”
这声音我们都十分熟悉,它是由帮我们挡住那放冷箭者的南海剑妖发出来的。
糟糕,南海剑妖有麻烦?
尽管南海剑妖并非是茅山中人,与我认识也不过半晚上的时间,但是他这种急公好义、助人为乐的性子,却极为得到我的尊重,要晓得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他本来是可以不用理会的,直接远离,坐山观虎斗更好一些,然而南海剑妖却选择了参与进来,并且屡次帮助于我,从这里就可以看得出来,他跟我师父,绝对是顶好的朋友。
要不然,他不可能做到这般的程度来。
他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就是我的忘年交好友,一字剑黄晨曲君,更加巧合的是,两者之间,还有一定的渊源。
故而南海剑妖有麻烦,我自然是不可能置之不理的,当下也是招呼七剑一声,便带着众人,朝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快步冲了过去。
事发的地方离我们这儿并不算太远,穿过两百多米的树林子,我终于瞧见了南海剑妖,却见到他的腹部中了一箭,从后背一直刺穿到了左腹部,看着十分恐怖,而在他的周围,则围上了九名带着面具的长袍人,有六名弯弓搭箭,朝着他遥遥指去。
我先前在峰顶,瞧见左使卫队一共有十五人,如此说来,除了刚刚被我们斩杀额四人,还有两个左使卫队的成员不知所踪之外,其余的左使卫队,全部都汇聚于此。
这些家伙是天王左使最得力的臂膀,他们之所以汇聚于此,一来是因为听到了同伴的呼救,而来恐怕还是因为南海剑妖此人,极有可能影响到战局的走势。
能够插手王新鉴与我师父之间战斗的人不多,南海剑妖,算是其中一个。
我带人赶到的时候,九名鬼面人刚刚将南海剑妖给团团围住,而那六人虽然弯弓搭箭,却终究还是没有射出。
之所以如此,恐怕还是觉得并不能一击必杀吧?
瞧见这般的情况,我没有片刻犹豫,直接掏出八卦异兽旗,朝着前方的南海剑妖给射去,那些家伙不知道我甩过来的到底是什么,下意识地朝着旁边避开,也有人朝着南海剑妖开弓射箭了。
情况有变,自然是将变数最大的南海剑妖先除去,然后再图谋其他。
这些箭花式不一样,大羽箭、飞凫、无扣箭、无羽箭、四髯箭、连珠箭、齐鈚箭、鸣镝,各有不同,而且还是分批而至,被围在其中的南海剑妖还真的有些难以避开,不过就在他闪过第一轮的时候,八道炁墙陡然升起,将他的周身都给护住,不让那箭再入其中一寸。
再次中了两箭的南海剑妖跪倒在地,一脸快活地笑道:“哈哈,好一个乌龟壳,真爽啊,来、来、来,你他妈有本事再射过来!”
我用八卦异兽旗护住南海剑妖,而九名左使卫队成员立刻转变方向,朝着我们这边搭箭射来。
嗖、嗖、嗖……
箭如雨下!
第六十一章 峰上行人欲断魂
作为我最强的防守手段,八卦异兽旗此刻已经被用来守护那豁去性命的南海剑妖了,那么这九名左使卫队的成员弯弓搭箭,射出来的这一道又一道的箭瀑。我们便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不过好在北斗七星剑阵乃天上星辰变化推算而出,结合了道家的阴阳、五行、八卦的生克互化原理,可摆出七个基本阵形,每个阵形又可以再次分解为若干个阵形。
此阵又可化作天罡八卦天枢阵、两仪分象天玑阵、斗载五行天旋阵、七星**天权阵……其间蕴含着万般变化,每一阵势,都与不同的七剑成员为主导,对于守势,倒也并不算陌生。
“流星坠空、天地运斗,合西卦,符东鱼,勘破天权癸阴守!”
张励耘口中疾呼,却见布鱼挺身而出,挡在了最前方,单手剑舞,化作漫天光华。而其余众人,则在一瞬间集结于一处,剑光齐出,将无数锋锐箭矢都给挑开。不让其近身而来。
七剑厉害,这是我所知晓的,而对方九人皆弯弓搭箭,朝着这边连珠射来,却是气势逼人。我落于阵尾,瞧见顶在最前面的布鱼,他的后背不断颤抖,显然是有些承受不住那般的压力了,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变得无比平静,紧接着将血劲上涌,右眼中的临仙遣策再一次的开启。
承载着临仙遣策的这神秘符文。它拥有着极为强大的解析能力,能够对于过去、现在和未来的轨迹,都有着极强的预见性。化繁为简,让我能够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如虎添翼,唯一遗憾的是,这种瞬间的强大时效有限,有时几分钟,有时十几秒,这个都是视情况的复杂而定。
我一旦开启临仙遣策,那么就一秒钟都不能耽搁,于是绷紧的全身在那一刹那,立刻就像被压得到了极限的弹簧,持剑而上,朝着那一帮顶尖箭手冲了过去。
这一冲,宛如疾电,快得已经超过了我所能够做到的极限。
之所以如此,一切都是因为有着广陵金丹的底蕴在支撑,要不然,我恐怕早已力竭,哪里还能如此表现?
我的冲锋出乎所有人的意外,不光是对方,就连七剑也讶异不已,而那帮鬼面人到底是最强的左使卫队,在瞬间就反应了过来,没有一点儿犹豫,两人继续压制七剑,而其余七人,则朝着我攒射而来,想要将我给直接射成刺猬,也算是打开一道缺口。
对方是铁了心要置我于死地,故而那弯弓搭箭的架势,显得更加迅疾。
我的双目一片赤红,从右眼之中的神秘符文中打量世界,所有的一切景象都似乎消失了一般,世间却是由无数的点和线来组成,而我所需要做的,就是按照这符文推演之后给我做出来的提示,或者侧翻躲避,或者挥剑抵挡,一切都显得那般的行云流水,我持剑而往,迎着无数的箭雨,分毫无损地向前冲去。
这般诡异的情况让大部分人都给惊到了,对方射得更加凶猛,而被围困其中的南海剑妖一边将插入自己身体里面的箭矢眉头也不皱地拔出,一边惊声喊道:“喔、喔,果真是天下闻名的黑手双城啊,这你娘的,啧啧,真的是溜啊!”
我不管旁人的看法,硬顶着无数箭雨,冲到了对方的跟前来。
这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就仿佛过了半个世纪,刚刚挨到,当下也是一记横斩,想要将前头的几人给砍翻。
然而这帮左使卫队又哪里是那般好相与的角色,当下也是将那制作精良到了极致的金属弯弓朝着我这边砸来,有人出刀挡住我的攻击,还有人身形一晃,却是出现在了我的身后,用那锋利的弓弦当做绞绳,想要缠住我的双脚……
一切显得是那般的犀利,分工明确,杀机迭出,总之这些人的配合简直就是天衣无缝,与之对战,让人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对方如此厉害,我也是没有敢有半分大意,手中的饮血寒光剑凶光乍现,也顾不得旁边的牵制,朝着人群之中一阵突入,不为别的,就是想要将这里的众人都给搅乱,不让他们有再弯弓射箭的机会。
我这般拼命三郎的架势,当真是有些骇人,不过最让对方头疼的,却是我的群战能力,按理说,一旦身陷重围,就绝对不可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必然会被对方源源不断的围攻而缠住,最后直接下了狠手,颓然倒地,然而我却并不按常理出牌,拥有着临仙遣策的我,无论是一人,还是一万人,结果其实都是一样的,那疯狂运转的神秘符文总能够给我做出取舍,让我知晓,哪里该攻,哪儿该守。
这帮左使卫队里每个人的实力,给我的感觉,都足以能够媲美一般门派的长老或者主事者,厉害的家伙,甚至能够跟茅山之中的十大长老相当,更加恐怖的事情是,他们之间拥有的默契,足以让当世之间的无数人都为之恐惧。
然而即便如此,浑身热血激荡、魔功大成、返璞归真的我,实力依旧高出了对方好几个层次。
他们拥有纵横大半个世纪的骄傲和底蕴,而我也有着我自己的骄傲。
我自出生起,就身受十八劫,一生坎坷多难,连茅山最为著名的人物,符王李道子都为了我而折损性命,被茅山这般费力培养出来的我,岂会是什么废物?
我不是废物!
不是!
杀、杀、杀,斩、斩、斩……
在那一瞬间,我的脑子一热,顿时就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状态,它与此刻临仙遣策的境界结合起来,世间瞬间就变得一片深红,而我的内心之中,却是充满了杀戮。
饮血寒光剑,宛如游龙,在人群之中不断穿梭、翻腾,仿佛索命的厉鬼,随时都等待着取人性命。
刷!
在一阵疯狂的杀戮之中,我终于在身陷重围的状况之下,斩落了其中一人的头颅。
当那漫天鲜血洒落在了我的脸上的时候,我张开了嘴巴,伸出舌头去舔着那血腥的气息,忍不住地桀桀笑出声来:“哈哈哈,爽,真爽啊!”
而与我一同出声的,是其余几人的惊呼:“禇老大!”
七剑一体,而这左使卫队又何尝不是心心相印,每一个人的死去,都会惊起他们极大的愤慨,在那人死去的一刹那,这些鬼面人也在陡然之间,爆发出了巨大的战力来,将我给轰然压住,不得不步步后退,要不然就得被乱刀分尸。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清脆的厉喝,从我的身后响起来,我瞧见五道泛着白光的尾巴从身边陡然冲出来,冲着前方的一众鬼面人砸落过去。
五尾狐击!
这些巨大的尾巴,自然不是实物,不过却是小白狐儿的天赋异能,陡然激发出来的时候,宛如实质一般,山呼海啸而来,非一般人,是绝对不能够抵御的。
我心中一松,晓得七剑却是趁着我将对方的箭阵扰乱的当口,也突到了近前来。
这帮左使卫队,之所以被人誉为千人斩、民国时期的燕北十八骑,就我个人的看法而言,得有一大部分落在那神乎其神的箭术之上,而一旦被人近身,就给予了我们将其剿灭的无限机会。
对方果然知晓这一点,故而并没有与小白狐儿这奋力施展出来的五尾硬顶,而是朝后撤离,重新集结在了一起。
我瞧见对方想要朝着林子的深处撤去,心中一跳,怒声吼道:“不能让这帮狗日的跑了!”
七剑听得我的吩咐,立刻上前留人,而南海剑妖此刻也是将身上的伤口给处理妥当,从八卦异兽阵之中冲将出来,朝着那帮鬼面人冲了过去,然而就在此时,突然有一个黑乎乎的身影,从那群人身前的泥地之中露出了半截来,双手猛然按在了地上,口中高喝道:“隔垣洞见,回风返火,掌握五雷,潜渊缩地——破!”
就在此人喝念之时,那冲上前来的南海剑妖脸色剧变,陡然喝道:“不好,这是那邪灵地魔最得意的手段,诸位小心了!”
他一边高声提醒着,一边挺住冲势,而是护在了众人的跟前,双手紧握剑柄,朝着地上猛然一刺。
南海剑妖将诸般剑气朝着地上刺去,护住了身后的一片区域,而在他力不能及的地方,却是在咒语念就的一刹那,山崩地裂,无数火焰冒出,黑乎乎的空洞出现,还有那锐利的地刺,陡然朝着上方刺来……
这一招,看得众人一阵心寒,想着倘若没有南海剑妖护住,只怕大家恐怕就得着了道,生死不知了。
不过那地魔此来,却并未与我们纠缠的意思,将我们阻止在这儿之后,一个唿哨,带着剩余的八位鬼面人遁入黑黝黝的林子里。
穷寇莫追,我并没有选择去犯险,而是一把扶住了一动不动的南海剑妖,沉声说道:“前辈,你怎么样了?”
南海剑妖脸色苍白,抬起头来,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还未说话,却听到头顶上的山峰突然一阵巨震,他脸色大变,冲着我焦急喊道:“不好,这山峰要倒塌了!”
南无袈裟理科佛、说:
人力居然能够达到如此地步,老陶和天王左使的战斗,到底有多激烈?
峰顶上的人,却又是在干嘛?
一众急公好义的江湖豪侠们,又在干什么呢?
第六十二章 弥勒并非小佛爷?
山峰倒塌?
听到南海剑妖的提醒,我不由得骇然,一把扶住他的身子,诧异地说道:“老爷子。你说的可别是胡话吧?我知道这地魔的手段厉害,但远远还不到山峰崩塌的地步吧?”
南海剑妖又好气又好笑,指着我们的头顶说道:“地魔那点儿本事,哪里能够撼动得了这山峰,我说的是上面那两位!”
他指的“那两位”,自然就是我师父,和邪灵教的天王左使,我心中了然,晓得那般层次的拼斗,的确有可能影响到山体的地步,而就在这当口,头顶上的山峰已经开始轰隆隆地响了起来,脚下的整个土地都在颤动,南海剑妖深吸一口气,对我说道:“我知道了,定然是你师父或者那天王左使。抽取了这山峰地脉的力量对决,使得整个山峰都不足以支持了……”
我有些焦急地说道:“那怎么办?”
南海剑妖回身一指,朝着黑黝黝的山峰之下说道:“什么怎么办,你若是不带着这帮孩子逃到峰下。离开此处,这山峰随时都有可能崩塌,将大家都给埋在里面去,还不快走?”
要离开么?
我的心在一瞬间抽搐了一下,当下也是下了决定。对着七剑说道:“你们七个,立刻下山,到达安全距离之后,寻找茅山弟子,结伴而行。”
小白狐儿焦急地问道:“哥哥,那你呢?”
我抬头望了一下头顶,笑着说道:“我啊,我师父在上面与人生死对决。不管怎么样,我都还是想要上去看一眼呢。”
她撅起嘴巴说道:“你不离开,我也不走。我要跟着你去。”
我眉头一挑,冲着她说道:“不行,不要胡闹,我的修为,即便是山体崩塌,也未必有事,但你们就必须都得走,这是命令,给我立刻执行。”
我变得无比严肃,小白狐儿的眼睛一下子就涌出了眼泪了来,旁边的张励耘便劝道:“老大,我们立刻走,不过尹悦她的身手你也晓得,最是敏捷不过,要是万一有个变故,也好有个照应,可好?”
小白狐儿洪荒异种,天生矫健无比,即便是山体崩塌,她也未必有事,我认可了他的说法,点了点头。
时间紧迫,七剑之中除了小白狐儿之外,立刻与南海剑妖一起,朝着山下的道路一阵飞奔而去,我则逆向而行,与小白狐儿沿着林间小路,朝着峰顶快步前行。
经过这么一点儿时间的耽搁,峰顶之上的动静变得更加大了,往上行走,不断有落石砸下,有的只有脸盆一般,有的则跟小房子一般巨大,闪避这些石块,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而继续往上,我则瞧见路边伏尸处处,这儿有先前虚空之门中的漏网之鱼,也有人尸,大部分是先前四大门派的人,而有少部分,则是邪灵教的部众。
我甚至瞧见了两名身穿长袍、戴着鬼面具的左使卫队,却不知道是先前未曾与我交手的,还是被地魔带着离开的其中两人。
战斗是如此的残酷,着实让人瞠目结舌。
我的心神仅仅在这两具尸体上面停留一下,便再次向上,感觉山体摇晃的动静变得越来越大了,心中越发惊慌,而这时山道的前方突然冲来一群人,我持剑警戒,瞧见来的却是太上峰的那一帮人,为首的正是与我有过照面的巫长老,此刻的他早已没有了先前的淡定,浑身浴血,左臂从手肘处断开,脸上数道狰狞的疤痕,瞧见了我,一脸惊慌地喊道:“陈道长,不要再去了,这山峰,要塌了!”
我侧身让过那些惶急逃脱的人们,焦急地朝他问道:“上面什么情况?”
巫长老一边走,一边对我说道:“你师父跟邪灵左使在拼命,双方都红了眼,抽取这山脉的灵气,山峰就要撑不住了,而邪灵教的人也太凶了,我们这些人,交手没多久就伤了大半,要不是你先前的提醒,让我留了一点儿心思,说不定就已经躺倒在那儿了——走了,走了,你最好也别去,生命可贵!”
当众人发现那黄山龙蟒并非是美味的蛋糕,而是致命的毒药之时,唯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尽量地逃离这块地方。
巫长老带着这帮人刚刚逃离不多时,上路上又从来了一帮人,我明显地感觉到气势不对,带着小白狐儿跃上了一颗突出悬崖的迎客松之上去,刚刚一躲起来,便瞧见这回望着山下赶的,却是那小佛爷的十八罗汉,不过这帮人明显地少了许多,显然我忽悠上峰顶的这帮人里,厉害的高手也是不少,凭着人数的优势,总能咬下他们的几块肉。
我对弥勒,也就是现在的小佛爷恨之入骨,倘若是能够打击到他的实力,绝对不会犹豫,不过此刻我若是站出来拦住这些人,双方在此一纠缠,恐怕最后的结果就是同归于尽。
想到这儿,我还是强忍着心中浓烈的战意,没有出手。
如此这般,我们一路奔行上峰顶,又遇到数批人仓惶逃离,有邪灵教的,也有我方的,不过大家疲于逃命,又没有切实的仇恨,都没有太多战意,相安无事,不多时,我终于又重新回到了峰顶,这才瞧见原先有一大片区域的峰顶,此刻已经四分五裂,化作了数道陡峭的山梁子,而彼此的间隔处,则是黑黝黝的深渊。
峰顶两道最高的山梁子处,我师父正在与天王左使王新鉴遥遥相对,双方都宛如雕像一般,一动也不动,各自平推双手,仿佛在与对方拼死力。
这样的较量之中,任何一方的倒下,既分胜负,也明生死。
而到了那个时候,这道蕴含龙气的山峰,恐怕也会荡然无存,直接崩塌到底了去。
峰顶除了这两人之外,还有几个,小佛爷仍在,刚才支援左使卫队的地魔也在,这两人守护着一个青光蒙蒙的囚笼,而笼子里面光着的,正是此行的罪魁祸首,黑花夫人。
那妇人此刻颓然瘫坐着,双手握在那绘满符文的桃木栏杆之上,仿佛没有一点儿力气,不过一双眼眸却是阴狠异常,不断的闪动着,打量四周。
除此之外,在我师父的这一边,还有一个人。
那是一个蒙着蓝色头巾的女人,身材窈窕,端庄大气,不过因为脸被蒙住了,所以瞧不出模样来。
她站在我师父背后的不远处,而师父似乎并没有在防范着她,瞧她站着的那个方位,我一瞬间就分析出了对方的身份。
若是我猜得没错,她应该就是南海剑妖口中所说的,那个东海蓬莱岛的前代海公主。
尽管峰顶之上的土地摇摇欲坠,但是上面的这些人却并没有一点儿担忧,那小佛爷瞧见我带着小白狐儿出现在了峰顶,居然还朝着我点了点头,朝着喊道:“陈道兄,就知道你还会回来的,不知道你是来观看这旷世大战,还是想要干点别的?”
我瞧见那桃木笼中的黑花夫人,咬着牙根,暗想着这帮邪灵教的家伙,别的不谈,下手倒是挺快,居然将那头狠戾歹毒的黄山龙蟒都给擒住了,想必如果没有师父的及时介入,他们必然就已经将这黑花夫人给拆筋扒骨、大卸八块了。
我朝着对方冷冷地说道:“弥勒,别跟我套近乎,既然你在,那么我们就谈一谈彼此之间的恩怨吧!”
那蒙着脸的家伙一愣,诧异地说道:“谁叫弥勒?”
我指着他的鼻子说道:“不就是你么?”
他耸了耸肩膀,淡然说道:“请你听好了,某家是厄德勒的掌教元帅,小佛爷!”
我不理会他这神神叨叨的话语,眯眼瞧着前方的笼子,想着我们耗费了无数心血,来到此处,可不就是为了那被黑花妇人偷走的龙血结晶么,我怎么可以半途而废,时至如今,拦在我面前的敌人已经并不算多了,除了地魔与小佛爷,再无其它的人,我若是能够战胜对手,事情说不定就变得简单许多。
如此一想,我不再犹豫,将长剑拔出,冷声说道:“管你是弥勒,还是小佛爷,先尝一尝我手中的剑吧!”
我没有二话,箭步朝着前方冲去,而最先动手的却并非小佛爷,而是那地魔,却见那留着山羊胡的猥琐老头宛如一只大猴子,飞身而来,想要拦住我,结果这个时候,小白狐儿陡然撞向了他,然后朝着我厉声喊道:“哥哥,我拦住他!”
若是论修为,小白狐儿自然不如地魔,不过此刻地形诡异,她倒是能够凭着这个,与其周旋,我来不及多想,与地魔擦肩而过,落在了小佛爷的跟前,方寸之间,提剑而上,那家伙空着双手,却也淡然得很,不慌不忙地避开我的剑势,轻蔑地说道:“你真的以为,你一个乡下小子,能够比得上我么?”
我瞧见对方一阵风轻云淡的模样,心头陡然火起,想起他将自己与那弥勒撇得一干二净,心中不由一动,开口说道:“你知道么,我见到小观音了!”
这话儿一出口,对方的身体猛然一震,双目之中,陡然射出两缕精光。
第六十三章 胖妞却已成魔猿
小观音!
就如同小颜师妹是我心中的逆鳞一般,小观音也是弥勒心中永远都无法弥补的痛楚,一句“今后的路,不再与你同行”。使得两人分到扬鞭,生死永隔,而弥勒心情大变,成为了如今阴沉的小佛爷,现如今又被我提及出来,他自然不会在将虚伪挂出来。
果然,对方的双眼微微一眯,终于一步跨前,对我说道:“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不过如此唠唠叨叨,真打扰我静下心来观战,既然如此,我就杀了你,再来为左使加油吧!”
这话儿一说出口,他的身子就在瞬间消失,而下一秒。则出现在了我的跟前来,双手结了一个“卍”字,朝着我的额头印来。
这手印乃佛家三十二种大人相之一,代表着佛的智慧与慈悲无限。这回旋表示佛力的无限运作,向西方无限地延伸、无尽地展现,无休无止地救济十方无量的众生,如此具有佛法之力的符号,被小佛爷拾手使出。却有一种宛如山峦崩塌的威势,沉稳之中又带着几许禅意,恢弘庞大。
因为我师父和左使的拼斗,使得此处的山巅根本就没办法承受得住任何沉重的力量,我无法从土盾之中转移伤害,不过越是如此,我却越是使出了土盾来。
我与小佛爷所站立的位置,不过方寸之间。倘若承托不住这力量倒塌,那么他身后的桃木囚笼就会一起倒塌。
我自然不是过来拯救那黑花夫人的,不过能够让小佛爷的计划落空。却也是一件美事。
长剑前指。
小佛爷的身法快捷如电,一掌拍出之后,巨大的威势碾压而来,我举剑而挡,却瞧见对方神奇地停在了我长剑的范围之外,他拿捏到了一个很准确的距离,稍微再进一分,我恐怕就能够再进一步,在他身上划拉出一道血淋淋的伤痕来。
而停住身子的小佛爷双手轻轻一拍,那卍字立刻金光闪耀,朝着我兜头飘了过来。
在最初的时候,这个符号代表的是太阳,以及其散发出的光辉,瞧那威势,我本以为会有一大股汹涌的气浪扑面而来,当下也是站好马步,准备迎接,却没想到竟然是一波温暖的春风拂面,让人感觉浑身暖洋洋的,宛如浸透了温泉一般。
小佛爷这一招,完全不是在要我的命,而是在给我做大保健。
不过这怎么可能?
瞧见我满脸诧异的表情,对方平静的说道:“你是魔,得降服!”
一句话刚落,我突然感觉到脑海之中,一片禅唱而出,漫天的“南无阿弥陀佛”声不绝于耳,有男子在唱《金刚经》,有女子在唱《般若经》,有老年人在唱《华严经》,有小孩在唱《楞伽经》,有无数雌雄莫辨的声音,在唱《文殊菩萨心咒》、《六字大明咒》、《大悲咒》以及无数我根本没办法辨别的经文,我的脑子深处变成了一片佛经的海洋,无数佛陀出现,眼冒金光,朝着我或平静、或忿怒、或微笑、或悲伤地唱着。
然而原本平淡而有韵味的禅唱,在此刻却显得杀机四伏,无数的言语在半空中汇聚,钻入我的身子里,让我感觉身体是那般的沉重,力量就像沙塔一般流逝。
一印,解兵甲。
我数次定住心神,而却根本无法驱除诸多禅唱,越发的慌张起来,而弥勒站在不远处,平静地看着我。
他表现得很轻松,然而一旦我稍微露出一点儿薄弱的模样,我能够肯定,他一定会飞身而来,将我的头颅给取下。
万万没想到,小佛爷一招完全没有实质、只存在于精神领域的印法,居然能够将弄到如此田地,难道是因为我修行魔功的缘故么?
就在我浑身僵直的此刻,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与佛音不同的话语:“好蠢的人,人家用佛法度化你,你不理便是了,何必对这种人面兽心的家伙,心存善念呢?”
对啊,对啊,对方之所以能够用佛法度化我,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我虽然修习魔功,但是心存善念。
对方就利用我的这善念,做了眼子,从而试图迷惑于我。
怎么对小佛爷怀着慈悲,受他欺骗呢?
一语道破天机。
我余光之中,瞧见说话的,却是在远处傲然而立的东海蓬莱岛海公主,她静静地站着,心思几乎都集中在了上面的拼斗中,虽然出言提醒我,但是却根本没有瞧向我一眼。
不过这也够了,我之所以感觉到力量流逝,是因为听到了禅唱之中所表达出来的意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然而我若是主动解除力量,成佛自然不可能,成鬼那是妥妥的。
想要我死,先交出你的性命来!
我目光一凝,饮血寒光剑上的凶气立刻蔓延进了我的全身,我再也不去理会耳边的诸多妙法禅唱,提剑而上,冲着小佛爷猛然冲了过去。
早在前代海公主出言的那一瞬间,小佛爷便晓得自己这一手失败了,不过他却也并不焦急,而是朝后一退,避开我的剑锋,一个口哨吹起,接着回身护住了那桃木囚笼。
在他看来,此刻最为重要的事情,是这囚笼里面的黄山龙蟒,而不是取我性命。
我瞧见小佛爷抽身后撤,正想追击,然而黑暗中突然生出一个黑影子来,顺着小佛爷的口哨声,陡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二话不说,直接朝着我的脑袋一棒砸来。
铛!
我举剑去接,感觉到身子一沉,脚下的土地随时都有可能崩塌,赶忙下意识地朝着旁边移开几个身位,果然那一处立刻坍塌而落,化作巨石跌落山下,而我则重新找到一处立足点,凝目望去,心头一震,却见此人竟然是一个身高两米、浑身有着黑色绒毛的巨大猴子,那猴子浑身散发魔气,绒毛宛如燃烧的黑色火焰,腹中如同怀孕了一般,鼓出一个圆球来,古怪莫名。
我越瞧越眼熟,下意识地朝着它手中的棍子看了过去,整个人顿时就愣住了。
这棍子,自然就是已故金陵双器于墨晗大师的作品,而这个身体魁梧的魔猿,十有**,就是与我分别多年的童年好友,胖妞!
我艹!
想到刚才胖妞那毫无保留的一棍,我的心头就是一阵火起,冲着那小佛爷开口骂道:“我艹你大爷的,弥勒,你这个狗日的,居然把胖妞变成这副模样来,老子今天不宰了你,誓不罢休!”
回到桃木囚笼跟前的小佛爷轻描淡写地说道:“通背猿猴,自然就是这般模样,何必用我来改变?”
他这话刚说完,那已经成年的胖妞怒目圆瞪,完全不认得我的样子,将手中的棍子再次举了起来,朝着我纵身一扑,悍然不惧地再次发动攻击,我没有在与小佛爷说话,而是全力与陌生的胖妞拼斗起来。
双方一交手,我立刻感受到了那猴躯力量说蕴含的力量,当真是恐怖到了极点,根本就不是我所能够应付的,没有土盾,我完全无法跟它硬拼,而若是论那敏捷与速度,我也超不出胖妞许多,唯有在双方交手的细节和变化之处,我方才能够胜出,保持不败。
双方交手几个回合,我便晓得凭着手中的饮血寒光剑,恐怕降服不了胖妞,诸多雷法手段,又有些不忍施展出来。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让胖妞死,更加不能死在我的手上。
想到此处,我唯有将希望寄托于炼妖壶观术之上了。
心中有了计较,我便开始不断地变换位置,尽量与胖妞周旋,如此过了十几回呼吸,我终于瞅准了一个机会,身子陡然转动,一下子就出现在了胖妞的身后,双手一翻,猛然拍在了它的背部去。
我若是用上了掌心雷,胖妞必然受创,然而我却不得不用上了炼妖壶观术。
我期待着能够用此法重新降服胖妞,将它身上的魔性给收敛。
双掌印在了胖妞宽厚的背脊之上,那宛如黑色火焰的猴毛阴寒无比,而我的观想术陡然激发,试图控制住对方,却没想到双方一接触,我感到胖妞的意志居然被遮盖了,根本就无法触摸得到,反而是有一股凶戾无比的意志,从它的小腹处陡然升起,朝着我这边恶狠狠地刺来,我下意识地收回双手,感受到一阵惊恐,立刻与对方拉开距离,却瞧见胖妞的身后,居然有一阵血红如火的毒雾生成,冉冉之间,宛如血狱。
这毒雾,让人简直就是浑身发寒,那弥勒,到底在胖妞的肚子里,种下了什么鬼东西?
我心头震撼,然而在一瞬间却陡然做了决定,立刻转遍了攻击对象,出人意料地朝着小佛爷所在的地方猛然攻去,对方眼神微眯,轻蔑地说道:“连我的猴子都打不过,还想在我这儿讨什么便宜?”
然而我却并没有朝着小佛爷出剑,而是学南海剑妖一般,将饮血寒光剑朝着地上猛然一插,劲气吞吐。
轰!
灵气被吸收枯竭的山梁哪里承受得住我这全力的攻击,陡然间一阵晃动,我与小佛爷脚下的这块土地一下子就裂开,接着我、小佛爷以及那困住黑花妇人的桃木囚笼,在一瞬间,都朝着下方跌落而去。
第六十四章 黑花夫人欲化龙
小佛爷机关算尽,却没有料到我与他同归于尽的决心。
在他的想法里,人终究都是自私的,只要给我一条生路。定然会毫不犹豫地转身逃开,故而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对我下手,反而是让已化魔猿的胖妞与我纠缠,却没想到我此番前来,就是抱着不成功、则成仁的心态,此刻既然能够重创对方,我还有什么还犹豫的?
来自苗疆的山民,从来都是如此彪悍!
峰顶之上,小佛爷困住黑花夫人的这一块地方,因为有着我师父和天王左使潜意识的维护,使得它成为了最大的一块去处,它的倒塌,就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周遭的所有山梁都开始颤抖起来,无数的落石朝着下方砸落。而我的身子也随着这石块往下沉去,小佛爷气急败坏地飞身跃上了那桃木囚笼,在急速的下落之中,冲着我怒声吼道:“你他妈的疯了?”
我嘿然而笑。不断地在落石上跳跃,不让自己摔死,口中回道:“我就是不让你痛快,怎么样,不爽吧。有本事来咬我啊?”
小佛爷猛然挥手,朝着我射过一道暗箭,直奔我的面门,我往后一避,结果身子却失去了平衡,就在我双手在虚空中奋力挥动,试图抓到些什么东四的时候,一只温润如玉的小手将我给牵着。朝着岩壁之上攀附而去。
我抬头,瞧见小白狐儿如花笑颜:“哥哥,怎么样。带上我还是挺有用的吧?”
小女孩儿兴致勃勃地跟我邀功,而我点头回应之后,转头看去,却见那桃木囚笼和小佛爷已经消失在了下方的黑暗之中,不知去处,我心情焦急,而就在这个时候,头顶之上,突然响起了一道炸雷来。
轰!
整个空间都充斥着这一声响动,炁场紊乱,万物皆殇,我感觉体内的劲气被鼓荡得躁动不已,恢弘的气势让我整个人都差一点要跪下来。
然而我终究没有跪。
因为我在崖壁之上,饮血寒光剑插进了岩石里,方才保证我没有落下了去,然而就在这一声震动过后,我突然感觉到身子开始慢慢地往下滑落,那岩石里面仿佛不再有任何阻力,根本就承受不了我和小白狐儿的重量。
在这个时候,我下意识地看了小白狐儿一眼,又看向了深不见底的脚下,不由苦笑道:“尾巴妞,我们今天,恐怕是没救了!”
小白狐儿很平静地点了点头,说道:“对,连我也没有办法,在这么高的地方落下去,还有无数石头砸落的情况下逃生,看来我们两个都得死了……”
我突然叹了一口气,对她说道:“你要是没有跟过来,多好!”
她摇了摇头:“不,尹悦就算是死,也要跟哥哥一起,多幸福啊?不然倘若你死了,我活着,这世间的路漫漫,我又怎么可能有勇气,一个人自己走下去呢?”
小白狐儿的话儿让我眼圈难得地红了,想了想,又说道:“我刚才看到胖妞了!”
她点头说道:“我看大到了,胖妞长大了,不过也变凶了,你刚才跟它打架的时候我看到了,你本来有手段拿下它的,不过还是忍住了,哥哥真温柔——唉,不知道为什么,好怀恋在五姑娘山的日子啊!”
小白狐儿眯着眼睛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真的让我有些心动,忍不住也叹了一声道:“对啊,好想回到过去……”
一句话没有说完,饮血寒光剑再也没有办法钉在山壁之上,里面仿佛流沙一般,无法着力,而小白狐儿也松开紧紧抓在岩壁上的手,我们两人,在同一时间往下坠落,无尽黑暗,仿佛就要将我们给吞没。
要死了么?
死亡来临的那一刹那,我发现自己并没有任何惊慌,而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就当我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准备迎接死亡的时候,耳边却听到一声暴喊:“睡你麻痹,快醒来!”
什么,南海剑妖?
我陡然睁开眼睛,却见头顶上一阵黑影划过,风声呼呼而起,紧接着身子不再下坠,而是直接砸落在了一处满是绒毛的背脊之上,接着一阵鹰啼刺破了我的耳膜。
天啊,居然是南海剑妖,没想到他带着张励耘等人离开之后,又乘坐着黑背大鹏,过来解救我们了。
能活下来,谁都不愿意死去,我当下也是果断收起魔剑,一手抓住小白狐儿的身体,一手则紧紧抓住身下那黑背大鹏的绒毛,惊喜地对这前面那个邋遢老头说道:“剑妖前辈,多谢救命之恩!”
南海剑妖嘿嘿一笑,对我说道:“抓稳了,我将你送下去,还要去找你师父呢!”
他说完这话儿,双腿一夹,身下的黑背大鹏陡然振翅,避开头顶上的无数落石,朝着峰下飞去,而我则略有些焦急地问道:“前辈,你可知道我师父怎么了?”
南海剑妖咳了咳,这才说道:“你师父啊,跟王新鉴算是半斤对八两吧,两人谁都没有讨得好处,各自都受了重伤,不过你别担心,你师父呢,自然由他那老情人帮着照料,按理说是没有什么性命之忧的,至于王新鉴嘛,就有些不妙了,我看他们邪灵教的那个新任掌教元帅,似乎有些不太满意头顶上有这么一个太上皇存在啊,有点借刀杀人的样子……”
对于小佛爷的评价,南海剑妖和我师父是一样的看法,都认为虽然王新鉴将那家伙捧上了掌教元帅的位置,但是对方却并不是什么感恩之人。
我心中也是有一些感觉的,因为刚才我们遇到的炮灰,基本上都是王新鉴的左使卫队,这情况明眼人一看就知晓,那是在铲除异己啊。
不过邪灵教内斗,对我们最是有利。
南海剑妖先前受过几处箭伤,身子也并未有恢复利落,此刻也是有些勉强,我不再与他多说,牵扯精力,让他专心驾驭这黑背大鹏,赶紧将我送下去。
那大鹏速度极快,没多久便将我们送到了一处安全的地方,这是山峰角落处的树林,到处都是堆积的乱石,他将我们放下之后,没有喘息片刻,又升空而起,我仰头望去,瞧见巨鸟朝天而去,而在我们的头顶处,滚滚落石依旧还在不断地砸了下来,而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突然又传来了一阵拼杀声,我眉头一跳,朝着小白狐儿招呼一声,便循声而去。
翻过一块高约两丈的巨石,我瞧见前方的确发生着一场战斗,其中一方就是先前与我们有过交手的左使卫队,一共有七人,其中还有地魔也在,而另外一方,则是张天师带领的龙虎山道士,此刻连他在内,却只有五位。
龙虎山一方处于极度的劣势,我瞧见旁边躺倒十余具尸体,皆是心口中箭而死,而要不是那张天师手中一把御赐天师剑光芒四溢,挡住无数箭雨,却也坚持不久。
救,还是不救?
我心中犹豫了几秒钟,要晓得同为顶级道门,我对龙虎山的观感一直不好,他们不但在朝堂之上势力颇大,对我多有掣肘,而且我此刻上去,未必能够有用,反而还会将自己陷入危险之地。
而就在这时,我旁边突然传来一声低呼道:“老大,老大……”
我猛然回头,却见张励耘、布鱼和林齐鸣等人都在不远处观战,估计是通过羽麒麟,感应到了我的到来,故而出声提醒,我瞧见他们都在,心中的胆气也足了许多,当下也是将饮血寒光剑给拔了出来,低声喊道:“走,我们去将张天师救出来!”
毕竟是江湖同道,尽管立场不同,但也不能见死不救,这是原则问题。
我与七剑从石堆之中陡然杀出,一瞬间就突入到了左使卫队的边缘处,这帮人还在弯弓搭箭,颇有些防备不急,而我则知晓对方的厉害,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魔剑前挥,闯入其中就是一阵胡搅蛮缠,七剑则步踏斗罡,将余者围住。
双方一言不发,直接就开始疯狂的攻击,而疲于应付、面临绝望的龙虎山等人瞧见有援军来袭,顿时士气大振,愤然冲杀上来,双方合流,那左使卫队即便是再强悍,也终究不过是寡不敌众,不多时就被一一斩杀。
唯一让人遗憾的事情是,那地魔在瞧见中伏之后,居然使用了五行遁地之术,抛下这些鬼面人,一个人逃脱性命。
张天师与我们并肩奋战之后,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瞧清楚了我的身份,当下也是一脸诚恳地对我拱手说道:“志程援手之情,张某铭记在心,多谢了,多谢!”
先前还叫我黑手双城,此刻却亲热地称呼我为“志程”,这其间的变化,当真是让人回味无穷。
张天师毕竟是龙虎山的领袖,我还待与他客气几句,突然之间,头顶上传来一阵连绵不绝的炸雷,轰隆隆,轰隆隆,那雷电将整个夜空都给照得雪亮。
我瞧见这动静,心中顿时就咯噔一下,想着坏了。
果然坏了,就在我们都仰头望去的时候,却见一道黑色的长影,朝着天空之中,陡然射了过去。
化龙了!
黄山龙蟒,沉寂了一夜,此刻终于逮到了机会渡劫,准备化龙了。
第六十五章 雷劫滚滚分九重
化龙,化龙!
在真龙还没有大规模离开这个世间的洪荒年代,天地之间,九幽之下。九天之上,还有无数真龙的时候,一切异种,甚至连那黄河的鲤鱼,只有血脉能够获得龙族的认可,跳过龙门,便能够化作巨龙,直升九天之外,然而时至如今,万法凋零的末法时代,别说化龙,有的修行者这一辈子,甚至都不知晓真龙一事。
与其他人相比,我无疑算是幸运的,不但见到过真龙遗尸,而且还能够亲眼目睹那黄山龙蟒化作真龙的情形。
但见这条黑色的魔蟒宛如一根利箭。直刺苍穹,无数的落雷在天边想起,闪电划破了长空,连绵不绝的闪电云在我们的头顶上出现。连接成了一大片,紧接着无数的旋涡生成,里面充满了诡异的力量,仿佛要将任何闯入其中的物体,给撕成碎片一般。
我的人生之中。见过无数的打雷天,见过无数的闪电,然而像今日这般凶险的,却是头一遭。
难怪那黄山龙蟒愿意冒着这么多人围剿的危险,依旧执意要在此化龙,事情原来如此,而由此也可以看出它心中的坚毅,以及对于化龙的执念。到底有多么强悍。
不化龙,毋宁死!
充斥着雷电的天空,无疑是最为危险的地带。然而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摆脱小佛爷控制的黑花夫人在化身为黑蟒之后,却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它一边向上攀升,一边畅意地大声喊道:“无知的人类,居然想要用那点儿手段困住我,简直就是妄想。没想到老天都在帮我,哈哈,我感受到了雷电的力量,洗礼我吧,让我化龙,而成为真龙之后的我,一定要将所有欺辱过我的家伙,给全部杀掉!”
它即便是要化龙了,依旧还放不下心中的仇怨,可见先前的被俘,给黄山龙蟒的心中,留下了多少的刺痛,不过说起来,这畜生之所以能够得脱,倒也不是老天在帮忙,若是我的搏命而为,方才使得它逃离了小佛爷的魔爪。
只可惜,这事儿它定然不会铭记于心,更加不可能对我心怀感激。
我就这般站在乱石堆中,眼睁睁地瞧着那头狠戾歹毒的黄山龙蟒升空而去,没有半点阻止它的能力,但见它经过一段时间的攀升之后,终于到达了某一个空域,一瞬间,九声落雷炸响,而后九道明晃晃、又大又粗的闪电从虚空之中诞生,陡然砸落在了它那漆黑的鳞甲之上。
轰!
无数烟花闪烁,那黄山龙蟒在一瞬间,将自己绷得笔直的身子蜷缩成了一圈,硬生生地迎击,璀璨的电芒四溢,几秒钟之后,光芒消散,而它陡然伸展开了身子来,猖狂地大声笑道:“不过如此啊,来来来,再来给老娘一下,爽死了,老娘都快要飞起来了!”
仿佛顺应了它的祈求,虚空之上,又诞生了九道闪电,再次朝着它身上砸落而去。
轰隆隆的雷声之中,又一次雷击临体,这一次它依旧嚣张如故,而到了第三次的时候,这黄山龙蟒的表皮几乎都已经焦黑一片,露出了里面的嫩肉来,血肉模糊,整个身体都变得摇摇欲坠,而到了这个时候,它终于没有再大声呐喊了,而是再一次摆动尾巴,朝着更高的天空飞去。
龙翔九天,欲化龙,必先遭受那九次雷劫,方才能够九九归一,超脱肉身的局限,成就真龙之躯。
什么是真龙?
它根本就不是存在于这个世间的生命,肉眼都无法看清楚它到底是大还是小,是远还是近,更多的时候,它生活的地方,跟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维度,是比我们高出不知道几个层次的存在,而想要成为这般的高级生命,要走的道路,远远比我们想象之中的,还要艰辛。
然而这都不算生命,因为黄山龙蟒的身体里,已经有了集聚前代黑龙毕生感悟的龙雪结晶。
这东西,不但能够帮助我师父晋身到地仙之境,也能够让黄山龙蟒知晓,化龙之时的一切步骤,以及应对之策。
它飞了,不知道越过了多少云层,圆月之下,又经受了三次天雷攻击,此刻的黄山龙蟒已经摇摇欲坠,仿佛到了生命的极限,其中凶险,尽管不足外人倒也,但是却也让我们这些看客,瞧得大气都不敢喘。
星空之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仰着头,等待着它最终的结局,而我的心态则无比复杂,既希望自己能够见证一条真龙的诞生,又希望它最终落败。
因为倘若对方真的化龙了,说不定真的有实力,将黄山境内的这一帮修行者给全部干掉。
至于我,并不会因为我救了它而幸免,肯定也是被列入黑名单之中。
不过,生命向更高的层次进发的那种挑战,当真是让人目眩,心驰神往,止不住地想要祝愿。
第六道、第七道、第八道……
诸般落雷,滚滚而下,一阵更比一阵恐怖,一开始还能够数清楚到底有几道,而到了后面,每一次发作的时候,整个天空就是一边闪耀,宛如白昼一般,天地都仿佛要崩塌了,而在这样让人看着就已经心惊胆战的雷池之中,那黄山龙蟒却凭借着龙血结晶之中的所有经验,便是在第八道宛如神魔灭世一般的雷场之中,都咬着牙,安然度过。
此时的它,浑身已经看不到几分好肉了,全身都已经被极度的高温给轰得如同焦炭,下本身更是露出了森森白骨,唯有从它微微的抖动之中,方才能瞧得出这还是一头活物。
如此九雷轰顶,千刀万剐,它却也终究是忍住了,然而第九道,也就是最后一道,它能够安然度过么?
时至如今,我已经全然忘记了对方的身份,也不记得了它之前的诸般恶毒和恐怖,心中自有对这生物满满的敬佩,以及它挑战天道之时,所表现出来那种义无返顾的勇气。
因为此刻的我,突然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它化龙需受九雷轰顶,而我则必须度过遥遥无期的十八劫。
它给了我勇气。
黄山龙蟒能够安然度过雷劫,化身真龙么?
我的心在一瞬间都提了起来,紧接着瞧见它似乎又朝着高空腾挪了一段距离,身子横陈在了半空之中,而第九次雷劫则毫无预示地到来了,它出现的时候,整个天空宛如白昼,我的双眼在一瞬间就瞎了,只剩下视网膜上的一片光亮,而耳畔之中,则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炸雷声,轰隆隆,轰隆隆,仿佛就在我身边炸响,让人浑身的汗毛直竖起。
双眼一片雪光的我感觉到怀里突然多出了一个娇柔的身体,强行睁开眼睛一看,却见是身为妖属的小白狐儿恐惧地钻了进来,浑身都在瑟瑟发抖,而布鱼那光头汉子则直接趴在了地上,宛如一条死鱼一般。
黑暗的林子里,腾然飞出一大片的惊鸟,朝着远方哗啦啦地逃去。
世间在这一刻,仿佛陷入了静止。
我强忍着脑袋的一阵眩晕,抬头看去,却见原先还狂暴无比的天空,此刻突然风轻云淡,天空密布的乌云突然一扫而空,月亮出来了,照映一条横陈于半空之中的骸骨。
是的,那黄山龙蟒此刻,真的就只能称之为骸骨了,它浑身焦炭一般的体表已经剥离了,漆黑如墨的龙骨狰狞地出现于世间,而让人诧异的事情是,在它的腹部,居然还有一团胎盘一般的东西,不停地蠕动着,而这玩意的每一次蠕动,都给它带来了无数的生机,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我最早认识黑花夫人的时候,它就是有孕在身。
难道今时今日,它居然也是怀着身子,前去抗衡的雷劫?
它死了么?
我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复杂无比,寄希望它能够活下来,又不希望它能够成功,而就在我纠结不已的时候,那黄山龙蟒的骸骨突然动了,无数的七彩之光从它的腹部处泄露了出来,将整个身子都给包裹住,紧接着这种绚烂而美丽的光芒开始不断地拉升,将它直接充斥得暴涨数倍,直接化作了百丈,而在这样的光芒前段,一方龙首从其中探出,头似牛,角似鹿,眼似虾,胡须飘扬,犄角分叉……
那黄山龙蟒,时至如今,却真的就如同道藏绘本之中的一般,着实就是一头传说中的真龙了。
而此物出现之后,张开口,一道古怪韵味的声音从天空之上传了下来:“桀桀,果然,天道有仁慈之心,腹中有个小崽子,就是不一样,终究给了我一线生机——我感受到了无尽的力量,卑微的爬虫们,你们就等着,我这磅礴的愤怒吧……”
它畅快无比地笑着,仿佛面前是无数的尸体和血海一般,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平静的天空之上,却又有一道隐隐的雷鸣传来。
听到这雷声,那黄山龙蟒突然慌了,诧异地说道:“怎么可能,我已经化龙了,为何还会有雷劫?”
而就在这个时候,整个天空之上,突然传来了一道咒文之声:“三清祖师在上,三茅师祖返世,神符命汝,常川听从。敢有违者,雷斧不容……“
第六十六章 机关算尽太聪明
“三清祖师在上,三茅师祖返世,神符命汝,常川听从。敢有违者。雷斧不容。急急如律令,赦!”
这声音又疾又厉,几乎在一瞬间就念了出来,对师父熟悉无比的我,自然知晓这隐隐的雷鸣就是我师父所喝念出来的,只是让我有些意外的事,已然领悟了至道,化繁为简的师父,为何会舍易求难,不用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所表达,而是用这般复杂的话语说出来呢?
我不知晓,却也是心中欢喜,晓得那山峰虽然倒塌,但我师父却并无大碍,要不然也不可能有闲心来念着咒诀。
而当这咒文响起的一瞬间,头顶之上。宛如天神返世一般的黑花夫人则显得慌乱无比,那一大团的七彩云光在奋力翻动,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使劲儿蠕动。而露出了那巨大龙头,则张开了嘴巴,发出一阵又一阵的龙吟之声,然后奋力向前拱去。
我瞧见她这般的表现,便晓得那黑花夫人虽说已然度过九重天雷的轰击。成功渡劫,化为真龙,然而此时此刻,它却还并未成为名副其实的真龙。
还欠一点,就只欠那么一点点了。
然而就是这么一点儿时间,却足以改变局面,要晓得那黑花妇人所有的精力和意志,其实在应付那九重雷劫的时候。都已经消耗殆尽了,此时此刻的她,尽管即将化作了最让人震撼的伟大生物。但是却也是最虚弱无力的时候,身体全部都由那龙族血脉之中散发出来的七彩光芒所控制,没有一点儿反抗能力。
它若是化龙了,万事皆休,有的是精力和时间在应付这神剑引雷术,然而此刻我师父的这一击,却成为了压垮骆驼最后的一根稻草。
黑花夫人她之前也是忍受了无尽的痛苦,心防失守,方才会大放狂言,然而她却实在是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能够在九天之上,对自己进行这般致命的攻击,顿时就崩溃了,一边期待着进化能够更快一些,一边疯狂地诅咒道:“是哪个狗日的龟孙子,敢饶了老娘的好事,我就算是死,也定然不会放过你的——我要诅咒你,让你修为大减,永世沉沦于苦海之中,不得解脱!啊……”
这话儿倘若是寻常人讲出来的,不过是一句骂言,然而作为一头将化作真龙的龙蟒,却无异于一种精神层面上的攻击,比血咒还要恐怖。
然而我师父却并不受这影响,果断念完之后,原本晴朗的夜空之中,竟然又有大片的乌云密布,紧接着一道黑色的裂缝出现,一股劲气直冲云霄,那裂缝陡然间就被一道金黄色的叉形闪电给瞬间撑大,连成一片,气运上承九天,密密麻麻的电网将整个天空撑得一片星宇明朗,所有的暮色一下尽扫,整个天地都呈现出一副狰狞的明亮之色,宛如白昼。
又一次,雷击!
而这一次的累落,已经再非天劫,而是人为造成的,我面前的张天师一脸错愕,下意识地呻吟了一声,对我说道:“这是谁?”
我骄傲地说道:“我师父,茅山掌教,陶晋鸿!”
我一字一句地说着,而头顶之上的电网已经直接将横陈半空的黄山龙蟒给笼罩了住,这时的它还在念着那句诅咒,不过越是这般,越显现出了对方的恐惧,就瞧见在那雷电轰击之下,原本已经努力撑出小半个身子的黄山龙蟒此刻已然陷入了绝境,它身上的七彩光芒一触即散,紧接着身子开始急剧缩紧,从百余丈,一直到十几丈,到了最后,却是化作一道黑线。
当那密布的落雷消失的一瞬间,高高在上的黄山龙蟒也失去了所有的支撑,朝着下方斜斜地坠落而去。
正在惊叹的张天师瞧见这情况,却是一阵激动,朝着我拱手,一声“告辞”之后,慌忙地朝着龙落的方向疾奔而去。
这家伙居然也有神行妙术,瞬息就不见了踪影,留下了残余的几名龙虎山道士,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家掌门的背影,不知所措。
事实上,在这夜空之下,任何目睹了此情此景的修行者都是一阵血脉贲张,晓得那龙既然已经被轰击了下来,倘若自己能够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说不定还能占点儿便宜。
谁都不是雷锋,众人千里迢迢地跑到这儿来,还不就是为了这点儿小算盘么?
然而就在张天师狂奔而往的几秒钟之后,我瞧见一只巨鸟从远处的林子中陡然振翅而飞,朝着那落下来的黄山龙蟒抓住,然后转折方向,怀里的小白狐儿兴奋地拉着我的衣袖,大声说道:“哥哥,你快看,是剑妖前辈,还有他的黑背大鹏!”
小白狐儿目力极佳,能够瞧见南海剑妖,而我却只能瞧见那巨大的黑影,正是那黑背大鹏,心中又惊又喜。
我喜的是看来师父应有后招,阻止了黄山龙蟒之后,却并没有让它成为别人眼中的香饽饽、无主之物,惊的是不知道南海剑妖的心性如何,要晓得此时的黄山龙蟒虽然并未彻底化作真龙,但其实与那真龙已经无异,若是私吞了,说不得有无数的好处在。
这里面的诱惑,无疑是异常惊人的,南海剑妖能够把持得住么?
我眯着眼睛,瞧见那黑背大鹏将黄山龙满给抓在爪上,振翅高飞,朝着黄山腹地滑翔而去,心中隐忧,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却瞧见一道细小的金光又陡然从林中射出,朝着那黑背大鹏附着而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的心脏一阵跳动,这般一波三折,当真是让人受不了,这点金光到底是什么东西,看着体积不大,难道它能够从黑背大鹏,和南海剑妖的口中夺食,将那黄山龙蟒给抢夺过来么?
我深吸了几口气,决定自己不能再这般等待,于是掏出了先前留下的纸甲马,绑在了脚上,对七剑吩咐一声,让他们注意信号,而我则直接快步冲将上前,朝着那黑背大鹏的下方疾奔而去。
纸甲马乃道家秘术,绑在脚下,立刻缩地成寸,周边景物一阵转移,我仰首朝天,很快就越过了几个山头,瞧见那黑背大鹏竟然斜斜地朝着不远处的原始丛林中跌落而去,心中顿时就是一阵诧异,不知道那金光到底是何人所发出来的,居然真的能够将那头黑背大鹏给撂翻倒地。
我朝着那黑背大鹏跌落的地方快步冲去,如此又过了两个山头,好几片林子,赶到的时候,正好听到一阵哗啦啦的响声。
那是黑背大鹏栽落林间时,树叶发出来的声响,我奋力疾奔,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感觉到前方出现一阵声响,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朝着前方瞧去,却见林子里蹿出了一个极快的身影来,朝着前方奋力疾奔,而对方很快就瞧见了我,却是转向而来,朝着我大声喊道:“贤侄,救我!”
我定睛一看,来人却是南海剑妖,只见他双手抱着头,仿佛极度痛苦的模样,而在他的身后,却并无人影追踪。
没人追,他为什么要跑?
我朝着他跨步走去,两人快速接近,我方才发现他的脑袋之上,居然盘踞着一个足球一般大的金色肉虫子,那玩意就像一头肥嘟嘟的桑蚕,不过肋下生翅,身子上满是眼睛一般的金环,一对黝黑发亮的复眼,闪烁着邪异的光芒,那嘴巴却是死死地咬住了南海剑妖的头皮,脑袋一动一动的,仿佛在抽取这什么,十分恐怖。
我瞧见这般模样,终于晓得南海剑妖到底在畏惧什么了,当下也是扬起手中的剑,准备朝着那肉虫子劈过去。
然而就在两人快要接近的时候,那南海剑妖突然脚下一空,朝着地上翻滚了几圈,当停下来的时候,已然是再无生机,唯有朝着我的这个方向,拼尽最后一点儿力气喊道:“快跑,不要过来……”
我闹不明白南海剑妖这般顶尖的高手,为何会怕一条肉呼呼的肥虫子,他为什么不出剑,将其斩杀,而是奋力奔跑,坐这般的无用功。
难道是吓到了?
尽管心中有着许多疑惑,但是瞧见南海剑妖倒在了我的面前,生机全无,我顿时就是一股怒火升起,朝着对方快速冲去,而到了近前之时,我方才发现,南海剑妖之所以如此恐惧,而没有反抗,并不是他恐惧,而是因为他大半个后脑勺儿,都已经被那可恶的肥虫子给啃了下来。
那肥虫子已经离开了南海剑妖的头颅,一双邪异的复眼转动,却是朝着我的脑袋扑来过来。
我在一瞬间挥剑劈去,正中那虫子的身体,本以为无坚不摧的饮血寒光剑能够将它瞬间斩成两半,却没想到仿佛斩到了铁块一般,那玩意只是朝着地上砸落而去,稍微一停留之后,一瞬间又反扑了回来。
我甚至能够瞧见它那狰狞的口器之上,还挂得有丝丝的脑浆残留。
我再次挥剑,将这肥虫子给斩飞,而就在此刻,我却听到身后又传来了棍子的破空声。
第六十七章 龙吟一声复一声
这一棍子,是直接照着我的后脑勺砸过来的,又重又疾,分明是想要将我给留在这里的架势。我猛然回头,一剑挡了过去,瞧见暗中偷袭我的,当真就是胖妞,只见它一棍被阻,一个翻身落地,棍子横陈,呲牙咧嘴,朝着我一声嘶吼,显得十分凶恶。
我定睛一看,却见那胖妞满是黑毛的腹部,此刻竟然裂开了,露出了发白的皮肉来,里面的内脏清晰可见,显得十分恶心可怖。
在瞧见这硕大的洞口之时,我的脑中也是豁然开朗。晓得了那头肉呼呼的金色肥虫子,竟然就是从胖妞的腹部飞出来的。
而在这一瞬间,我也明白了之前在峰顶之上,与胖妞交手时它身体里蔓延过来的邪恶意识。居然就是那头刀剑不入的肥虫子,而胖妞之所以变成这般模样,恐怕全部都是因为小佛爷将它,给当做鼎炉的缘故吧?
一想到这里,我的整个人就是怒火中烧。而这时那头凶恶的肥虫子再次朝着我陡然射将过来,那速度简直化作了极致,比子弹都还要迅捷几倍。
凭着对于炁场的掌控,我依旧避开了这家伙的攻击,不过却已经没有办法在轻松地出剑斩杀,而这时胖妞也是凶恶至极地冲着我猛然抡棍而来,两者一明一暗,让人防不胜防。我应付几招之后,终于忍无可忍,当下也是将魔威陡然激发。朝着前方平推而去。
魔威乃深渊魔王的气息,所有黑暗属性的生物都会受到威势影响,而胖妞与这金色肥虫子也并不例外,胖妞倒也还好,只是朝着后面退开几步,而那肥虫子就仿佛见到了猫的老鼠,倏然朝着黑暗中退开,仓皇无比。
瞧见魔威能够限制那让人厌烦的肥虫子,我也松了一口气,集起气息,准备再一次施展那炼妖壶观术,将胖妞的神志恢复。
然而就在我准备妥当之时,林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唿哨声,胖妞眉头一皱,几个后空翻,却是隐入了林子中。
我知道它退往的方向,是那落龙之处,不过却并没有立刻追上去,而是回过头来,跪倒在浸满雨水的泥地里,将那跪倒在地的南海剑妖给扶起来,口中大声疾呼道:“前辈,前辈你醒醒……”
然而此刻的南海剑妖,却再也没有能够嬉笑怒骂,睁开眼睛过来与我交流,大半个后脑勺被啃掉的他,已然是无力回天了,身子冰凉,再也没有气息,我紧紧抱着这一位浑身充满酸臭味的老头儿,心中一阵悲凉,回忆起他出现之后的点点滴滴,这才发现我刚才对他的怀疑,实在是太过分了,这位老人不过是喜欢凑热闹和胡闹而已,对于朋友,特别是我师父这样的老友,却最是真诚。
他本来可以带着自己的黑背大鹏远去,逍遥海外,然而却屡次三番地折返,救我茅山于危难之中,甚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唯一的遗言,却是让我赶紧离开,不要赴险的话语。
然而这样可爱的一位老头儿,此刻却是葬身在了小佛爷的野心之下。
与我共同成长、最是善良不过的胖妞,也因为那狗东西而变成了今天这副暴戾而恐怖的模样,我回想起它腹部那个泛着血肉的洞口,背脊之上就是一阵鸡皮疙瘩泛起。
南海剑妖死了,此刻的他虽然还能保持人身,但是我却能够感觉到那种力量正在迅速流逝,相信不久之后,他就会现出自己的原型。
呼、呼……
我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快要燃烧了起来,双目赤红,满脑子复仇的心思,当下也是将剑妖前辈的尸体给放平整,猛然起身,将手中的信号令箭发出,然后朝着林子那边疾奔而去。
穿过了两百多米的树林子,我来到了那落龙的地方,瞧见在一片槐花树下,那只翼展宽大的黑背大鹏颓然倒地,而在它的身下,则压着一条数丈长的黄色长虫,因为被羽毛挡住的缘故,我瞧不见那龙头,但是却也晓得此刻的黑花夫人跟之前的那条黑鳞巨蟒已然有着极大的区别,甚至极有可能,已经成了真龙。
在落龙的两边,有人在对峙,一方是带着面具的小佛爷,还有身材极为魁梧的天王左使,山羊胡地魔,还有两名极为狼狈的左使卫队,而另外一方,则只有我师父陶晋鸿一人。
双方遥遥对望,场面一时之间有些僵持,我没有瞧见刚才过来的胖妞和那只金色肥虫子,也没有瞧见据说跟我师父在一块儿的东海蓬莱岛前代海公主,正打量着,却听到师父平静地问我道:“志程,南海剑妖如何?”
我咬着牙说道:“死了!”
师父沉痛地闭上了眼睛,仰头朝天,难过地说道:“唉,我到底还是来晚了一步——是我害了他,真的不应该让他去接引龙尸的!”
不远处的天王左使冷声笑道:“陶晋鸿,你说的很对,南海剑妖,他就是死在你的野心之下,呵呵,地仙,你以为真的就这般容易晋升么?自明末之后,这世间哪里还有人能够超脱于世?末法时代,你知道什么是末法时代么,地仙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了,你居然还抱着那般的妄想,你才是最大的野心家,而南海剑妖只是其中一个,不用多久,整个茅山,都会被你的一己私欲给吞没的。”
这家伙的话语直指师父本心,而我瞧见师父一句话也没有说,师父被他给打动了,忍不住出言说道:“自己吃不到葡萄,却是你葡萄是酸的,好一个天王左使,我看根本就是一个欺世盗名之徒而已,你老了,心里面根本就容不下这个世界,也没有探索未知的勇气了,认命吧,这就是你,一个失败者!”
“失败者?”
听到我用这般刻薄的语气说出那话儿来,王新鉴的脸上露出了怪异的表情来,似笑非笑地说道:“我是一个失败者?呵呵,那么你呢,我敬仰的魔尊大人,什么陈老魔、黑手双城,现在的你,根本就是道门养的一头恶犬而已,哪里还有当年带着七十二票兄弟打天下的壮志豪情,你没看到那头伴你转世的魔猿,都已经背弃你了么?好好的尊上不当,偏偏要给人做一条狗,还有资格说别人?”
狗?
听到王新鉴的称呼,我内心之中的一股意志陡然之间就觉醒了,变得异常张狂而愤怒,朝着他怒声吼道:“你在说什么?”
王新鉴微笑着继续说道:“狗,我说你是狗啊,听不懂人话?”
“啊!”
我双目赤红,一声怒吼,就准备上去与之拼命,然而这是师父却在旁边一声轻喝道:“咄!”
我听在耳中,如遭雷轰,一瓢冷水从头淋到脚一般,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这才想起来,对方五人,除了那两名可以放冷箭的左使卫队成员外,个个都是当世间顶级的高手,我若是擅作主张,只怕事情就会变得更坏,当下也是往后退了一步,朝着师父拱手说道:“师父,对不起,我动怒了!”
师父点了点头,平淡地说道:“些许挑拨离间,并不能影响到你我师徒近三十多年的情谊,保持平常心,不要让心魔吞噬了自己。”
我认真受教,而后师父又对着王新鉴说道:“王左使,你我刚才交手,已然明了彼此,若是再动干戈,只怕你自个儿的性命就得撂在这儿了,这事儿你可舍得?”
王新鉴呵呵笑道:“我死了,你自然也活不了,陶掌门,别拿年轻时候那种拼命三郎的架势,跟我讲话。”
师父耸了耸肩膀,平静地说道:“既如此,同归于尽罢,今天能够见证魔蟒渡劫,又有一条真龙死于我手,此生无憾,又有何惧?”
我师父尽显光棍气质,而王新鉴也是不甘示弱地威胁道:“说得好,今朝能见真龙,当浮人生一大白,同死而已,又有何惧,不过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你我死了,你觉得你这宝贝徒弟,能够争得过我厄德勒的掌教元帅么?”
他指着旁边的小佛爷和地魔等人说道,我的目光顿时凝聚起来,晓得他说得不无道理,我师父此刻倘若豁去性命,与这王新鉴同归于尽的话,有这帮人在,龙尸也未必属于茅山。
若是如此,他岂不是白死了?
不过我师父却显得十分淡然,右手微动,手指上却是出现了两块骨头雕琢的符箓来,平静地说道:“龙骨法雷符,我师叔李道子留下来的作品,先前在峰顶,我也是用过一次的,威力你知道,这两枚,我若是同时施展而出,就不只是你我同归于尽,而是大家,随着这龙尸,随风飘去了,黄泉路上,一同相伴,王左使你觉得如何?”
当瞧见我师父手上的这符箓之时,王新鉴的脸色就陡然变了,眼神朝着左边飘去,似乎在与小佛爷交流,对方似乎有所依仗,指了指树林处。
然而就在此时,一声悠长而洪亮的龙吟声,突然又从云层之上,幽幽地传了过来。
这个时候,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第六十八章 左右逢源虎皮猫
黄山龙蟒已经分崩离析,化作数丈,躺倒在了那头黑背大鹏的身下,那么我们头顶上那一道道充满威严和无上气势的龙吟声。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除非,这世间,还有一条真龙,而它却已经被这里的动静给吸引,出现在了这黄山之上?
想到这么一个可能,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一阵惨白。
此刻的双方都陷入了僵局,这是一种极为微妙的局势,倘若加入一两个小杂鱼,并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来的若是一条真龙,只怕事情就会变得无比复杂,那天王左使瞧了瞧我师父手中的龙骨法雷符,又朝着头顶的天空望去,突然间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来,对我们说道:“老陶,看来我们谁都占不了这便宜。既如此,热闹凑完了,我们也就走了,回见。以后有空一起喝茶啊……”
这话儿说完,他朝向不改,脚步朝着后面一动十数米,紧接着转身离开,而他旁边的小佛爷、地魔等人。也是不再犹豫,随着一同消失在了林间的黑暗中。
我瞧见邪灵教的这帮人毫无阻拦地离去,不由得焦急地说道:“师父?”
师父没有理会我的招呼,而是抬头看向了天空。
我跟着望了过去,却见有一道黑影从九天之上垂落而来,这黑影巨大而修长,张牙舞爪,身影几乎笼罩了大半个天空。让人根本无法分清楚它到底有多么庞大,只晓得这一位,绝对就是真龙。因为光瞧见它的这黑影,就让人震撼莫名,整个人的心魂都为之摄取,反倒是看不清它的轮廓了,我的心中有些慌,而这时师父却一把拍住了我的肩膀,沉声说道:“别怕,沉住气,即便是真龙,厉害也会有限度的!”
师父的这一拍,让我心中诧异,几乎感受不到太多的力量存在。
而即便如此,他沉稳的气势却也让我心安,仔细往上瞧去,却见到半空中浮现出了一对碧绿色的硕大眼珠子来。
这眼珠子宛如两轮满月,灼灼其华,整个天空的光芒都仿佛因为它而收敛,而它自出现起,便在不断地转动着,俯瞰这大地之上的所有生物,那清冽寒彻的目光宛如一盆冰寒的冷水,让人从头顶直接泼到了脚板底,哆嗦着嘴皮,忍不住颤抖。
所谓龙威,恐怕便是如此!
面对着这般的龙威降临,我师父显得平静而沉稳,傲然屹立,而我则因为师父的鼓励,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来,然而就在此时,我却能够感受到附近的林子里,传来一阵又一阵抑制不住的惊呼声。
邪灵教的人最是机敏,晓得事不可为,说走就走,早已不见踪影,而这些发出声音的,应该都是附近各门各派的修行者们。
这些人都抱着一种过来捡便宜的心态,然而此刻瞧见头顶上这头真正的巨龙,心中的恐惧又不由自主地萌发出来,大都止步不前,浑身僵硬。
那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真龙隐于云间,整个天空一片昏暗,唯有它那两道碧绿的眼眸光华璀璨,沉默无声地看着大地,仿佛不想大动干戈,只是想要逼走林中的人类,而我师父却并没有妥协,仰头望去,毫不示弱。
双方互看了好一会儿,我尽管心中并无把握,不过却也是将饮血寒光剑给高高举起来,准备与那真龙决一死战。
这僵持局面让人气都喘不过来,然而就在此时,林间突然有一只飞鸟腾起,朝着天空的云层飞去。
我一下子就愣住了,因为在我的眼中,瞧见那飞鸟并不算大,好似母鸡一般。
这事儿就奇怪了,要晓得早在先前的九雷轰顶之时,黄山境内的大部分飞禽走兽都已经仓惶逃离,而在这龙威之下,我们这些修行者尚且心慌气闷,这鸟儿怎么可能还可以摇摇晃晃地朝着那云层之中的真龙飞去?
它的胆儿,得有多肥?
我师父也有些意外,“咦”了一声,也不多言,就瞧见那飞鸟摇摇晃晃地隐入云层之中,没多时,它又从云层之中浮现,朝着我们这边飞了过来。
什么妖怪,这是要干什么?
我紧握饮血寒光剑的手心不由得多了几分汗渍,紧张地等待着,然而当那货真正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之中时,我整个人完全就石化了。
这货,居然是虎皮猫大人!
没错,这头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飞鸟,居然就是句容萧家养着的那头虎皮鹦鹉,它之所以飞得摇摇晃晃,并非是畏惧龙威,而是因为此君的肚皮实在是太肥了,以至于都影响到了自身的平衡。
只不过,它来这儿干什么?
我自然知道这肥厮的厉害,一头口能言语、能掐会算,还能够跟我师叔祖称兄道弟的扁毛畜生,完全就已经超出了我的理解范畴,更何况它转阴之前的身份……只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我满脑子疑惑的时候,那肥鸟儿已经飞下来了,停在了那头颓然倒地的黑背大鹏身上,冲着我们这边招呼道:“嘿,陶晋鸿,姓陈的小子,别来无恙啊?”
这家伙倒是个自来熟,我师父虽然去过萧家,但是没有与虎皮猫大人打过照面,故而并不认识,但是瞧见这肥厮既能上天,与真龙碰面,又能下地,来与我们交流,自然是了不得的人物,当下也是不敢怠慢,拱手作揖道:“不知道这位居士是?”
我赶忙上前介绍道:“师父,这位是虎皮猫大人,李师叔祖生前的好友!”
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而师父听到了,双眼一亮,对这那肥厮说道:“哦,原来你就是教会克明金篆玉函的虎皮猫大人啊,素闻大名,久仰久仰。”
那虎皮猫大人挥着翅膀,不耐烦地说道:“哎呀,别这么假客气了,时间紧迫,我们长话短说吧——这样的,大家头顶上那位呢,是我黑龙哥,跟我也有点交情,而我脚下的这条母龙呢,曾经是它的姘头……哦,我说话是不是太直接了?总之呢,黑龙哥说看到这母龙身死,不忍她被千刀万剐,就想过来,好生安葬一番。咳咳,大家都是朋友,你看这事儿咋样?”
这肥厮的话儿让我们有些诧异,没想到它居然是作为天空之上的那头真龙使者而来,先礼后兵的。
只是我们为了这条黄山龙蟒,费尽千幸万苦,经历生死无数,怎么可能放手?
想到这儿,我下意识地瞧了一眼师父,只见他并没有说话,而是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苍穹之上的龙眼。
师父不说话,我便晓得了他的心思,作为徒弟,自然要有眼力劲儿,当下也还是豁下脸来,坚定地说道:“大人,你可能不知道,这黑花夫人之所以能够化龙,是因为偷了我手中的龙血结晶,方才能闹得如此动静。当初我远赴灵界,披荆斩棘,历经生死,好不容易获得此物,却被这妇人给偷去,你叫我如何能忍,现如今物归原主,也是正常,你说呢?”
瞧见我一再坚持,虎皮猫大人摇晃着身子,用低沉的声音说道:“陈黑手,你可能不知道,我家黑龙哥的脾气,可不是很好哦,我现在过来跟你谈,还是它给了我天大的面子,你不要这般执着,免得招惹祸事,懂不?”
听到了对方的威胁,我却撒泼抵赖地笑着说道:“大人啊,你刚才都说不过是姘头而已啦,何必大动干戈呢,那黑花夫人心术不正,生活糜烂,黑龙哥拔鸟无情也是正常,对吧?”
我这般肆意地调侃,使得气氛一僵,那虎皮猫大人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我,许久不曾言语,而这时我头顶之上,却传来了愤怒无比的龙吟。
呜呜、呜呜……
整个天空的炁场都在震荡,我的心中紧张极了,生怕那真龙一言不合,直接就碾压下来,顿时就是身子紧绷,全神戒备。
而就在这个时候,前面的虎皮猫大人突然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了起来,冲着我眨眼睛道:“哈哈,好一个拔鸟无情,你这句话,简直就是神来之笔啊,我好久没有瞧见大黑龙这般尴尬了,好了好了,既然是你们有理,我也不再多说了,那龙尸腹中,有几枚蛋蛋,是黑龙哥的种,它要,你们给不给?”
我回头朝着师父望去,他淡然地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可!”
双方谈妥,虎皮猫大人撅着屁股,让我帮忙剖腹,我提着饮血寒光剑,来到了近前,先是将黑背大鹏的身子费力翻开,露出了那条龙蟒遗体来,找对位置,一剑下去,剖出了几枚小西瓜大的蛋蛋来,虎皮猫大人点了一下数,满意地将这些给抱着,奋力往上飞了两下,没飞起来,而就在这时,虚空之中突然浮现出了一只龙爪,一把将它给一齐抓着,然后消失无踪。
头顶上遮蔽天空的黑影终于消失了,而就在此刻,在大地之上屹然而立的我师父身子却突然一阵颤抖,脸色数变,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第六十九章 黄山龙蟒归属争
瞧见师父一口鲜血喷出来,我顿时就焦急无比,一把将他给扶住,急声问道:“师父。你怎么了?”
师父将那两枚龙骨法雷符给收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一方白色丝巾,将唇间的鲜血给搽干净,又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左右一番打量,对我低声说道:“别管我,你先去那龙尸处,摸一下它头颅之中,是否有一块凝结如软玉的瘤子?那就是被黄山龙蟒消化了的龙血结晶,你快将它取出,防止事情有变!”
师父说得十分着急,我自然也理解他的心情,瞧见他此刻的模样,绝对没有刚才与邪灵教左使对峙时候的强势,晓得他定然是在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便不再多问。快步前往龙尸处,用饮血寒光剑切开那龙头,伸手进去一阵掏弄,当真摸出了一块鸡卵大的结石来。
瞧见这东西。我欣喜万分,赶忙递到师父面前,对他说道:“师父,你快吃掉,不然功效就消减了!”
师父接过我递过来的这血糊糊、宛如软玉的结块。不由得苦笑一声道:“为了这玩意,陶陶死了,剑妖也死了,唉,当真是不值得啊……”
我瞧见他眼神之中十分萧索,担心他心灰意冷,赶忙劝他说道:“师父,陶陶不是还有残魂所在么。日后说不定能够重回世间,而剑妖前辈之死,却是中了那小佛爷的算计。若是想要报仇,还得师父您来主持啊,你可不能丧气,赶紧吃了它吧!”
师父看了一眼,摇了摇头,递回给我道:“还是你来吃吧,我……”
我慌忙拦住他的手,坚定地说道:“师父,我离至道尚远,就算是吃了,也未必能够有所感悟;而且我心头有魔,倘若没有人能够限制住我,事情实在是难以想象,师父,你别犹豫了,一会儿附近的修行者就都会赶来了,而且如果邪灵教杀一个回马枪,我未必能够挡得住——快些吃了!”
听到我的话语,师父愣了几秒钟,突然洒脱地笑了:“也对,我被王新鉴那龟孙说了两句,倒是着相了。行,我这就将它给服下。”
师父手指微动,那血色结块浮动而起,点点鲜血化作水滴状,紧接着朝着我师父的口中滑落而去。
那玩意入口即化,根本就用不着咀嚼吞咽,直接就从喉咙中化作一条线,朝着腹中滑落而去,而就在此刻,当真龙遮蔽整个天空的庞大身影消失之后,终于也有人鼓起了勇气,朝着这边跑了过来,最先冒头的居然是矮小而丑陋的侏儒俞千八,这家伙先前暗算了一回悬空寺的一众僧尼之后,就一直没有露面,此刻却是如同那闻到鱼腥的猫儿,壮着胆子就跑过来了。
师父吞服了那龙血结晶之后,闭目不语,不管任何事情,而那俞千八在远处小心翼翼地靠近而来,瞧见了我,以及我旁边的黄山龙蟒之时,不由得咧嘴,嘿然笑道:“嘿哟,没想到居然还是老熟人啊,怎么着,陈老魔,这龙是你砸下来的?”
我平静地笑着说道:“俞千八,许久未见,你还是那个丑样子,怎么,你过来想干嘛?”
俞千八摸着下巴斑驳的胡须,一双眼睛眯得狭长如缝,阴恻恻地笑道:“所谓好东西,见者有份,这偌大的一条龙尸你未必能够一人独占,不如与我合伙,对半分了,而由我来布阵,帮你挡住其他想要过来蚕食的家伙,你看如何?”
对于这家伙的提议,我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个字:“滚!”
面对着我的高傲孤冷,那俞千八愤愤不平地骂道:“好你个不识好歹的黑手陈,你也不想一想,我当初的毒谷,以及我精心培育出来的优昙婆罗七精灵,可都是因你而毁,你难道一点儿负疚感都没有?今天我摒弃前嫌,过来与你共商要事,你居然还是这个态度,你就不怕我布下婆罗大阵,将你给罩在此处,不得解脱?”
俞千八色厉内茬地骂骂咧咧,而就在这时,林子里又冒出了几伙人来,其中一人却是先前撒丫子抛开的张天师,而另外两帮人,其中几人却是以江楚尘为首的洞庭湖一伙,另外还有荆门岛的几个厉害角色。
这些人都是死里逃生而来的,先前被我忽悠上山,结果跟邪灵教的人一火拼,纷纷都吃了亏,原先兵强马壮,信心满满,此刻却各有各的狼狈,本来就是满腹怨言,不过瞧见我身后的黄山龙蟒,心思顿时就纷纷地活络了过来。
张天师赶到之后,并未有说话,反而是那洞庭湖的江楚尘,先是发出一道粗豪的笑声,紧接着扬声说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黄山龙蟒啊,刚才瞧见,果然非同凡响,陈老弟你果然厉害,让哥哥瞧一瞧,那真龙,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他一副大老粗的模样,毫不顾忌地就朝着我这边走来,而其他人则伸长了脖子,准备估摸着我这边的反应,也好浑水摸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前四大门派围住茅山宗时,他们讨要那深渊巨手,而我当时的态度是开放而合作的,这使得众人误以为我是个极好说话的老好人。
不过不管如何,我却知晓一点,倘若我不露出一点儿爪牙来,当着那就要被人当做小孩儿欺负了。
我瞧见那江楚尘大大咧咧地朝着我这边走了过来,当下也是平静地扬起了手中红光洋溢的魔剑,淡然说道:“江道友,我想你可能没有弄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这黄山龙蟒是我茅山给轰下来的,而它之所以化龙,也是因为偷了我茅山的一件东西,此时此刻,它归我茅山处置,而我却并不打算,给大家分享,懂么?”
江楚尘走到一半的路程,脚步一僵,脸上陡然变了颜色,阴沉着脸说道:“陈老弟,你这话儿说得就有点儿过分了,围剿这黄山龙蟒,我们这些人,可也都是出了力气的。”
我劲气灌注,那饮血寒光剑的红光暴涨一丈,然后淡定地说道:“然后呢?”
荆门岛的一个独目老太用尖锐的嗓门喊道:“你这个黑手陈,先前诓骗我们上山,结果害得我们诸多门人,或者惨死于邪灵教徒的刀下,或者被乱石砸死,然而现在居然还想独霸那黄山龙蟒,简直是太可恶了,大家伙儿,我问一问你们,黑手陈想要霸占黄山龙蟒,你们答应不答应?”
“不答应,不答应!”
众人纷纷发言,声嘶力竭,仿佛我夺走了他们多年的财产一般,而这时远处的俞千八也桀桀怪笑,朝着远处的林子喊道:“江湖上的朋友们,你们也来评评理,世间哪有这般的事情,我们怎么能够让茅山,这般的霸道?”
仿佛印证了他的话儿,远处的林子里,稀稀拉拉地走出了四五十条身影来,这些人三两成群,结伴而来,却是先前都没有露过面的江湖散人。
一时之间,差不多有六十多人,将我们给团团围住。
众人呐喊一句,那江楚尘终于想起了旁边同样德高望重的张天师来,朝着他拱手说道:“张天师,您可是正儿八经的龙虎山正朔天师,不比茅山宗差,您来评评这理,他茅山如何能够独霸黄山龙蟒呢?”
众人一时纷纷起哄,让张天师主持公道,而到了此时,一言不发的张天师方才走到跟前来,没有看我,而是冲着闭目而言的我师父拱手说道:“敢问是陶真人么?”
我师父睁开了眼睛来,瞧着面前这位黑须黄袍的道人,微微笑道:“是我。”
陶真人?
这个满头白发的老道士,居然就是茅山掌教陶晋鸿?
听到这话儿的所有人,心头莫不是一阵惊骇,要晓得在这江湖之上,陶晋鸿可是众人公认的,当世间最顶尖的修行者之一,他出现在这儿,就已经不是凭借着人数,可以起哄的事儿了。
众人一阵心慌,而那张天师却躬身行礼道:“龙虎山天师道第六十五代掌教张朔,拜见真人!”
张天师这般的礼遇,着实让众人惊掉眼球,而我师父倒也并不倨傲,回礼之后,平静地说道:“恩薄天师去了宝岛之后,你接位以来,励精图治,弘扬道法,做得远比茅山宗透彻,倒也不必行这后辈之理。”
张天师与我师父客气两句,方才问道:“敢问一句,先前九天之上,那第十道落雷,可是真人所为?”
我师父点头说道:“然。”
张天师不再多问,而是气度俨然地再次拱手说道:“既如此,这黄山龙蟒自然是归茅山宗所有,我龙虎山并无异议;陶真人,贫道先告辞了,日后再会!”
一句话讲完,张天师转身就走,毫不留恋,这事儿让所有人都震惊了,回过神来,张天师早已不知影踪。
有我师父坐镇于此,众人即便是眼馋心热,不过终究还是不敢造次,陆陆续续地离开许多,即便是最依依不舍的俞千八,也是骂骂咧咧的,消失在了林中,然而就在人即将散尽的时候,有一个削瘦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了不远处,朝着这边平静地望了过来。
在他身边,还有十三人,个个都是豪雄之姿。
第七十章 不过茅山一小蛇
江湖名望是什么?
在此之前,我一直为自己那“黑手双城”的凶名能够吓退许多宵小而自得,却从来没有想象得到,我师父在江湖上的地位有这般的高。六七十人的修行者,其中不乏厉害的高手,强悍的散修,甚至还有与茅山齐名的龙虎山天师道掌教,然而在知道这个老道士就是传说中的陶晋鸿之后,竟然没有一人,胆敢上前而来,捋这虎须。
这情况让我深深地震撼到了,这与我之前的恶名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当然,我师父的这名声是经过时间和岁月所沉淀下来的,谁都羡慕不来,而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即将过去的时候,却有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带着十三个雄姿勃发的强者从林中走了出来。朝着我师父这边遥遥一揖,朗声说道:“民顾委黄天望,携委员会十三委员前来,向陶真人问好。”
来者正是素有“大内第一高手”之称的黄天望。民顾委第一委员长,而他身边的那些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十三太保。
曾经的十三太保之首,名为武穆生,因为其兄武穆王太行矿难之事而被双规。后来越狱而出,不知踪影,此番的十三太保,其实已经是经过了洗牌,并不如往日那般厉害,不过即便如此,大内第一高手,再加上民顾委十三太保亲自前来。光这名头,也的确就真的够唬人了,而一想到他们此番前来。绝对是心怀不轨,我的心中就是一阵焦急。
我师父自然也知道来者不善,平静地点头说道:“黄委员长,别来无恙啊。”
黄天望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紧接着热情地说道:“挺好,真的挺好,陶掌门,当年茅山宗开山门之后,我们一别也有二十来年了,多年未见,没想到陶掌门神采依旧,风姿不减,当真是可喜可贺啊!”
他这边说着话,远处的林子处一阵骚动,我瞥眼望去,却见七剑出现在了树林边缘,而在他们旁边的,却是包括陈慎、鬼鬼在内的茅山大队,而先前消失不见的杨知修师叔,也随着茅长老、符钧的人重新出现,一群人瞧见了这边的我们,便也没有在逗留,而是朝着这边快步走了过来。
我师父应付了对方两句话,这时茅山众人都走到跟前来了,纷纷躬身,向掌门问好,师父挥手免礼,问刚才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师叔平静地说道:“呃,刚才有一帮人在林子里探头探脑,我教训了几句……”
探头探脑的,自然是先前离开的那些江湖人士,那传说中的黄山龙蟒就在跟前,这帮修行者自然舍不得离开此处,不过怯于我师父的威势,却也不得不装作离开的样子,免得被我师父惦记上,日后不得安宁,而此番瞧见又有一帮子人凑上前来,似乎很厉害的样子,更是不想离开了,就想着双方若是能够打起来,自己会不会又浑水摸鱼的机会呢?
围观者心中期冀,而我师父却显得十分平静,了然于心,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而是笑着脸,与这位大内第一高手闲聊扯淡,都不进入正题。
双方的笑容似乎都僵了,而这时旁边的鬼鬼终于从人群之中挣脱出来,惊讶地喊道:“大爷爷,你怎么在这里?”
黄天望仿佛刚刚瞧见鬼鬼一般,也讶然地回道:“啊,鬼鬼啊,你也在这里啊,大爷爷之所以来这黄山,是因为上面收到风声,说这儿黄山之中,有化龙的灵属,让我带人过来看一下,倘若是真的有那传说中的真龙,那便要将其充公,收归国有,拿来给科学院的科学家们做研究,让它为祖国的繁荣昌盛、人民的幸福安康做贡献!”
这话儿说得冠冕堂皇,而他仿佛都没有瞧见我们身后的那条黄山龙蟒一般,一脸的认真与诚恳,反倒让提问者鬼鬼有些莫名其妙,指着那黑背大鹏剩下的金色龙蟒说道:“大爷爷,你说的那真龙,莫非就是这个?”
我听到这爷孙两人的一对一答,便晓得那小姑娘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单纯,她自然是知晓黄天望在这儿没有谈话的切入口,方才这般故意问起的。
而黄天望的回答也格外有意思,他并不说这真龙是他民顾委要的,若是拿去给科学院的科学家,做研究。
他居然还将这事儿,上升到了国家与人民的幸福安康上来。
然而身在宗教局的我却知晓,一般类似于此类材料,基本上都是收归于部门的内库之中,使用权都在一把手的掌控之中,这黄山龙蟒倘若是被黄天望和十三太保拿回了去,它去了哪儿我自然是无从知晓,但是绝对不会给科学院。
他或许会上缴一部分,但更多的,恐怕就是他黄天望一人掌控了。
这事儿他做得太多了,我都不用猜测,便能知晓。
果然,鬼鬼这般一接话,黄天望的眼睛便朝着那边望了过去,先是瞧了一眼,接着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走近几步,一脸讶然地说道:“啊,果然,没想到它居然在这里,待我仔细瞧瞧,到底是与不是……”
他说着话,便想上前,仔细一观。
若是以前的情况,我说不定也就懒得跟这家伙计较了,毕竟他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即便吃相难看,我也只能捏着鼻子忍着,然而此刻我却没有等师父开口,毫不犹豫地挡在了他的面前,伸手阻止道:“黄老,留步!”
我这一挡,他身后的十三太保立刻就露出了凶相来,一个国字脸的男人冲着我呵斥道:“好不懂事的家伙,黄老也是你能拦的么?”
十三太保群情汹涌,一副要冲上来的架势,而就在此时,刚刚赶过来的七剑毫不犹豫地站在了我的身后,刷、刷几声,北斗七星剑倏然拔出,朝着对方指了过去,充满杀气的剑锋立刻将十三太保的气势给压了下来,而黄天望则很从容地扭过头来,看向了我师父,淡然问道:“陶掌门,你徒弟这是什么意思?”
我师父耸了耸肩膀,微笑着说道:“志程是我徒儿,同时也是宗教局的司级干部,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不如让我们听一听他是怎么说的?”
黄天望之所以朝我师父问话,是表明我尚且不配与他交流,而师父这轻飘飘的四两拨千斤,却让他不得不转头看向了我来,面对着这大内第一高手、以及鼎鼎有名的十三太保注视,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指着远处的天空说道:“我想黄老是误会了,地下的这玩意,只是我茅山家养的小蛇;至于你说的真龙,刚才想必诸位也看到了,就在我们头顶的云层之上,黄老若是想要,上去将其捉拿便是,我何曾拦你?”
“什么,茅山家养的小蛇?”
听到我的这话儿,不但是黄天望和十三太保,便是旁边的众人都不由得一阵愣神。想必无数人对于我这满口胡诌,心头定然就是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堂堂黑花夫人,黄山龙蟒,居然被我直接构陷成了茅山家养的小蛇来。
而面对着一众诧然不已的民顾委干部,我浑然不觉地说道:“对呀,这小蛇是家师养在后山的,本来拜托给我那小师弟喂养,却没想到他太过于年轻,实在贪玩,结果就让这家伙给逃出来了,我茅山为了防止此獠祸害世人,由掌教真人亲自带队,连在朝堂之上任公职的我都给叫了过来,就是不敢给老百姓们凭添麻烦,还好终于将它给宰杀了,没有造成太多祸端,实在侥幸——黄老若是不信,自可以问我茅山任何一人……”
我张口就说胡话,而旁边的杨师叔也是一本正经地接话道:“对的,为了这孽畜,我们穷追千里,不过还好将其拿下,就不劳黄委员长费心了。”
那黄天望即便是修养再好,听到我与杨知修师叔在这儿演那双簧,也止不住地要翻白眼,而那国字脸男人更是忍不住了,恶声恶气地冲我说道:“好你个牙尖嘴利、颠倒黑白的陈志程,偏偏将那黄山龙蟒说成你自家养的宠物,真的是够了。不过既然如此,它造成了这般的惨状,又岂是你能够负得了责任的,还不赶紧将它叫出来,让我们惩治?”
我一脸无辜地指着头顶上的天空说道:“我都说了啊,弄成这样的,并不是我茅山的小蛇,而是头顶上的那条黑龙,你们若是想要缉拿真凶,上天去就好了,何必与我茅山纠缠?”
国字脸一阵气苦,他自然晓得先前遮蔽了整个天空的那条黑影,也是一条真龙,只是依他的本事,别说一个,就是来一百个,也未必能够拿得下。
黄天望瞧见自己的手下被我一阵胡搅蛮缠,直接无语,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来,对着我师父说道:“陶掌门,这就是你的答案?”
我师父眼睑低垂,平静地说道:“志程的话,就是我的话。”
第七十一章 看看到底谁更硬
志程的话,就是我的话。
听到师父这般的话语,我顿时就是感觉眼眶一红,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腾然而起。却是晓得他的这番表态,使得我不再是陈志程一人,而是代表着我师父,以及整个茅山宗。面对着这般强势的组合,那黄天望的脸色终于变了,眯着眼睛凝望了我师父许久,突然开口说道:“陶真人先前跟人动手,是否岔了气,要不要我帮你疏通一番呢?”
果真不愧是大内第一高手,即便是我师父风轻云淡,他却也能够从种种迹象之中,推断出我师父身受重伤的结果来,我心中惊骇,脸上却并无表情,而师父则显得更是淡然:“你的确来晚了,先前邪灵教的天王左使和掌教元帅都在。你若是在,或许还能将他们给留下来;而我也的确跟他们有动过手,不过至于是否岔气——怎么,难道你想亲自试一试?”
黄天望嘿嘿一笑。耸肩说道:“真人天纵英才,乃国之瑰宝,我不过是关心一下而已,请不要介怀。”
这家伙自出现之后,屡屡为难茅山。我师父也显得有些不乐意了,皱着眉头,直接说道:“民顾委是中央为了了解民间修行团体,而特意设置的民间顾问委员会,是用来协调宗教局、总参以及民间修行团体、宗门沟通的桥梁,而不是封建社会的东厂、西厂,你们没有那么大的权力,也没有先斩后奏的特权。现如今连中顾委都撤销了,民顾委是否存在,还是一件犹未可知的事情。你民顾委想要讨好中央,也不要做出这些事情来……”
我师父说得这般直接,显然是在回应黄天望先前对于我师父是否受伤的试探,他表现得越强势,黄天望方才越是忌惮,而听到我师父用教训的口吻说话,在修行者面前素来高高在上的黄天望顿时就黑下了脸来,冷然说道:“陶掌门,你这话儿,是什么意思?”
真正到达了一定层次的人物,即便内心之中痛恨得要死,但是表面上,却依旧还是客客气气,因为一旦驳了对方面子,那就是不死不休的架势,而这些人哪个不是拖家带口、家大业大的,犯不着这般撕破脸皮来。
然而我师父却根本不理会这里面的潜规则,平静地指出来:“我的意思是,全国道教协会也是与民顾委同级的机构和组织,作为协会的副理事长,我也有与上头直接面对面的权力。民顾委不安心于本职工作,反而四处出击,干扰宗教局与民间团体的正常交流活动,甚至强取豪夺,借机充公、已肥私库的行为,我不止一次听人说起……”
师父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想必上头也未必都同意这种做法,必要的时候,我可以召集一定团体进行决议,看作为历史遗留的产物,民顾委是否还有再存在的必要,而想必对于这事儿,宗教局的王总,我想他也是有一些想法的。”
打蛇打七寸,这就是我师父所要表达出来的。
听到这儿,黄天望整张脸就完全黑下来了,他实在没有想到我师父居然会这般犀利,直接釜底抽薪,要晓得黄天望之所以能够如此嚣张,并非他修为有多么逆天,天下第一,而是因为他屁股下面的官位十分敏感,一帮人都不愿意惹他,就连镇国高手王红旗这般的人物,能忍的,一般都是不愿意太过于计较。
为何?
因为黄天望行走的地方是大内,谁也没有必要跟上头冲突,给自己找不自在。
但是如果众人齐心协力将黄天望从那个位置上拱下来的话,失去了“大内第一高手”这层光环的笼罩,黄天望依旧还是黄天望,但是别人却未必怕他。
别说是我师父或者王红旗这般的人,就算是我,也有与他一战的勇气。
这一下,当真是有点伤到黄天望的要害了,只见他义愤激昂地表示:“陶掌门,这话你可要说清楚了,我黄天望做事坦坦荡荡,我这些年来奔波忙碌,兢兢业业,从来没有一件问心有愧过,你这般的**,我可不服……”
这话儿说得铿锵有力,但不过是表面坚强,先前那种拿着民族大义的大棒子打人的气焰和官威,却是已经收敛了起来,我师父呵呵一笑,对着他说道:“黄委员长,我刚才不过是在说笑而已,你何必介怀,不过说句实话,你若是想要找寻真龙,还得赶快,我瞧见那云层之中的气息寥寥,似乎快要离开了,你可得抓点紧,别总在我茅山家养的小蛇这儿浪费功夫,不然我看可悬……”
我师父这话儿讲得十分透彻,那就是想拿真龙邀功,你自己有本事,自己去弄,这事儿谁也不拦着,至于想要动我茅山确定的有主之物,那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凡事都是有规矩的,拿别人的东西来充公,当做自己的东西,那个时代已经过去大半个世纪了。
民顾委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欺负,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懂得反抗。
说完话,我师父抬起头来,用那宛如婴儿一般清澈而又黑的眼睛,与这位大内第一高手对视,而我则装作不经意的模样,跻身在了师父的旁边,七剑、以及茅山大队人马将我师父众星拱月一般地围在其中,平静地看着黄天望,以及他麾下的十三太保。
这气氛如此僵持了半分多钟,突然间那黄天望的脸色和缓了起来,哈哈一笑,和颜悦色地说道:“哎呀,陶真人啊,你还是那般的爱开玩笑,何必呢,你茅山的东西,自然是由你茅山处理,我民顾委虽说负责中央与民间的协调沟通,倒也不是事事都管,不过我多嘴说一句啊,刚才陈副局长说的那事儿,就是这小蛇儿是你那小徒儿放走的,这你可得处理一下,你看看,就因为这点儿小疏忽,江湖上可掀起了多少风雨?”
师父平静地点头说道:“自然,茅山门规森严,任何犯错的弟子,都会有相应的惩罚的,无须委员长劳心。”
黄天望不软不硬地顶了一句之后,却也是没有再继续纠缠的意思,望了一眼天空,与我师父拱手告辞道:“既如此,那我们也要去办正事了,陶真人,就此别过。”
我师父礼貌得很,不温不火地拱手回礼,目送着民顾委一行人消失于树林之中。
黄天望一走,杨师叔立刻瞥见了旁边赖着的鬼鬼,晓得这小姑娘是荆门黄家的人,毫不客气地说道:“小姑娘,我茅山还有内务需要处理,不方便外人在场,你也离开吧!”
鬼鬼被驱逐,倒也并不难过,只是不耐烦地回了一句“知道了”,接着左右一扫量,跑到了我的跟前来,冲我问道:“陈大哥,你可曾见到剑妖爷爷,我还等着给他当徒弟,学剑术呢,他可不能忽悠小姑娘啊!”
尽管对鬼鬼先前与黄天望的一唱一和有些反感,不过想起这小姑娘先前几次出手助我的事情,我还是豁不下那个脸来,又想起南海剑妖死去的惨状,心中顿时就是一疼,指着远处的林子说道:“剑妖前辈,他……战死了!”
“什么?”
对于黄山龙蟒的归属毫不关心的鬼鬼听到我的这话儿,顿时就脸色大变,惊慌失措地大声喊道:“怎么可能,剑妖爷爷这般厉害,这世间有几人能够伤得了他?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面对着鬼鬼一堆的问题,我顿时就感觉口中发苦,不知道如何回答,而这时我师父也走过来了,问我道:“剑妖的尸体,现在何处?”
我起身便走,口中说道:“刚才为了追逐凶手,我并没有带着剑妖前辈的遗体离开,而是安放在了林子里,且随我来。”
师父吩咐茅山众人在原地看守,我也让七剑在旁边协助,而我则带着师父和鬼鬼折返回了林子里,然而没想到回到原地的时候,我却并未有瞧见剑妖前辈的尸体,在原本的落叶之下,有一道滑腻的痕迹直入远处的烂泥潭,接着不知影踪。
师父附身下来,伸手将那滑腻的黏液捻起,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后说道:“剑妖他的本体,是一只成精的箭鱼,这黏液应该是他身上分泌出来的,不过瞧这情形——你确定他真的已经死了?”
我苦笑着将当时的情形详细说出来,并且告诉师父和鬼鬼,剑妖前辈不但大半个后脑勺都给那虫子给啃光了,而且我抱住他的时候,生命征兆也都完全消失了,想来也没有再活下来的可能。
听到我的讲述,师父陷入了沉思,而鬼鬼则摇头,坚持地说道:“不对,剑妖爷爷他既然是妖,那么化形的时候,中枢未必藏在脑子里,他一定还活着,是的,他肯定还活着,只是受了重伤,藏了起来而已——我得去找他,我要去找到他!”
鬼鬼要顺着这泥潭,坚持找到南海剑妖的尸体,而师父和我则没有再说话,任由她离去,然后回到了落龙之处,却瞧见杨师叔和七剑在争吵。
第七十二章 悲痛欲绝小师弟
我瞧见以张励耘为首的七剑正在与杨知修师叔对峙,几人怒目相对,顿时就皱起了眉头来,与师父快步走到了近前来。却听到张励耘说道:"在陶掌门和我老大过来之前,这龙谁也不能动。这话儿就是我说的,你待如何?"
杨师叔眯着眼睛,并未有说话,而是朝着我师父这边拱手说道:"师兄,人可还好?"
师父摇头说道:"没有瞧见遗体,不知道是他没死,自己走了,还是遗体被人给偷走了?这事儿回头再追查,你们这儿是咋回事,怎么就吵了起来?"
杨师叔温和地笑道:"我刚才想要查验一下这黄山龙蟒的具体情况。志程的这几个小兄弟比较谨慎,觉得要等你和志程回来。方才能够动手。"
听到对方显得十分平和的话语,我的脸顿时就板了起来,冲着七剑呵斥道:"你们几个,还有没有规矩了?杨师叔是我茅山宗的长老,也是我的长辈,怎么能够对他无礼呢?还不赶紧给我道歉?"
被我这般一凶,小白狐儿顿时就受不了了,委屈地出声说道:"哥哥,不是这样的,明明是"
她这话儿刚刚一说出口。旁边的张励耘立刻拦住了她,不让她说话。而是领着众人,向杨师叔躬身说道:"刚才是张励耘等人莽撞,惊扰了杨长老,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跟我们这些晚辈计较才是。"
张励耘之所以会如此恭顺,倒不是他没有脾气,而是因为我这边已经通过羽麒麟跟他沟通,让他不要在这样的场合生事,要晓得所谓冲突,无论是是非对错、有理没理,只要我的人在这里顶撞茅山长老,必然会给其余的茅山同门留下坏印象,觉得这陈志程翅膀长大了,居然胆敢跟欺辱师长,跟自家宗门的长老叫板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特别是我身处的这么一个位置,更多的时候,还是得表现出一种谦卑有礼的态度出来。
听到七剑的道歉,杨师叔则显得十分大度,挥了挥手道:"无妨,不过是些小争执,何必计较这么许多,总之此次黄山之行,我茅山不但将自己的威名给展露出来,而且还得了这条龙蟒,收获颇丰,此为正理,别的都是小事儿,过去了,都别提,哈哈"
乍一听杨师叔这般说,当真是觉得茅山威名鼎盛,然而我却晓得一点,黄山之行,其实并没有他说的这般完美,因为陶陶死了,而小师弟萧克明必然得受到责罚,最为关键的是我师父,他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虽然此刻仍在强撑着,但是我却能够感受到他的力量已经在消融,甚至极有可能功力丧失了
如此看来,这一回我们其实是亏大发了。
不过师父受伤的事情,我自然也不可能当众说出,却听到师父说道:"这黄山龙蟒虽然已经化龙,但毕竟还是未尽全功,只有头部进化得最完全,脖颈之下,却只有小半的成型,所以它最珍贵的,便是这头颅,至于其它,倒也算不得什么同真,乾坤包袱皮呢?"
茅师叔应声而来,当下也是在师父的示意之下,从怀里掏出一方绘满符文的手帕,朝着半空中一抛,那手帕立刻化作巨大的包裹,将地下的这头黄山龙蟒,连同着旁边的黑背大鹏一同,给全部囊括其中,紧接着倏然变小,变得只有一小包袱那般大。【爱去】
这玩意,可跟我怀中的八宝囊如出一辙,不过容量却不知道高出多少。
茅师叔将其收好,恭恭敬敬地将其递到了我师父的面前来,而师父却并没有接过来,而是环视了一圈,却是叫来了符钧道:"你拿着吧!"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将在场的大部分人都给惊住了。
要晓得这乾坤包袱皮之中,包着的可是茅山费尽了千辛万苦之力,方才拿下来的黄山龙蟒,这玩意拿到江湖上去,那是要掀起腥风血雨的,它有我师父掌握着,自然最是合适,而如此重要的东西却被我师父教给了符钧师弟,这里面所代表的意义,就变得有些耐人寻味了,符钧当时也是一愣,继而满脸通红,激动地伸出手来,躬身说道:"谨遵师父口令!"
那包袱看着似乎并无太多的重量,然而符钧接在手中,却是重若千钧,庄而重之地收好之后,立在我师父旁边,一副随时恭候的模样,让旁人看得一阵眼热,羡慕不已。
此处危机并未解除,邪灵教的人随时都有可能回返而来,所以众人也并不久留,将左右收拾妥当之后,便朝着山外离开。
一夜激战,此刻已经是天色渐白,回望山中,只见偌大的山峰倒塌,落石残木无数,其间还夹杂着人或者动物的尸体,惨不忍睹,回程的路上,茅山大部分人的心情都是不错的,因为满载而归,但终究还是有一些悲伤,因为在昨晚的交战中,有四名茅山同门,包括两位与师父同辈份的师叔战死此处,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茅山还算是好,毕竟终究还是收获到了那黄山龙蟒的遗体,至于其他前来凑热闹的门派和江湖散修,此行就当真只有苦果了。
回程的路上,陈慎表现得十分活跃,不停地在前面探路,四处游走,保证前方没有危险,瞧见他这般的卖力,我却也晓得这里面的原因——那黄山龙蟒既然已死,他陈慎便处于一个很尬尴的位置,因为没有用处了,所以随时都有可能被丢弃,其实倘若是将他给放了,他自然是开心无比,但是陈慎也晓得像自己这种有前科的妖属,肯定不可能有那待遇,能够活下一条命来,就算是运气极好了。
而更多的可能,则是直接被炼成丹药,或者其他的法器,这个才是最为恐怖的。
我那几颗广陵金丹的药效逐渐过去了,此刻的心中空荡荡的,精神有一些飘忽,虽说我知晓他此刻的想法,却也没有对他多做宽慰,事实上我也不太清楚如何来处理这个家伙,因为他若是用得好,可为助力,而若是稍有差错,则极有可能威胁到我自己。
快要出了黄山的时候,师父似乎听到了什么消息,让我们在一片松树林子前等了一会儿,不多时,却见到梅浪师叔押着失魂落魄的小师弟赶了过来。
这小子跟之前那精神焕发的模样,已经有了极大的不同,他的大腿受了伤,此刻撕扯了一块衣服上的布条缠住,脸色苍白,嘴唇开裂,浑身都是泥土,被梅浪师叔一路拖拽而来,双眼游离,一直到瞧见了我,方才恢复一些神采,冲着我难过地说道:"大师兄,陶陶,她真的已经"
我点了点头,一脸严肃地说道:"是的,陶陶被那巨手给捏死了!"
听到这一句话,他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接着余光处瞧见了被白合背着的陶陶遗体,顿时来了精神,奋力挣脱了梅浪师叔的掌控,跌跌撞撞地跑到了白合的跟前来,一把抱住陶陶的尸体,发疯地喊道:"不对,陶陶你没有事对么?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吧,你是在跟我玩捉迷藏,对不对?你睁开眼睛啊,只要你醒过来,你叫我做什么都可以——你让我学小狗叫,也是可以的"
他一边沙哑地喊着,一边哭泣,双目通红,竟然流出了血泪来,鼻涕口水一齐流在了陶陶那刚被整理过的遗容之上,双手将陶陶给摇得直晃荡。
小师弟的哭声悲痛欲绝,让旁边的人听到了,心中都是一阵酸楚,而旁边的梅浪师叔则脸色一黑,冲上来就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将他给扇倒在地,接着一脚踩在他的胸口,愤然骂道:"你这个小崽子,这么多年的道法修为都是白学了,不但偷偷地将陶陶给拐出去,而且还没有能力保护好她,反倒是自己苟且偷生、逃之夭夭了,你还好意思在这里哭?"台扔女才。
梅浪师叔又打又骂,一点儿情面都不留,而小师弟则是浑然不顾,挣扎着爬起来,朝着陶陶的尸体爬了过去,满脸血泪,悲恸地喊道:"陶陶,你一定又是在骗我对不对,你还活着的,还活着的"
梅浪师叔听得火起,又想上前去教训小师弟,我瞧见小师弟本来就已经身受重伤,这一路来指不定又被打了多少回,此刻已经是到了崩溃的边缘,再弄下去,只怕就真的废了,当下也是拦住他,出言劝道:"梅师叔,事情还没弄明白呢,你现在打死他,陶陶也活不过来不是,想让他回过神来,我还有点儿事情要问他呢!"
我要问的,自然是那个悬空寺智饭和尚的下落,梅浪师叔被我拦着,倒也没有继续,而我这边呼喊了小师弟几声,他都恍恍惚惚,没有回应,这时师父终于看不下去了,一掌拍在了小师弟满是泥痕的额头上,一声震喝道:"痴儿,醒来!"
小师弟浑身一震,瞧见面前的这人时,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地喊道:"师父"
第七十三章 纷争之后总难平
小师弟的这一声“师父”,让人听着心酸无比,就仿佛是绝望之中的唯一期待,也是无数懊恼涌上心头的悲伤。我瞧见他此刻那番狼狈模样,不由得心中一叹:“早知道如此,当初又何必逞强,带着小师妹到处乱晃呢?”
尽管对小师弟先前的行为并不欣赏,但是我却也晓得倘若如梅浪师叔那般一直打击这孩子,只怕他就真的废了,瞧见他满脸的血泪,我也晓得小师弟此刻的心中,定然是悲伤到了极点,已经再也容不得太多的打击了,于是跨前一步,对他说道:“小明,我有事情问你……”
师父也对着小师弟说道:“你大师兄问你话呢。”
小师弟慌忙施礼道:“大师兄,有什么吩咐,还请讲出来。”
一想到那个悬空寺的和尚,我的眼睛就忍不住眯了起来。散发出抑制不住的寒意,对他低声说道:“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是带着陶陶乘着风符离开了么,为何陶陶还留在这儿。你和那和尚却不见了?”
小师弟脸上顿时就露出了愤怒的表情来,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抓着陶陶的手,全神贯注地在启动风符,哪里能想到那家伙竟然如此卑鄙,不知道弄了什么手法。居然偷龙转凤,将自己和陶陶给调换了个儿,等风符结束了,我方才晓得带出来的,居然就是那个无耻的悬空寺和尚,整个人就懵了,正想质问,却没想到那家伙居然先捅了我一刀。紧接着仓惶逃离,我当时身受重伤,根本没办法拿住他……”
“偷龙转凤。而且还捅了你一刀?”
我的目光一扫量,却是瞧见了小师弟的胸口处,果然还有一道刀口,这一刀倘若是再偏移数分,应该就是心脏位置了。
想来那智饭和尚定然不会手软,必然是想要杀人灭口的,结果没有能够成功,这里面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我并不得而知,但是却晓得一点,那个法号叫做智饭的和尚,他若不死,天理不容。
果然,听到小师弟的讲述,师父的脸色也是一肃。
自己教出来的徒弟,那道德品性他自己也是晓得的,梅浪师叔刚才说小师弟一人奔逃,苟且偷生,他自然不信,但是这里面到底如何缘由,他也是有些模糊,现在一听方才晓得,害死自家孙女最大的罪魁祸首,并非是面前的这小徒儿,也不是那深渊巨手,而是一个屡次三番被我们救出险境的毒蛇。
这条毒蛇,一逮着机会,就开始咬人,没有半点儿犹豫。
师父的面容严肃,而其余的人那脸色几乎都黑了——耻辱,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堂堂茅山宗掌教真人的孙女,居然会被这般害死,这不但是对于掌教真人的挑衅,也是对整个茅山宗的侮辱。
众人顿时情绪鼎沸,议论纷纷,而这时师父则回头找到梅浪师叔,对他说道:“梅师弟,寻人找物,这里你最是擅长,在刑堂刘长老到来之前,由你帮着追一下那人,你看可以么?”
梅浪长老自然抱拳,铿锵有力地说道:“义不容辞!”
他刚刚把小师弟给送过这边来,又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寻人,不知疲惫,当真让人觉得不容易,然而我想起之前他误杀徐晨飞的事情,心中又有些隐忧,不知道该如何跟师父反映这事,不过这想法在肚子里面转了几圈,终究还是搁下了,一来师父此刻恐怕没有心思来理会这事儿,二来此刻还是有用到梅浪长老的时候,现在处理他,也未必能够找到合适的人选。
更何况,那事儿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师父会不会处理,也是一件犹未可知的事情。
如此一想,我终于明白了梅浪长老先前为何肆无忌惮。
我心情一下子就变糟糕了,不过却也只有强忍着,与茅山一行人返回了附近的县城,刚刚在一家旅店处落了脚,没一会儿总局的宋司长便带着赵承风、黄养神、王朋联袂而至,找到了我,我瞧见总局特勤组的三位负责人都在,连向来居于京都、从事文职工作的宋司长都前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顿时就打起了精神来,小心应付着。
跟宋司长的一番交流,我方才知晓这是总局老王的安排,他老人家知晓黄山颇多变故,藏匿依旧的邪灵教也有可能露面,便派了总局的精锐力量前来,时刻准备着,一旦有了冲突,随时都能够派得上用场。
不知道黄山龙蟒已归茅山这事儿,是否传到了宋司长和其他三位特勤组负责人的耳中,反正宋司长对于此事只字不提。
由此可见,对于此事王红旗应该是早就有过推测的,而他先前对我的承诺也已经完全做到了,有了宋司长带领的这三支特勤小组,我们就不在畏惧那邪灵教再杀回马枪了,熬过这两天,茅山大队来援,便可以将黄山龙蟒给安然送回山中——这人情,王总给得的确有些大。
宋司长询问了我一些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之后,有带着我与三位组长见面,决定揽过打扫战场的这苦差事来,现在出发,配合有关部门,对黄山进行全面的调查。
之所以说是苦差事,是因为现在过去,基本上都是收尸,另外还有许多后续需要处理,劳心又劳力。
我想加入其中,结果宋司长笑着对我说道:“王总说了,你现在还是休假期间,那就先处理宗门的事情,局里面的活儿,还是留给我们这些领着全额工资的家伙来干吧。”
宋司长知晓我此刻必然忙碌,也不要我加入进来,不过对于我提出让七剑帮手的事儿,倒是并不拒绝。
他此番来得匆忙,尽管凑齐了三个特勤小组,但是对于偌大的黄山来说,人数却还是太少,而且这里面还涉及到无数鱼龙混杂的江湖门派,手上能多一点儿力量,也总归是好的。
更何况,七剑也并非什么小鱼小虾,现如今的七剑在宗教局之中也是一面旗帜,有了他们,如虎添翼,宋司长如何不欢喜?
交流完公事之后,宋司长又提出要拜见一下我师父,接着我带着这四人与我师父见了一面,稍微聊了几句,便也不多谈,毕竟我师父在江湖上的地位实在太高,即便是宋司长在他们的面前,也有些喘不过来气,问过好之后,再寒暄几句,我又跟宋司长提起了悬空寺智饭和尚的事情,让他帮我查探一下对方的下落,他答应了,随即带着七剑离开。
我们在小县城中休整了两天,师父整日都待在房间里面不出来,而两天之后,茅山刑堂的刘学道长老带着另外几名长老前来接应,于是便不再停留,众人回山。
追杀智饭和尚的事情,由师父交给了最为好专业的刘学道长老,而我则被师父点名,一起陪同回山。
一路旅途不谈,回归山中之后,师父立即组织了一次茅山长老会。
而让人诧异的事情是,从来只有掌教真人和十大长老能够列席的长老会,这一回,师父居然还指定了我和符钧师弟参加。
这情况着实有些诡异,不但是我,其余的十大长老也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在清池宫的偏殿之中,师父将此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述出来,给诸位长老通报。
完毕之后,他叫来符钧,将那乾坤包袱皮展开,将那头黄山龙蟒的尸体给放在了偏殿之中。
这乾坤包袱皮应该是经过整理的,那黑背大鹏的尸体已然不见,而瞧见这条几乎与真龙无异的黄山龙蟒,即便是见惯了世面的茅山众长老,此刻也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纷纷上前围观,啧啧声不绝于耳,显然是惊奇不已。
而经过了最初的喧闹之后,众人开始回过头来,都看向了师父。
师父走近一些,缚手说道:“此物并非真龙,不过却是这世间与真龙最接近的生物,那龙首也进化得与真龙一般无二,十分珍贵。而此番黄山一行,能够拿得此物,皆是众人拼死而为,杨长老、茅长老、梅长老以及志程等人,皆立大功,我若不赏,有违常理。所以此番会议,也谈一谈分赏之事……”
涉及利益,此事最为复杂,不过师父却也显得十分大方,龙筋龙骨、龙肉龙鳞,诸般珍惜材料,倒也不吝赐予,而我则因为居功至伟,师父倒也不避亲疏,给我两根金色肋骨、两副可制软甲的龙鳞和相应龙筋,以及一根犄角。
当然,分赏有功之臣的物件只占这条龙尸的一小部分,至于其余的则上缴,填充茅山内库,激励门下弟子,所以其余的长老倒也并无太多意见。
我对于此事并不热切,因为此番黄山一行,我的收获其实仅仅次于获得了龙血结晶的师父。
要晓得黄山龙蟒最值钱的就在于完全化形的头颅,而我的饮血寒光剑为了剖开头颅,却是饮尽了三分之一的鲜血和脑髓。
这才是最大的收获,不过我却也不敢讲出来,怕被人嫉妒的眼神杀死。
分完果果,师父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接下来,我们谈一谈对于劣徒萧克明的处置结果。”
第七十四章 长老会议三两事
小师弟自被梅浪长老给押回来了之后,便一直被刑堂的弟子给看押着,回到山门之后,就给刑堂长老刘学道的大弟子冯乾坤给押回了谷中待着。一路上,我发现这小子生逢大变,再也没有了原先跳脱的性子,变得沉默了许多,一路上除了刑堂询问他事情经过与细节的时候会说话之外,其余的时间,基本上都在保持沉默,也不会主动找别人搭话。
他仿佛丢了魂一般,就连吃饭这种事情,别人若是不给,他也浑然不觉,浑浑噩噩地一天天过着。
小师弟与陶陶之间,要说没有一点儿小儿女的情愫,我肯定是不信的,虽然两人之间差着辈分,但情感这事儿。到底还是不受理智控制,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彼此喜欢,也不是没有道理。
其实这事儿倘若没有什么变故的话。我师父又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老学究,说不定还是一段佳话,但此刻陶陶却死了,而且还是因为小师弟而死,虽说她的残魂仍在。但是倘若说要回魂过来,不知道又要费多少周折,而且也未必有这般的机缘,所以这事儿就变得复杂了一来小师弟的心性直接就崩塌了,瞧他这模样,根本就是找不到人生目标,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二来不管怎么说。茅山终究还是有规矩在的,做错了事情,就得要责罚。
我不知道师父没有跟任何人商量。直接在长老会议上提出这般的话题来,内心中的真实想法到底是什么,但是却也晓得他要处理小师弟的决心,一定是有的。
茅山十大长老之中,除了刑堂长老刘学道在外缉凶、传功长老尘清真人不问世事之外,其余人等皆已到齐,听到师父突然说出这议题来,气氛为之一滞,左右互看几眼,那杨师叔嘿然笑道:“师兄,这萧克明私自带着陶陶离山游玩,接着又任性而为,为了逃避责罚,擅自逃离,最终导致陶陶死于深渊巨手的拿捏,而且还差一点耽误黄山龙蟒的大事,自然是要处理的,不过他是你的弟子,怎么办,这个还得看你的意见。”
师父平静地说道:“我其实也是想听一听大家的意见,方才好做决定。”
场中犹豫一阵,我想起小师弟在黄山之时,几次精彩的表现,以及小颜师妹这儿的关系,想上前求情,然而却也晓得虽然师父叫我来参加这长老会议,却并不代表我有随意说话的资格,而且我这个时候发言,可能还会有适得其反的效果,于是强忍着,不敢说话。
沉默了好一会儿,梅浪长老说话了:“这小子根本就是个浪货,陶陶之死,他的责任最大,死不足惜,如果这番轻轻放过,只怕他根本就不会记住教训,以后又会犯错,到时候不知道又会将谁给害死呢,所以啊,这事儿,得从严处置!”
他的话音刚落,向来都显得沉默寡语的茅长老也出声支持道:“对,这种恣意妄为的弟子,倘若是不好好地惩处一番,宗门日后的管理工作,很难做的!”
两人这般一说,其余长老的脸色就变了,这是要将萧克明这小子往死里整的节奏啊?
执礼长老雒洋咳了咳,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之后,方才缓声说道:“两位师弟的话呢,自然是有道理的,不过我想提醒一句,所谓扬善除恶,治病救人,惩罚并不是我们的目的,而是要让门下弟子洗心革面,改过自新。这萧克明虽然行为孟浪,不过到底还是因为年纪太小,没有历练,陶陶的死,与他有关,但并不能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他的身上去,不然刘师兄何必还在山外,追寻那个叫做智饭的和尚呢?”
杨师叔听到这话儿,不由得笑了,问雒长老道:“雒师兄这般说,自然是正理,不过那小子闯的祸实在太大了,若不按照门规处理,日后茅山门下的弟子又犯了,又该怎么办?”
梅长老也说道:“雒师兄,刘师兄不在,这里就你对茅山门规最为熟悉,我想问一下你,擅作主张、私自行动,最后又贪生怕死,独自逃离,造成同门死亡的事情,应该如何处理?”
他罗列的这种种罪名,深究起来,小师弟逃不过一死,然而雒长老的脸却也一下子阴沉起来,缓缓地说道:“诸位,你们或许忘了一件事情,这萧克明不但是掌教师兄的关门弟子,也是李师叔符箓之道的传承之人,这些年来,李师叔带过那么多的茅山弟子里面,唯有他,算是最得精髓的人,你们处理他的时候,拜托先想一想仙逝了的符王李道子,可好?”
这话儿说得众人一阵沉闷,要晓得,符王李道子,那可是茅山的一面旗帜,他的威望,无论是在朝堂还是乡野,又或者茅山内部,其实比我师父还要高。
这事一涉及到了他老人家,就变得有些难办了。
沉默了许久,这时秀女峰的一位女长老提出来:“我提议,将事情折中处理,这萧克明,不如让他在后山闭关,足不出户,何时能够顿悟,修为入得化境,何时方才能够出关,诸位看如何?”
茅山后院的山林之中,是这洞天福地灵气最足的地方,此刻有许多茅山的前辈在此闭关修行,他们不问世事,只管修行,却是茅山最强大的基石,一旦茅山有所变故,这些人方才会挺身站出来,平日里想找,都没有去处,按理说这并不算是什么责罚,不过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要晓得这小师弟年纪不大,性子跳脱而好奇,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幻想,而此刻将他禁锢在茅山后院里面,当真比坐牢还要痛苦。
她的这个提议获得了许多人的点头,然而这时,我师父却摇了摇头,直接否定道:“不行……”
简单一句话,便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紧接着我师父继续说道:“这样子的惩罚,实在太轻了,我知道你们都是看在我和李师叔的面子,方才说的这话儿,不过杨、梅、茅等几位师弟说得没错,玉不琢不成器,心性若是不行,即便修为再高,也不过酒囊饭袋,所以,我决定——从即日起,废去劣徒萧克明一身修为,并且将他给逐出茅山,今日之后,他便不再是茅山弟子,天大地大,让他自己去闯荡吧……”
逐出茅山?
听到这话儿,我的脑子“嗡”的一声,顿时就懵住了。
没有师门经历的人,是根本无法理解弟子对于宗门的那种归属感,这是一种比家、比亲情还要强烈的情感,而对于我来讲,倘若是要被逐出宗门,简直就是天要塌下来的感觉,我想小师弟应该也是一样的,就仿佛,被全世界都给抛弃了一般。
而且更严重的是,还要将他的一身修为都给废了……
我几乎下意识地直接跪倒在地,不顾别人的感受,高声喊道:“师父,不可啊!”
符钧与我一同跪倒在地,苦苦哀求师父收回成命,而雒长老和其余几名立场比较中立的长老也出言求情,而杨师叔等人听到了,虽然诧异,不过却也不置可否,显然是认同了师父的这处理方式。
我苦苦劝告,然而师父终究意见已决,不再理会,而是直接在长老会上通过了这个决定。
接下来,师父又谈了几个话题,到了最后,他突然宣布道:“最后说一件事情,从明日开始,我即将在后院闭关,这一回跟以前不一样,我闭的,是死关!”
死关?
所有人都为之动容了,我的情绪还在为小师弟的未来而牵扯,此刻却直接瞪起了双眼来。
我晓得这死关,与一般的闭关并不一样,它是绝对的避世不出,不能与任何人见面,而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顿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出来。
因为结果分晓之时,要么生,超凡入圣;要么死,灰飞烟灭,没有第三种结局。
长老会顿时就闹开了,众人纷纷发言,乱作一团,而我师父等众人都说完之后,方才抬起双手,平静地解释道:“之所以如此,倒也不是我想,而是因为此番黄山一行,我与邪灵左使王新鉴一战,动了根本;而后又是竭力使出秘技‘神剑引雷术’,虽说将那已经化作真龙的龙蟒轰了下来,却在最虚弱的时候受到真龙诅咒,心脉受损,若不是我及时吞服了龙血结晶,只怕已然死在黄山了……”
我先前晓得师父应该是受了重伤,却没想到伤势居然到了这个地步,想来那真龙诅咒,当真是歹毒无比,一众长老听到师父这话语,也都黯然,不再劝解。
师父待众人平息,方才又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而茅山也不能一日无掌事之人,我闭死关之后,还需找寻一位能够接任我这掌教之位的人,众位长老都是宗门的中流砥柱,对于这事儿,不知道心中可有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