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突变诱发物
小酒馆，
菲尔兰德颤颤巍巍的踩着那双低跟皮靴站在被冲击波翻烂的石板......哦，不。现在已经是烂泥路了。
他的运气还算不错，遇到第一波战斗的时候，敏锐的赶在那头怪物和亲王大人交战的时候先溜为上，藏在一面石砖墙后面来来回回的诵念永恒之火教义。
也不知道是永恒之火保佑，还是他把脑袋塞进裤裆缩成一团球，打击面积实在太小的缘故，距离交战中心那么近，他除了被尘烟撒了一头，弄得自己灰头土脸之外，居然毫发无损。
不大不小也算个奇迹了。
运气还算不错。
本来，当菲尔兰德自己也这么认为的时候，就见遵从韩白衣教诲，一脸核善笑容的博尔奇不知道从哪冒出了个大脑袋——这头金龙虽然非常核善，但却过分小气。
他明显是因为菲尔兰德这张臭嘴里的那几句金句，现在还记着仇呢。
至于事实如何，菲尔兰德心中并不知晓——但是吧，如果他自己被人那么骂了好几句，按他往常的做法，肯定是要把那人的嘴都撕烂然后让他自己活活吃下去的。
希望这头金龙的做法跟他往常的习惯不太一样，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最好能温和一些。
至于什么报上自己的大名，告诉这怪物自己是尼弗迦德皇帝近臣、恩希尔陛下亲自下令的扫街人、鲍尔斯特山和小扫把村的领主、帝国子爵菲尔兰德·普雷西亚这种事......他是不会干的。
傻子才这么玩！
菲尔兰德虽然嚣张，但作为皇帝近臣，他确实是个很聪明，也很懂得变通，明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恶魔语的那种人。
否则，他也没办法在恩希尔这般性子暴躁的人面前呆那么久。
更何况......
菲尔兰德低着头，默不作声的朝身边的男人脸上瞥了一下。
符里斯亲王同样颤颤巍巍的低着头，撅着屁股，一副为弄臣加冕的标准谄笑。
堂堂帝国亲王，身边有两位传奇职业者保护的大人物都这模样，他个实地子爵有个屁可说的。
菲尔兰德子爵心中怎一个沮丧了得。
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当初我就不该接下这个命令。
如果不接下这个命令，我就不会说出那番话。
不说出那番话，我就不会沦落到这个令人悲痛的地步。
“你...算了，你吧！过来一下。”
正悲痛着，屋里一直在吃东西，把那堆了一桌子的肉都吃的差不多的男人忽然抬起头，朝他们招呼了一下。
菲尔兰德子爵一怔，指了指自己，略有些犹豫的递出一个满是疑问的小眼神。
“对，过来。”
韩白衣朝他点点头，嘴里还在吃肉。
他现在的身体就好像一个正在全功率运转的工业机器，胃部是燃料箱，食物就是燃料，哪怕是像现在这么一直吃，也感受不到丝毫饱腹感。
反倒有种在饿了十天十夜之后忽然吃到一颗旺仔牛奶糖似的的意犹未尽感。
想填饱肚子是没戏了，但如果一直吃的话，好歹能缓解一下。
见菲尔兰德畏畏缩缩的走过来之后，韩白衣继续问博尔奇：
“刚才你说什么？狮鹫肉对正常生物来说是具有毒性的？”
博尔奇非常老实的回答，
“没错，不过细分来讲，不算是生物性的毒物，而是因为能量等级太高，对人类而言属于有毒材料——不过对精灵、巨龙这类魔法生物而言算是饱腹的好食材，较高的元素浓度也可以让我们吃一顿就好几天不吃。”
“嗯。”
韩白衣继续面无表情的吃肉。
毒性这种东西，对他这具除了脑袋之外基本灵机化的身体而言，基本可以无视了。
“那就没有比这些魔法生物肉类能量更高的东西了吗？”
“也有。”
博尔奇思索了一阵，确定的点点头，
“不过我觉得您应该不会希望用那种东西作为日常食物的。”
“是什么？”
韩白衣一边啃着肉，一边抬头问他，“在这座城市里能买到吗？”
在旁边的菲尔兰德只听到了这么短短的一段对话，立刻就明白了他们让自己进来的意义——应该是因为对这座城市不够熟悉，不知道市场里有没有需要的物资！
只有在需要了解这种下等事方面，下等人才会比上等人有更大的用处。
“是突变诱发物。如果想买......应该是可以的吧？”博尔奇转头看向菲尔兰德，“我虽然经常居留在人类聚居地，但很少了解市场。”
“突变诱发物？”
韩白衣吃肉的动作一停，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现起一个红色的肉块周围长着几段短短触须的恶心形象。
他看着博尔奇，强调着问了一句：
“突变诱发物？！”
博尔奇以为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便自顾自的解释起来：
“突变诱发物就是一种取自特异生物体内，具有一定诱发生物体突变性质的特殊生物结构，大概拳头那么大，长相有点像海星，能量密集度非常高。”
“只不过......很难吃。”
似乎觉得强度不太足，博尔奇重重点头强调。
“非常难吃！”
“以巨龙的评价而言，无论是味道还是口感，都简直是糟透了！”
博尔奇信誓旦旦的向韩白衣道，
“根据一位尝过野牛屎和狼粪的前辈说，那玩意简直比屎都难吃。”
“而且，因为同样的理由，能量级别过高的突变诱发物，对人类而言是具有剧毒的物品，有极大的可能会引发人体的变异状态。”
“据我所知，在人类里只有一种叫做猎魔人的人类会使用，术士有的时候也会用，但一般是用于施法。”
韩白衣听完，连吃肉的动作都不由得变慢了几分，嚼吧嚼吧把骨头咬碎，整个吞掉，表情略有些忧郁。
突变诱发物，在巫师3中大量出现过，所以韩白衣对这玩意并不陌生，甚至算得上熟悉。
因为在游戏里经常打的小怪，例如生活在沼泽泥潭里的水鬼；全身掉了毛像九十八岁褶皮老太太似的女妖；手指戳在皮肤表面，可以被泥垢没入半截的巨魔——这些常见的小怪被砍死之后，玩家常常能从身体内部器官中摘取出这类玩意。
韩白衣在打游戏的时候就常常怀疑，他们长得这么丑，是不是跟变异了有关。
而且在巫师的游戏中，主角所操控的狩魔猎人主角，也可以通过使用突变诱发物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根据增加属性点的不同，突变诱发物被分成红、蓝、绿三种。
红色增加物理攻击、蓝色增加法术攻击、绿色增加生命力和解毒能力。
除此之外，突变诱发物还分为大、中、小三个形态，给玩家增加的属性也由高到低。
在游戏中既然是这么呈现的，那放到现实中，应该也不会差太多。
至于难吃的问题......
与脆弱的身体状态相比，吃点恶心的东西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可接受。
只是，吃这个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韩白衣抬头问博尔奇：“你那位吃过屎的前辈身体没出什么事吧？”
博尔奇摇摇头：“他只是老糊涂了，有的时候会吃点铁矿缓解一下便秘，吃屎是不小心吃到的。”
“不，我是问他吃突变诱发物，身体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吧？”
“我也不知道。”
博尔奇很诚实的摇摇头，
“他就吃过那一次，后来就算吃屎也不吃那玩意了——而且现在还是很糊涂，少吃点应该没什么事。”
韩白衣点点头，然后回过来问旁边的菲尔兰德：
“你们这有市场吗？”
“当然，尊敬的先生！”菲尔兰德打蛇随棍上，非常懂得抓住机会，声音殷切道，“维吉玛的市场是整个泰莫利亚最大的，虽然因为战乱缩水了些，但还是......”
“重点。”
似乎是在上一个世界当老板当久了，韩白衣说话时，声音里也带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而且还变得容易不耐烦了。
“有！而且有三家！”
菲尔兰德话锋抓的很准，再加上他本身就作为财政官经营着以恩希尔为主的皇家资本，垄断了维吉玛过半的集市，对自己地盘上有什么，可谓是如数家珍。
“一家是尼弗迦德军需官开设的官方特殊材料摊，另外两家则分别是北城一家松鼠党雇佣人类开设的魔法材料店和科尔金矮人商会！”
菲尔兰德语速极快，回答异常精确，连位置和店面名称都了如指掌。
韩白衣都不由得有些惊讶的一边嚼着肉，一边瞥了他一眼。
人才啊！
“你能弄到稳定的提供渠道吗？”
“这......”
菲尔兰德口舌一直，低眉顺眼的看了看韩白衣，一时间没敢说话。
不是说他没本事弄到这些商品，关键是他有能力提供稳定渠道，但你们能在这呆多久？还真想长住啊？
就算他同意，陛下能同意么？！
菲尔兰德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身后不远处的符里斯亲王。
人在官场，生命有两种。
有时候也是一种。
他不敢随便把话撂下，因为不管是陛下还是面前这位，都能立刻要了他的命。
没有太大差别。
就在菲尔兰德沉默的这会儿，韩白衣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博尔奇也转头向门外的方向看去，从桌前站起身。
然而，还不等博尔奇迈步，就见街道外面的一排排士兵序列整齐的包围了外面的整条街道。
一身黑色绒衣的恩希尔推开木板小门，身后领着七八个沉默寡言，通体着黑色盔甲的战士走进小酒馆。
“我可以。”
恩希尔的嗓音平实厚重，
“尊敬的先生。”
“无论您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为你找到。”
“我以尼弗迦德皇帝之名起誓。”
【406】重压
“无论，您想要什么。”
尼弗迦德帝国皇帝，麦提那、艾宾和吉米瑞亚领主，那赛尔和维可瓦罗最高统治者，与辛特拉王室联姻的辛特拉国王。
号称‘敌人坟头上蹦迪的白色火焰’的大陆征服者——恩希尔·瓦·恩瑞斯，向着面前的男人如此承诺。
语气比求婚更诚恳。
“我知道，您也许对财宝与地位不感兴趣，但是以我的权力，一定能获得您想要的某种事物，或是人。”
恩希尔一边说着，一边迈步上前，他身边的耶格尔刚想抬步跟上，就被恩希尔一把挡了回去。
“陛下？！”
恩希尔只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而后便回过头，面向韩白衣。
“简单的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尼弗迦德帝国的皇帝，恩希尔。您也许听说过我——这片大陆上的最高统治者。”
恩希尔走到韩白衣二人桌边，声音略有些沉，但却并不令人发闷，反倒令人有种演讲似的奇妙高昂感。
“作为这个世界未来的最高统治者，我想，在这片大陆上，不会有任何人比我更适合与您这样的合作——北至庞塔尔河，南至大陆尽头，皆是我尼弗迦德帝国的领土，即便是庞塔尔河更北方的那一小片土地，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而我需要的，仅仅是您的智慧、阅历与力量。”
韩白衣大口大口的嚼着肉，也不抬杠，就坐在那，抬着头用特专业的吃瓜群众小眼神看着他。
博尔奇则是目光略带些紧张的看向韩白衣。
他倒不是担心韩白衣的安危。
而是害怕自己会因为没有利用价值而被抛弃。
诚然，作为一头等级超过二十的传奇境界金龙，他的实力在这座大陆上算得上一等一的存在。
除了几个不世出的老怪物之外......不对，他自己其实也是那几个不世出的老怪物之一。
但是实力算什么东西？
在看到韩白衣升入云天，轻轻松松就从虚空中召唤出时空命运之线，并且将其轻松破解，以此让自己能在这一方世界行走的轻松一些的那一刻，博尔奇就知道了——他的这点实力，在这位先生面前，什么都不是。
连韩白衣自己都不知道，系统的自动操作居然给了博尔奇如此之大的震撼，以至于他在自己面前根本不敢有丝毫造次。
不过，也正因为知道这位先生的实力之强，博尔奇才会担心自己会被抛弃。
相比于他弱小的实力这等无用之物，坐拥比自己势力更加庞大、情报更加密集、财富更为丰厚的帝国的恩希尔，明显是一个更好的仆人！
自己的存在根本没有必要啊？！
博尔奇直勾勾的看着他，却不敢在此刻发出任何影响他念头的言语。
“我要你的帝国，你也肯全都给我吗？”
恩希尔的面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站在恩希尔身后的耶格尔，此时很想遵循着自己的职业本能上前大吼一声‘放肆！怎敢如此冒犯陛下。’之类听起来很有气势也很有职业操守的话。
但是一看到韩白衣身边规规矩矩的金龙，再看看韩白衣那饶有兴趣的笑容。
怂了。
工作只是工作，没必要为了这点破事搭上自己的小命。
资深传奇佣兵耶格尔，此时在心中对自己默默念叨。
毕竟是十死无生的局。
恩希尔与韩白衣对视着，沉默而静谧的凝重空气里，时不时响起牙齿咀嚼肉块三十三次时发出的奇异旋律。
很有节奏感。
“当然可以。”
“陛下！！”
身后的众人纷纷发出不敢置信的呼喊声，却没人敢上前一步。
恩希尔没有回头，面上忽然再次露出淡然的笑：“我能夺得一个帝国一次，就能夺得第二次，哪怕再从头创造一次也一样——相比于您这个无法再遇的机会而言，区区一个帝国于我而言并非什么不可舍弃之物。”
“决心还算不错。”
韩白衣漫不经心的把最后一根骨头嚼碎，又用少许灵机将手上的油污拭去，
“但是，现实总是这样。”
“有些事情，哪怕你怀着希望赌上性命和你所拥有的一切，也无济于事。”
“想让我给你出力？”
韩白衣的笑容里带着几分戏谑，
“去想想更有诱惑力的条件吧。”
“比如......特别的力量、特殊的职业、不同寻常的现象。”
“每找到一种，我就答应你出手一次，不过什么时候出手，要看我的心情。”
“当然，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试着将这次机会换成其他条件——例如知识，或是阅历与经验。”
恩希尔闻言一怔，刚想张口说些什么，却见韩白衣似乎无所用心的瞥了他一眼。
只一瞬，一股难以想象的庞大压力陡然从头顶盖压而下，磅礴而汹涌的高压让恩希尔瞬间失去了所有意志抵抗力，超高的压迫仿佛自身体的每一寸皮肤上若针扎般挤压而下，连最艰难的呼吸都是奢侈。
“扑通扑通扑通......”
还不等恩希尔高喊护驾，耳边就响起一连串连绵不断的跪倒闷响。
艰难的回头看去，就见后面作为皇家护卫的铁剑卫队扑通通倒了一大片。
这群平均等级超过十七，为首更是有三名传奇战士作为队长的小队，扑街扑得一点征兆都没有。
眼中的世界都在不住的颤抖。
在这一秒，恩希尔饱含着恐惧的内心中止不住的蹦出一个词。
——神威。
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仿佛要被挤出水来，别说抬头，就连抬高眼皮都是罪过，艰难的保持着支撑身体的姿态就已经耗尽了最后的力气。
沉重的压力，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实力差距只用一个眼神，便击碎了面前的一切。
韩白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看似气氛凝重，实际上，则是某人在实验自己刚刚摸索出来的新能力。
他刚刚发现，背负在自己身上的压力，似乎可以分担到其他生命体身上。但是，如果要将泰拉世界的重压分散到地面上，则会受到某种特殊意志的排斥，导致分压失败。
看来，就像这个世界拥有自我排异系统一样，对其他世界的方方面面都会有所排斥。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世界意识吧？
阿赖耶识？
韩白衣在心中猜测，同时也小心翼翼的掌控着压力的分配。
因为面前这些都是普通人的缘故，所以韩白衣分散的压力其实并不大，除了恩希尔和刚刚那个‘人才’之外，这些穿着黑色盔甲的士兵应该都是在装晕——甚至，按照实力判断，这堆士兵里至少有三个人能勉强保持战斗力。
不然这些实力高低有别的人，怎么可能倒得这么整齐！？
至于有没有‘皇帝都跪了，你居然还敢站着，是不是想不开？’之类的想法，韩白衣就不得而知了。
稍做实验之后，韩白衣便收回了来自泰拉世界的重压。
收回压力的那一瞬，强撑着趴在地上的恩希尔差点一个失察倒在地上，险险的才用那即将消散的意志力撑住身体，浑身被汗水浸透，隐约甚至能看到毛孔中冒出的血迹。
一头半长的卷发被这血汗混杂的液体浸成一绺连着一绺，全身的肌肉都死死紧绷，却不敢有丝毫动作。
等到恩希尔重新掌握身体控制权，缓缓站直，韩白衣才继续用那副优哉游哉的表情望着他。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得到一个干净、舒适、宽阔，没有仆人和监视者的住处。”
“这次，算是我提出的条件。”
“作为交换，我会帮你完成一个不麻烦，而且在我允许范围内的要求。”
“我是一个很喜欢公平的人，所以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你的要求是否与我的等价。”
恩希尔的身体微微颤抖，浑身肌肉都在刚刚那阵重压中刺痛发酸，但他却依旧是那副平静的表情，仿佛刚刚向他下跪的并非是自己一样。
他缓缓的咬紧牙根，以手抚胸，向面前这个恐怖的男人优雅俯身。
语气却是一如往常般的轻缓平淡。
“我明白了，尊贵的先生。”
【407】实验
等到恩希尔等人把人带走之后，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的博尔奇，这才稍稍缓了缓心中的焦虑，但心里也还有些疑惑。
“先生，为什么不夺取了这孱弱皇帝的权力，让他为您服务呢？”
博尔奇不太明白。
对金龙而言，虽然自身实力已然足够强大，但博尔奇本体的‘质量’还无法让他完全无视‘数量’的威胁。
但是在这位先生面前？
数量？
什么是数量？
我不识数，来多少拍死多少。
单单以博尔奇自己所见的那随意更改命运的能力而言，这位高高在上，却又无比低调谦虚随和文明的先生，完全无需畏惧军队与魔法的威力。
就像刚刚那样——仅仅是放出了一点气息，三个传奇战士和一群十六七级的高阶战士就跪了。
博尔奇甚至都没感觉到这位先生身上有任何气息外泄。
这种实力等级上的差距，根本不是轻易的‘层次’二字可以描述的。
这是‘次元’的差距。
大概......这就是神明吧。
“为了秩序。”
韩白衣则完全没有察觉到金龙心中的感叹，更不知道自己被吹得多上天，只是轻飘飘的落下四个字。
实际上，他没有出手收拾人家的理由其实非常简单——害怕。
在试过上个世界的杀毒软件之后，韩白衣就不是很敢那么肆无忌惮的修改世界规则了。
尤其是像现在这样面对关键人物的情况下。
恩希尔作为整个巫师世界的关键人物节点，明显属于不能乱动的一类，因为一个不小心就会影响到统一大陆的进程，间接影响不知道多少人的命运。
万一不小心被巫师世界出款的自清杀毒软件踹出去了得多尴尬。
“秩序......？”博尔奇默默的咀嚼着这个词。
什么是秩序？
难道，先生说的是为了社会运行，保证人们不会因为暴力、混乱影响生活的基本人文秩序？
不，不对。
看着韩白衣，金色的瞳孔里似乎有光在亮，
“先生，我明白了。”
韩白衣歪着头看了他一眼。
你又明白了？！
博尔奇一副神棍式崇拜的低喃：
“秩序作为世界运行的根基，就像元素有地火风雷四基础一样，世界的历史命运之线也有其运行的规律。”
“而恩希尔作为帝国皇帝，间接影响着千万人的性命与人生，也是影响世界命运线最大的变量。”
“您一定是为了维持这脆弱的世界不会在您随手拨弄中崩溃，所以才遵循他的规则吧。”
“我明白的。”
博尔奇满心诚恳的诵念着，看向韩白衣的目光就好像信徒看着刚刚掀开棺材板的圣人一样。
韩白衣虽然身负重压，但五感还是正常的。听了金龙这话，只得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这老龙是不是也跟他那个前辈一样，也吃过点什么奇怪的东西？
一天天怎么神神叨叨的。
但是他却没有理会博尔奇，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被人如此崇拜似乎也不是不行——就目前的情况看来，他以后要用上博尔奇的时候还不少，让他坚定点信念不是什么坏事。
不过这种事情顺水推舟就好，太用力了反而不美。
而后，就见韩白衣回过头，朝着小酒馆后院问了一声。
“他们都走了，你还不过来？”
直到韩白衣出声，神神叨叨的老金龙这才反应过来，迅速的抬头往韩白衣望过去的方向看。
一个背着长剑，留着一头银色长发的女孩从后院推门走进来。
“希里！”
还不等韩白衣说话，老金龙倒是先喊出了声，而后看似特别自来熟的走到希里身边，勾肩搭背的小声在希里耳边说了点什么，之后才把她带到韩白衣面前。
只是，刚刚还大大方方推门进屋的希里，在被金龙小小‘提示’过之后，小嘴先是一窝，然后艰难的板住了表情，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除此之外，连行为都明显变得规矩了几分，动作有些僵硬。
“晚安。”
“尊贵的......先生。”
希里板着脸，动作僵硬的想要行个礼，只是刚一俯身，后脑勺就被剑柄啪嗒敲了一下。
顿时连表情都僵硬了。
“晚安，女士。”
韩白衣倒是表现自如，经历了几个世界，再加上实力加成，他对原世界里平凡的主角们早就没了仰视心态，现在在希里二人眼中反倒显得风轻云淡，而又不失随和。
“我能感觉到，您的身体里蕴藏着一种十分有趣的力量”
“能给我展示一下吗？”
韩白衣扫了希里一眼，声音温和随意的说着。
希里心中先是一惊，而后又莫名的有种理所应当感。
上古之血，或者说是长老之血，那是传自上古精灵的传奇力量，能让人穿越一切时间、空间、维度。
这种几乎可以称之为传奇的力量，常人当然没可能随意看破，但是在这位先生面前——似乎，也不算什么。
而相比希里的浅显看法，博尔奇心中的理解就要更深刻许多。
希里的身体当然无法完全掩饰这股力量，然而哪怕是在完全看穿了这股力量之后，先生对这股力量的形容词也非常微妙。
——‘十分有趣’的力量。
博尔奇细细的咀嚼着。
原来，在先生这个层次的人眼中，这种在他们这些传奇职业者看来也无法解析的力量，只是有趣而已么。
“这......先生，我暂时还无法熟练的运用这股力量。”希里不由的有些脸红，虽然对方条件提的有点突兀，但还是口嫌体正直的将手掌放到韩白衣面前，“不过，如果您想看看的话......”
韩白衣倒是没有多想。
由于系统的封锁，他现在与泰拉世界完全处于隔绝的状态，之前就因为无法相互传递物资而处处受制。
但是，若能掌握希里的穿梭力量，那他穿梭于各个世界，不就简单多了？
一想到这，韩白衣毫不犹豫的握住了希里白嫩的小手，缓缓将灵机注入她体内，感受着希里体内的温暖力量。
感受着灵机的注入，希里先是闷哼一声，而后又很快舒缓下来。
那是一种十分温和而平缓的力量，隐约似乎能感觉到其中的包容和引导性，即便是与体内的血脉力量触碰也不会冲突。
然而，还不等希里缓下一口气，就突然发现有一小股血脉力量被那外来的力量包裹，一点点的从身体里抽离出来。
“嘶———”
希里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那种感觉，就好像被人用吸管扎进静脉里往外抽血一样，而且还是非常用力着嘬的那种抽血。
“等等！先生！”
“嗡——”
不等希里组织，就见一小团力量猛地从她体内喷吐而出，又被高度凝实的灵机包裹着，缓缓呈现在韩白衣面前。
骤然被抽取了一段本命力量的希里则是陡然被一阵难以抵抗的虚弱感包围，差点软倒在地上，被博尔奇扶了一把才勉强站住。
韩白衣则是凝实着面前的能量。
纯白、黏稠、混沌。
似乎能从其中看到隐约的时空片段和命运画面，但转眼间，又仿佛一切都仅仅是幻觉。
韩白衣试着用灵机模拟了一下，却发现差距甚远，两者的能量结构完全不同，灵机里总是缺了些什么。
‘如果是用这团能量的话，能链接泰拉世界的空间么？’
一边思索着，韩白衣一边从其中摘下一点点零星能量，顺着自己的灵机通道笔直送入泰拉世界中。
“咚。”
仿佛水滴落入湖面，泛起涟漪。
韩白衣蓦的感觉到一股难以言说的力量顺着灵机将自己与泰拉世界重新连接，意识缓缓沉入那一方世界。
伴随着回忆的拉扯，视线转向。
先是从无尽的天空中俯视，而后又快速缩小范围，落到曾经来到过的，全泰拉世界最文明的都市——伦蒂尼姆。
虚弱的希里软着身子，刚刚梗起脖子想要说些什么，却蓦的透过小酒馆半遮半掩的木窗，看到了远方天空中的彩色变化。
“博尔奇......博尔奇！”
“你看！那是什么？”
老金龙博尔奇刚想整理措辞，问问韩白衣他这是在玩什么，就听到希里略带着些惊惶的声音，一脸莫名其妙的回头看她。
“今天连神都见到了，还有什么可大惊小......”
无尽的星空在有限的视野中蔓延着翻滚变化，从沙漠，到绿洲，再到城市，又到花园、泳池、街道、高耸直入云烟的巨巨巨楼......
博尔奇实在不知道用什么言语形容这种看上去大概有几百层三四米高的玻璃制成的房子。
玻璃......那不是无数沙子用超高温度的火焰，才能炼制出那么一丁点的珍贵炼金材料吗？
是了。
是神殿！
这是先生的神殿！
在那边的世界，如此宏伟的、堪称传奇般的神殿有整整几十上百座！
然而，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所有这些画面中的图像，全都处于静止之中。
直到最后，天空中的影响忽然静止在一个披散金发，身穿黑衣，头顶生有恶魔般白色长角，容貌却无比端庄美貌的女子身上。
“嗡———”
天空中陡然传来一阵淡淡的震荡响，仿佛有某种规则被打破，整个云天都像是被刺破了一小块。
“咚。”
耳边传来一阵闷响。
虚弱的希里和几近呆滞的博尔奇怔怔的转过头，就见他们刚刚见到的那女人站在房间中央。
闪灵朝着韩白衣的方向俯身，用博尔奇二人听不懂的语言道：
“白先生。”
“请问，有什么吩咐？”
【408】他可能脑子有问题
许久未见到自家小秘书，韩白衣还真有些想念，结果刚伸手想摸摸闪灵的脑袋，就被她不动声色的用抬头的动作躲了过去。
闪灵板着脸，依旧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
大概是生气了。
想想倒也还算正常。
——自己活了一辈子的世界，莫名其妙的就被突然静止了，而且整个世界里除了自己和自己的金手指以外，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是能活动的。
一切生存物资、生存指引，都要依靠外界的金手指获取。
但是最关键的是，外界这个被自己视为全部生存依靠的金手指，居然要每隔十天半个月，等他自己想起来时才会和自己聊聊天，其他时候自己都要沉浸在不知道有没有被静止时间的压力里。
哪怕是像闪灵这般的好脾气太太，也不可能毫无怨气。
在闪灵那幽怨的眼神逼视下，韩白衣颇有种背着老婆在外面把可支配自由粮交付给‘一日恋爱对象’的愧疚感。
“先、先生。”
希里还没从刚刚那无尽重楼的震撼中完全回过神，
“她......祂是您的神使吗？”
哪怕能一眼就从闪灵宏伟的第二忄生特征中获取对方的性别信息，但是希里还是谨慎的用上了敬辞。
只见她目光一直停留在闪灵身上，舌尖不经意的划过唇角。
眼里像是在发着光。
闪灵警惕的瞥了希里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被她盯着的时候背后直起鸡皮疙瘩。
危！！！
虽然看上去好像只有三星干员级别的身体实力，但是还是不能小觑。
另外，还有这个男人。
闪灵看了看希里，又转头瞥向博尔奇。
她的本能告诉她，这个男人看上去似乎平平无奇，但体内蕴藏着至少堪比六星干员的强悍力量。
也许更强。
只是，观察了一下几人的站位，以及周围的中古风格环境，闪灵唇角掀起一抹淡淡的笑。
笑容一闪而逝，复而恢复冷淡。
在闪灵观察另外两人的同时，博尔奇和希里也在观察着她。
“白色的长角。”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恶魔？”
博尔奇口中低声嘀咕着，却没有丝毫向韩白衣提问的想法。
这问题，不管怎么回答都很尴尬。
“没错。”韩白衣先是回答了希里的疑问，而后颇有些兴致的看她，“真是种神奇的力量。”
“这种能量竟然能够轻易打破时间与空间的障碍——就连我的世界也没有例外。”
“能帮上您的忙，是我的荣幸。”
希里看了看闪灵，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抚胸礼。
温文尔雅，落落大方。
一点都看不出她刚刚被抽取力量时，虚脱到想骂街的那副恼怒模样。
见到这转变，韩白衣一怔。
而后忽然想起来，希里虽然看似一副狠辣果决的女强人形象，但在实际游戏剧情里，早在许多年前，她还混迹于耗子帮这个下城小帮派的时候，内心就已经盛开了一朵鲜艳的百合花。
还是个小受。
那个帮派的大姐大就是她的启蒙小老攻，如果韩白衣的记忆没出错的话，现在希里的大腿内侧较深处，应该还留着一朵为这位启蒙小老攻而纹的鲜艳玫瑰花。
韩白衣看向闪灵的眼神逐渐诡异。
但他还是转头向希里解释了一下：
“她应该是听不懂通用语的，我们使用的语言比旧语言更复杂些——当然，如果你能给自己加持【通晓语言】，那应该是可以流畅沟通的。”
由于高度熟知巫师世界内容，韩白衣对游戏内的各类魔法与语言体系还算得上信手拈来，说话间装得自己比本地人还像本地人。
“她的名字叫闪灵，是我的......”韩白衣思考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翻译秘书这个词，
“......使者吧？”
闪灵眼角一挑，微微眯缝着眼。
“是神使啊。”
博尔奇是看着身材窈窕，却长着一对白色长角的女人，又看了看韩白衣。
心中的沉重感更盛了几分
这位大人根本不缺下面的人。
而且，更可怕的是，他居然完全看不穿这个追随者的职业等级。
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形似见闻录中恶魔形象的雌性人型生物。
连不同种族阵营的恶魔都可以奴役吗？或者说，这位大人干脆根本就是一位恶魔，只是以自己低下的实力层次看不穿对方的伪装？
博尔奇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原本他以为自己把这位先生的地位想的已经足够高，没想到竟然还是低估了。
这样的大人，真的会花费时间和眼力停留在自己这般生物的身上吗？
该死！
如果老子是条母龙就好了。
“博尔奇。”
正当他自怨自艾着，韩白衣忽然叫了他一声。
“嗯？先生。”
博尔奇立刻从生错龙蛋的悔恨中抬起脑袋，声音异常热情。
“您有什么吩咐？”
韩白衣脸上堆砌着笑意，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朝博尔奇的方向轻轻搓动。
“忘了？”
“出酒馆之前，说好的支持呢？”
博尔奇的面部肌肉顿时僵硬。
众所周知，
巨龙，热爱财宝。
金龙是巨龙中最热爱财宝的一支。
望着韩白衣那如同熔炼炉般吞噬金钱的恐怖手指，博尔奇表情呆滞，思维卡顿，连从口袋里掏出储物背包的动作，都死板得像是机器人一样。
在恶魔般的微笑中，储存着博尔奇千年财宝的大型空间术式背包，就这么落到了韩白衣手中。
博尔奇原本健康的红润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仿佛流走的不是财宝，而是被高压水泵插进大动脉里抽走的新鲜龙血。
“嗬......”
嗓子里发出濒死般的绝望抽气声。
“谢谢惠顾。”
韩白衣接过大口袋，往里面瞅了一眼，眉开眼笑。
他倒不是贪图这点钱财。
他仅仅是很喜欢这种空手套白狼还能抢到钱的感觉。
“走吧，我们先去找个住的地方，明天再去看看突变诱发物怎么卖。”
闪灵没有多说，亦步亦趋的跟上，希里跟在她屁股后面，只有博尔奇呆呆的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陷入无尽的沉默和深思。
闪灵有些不明所以，凑到韩白衣耳边问了一句：
“他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韩白衣一脸无辜的摇摇头，“可能是脑子有问题。”
【409】我也是弱者啊，陛下
“你明明已经看到了！”
符里斯亲王站在宫廷大殿里朝着恩希尔怒吼，全然没了之前在韩白衣面前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那是一位外神！”
“恐怖、强大、未知，而且抱有某种神秘目的的外神！”
“你居然想要同祂成为合作者！”
恩希尔冷漠的站在王座前看着他，语调平淡。
“是又如何？”
“传奇职业者在他面前宛如蝼蚁！甚至，连蝼蚁都不如！”
“能够轻易杀死传奇职业者的巨龙，在他面前竟是如此卑微！更恐怖的是，那头巨龙居然还甘之若饴！”
“你敢相信吗？！”
“那可是传说中骄傲、尊贵，哪怕是神明都无法令其屈服的巨龙！”
“面对这种存在，我们这些凡人还能怎么做？”
“凡人？！”
符里斯亲王瞪着双眼看他，夸张的招摇着双臂，
“我们是贵族！”
“骄傲而荣耀的血脉！”
“恩希尔，我从未想过你竟会如此堕落！如此卑微！”
“那骄傲而荣耀的你又是怎么做的？”恩希尔低下头，直视着王座下他的双眼，“在护卫被打败之后，便如同一条败犬般耷拉着脑袋傻傻的站在门口，一动都不敢动，活像一个下贱的仆人。”
“这就是你的骄傲与荣耀吗？！”
“回答我，符里斯！”
符里斯亲王气得浑身发抖，动作颤抖着摸向腰间，却发现腰间的长剑在门口就被拿下，手套也因为汗渍太重被扔掉，一时间气得直接从脑袋上拽下假发啪的一声扔在地上，露出半秃了的大脑门，气势汹汹的尖锐怒吼：
“我要和你决斗！恩希尔！”
“赌上我的性命！”
恩希尔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依旧那么高高在上的站在王座前，云淡风轻。
“根据《决斗律》，领主掌握着领民与下属贵族的性命，拥有绝对豁免权。”
“从名义上来说，在尼弗迦德宣布过大统一法之后，我也是你的直接领主。”
“你是想早点去死么？符里斯。”
“我并不介意给你这个机会。”
符里斯红着眼，口鼻里直喘粗气，听到恩希尔这句话之后，却没再继续说话了。
他确实是个非常冲动的人。
但符里斯作为一位将自己的接手的领地扩张了三倍的实地亲王，自然不是傻子。
冲动过去之后，更多的是忌惮。
——尼弗迦德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这本应是贵族们的帝国。
而不是恩希尔他一个人的。
心中的怒火在酝酿与沉淀中愈发旺盛，符里斯面上的表情却变得愈发冷静沉默。
他抬起头，望着那高高在上的王座，没有再继续咆哮。
符里斯只是静静的弯下腰，捡起假发重新戴在头上，然后看着恩希尔。
“你会后悔的。”
“陛下。”
说完，他便沉默着向着宫门外走去，恩希尔目送他出门。
只是在出门时，尊贵的符里斯亲王发现门口站岗的强壮侍卫偷偷瞥了他一眼，立刻顿下步子步子，审视似的扫了他两眼。
“你是哪个家族的子弟？”
符里斯亲王问他。
——能在皇宫成为陛下亲卫的侍卫，必然是贵族出身，不过大概率不会是嫡长子。
“我是克鲁莫斯伯爵的八子，是在荷兰斯帕村庄突袭战获封的荣誉骑士，大人。”
那侍卫平静沉着的回答。
“啪。”
符里斯亲王忽然毫无征兆的一巴掌抽在他脸上，力气大得几乎把那侍卫半个身子都抽得偏离，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而后他便转过头，扬长而去。
远远留下一声低骂，
“呸，下贱。”
恩希尔远远看着他离去，一直目送着他走出宫门，然后伸手招来身侧的老太监，低声吩咐，
“给拉莫·克鲁莫斯送去膏药消肿。另外，我记得他在两年前的佩希尔小镇当军需官的时候立下了些功劳，以此为名帮他交换一下领地......交换领地的对象，就从符里斯下属的男爵领那边选吧。”
“是，陛下。”
老太监低声应下，而后便被恩希尔挥挥手赶走。
不一会儿，之前与恩希尔一起去过小酒馆的铁剑卫队队长耶格尔从后方走到王座侧面，俯下身低声道：
“......‘那位’，刚刚已经在内城北部的百合花旅馆住下了，我们的人帮他付下了食宿费用。根据线人观察，‘那位’似乎将自己的住行交给了那头巨龙仆人处理，我们虽然没有直接接触，但暗中的默契交接还算融洽。”
“以此看来，祂是默许了的。”
由于传闻中神明对于‘名字’、‘真言’、‘职能’的呼唤感应，身为堂堂23级传奇职业者的耶格尔此时却是连对方的形象都不敢描绘，只得以‘那位’与‘祂’这等敬辞代称。
虽然心中猜测在这么近的距离，大抵不会有什么信息能够瞒住那等超越世界的存在，但是心中多少能安稳一些。
勉强算得上自我安慰。
恩希尔点点头，但是相比应对符里斯时那无动于衷的表情而言，此时却更像是劫后余生似的庆幸：
“神明的想法自然无法轻易为凡人所揣度，些许物资方向上的帮助，对那等存在而言，大概......连讨好都算不上吧？”
“我们终究不是祂的信徒。”
说着，恩希尔忽然转过头，看向自己的侍卫队长，
“耶格尔，作为传奇职业者，你是如何看待那些连低阶职业者都不是的凡人的？”
耶格尔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张张嘴，却最后只说出来两个字。
“......凡人？”
恩希尔默默的看着他那略有些疑惑的表情，忽然无奈的笑了。
“是不是，没有丝毫印象。”
“这，不......可能不是。”耶格尔在心中组织着语言，却莫名的有种隔阂感，“也许，只是因为接触的次数或者层面较少。”
“您知道，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传奇职业者除了出色的天赋之外，也需要始终不断的......”
耶格尔正解释着，却被恩希尔平淡的声音打断。
“看都不看。”
“什么？”
耶格尔有些疑惑。
“我是说，我们对于凡人的看法是——连看都不看。”
“哪怕多一眼，都是浪费。”
恩希尔的声音依旧如同平常那般沉稳而平静，站在他身边的耶格尔，却能从他眼中看出那沉浸在最底层的深切恐惧。
这是男人的直觉。
“就在不到半小时前，我们就体会到了属于神明的恐怖，不是么？”
恩希尔的嘴角略微咧起，弧度仿佛是用冰石凿刻在他脸上一般。
“另外，我也有些疑惑。”
恩希尔转头看向耶格尔，直视着他的双眼，
“我虽然身为皇帝，但我的职业等级仅仅是十六级，而且并非战斗职业，所以面对那位的威压，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但是，你身为一名传奇职业者，为何同样毫无反抗之力？”
虽然恩希尔依旧微笑着，但耶格尔却仿佛能看到一柄短刀正抵着自己的脖子，随时都能狠狠刺进去一般。
这是诛心之言啊。
正常来说根本不会有汗液这种体表分泌物的耶格尔，久违的感觉到一线冷汗顺着头皮划过鬓角。
划水被看出来了？！
耶格尔先是心中一惊，而后却当机立断的以最庄重的表情抚胸表态，
“我以我对梅里泰莉女神的信仰......”
“轰......隆隆......”
话音刚出口，连云都没有的晴朗夜空里陡然响起一阵闷雷声。
耶格尔身子一颤。
他忽然想起来，这世上既然有外神存在，那自己以前一直以为是胡诌出来的梅里泰莉女神没准同样也是个真神啊！
口中则是以一生都从未有过的圆滑流畅语气改口道，
“......下成长的尊敬的教父发誓，我所承受的，绝对是相当于您身上数百倍的重量。”
耶格尔的表情十分严肃，看都没看外面忽闪忽现的雷霆一眼，直视着恩希尔的双眼，像是要沉浸在他的目光里一样。
“那位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他只是看了我们一眼，便同时探出了我们所有人的极限。”
“不相信的话，您大可以去问当时同样在场的所有人——他们每个人，都被压迫到了自己的极限。”
“而做到这一切的，仅仅是那位的一个眼神。”
耶格尔的语气无比诚恳。
“陛下，我们是您的护卫，对您奉献忠诚与力量。”
“在凡人眼中，我们是无比强大的传奇职业者，在您眼中，我们是您最锋利的短刀。”
“但是，在那位眼中......”
耶格尔像是感受到了无法言喻的屈辱，却依旧强忍着自己的痛苦低声道，
“我们这些所谓的传奇，”
“也不过是与凡人无异的寻常蝼蚁啊，陛下！！”
恩希尔皱着眉，看着耶格尔那愤怒、悲哀，难以言喻的感情流露，心中的猜想隐约有些动摇，却同样没有表现出来。
只是静静的拍了拍耶格尔的肩膀，一副对待亲生兄弟的模样。
“唉，我不过是作为一个寻常职业者向你提出疑问而已，你又何必如此激动呢。”
“在那等存在的面前，我们都是没有差异的弱者。”
“我们才是站在一起的。”
“耶格尔。”
恩希尔语重心长的拍拍他的肩膀，别有深意的道。
“今天就先早些休息吧，”
“我也累了。”
耶格尔深深低头，抚胸躬身道，
“是，陛下。”
【410】悬赏与刺杀
不同于北方列国互相妥协推诿的冗杂行事方式，作为一个高度集权的帝国，尼弗迦德自上而下推行措施的速度极快，也十分霸道。
这是集权的力量。
在得知某位尊贵的先生想得到数量不少的突变诱发物之后，仅仅一夜之间，整个维吉玛从内城到外城的各个大街小巷，就贴满了各类价格统一、标志统一、收货点统一的赏金清剿单。
由于是皇帝直接命令，那些习惯性趴在悬赏板后面吸血的军需官们这次连动都不敢乱动一下，纷纷坐在各大主要街道的官方收货点严查严办。
一时间，各个都成了清官。
而整个维吉玛，也因为这大街小巷上粘贴的突变诱发物悬赏狂热起来。
盘踞在维吉玛周边，依靠着庞塔尔河到玛哈坎这一平原地带的大量呈大杂居小聚居分布的异常生物们，一直以来都是维吉玛居民的心头之患。
因为这些地方不但是通车通商所需的平原要地，更是农夫们劳作耕耘的地盘。
大量异常生物盘踞，就大幅度的压缩了农夫们可耕作的土地面积，也减少了他们的收入来源。
以前倒不是没有农民们想要联合起来，发放悬赏除掉这些异常生物，但是职业者的雇佣价格实在过于高昂，而这些异常生物的生殖能力又过于旺盛——不断的悬赏式杀戮几乎只能勉强保证与他们的生育数量持平。
每年都有不少异常生物杀人事件，但却鲜有官方的人出面——贱民的死活，总是与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没什么关系的。
往往只有到了整个村庄被毁，周围城市里的执政官或是基层贵族才会被人按上这份苦差事，寥寥草草的带着几个职业者随便清理一下，权当交付差事。
而像现在这样，以皇帝陛下的名义给全城有能力的职业者们下放悬赏单，有规划的屠杀异常生物，收购部分身体结构，根本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现在站在公告栏面前的平民们听到公示官哑着嗓子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念诵公告栏上的内容，越听越兴奋。
这可是皇帝命令，来自尼弗迦德的最高层——那些贵族老爷居然要杀异常生物了！
这得空出多少土地啊。
即便分不到他们头上，但走往迎来的商机得多了多少？路途上一定会变得更加安全吧！
而且，居然还不用他们来付钱！
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另外一部分极少数的赏金猎人们，则是看着这一张接着一张的悬赏单列，眼里直冒金光。
皇帝特许，公共计价，任何人不得在中间环节侵吞赏金，若有违反可直接入宫禀报。
这些狗屎可他马的遭报应了！
赏金猎人们纷纷在心里兴奋感叹。
哪怕是这种本就应该属于他们的权益被夺回，赏金猎人们也好像得到了什么天大的好处一样。
鬼知道他们这些年做任务的时候，那些应该被猛犸象牙顶进屁股的狗屎黑了多少本就属于他们的赏金。
人群在各种激动的情绪推动下不由得浮躁起来，熙熙攘攘间不觉便开始有些吵闹。
不知是谁起头，也可能是公示官不经意间的提醒，人群里忽然开始呼喊：
“尼弗迦德万岁！皇帝陛下万岁！”
声音先是淅淅沥沥，而后在情绪的共同推动下，变得整齐划一。
“尼弗迦德万岁！”
“皇帝陛下万岁！”
杂乱轰响间，贺声震耳欲聋。
尼弗迦德皇帝那传闻中残暴邪恶的固有形象，在维吉玛城的居民心中，悄然转变。
人群里，唯有一个戴着兜帽的女人看着悬赏单，手里紧紧握着一张支票。
樱唇紧咬。
“该死！”
在热烈的人群中，女术士玛格丽塔无声无息的从中央钻出，口中低骂一声。
怪不得......
怪不得她从昨天半夜，就找不到异常生物的组织结构——那些东西本应因为没人购买，常常堆放在几个特定商店的法术仓库里。
但是，当她昨天去那几家店打算分批购买的时候，得到的却是整齐划一的一句‘缺货’。
玛格丽塔当时还奇怪这些东西会是被谁买走，如果是同行，或是狩魔猎人的话，能不能用些手段从他们手里买过来一部分。
但是，现在答案却出来了。
购买者正是尼弗迦德皇帝——坟头白焰·恩希尔。
而且，看这些涉及金额数量极端巨大的悬赏单，他所需要的的突变诱发物与异常生物身体组织似乎还不太够——或者说，是缺口非常大。
可他又不是术士，手底下的法系职业者也用不到数量如此庞大的实验素材，他要买给谁？
玛格丽塔心中思索着，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将昨天晚上发生的异常事件和今天的异常悬赏联系了起来。
昨天晚上的事情，与皇帝有关？
但是，波及范围那么巨大的异象，会是单个术士能完成的吗？
即便是当年恩希尔麾下的最强术士威戈佛特兹也做不到这等巨大、且具体的空间幻象。
如果仅仅是风暴、雷霆之类的，他倒是可以做做——但那也无法做到完全细节的操控。
如此巨大的幻象......
简直，就像是神明的作品。
由于这个时代与信息差距的限制，即便是玛格丽塔这样见多识广、博学多才的术士，也只能用空泛的‘神迹’二字，去解释自己完全无从理解的现象。
这不是人类所能做到的。
至于那天空中的幻象，究竟是不是真的？
她连想都没想过。
哈？一座大概三四百米，像悬崖那么高的房子，还通体由玻璃构成？
天哪，你真的知道高纯度透明玻璃的价值和制造难度吗？哪怕纯色玻璃的价格相比彩色要低廉不少，但那也不是所有贵族所能用得起的——不少小骑士贵族甚至连纯色的透明玻璃杯都买不起，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一栋用玻璃盖的楼？
玻璃那么脆，如果真的用来盖成楼房，那岂不是一撞，整个几百米的楼就塌了？
至于能移动的房子，倒是不难理解——但是这房子也太大了，或者说就是一座移动的城池，地面能承受那么巨大的压力吗？
用最基本的逻辑推导，玛格丽塔就能断定这是一出不知由谁制作的巨大精细幻象。
只是，无论这是由谁完成的幻象，都必然说明了一点。
尼弗迦德皇帝恩希尔，在重用某个十分强大的术士，或是一群术士——换句话说，他正在顶着永恒之火的压迫，收拢法系职业者。
同样一个行为，在不同的人眼里，就能产生各种不同的解读。
玛格丽塔认为自己看到了恩希尔的真正目的。
一想到这里，她心中就不免的有些兴奋，更有些忐忑。
在身为一名女术士的同时，她也是仙尼德岛艾瑞图萨学院的院长，她除了代表着自己这层身份之外，也背负着整座女术士学院的压力与责任。
若是为了她自己的话，玛格丽塔是绝不会想着去投靠尼弗迦德的——因为集权国家本身，就是对他们这些自由散漫的术士们最大的限制。
但是，当所谓的‘自由之城’开始排斥法系职业者，集权严苛的尼弗迦德反倒大力发展法系方向的时候，即便是热爱自由如玛格丽塔，也不由得开始思考学院的未来该何去何从。
一边思索着，盖着兜帽的玛格丽塔一边钻进一条光线略微阴暗的小道里往回走。
即便心中正在思考，隐秘行动的原则也已然刻印进了身体自动的习惯里。
小巷对面，正迎着走来了一个短发枯黄、身材干瘦的男人，似乎也是个习惯性抄近道的。
见到对面来了个穿斗篷的人，那男人先是怔了一下，像是没料到对面有人，而后便侧着身与玛格丽塔擦肩而过。
这本是再寻常不过的日常。
然而，玛格丽塔那兜帽下的双眼里，忽而望见他衣角掀起时，隐约露出的火焰图标。
思索过程顿时中断。
玛格丽塔背后，那与她擦肩而过的干瘦男人面上，忽然露出一抹狰狞而残忍的笑。
袖里滑出短刀。
然而，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就见眼前像是太阳炸开般爆出一团极其刺眼的光芒，双眼仿佛被针扎了一下似的，火辣辣的疼。
“啊——”
男人惨叫出声，与他擦肩而过的玛格丽塔则忽然闪现到小巷之外。
没有丝毫犹豫，选中一个方向拔腿就跑。
“法克！”
“永恒之火。”
【411】决断
玛格丽塔闪现出小巷的瞬间没有丝毫停顿，拽住头顶兜帽大步冲进街道混杂的人群里，激起一片惊叫。
只是，还不等人们开口用儒雅随和的言语抱怨几句，不知从哪又冲出来几个身材干瘦，表情却狰狞可怖的男人，手里挥刀驱赶着人群，一路向着玛格丽塔逃亡的方向飞奔而去。
由于身处外城，生活的大多是写贫苦农民，这大路上甚至连一个出面制止的卫兵都没有。
极速逃亡的同时，玛格丽塔没有失去理智，手中只是随意一挥，右眼眼眶周围便显现出一道道如水墨描绘过一般的深色痕迹，瞳孔转为暗金色，一边跑一边时不时回个头。
“两个......四个......”
“总共五个人。”
“都是刚刚进阶为职业者的贫民信徒么？”
暗金色的右眼高速观察，耳边风声呼啸间，玛格丽塔脚下忽而拧步，整个身子几乎贴着地面般冲刺转折，一头钻进一处小巷，单脚踩着墙壁翻滚穿梭，自堆叠的木箱与垃圾间一跃而过。
黑色兜帽遮掩间，暗金色的瞳孔快速的朝不远处一扫而过。
“不太对劲......”
永恒之火的信徒虽然出了名的疯狂虔诚，但却并不是些蠢货。
“难不成，是人体魔法炸弹一类的货色？”
面对那群宗教疯子，玛格丽塔根本就不敢用正常人的脑回路对他们进行揣度，所以即便看出追杀自己的几人不过是几个低阶职业者，她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然而，就在她心中犹疑的这短短半秒，视觉死角处的某道阴影里，蓦的钻出一条如鞭子般的曲状物，骤然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一气刺向玛格丽塔的背后。
“咔嚓。”
耳边响起一道清脆的玻璃器皿碎裂响，刚刚还扫视着身后贫民信徒的玛格丽塔浑身一激灵，如雌豹般猛然前扑翻滚卸去力道。
手中光芒一闪，立刻又给自己补了一个法术盾牌。
淡金色的光芒先是在她体表一闪，而后便没入无形，消散不见。
在术式加持下呈现暗金色的瞳孔则牢牢锁定角落的阴影。
“阴影之触？”
玛格丽塔看着那团墨色的阴影，面色逐渐变得难看。
“......该死的背叛者。”
“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玛格丽塔小姐。”
缓缓的，一道身影仿佛从水底浮上般自阴影中透出。
那是个身着黑袍的男人。
他看着玛格丽塔，面上带着戏谑而从容的微笑。
“永恒的火焰下，必然映照着永恒的影，我们这些本就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不过是为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这就是你把艾森弗、克莱尔他们所在位置透露给永恒之火的理由么？”
“威尔。”
玛格丽塔声音冰冷的质问他。
无论是在任何一个群体，最遭人痛恨的就是叛徒，出卖同伴的叛徒。
“识趣儿的人总能活的更久，”半身都藏在阴影中的术士威尔语气逐渐冷漠，“玛格丽塔，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加入我们，或是被我抓捕。”
“你并不是没有活路。”
“但是我的学生们并非如此。”玛格丽塔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更何况，我不喜欢舔别人的屁股。”
“很贱，不是么？”
她抬着下巴，微昂着头，声音很飘，从内心深处透着一种独特的、高高在上式的轻蔑。
“你总是在应该抉择的时候变得愚蠢，玛格丽塔。”
“何况，你以为你走的了？”
一边说着，威尔一边从影子里伸出手。
小巷两侧立时被几个之前见过的干瘦贫民信徒围堵。
“你最好不要乱动。”威尔冷漠的看着玛格丽塔，“这些废物体内都埋放了解离术的自动触发术式——只要你靠近到他们的判定范围内，就会自动触发。”
“没人告诉你，你们这些被用到稀烂的老套路实在令人感到无趣么？威尔。”
玛格丽塔站在小巷中央，看着两侧靠近过来的贫民信徒，平淡微笑。
“下次再见时，我会把你的大肠从你肚子里抽出来，勒断你的脖子。”
平静的像是在叙说着某个已经被定下的事实。
话音刚落，玛格丽塔忽的后退一步，整个身体都如同泡沫般啵的一下破碎开，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威尔先是一怔，而后立刻从影子里走出来，看着面前玛格丽塔消失的位置死死皱着眉头。
“传送术？闪现术？”
“不对，刚刚明明没有空间波动，这是什么法术？艾瑞图萨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拿出了新的法术成果？”
“该死！”
说完，威尔便隐约听到远处传来沉重的金属盔甲踏地声，八成是那些尼弗迦德的卫兵——他们虽然不管街头追杀，但是若是涉及到魔法，那事件的性质可就不同了。
威尔再次蹲下身在原地看了一眼，又看看声音传来的方向，颇有些不甘的咬咬牙。
“走！”
身形再次隐没进阴影里。
不一会儿的功夫，小巷地面上忽的凸起一块。远处街道上的卫兵跑动声也消失不见。
玛格丽塔深吸一口气，而后猛地从地里钻出来，在原地留下一个有些显眼的小土包。
传送术这种需要高法力操控度的法术，自然不能在敌人面前使用，闪现术移动的位置太短，基本没有作用。
于是，玛格丽塔才在他们刚刚交谈时那半分钟里，用高等障眼法、空气把戏、钻地术、气息隐蔽赌了这么一把。
远处的声音，也是她用空气震动完成的精细操作——那些卫兵的效率怎么可能那么高。
她利用的就是威尔等永恒之火的人，不敢在维吉玛过久露面的忌惮心理。
只是，哪怕仅仅是有惊无险，永恒之火的踪迹，也让她全然乐观不起来。
要知道，永恒之火总部所在地诺维格瑞，与尼弗迦德帝国可是敌对国。
他们......怎么敢这么肆无忌惮？
玛格丽塔心中产生这样的疑问。
同时，她也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想法。
她真的能独自带领自己的学生们在这个世道独立存活吗？
玛格丽塔站在小巷里，从巷口往外面望，看着维吉玛街道上来来往往、摩肩接踵的行人们，喧闹间，自显出一派昌盛繁华景象。
脑子里又想起昨天晚上那天空中呈现的景象。
玛格丽塔心中打定主意。
“不如，和那位皇帝谈谈吧。”
【412】特殊的力量
第二天一早，韩白衣刚从嘎吱作响的木床上醒来，就从窗口望见客栈门口等候着一排全副武装、昂首挺胸的士兵。
士兵最前方，则站着个打扮得像个雄孔雀似的华丽贵族。
帽子上还插了根羽毛。
“咚咚。”
房间的木门轻轻敲响，韩白衣扫了眼，是博尔奇。
“先生，下面是恩希尔派来迎接的人，要把他们打发走吗？”
“不用。”韩白衣从床上起身，随意拍拍衣服，高度灵机化的身体基本没有污浊的概念，连洗脸刷牙都省了，“先过去看看。”
下了楼，就见那雄孔雀仪态浮夸的半跪在地上，用尖锐的嗓音道：
“尊敬的先生，恩希尔陛下诚邀您进皇宫一叙。”
“带路吧。”
韩白衣刚想开口，身边的博尔奇便像是男神的贴身护卫一样一步迈出，服务极周道的护住韩白衣，对面前的雄孔雀冷冷道。
韩白衣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被博尔奇回了一个‘先生你放心，一切都由我来处理的眼神’。
那雄孔雀似乎也因为博尔奇的表现惊了一下，但也没有说话，唯唯诺诺的请二人到车厢里。
骑兵护送着开路前往。
希里和闪灵二人，则不知所踪。
......
......
......
远远的某处阁楼里，一个身着白色大褂，戴着兜帽的干瘦男人从阁楼木墙缝隙间看着载有韩白衣二人的马车远去，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翠绿色、泛着光的石头。
“教宗大人，我们已经看到他了，正在往皇宫去。”
“好，我们这就准备撤离。”
“那个女人呢？”
“是，我们会尽快完成。”
......
......
......
维吉玛皇宫，
恩希尔坐在偏殿的办公桌前，看着对面沙发上的女人，表情平淡中透着几分冷漠。
“术士？”
“我可不记得我在帝国境内发布过招揽术士的通知。”
听到恩希尔这话，刚刚阐述完自己来意的玛格丽塔顿时一怔。
“陛下！我们艾瑞图萨学院是一座闻名已久的法系职业者培养园地，如果能......”
“我说了。”
恩希尔声音一顿，冷漠的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女人，
“术士对我的军队而言，毫无用处。不要将我的仁慈当做你放肆的借口，玛格丽塔小姐。”
玛格丽塔看着恩希尔冷漠的样子，知道自己不把事情摊开，肯定是要被赶出去了，于是便立刻果决的站起身，站到偏殿中央：
“陛下，实话说，那一晚由无数术士共同铸就的光辉时刻，我全都纳入了眼底。”
“虽然不知道您在做什么，但是我知道，您若是想要做到如此级别的高级军团法术，所聚拢的术士数量绝不会少。”
“为了您的目标，我与整个艾瑞图萨学院，都愿意为您奉献全部力量。”
“呵，你在说什么胡......”
恩希尔一边批阅着手头的文件，一边就要讽刺的笑着让人将她赶出去。
只是话音刚到一半，他忽然反应过来玛格丽塔所指的‘那一晚’是什么时候哦。
她说的，大概......是那位先生吧？
恩希尔下笔的动作一滞。
因为他刚刚想起来，那位先生之前对他的吩咐。
【特别的力量】、【特殊的职业】、【不同寻常的现象】。
恩希尔一边想着，一边朝身边的老太监招招手：“那位先生什么时候能到？”
老太监躬身回答：“已经在路上了，威尔伯爵的府邸也已经为那位先生空出，打扫的很干净，没留下佣人。”
“嗯。”
恩希尔满意的点点头，又重新回头看向面前的玛格丽塔。
“你说，你能为我奉献力量？”
玛格丽塔一见恩希尔有所动摇，立刻提起了精神：“是的，陛下。我们艾瑞图萨学院传承一千一百余年，所拥有的知识底蕴即便在所有术士学院中相比都不会落......”
“你们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恩希尔才懒得管她说的什么，粗暴的打断，可供谈话和决定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玛格丽塔声音顿时一滞。
特别？
什么是特别？
术士不就是术士吗？
脑中快速思索着，玛格丽塔回想那一日天空上出现的一幕，结合这特别一词，心中顿时通透，语气极为肯定。
“当然！”
恩希尔眼前一亮，玛格丽塔则是借此机会娓娓道来：
“艾瑞图萨学院，最初由传说中的‘源术士’、‘上古之血’的拥有者，劳拉·多伦女士创立。”
“这是一位完全理解了自己血脉力量的精灵贤者，拥有可以逆转时空的力量。”
“传闻中，她的典籍就埋藏在艾瑞图萨学院的十字图书馆里。”
“逆转时空？”
恩希尔眼前一亮，这是个好东西，
“你能做到吗？”
“不能。”
玛格丽塔回绝的干脆利落，
“但是，在我们的典籍中记录了与时空之力有关的许多思考，我们可以......”
“好了，我知道了。”恩希尔在听到不能俩字之后，心中的兴趣直接被打断了一截，“你先在这里坐下，一会儿与我一起去见一个人。”
“到时候如何抉择......还要看那位先生的判断。”
“那位，先生？”
玛格丽塔敏锐的抓住恩希尔话语中的重点，什么样的人物，才能让这位即将一统天下的皇帝都能以‘先生’相称？
“是传奇职业者吗？”
玛格丽塔心中疑惑，但看了眼站在恩希尔身后时刻不离的耶格尔，便立刻掐灭了这道念头。
一边想着，玛格丽塔一边坐回沙发上，继续等待。
这时，门外忽然进来一个侍卫。
“陛下！那位先生来了。”
“吱。”
恩希尔瞬间放下手中纸笔站起身，过于快速的动作让厚重的木椅在地上刮出一道闷响。
屁股刚沾上沙发的玛格丽塔也不由得蹦起来，起来之后还一脸的迷惑。
那可是恩希尔陛下。
尼弗迦德皇帝，坟头白焰，掌握半个世界的男人。
他怎么会如此慌张？
与这反应相比，之前那冷漠沉稳的质问自己的形象，反倒更符合玛格丽塔心中的想象。
而且，一眼扫过去，不但是这位恩希尔陛下，就连这周围的侍卫，甚至是一直站在那位陛下身后的黑甲传奇职业者，所有人都是一副凝重板正的姿态。
连气氛都好像凝固了。
唯有玛格丽塔自己一脸茫然。
这到底是是怎么了？
还没等她回过味来，就见恩希尔理了下衣领，而后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一会儿，除非那位先生问你，否则不许开口。”
“别给我惹麻烦。”
“懂吗？”
玛格丽塔一脸懵逼的看着他，呆呆的点点头。
虽然还是一样的面孔，一样的表情，但身为帝国皇帝的恩希尔，居然会说出‘别给我惹麻烦’这种事，却怎么听怎么不对胃口。
那位先生，究竟是谁？
见她听明白了，恩希尔才点点头，在护卫的包围下走向中央殿堂。
远远的，玛格丽塔就见到有一人坐在大殿中央的沙发上——那应该是主人的座位。
他身后还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恩希尔走到近前，却没有因为对方的失礼多说一句话，反倒微微俯身，抚胸行礼。
“让您久等。”
“尊敬的先生。”
【413】完了
“嗯，坐。”
韩白衣一边随意的说着，手里还一边翻着博尔奇给他整理出来的突变诱发物药物汇总。
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一样。
对现在的韩白衣而言，最重要的既不是寻找能克制妖化的方法，也不是探索这个世界的所谓奥秘，而是解决自己身上的虚弱状态。
突变诱发物，就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不同于寻常药物，突变诱发物本身就是一种蕴含着‘特殊能量’的生物组织。
根据博尔奇的汇总来看，像那狮鹫腿一样，能让韩白衣产生饱腹感的，正是这些生物组织内部所蕴含的‘特殊能量’。
因为关乎到韩白衣在这个世界的生存状态，所以他从刚一收到博尔奇的这份汇总之后，就开始一边翻一边记忆。
“先生，您要的东西和房子，我都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您的交易打算如何进行呢？”
恩希尔毫不介意韩白衣的姿态，缓缓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却不敢像往常般靠在沙发背上，笔直的挺着身子。
在昨天的事情之后，恩希尔经过细细揣摩，明确意识到这位行走在大地上的神明与自己所想完全不同——祂似乎更倾向于明了果断的说话方式，尤其厌恶客套、拐弯抹角。
“在这就行了。”
韩白衣合上汇总，温和的笑笑。
“在这个世界，我同样需要借助帝国的力量。”
“也即是，你的力量。”
一旁到来的玛格丽塔还处于茫然中，呆呆的站在恩希尔身后，不知道面前这个年轻人是谁。
只是，有点眼熟？
直立在韩白衣沙发身后的博尔奇，在看到自家先生面上的微笑后，立刻以凌厉的眼神用力扎恩希尔——这位先生的微笑，显露给你们这些凡人多一分钟都是浪费的，快点说正事。
恩希尔被瞪得一脸莫名其妙。
“咳咳，既是如此，那您看看这张清单，除了这些之外，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您再跟我们提就是了。”
恩希尔在经历过昨日的重压后，姿态摆得很低，甚至热切得有些谄媚。
不等韩白衣伸手，博尔奇便立刻伸手接过清单摆到韩白衣眼前。
韩白衣瞥了他一眼。
博尔奇则对自己的过激反应没有任何自觉，他渴望得到神明眷顾的念头，几乎堪比中年危机后上班族对自己工作的执着。
尤其是在韩白衣身边出现了一个身材此起彼伏的雌性‘真·神使’之后，这种念头变得更加强烈，以至于一切动作都显得十分用力。
韩白衣没有继续想，而是接着看起清单内容，一一记下。
......
......
......
就在韩白衣与博尔奇二人坐着马车进了皇宫之后，之前那蹲在塔楼里，手持千里镜的干瘦白袍男人才靠着墙壁坐下。
但是手中活计依旧不停，快速用鹅毛笔将二人的行动路线记下，塞进一指长短的信筒里。
这看似不起眼的金属信筒，实际上是一件魔法造物，拥有将一截较短信息片段从这一头远程传输到另一边的能力。
因为制作困难，数量极少，所以大多都被用于刺探状态中的信息沟通。
作为北方诸邦国中势力最雄厚、野心最大的宗教之一，【永恒之火】早在尼弗迦德攻入泰莫利亚之前，就在这片土地上洒下了数之不尽的线人密探。
原本是想为瑞达尼亚进攻占领泰莫利亚做准备里应外合，却不想，泰莫利亚竟突然被尼弗迦德攻下了。
不过，这些线人和探子的作用反倒变得更大，他们的身份也更重要了许多。
昨天晚上，就应该是这些线人为永恒之火做出贡献的时刻。
然而，因为维吉玛城上空突发的异状，永恒之火的所有行动都被紧急叫停，那该死的尼弗迦德皇帝，也因此得以多活了一天。
“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的那个随从，又到底是什么东西？”
哈尔巴，就是永恒之火教会安插在维吉玛城的一名线人。
同时，也是负责这次秘密行动的总指挥人。
不过，一切都被打断了。
自从昨天晚上，他将天空异变，好似神迹的现象，以及符里斯亲王的两名传奇护卫被击败的事件传送到教会之后，对面就立刻发来命令，让他发动全城埋下的线人探子进行观察。
那可是能以一己之力击败两名传奇的强者，无论如何高看，发动多少力量，都不算多。
经过几个下属线人传递，诸多内应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一个黑发黑瞳的男人身上。
永恒之火线索库显示，从未在城中见过这个种族的人。
而这个男人本人，也是在一天前进入维吉玛城，出现的第一地点是在维吉玛南郊三十五公里外左右的一片树林里。
第一接触人是艾伯利亚商会旗下，一个名为哈罗维奇的荣誉勋爵。
身上疑点重重。
于是今天一早，哈尔巴就带着二十多个暗哨分别布置，甚至连他自己也来到此处亲自盯梢，一直看着那男人从旅馆被送到皇宫里。
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与昨天晚上那明显超越了自身认知的神迹，又有什么关系。
即便经过十分严苛的训练，哈尔巴也会好奇。
同样的，他也会感到不安。
刺杀尼弗迦德皇帝。
这是永恒之火在恩希尔刚刚入驻维吉玛的时候，就定下的行动。
为此，他们这些线人已经准备了许久，甚至为了这个行动付出了极大的人员、物资代价。
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可能停下。
一边想着，哈尔巴一边从兜里拿出一枚看似寻常的按钮。
原本还以为昨天就能用到。
没想到......
“果然在这。”
哈尔巴刚走了会儿神，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
没有丝毫犹豫，身为十四级职业刺客的哈尔巴在听到声音的瞬间立刻向前翻滚，同时右手从腰侧抽出三柄飞刀向后用力一甩，身体在翻滚的过程中快速调整，余光瞥到一抹丽影。
‘女人？’
然而，还不等他的神经让他获取更多信息，身后右肩处蓦的一凉。
哈尔巴心中同时一凉。
‘断了。’
脑子里刚一闪过这个念头，就见他那还在翻滚过程中的肩膀噗滋喷出一道血线，整条刚刚还握着飞刀的手臂便随着惯性抛飞出去。
然而，感受到那肩臂断裂的极致疼痛，哈尔巴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身形贴着地面迅速扭转就要改变战术，左手摸向后腰。
结果他那只手刚想有所动作，就见一只低跟黑色长靴砰的一脚踩在他拳骨上，整只手都被踩得扭曲断裂。
“别踩！！”
“我的手！”
“啊啊啊——”
刚刚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的哈尔巴，顿时两眼瞪得像球一样，口中发出极刺耳的叫喊声，声音里饱含着一种绝望、悲伤、恐惧、不甘交杂的复杂情感。
不过却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手被踩住了。
“咔嚓。”
还碾了一下。
闪灵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头，挥手甩去长剑上的血迹，收刀入鞘。
再次变成一柄权杖。
这时，刚刚在另一边发声的希里才缓缓从楼梯底下走上来。
早在昨天晚上，闪灵就已经发现了在外面盯梢的视线，那种时有时无的恶意，对她这个等级的人而言十分明显。
只不过，为了不打扰刚刚入睡的韩白衣，闪灵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等到了今天早上。
希里则是擅自跟来的。
她没想到闪灵的身手会这么利落——因为她手上拿的那把法杖比较晃眼，所以直到刚刚，她都以为闪灵是个法系职业者。
看见哈尔巴的惨状，她先是皱了皱眉，而后踹了他一脚，语气冷漠：“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一直盯着我们？”
哈尔巴满脸呆滞，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连疼痛都感觉不到。
过了许久，他嘴里才缓缓吐出两个字。
“......完了。”
【414】圣眷者
就在闪灵下脚踩中哈尔巴手中按钮的那一刻，埋伏在皇宫城外酒馆里，时刻准备着的永恒之火教徒立刻收到了消息，所有人都是面色一肃。
“哈尔巴大人来信了！”
斯维尔猛地一抬头，抓着手里的魔法通讯仪。
在此次行动中，除了哈尔巴以外，斯维尔就是最高指挥者，其余线人都归他管理。
此时在他身边，还有几个同样埋伏在维吉玛已久的永恒之火内应。
其中一人不无担心的问他：“斯维尔神父，教宗大人不是说要停止行动吗？是不是......哈尔巴大人那边出现了什么意外？”
“你以为哈尔巴大人是你们么！”
斯维尔听他们开口，面色顿时一肃，语气不由得重了几分。
“哈尔巴大人可是经历过教内异端审讯考验，且仍能保持清醒的虔诚者，对他而言，只要是为了永恒之火，哪怕是面对死亡，他也能甘之若饴。”
“就算是真的面临险境，哈尔巴大人也不会令那启动键流落到其他人手里。”
“至于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
斯维尔从酒馆二楼的木窗遥望维吉玛皇宫的方向。
“想必，是哈尔巴大人得到了什么与那人有关的消息......”
“......吧？”
听斯维尔这么一说，其他几名内应顿时都是一副羞愧万分的模样。
那可是异端审讯考验啊！
什么断臂，切下面喂自己，找一帮基肉大汉这样那样处置，整个过程要几天几夜。
正常人经历过全流程之后，恐怕连最基础的三观都无法保持，那位大人居然还能保持清醒。
想必，唯有对永恒之火最为虔诚的信徒才能做到这一点吧。
我们居然会对这样的圣徒产生怀疑，实在是太不该了。
一念及此，几个内应立刻开始行动，分别通过不同的魔法通讯渠道向其他人传递情报。
刚过去没两分钟，就听维吉玛皇宫南城，忽然响起一声剧烈的爆鸣响。
“轰隆隆———”
恩希尔蓦的抬起头。
爆炸声近在咫尺。
耶格尔立刻贴近恩希尔，顺手将玛格丽塔隔离开。
博尔奇比耶格尔动作更快，极迅速的一步瞬移到韩白衣面前，警惕做护卫状。
“陛下！是魔法炸弹！”
“皇宫南城城墙被炸塌了，宫卫有许多死伤，现在正在向那一侧调集人手。”
往常一直跟随在恩希尔身边的老太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声音不算小，旁边的韩白衣也能听得很清楚。
恩希尔眉头一皱，声音冷漠的呵斥：“谁让他们变动的？让宫卫缩紧防护圈，卸掉今天守宫指挥的调兵权，换其他人上，剩下的人搜查皇宫里还有没有魔法炸弹。”
下令果决而迅速，一环扣着一环。
“是，陛下。”老太监俯身答应，“另外，为了您的安危，还请您移步到内殿。”
“不需要。”
恩希尔甩手拒绝老太监的建议，缓缓向坐在沙发上没动地方的韩白衣抚胸鞠躬。
“这偌大皇宫里，除了先生您的身边以外，想来也没有什么更安全的地方了。”
韩白衣默默放下手里的汇编总集，微笑道：“那么，这就算你的第一个交易要求了。”
“先生，我说过，在尼弗迦德境内，您可以提出任何在我能力范围以内的要求——哪怕是要我的皇位。”
恩希尔的姿态依旧摆得很低，但却并不卑微，
“另外，我的性命在您眼中也许确实如鸿毛蜉草般轻微，但是，却也不是区区落脚的地方与几车异怪内脏能比得上的。”
“您完全可以索取更多。”
前提是，你能保得住我的命。
恩希尔保持着微微鞠躬的姿态，却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博尔奇则是对此洞若观火，可看着自家先生那平淡的微笑表情，便知道他早已看清了一切。
先生只是懒得说。
蓦的，守在恩希尔身边的耶格尔拧过头，朝着门外的方向看去。
“近了。”
五指搭在剑柄上。
......
......
......
高大厚重的维吉玛皇宫城墙，在魔法炸弹的巨大威力下，如沙土般脆弱坍塌，地面上现出一道直径超过百米的巨大爆炸坑。
周围到处都是焦黑痕迹。
“噗......咳咳咳。”
爆炸坑中，一道人影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抖落无数沙尘。
艰难的从地上直起身子后，就能看到他背后像是被什么东西削去了一层，露出血红焦黑印迹混杂的巨大伤口，身上的铁甲在高温下几乎熔贴在了身上，他却没有丝毫感觉，仿佛连痛觉都失却了。
他跪坐在地上，手里紧紧握着弯曲的剑。
“守宫师团！”那焦黑的人影顿了一顿，嗓音几近嘶哑，“还活着的，站起来！”
呼喊了一声，场中除却爆炸余下的热风呼啸以外，再没有其他人回答。
远远向身后看去，似乎能模糊见到向这边奔过来的宫卫人影，视线里满是重影。
耳朵里也全是嗡嗡的响。
“怜悯世人吧，永恒的火焰。”
正茫然间，脑子里却忽然传来一声莫名其妙的声响。
仿佛万千人齐齐颂扬。
那男人缓缓抬头，就见到一个相貌平平，甚至头顶完全秃了的白发老人站在他面前。
满是褶皱的手掌，轻轻抚摸他焦黑的头顶。
声音如慈父般温暖。
“纯洁无上的火焰，治愈我们的心灵。”
那老人一手握在胸前，一手抚摸着地上男人的脑袋，而后便抬起手，与他擦肩而过。
甫一走过，就见地上那男人的脑袋整个燃烧起来，如同最耀眼的火炬般，毁灭一切。
“敌袭———”
有卫兵从望楼上看到这一景，用力的敲着铜钟呐喊，守卫皇宫的士兵纷纷向着这个方向聚集而来。
然而，那老人却是一副平和慈祥的姿态，双手握在胸前，微微低着头，每走一步，都在青石砖地面上留下一道深刻的焦黑燃烧脚印。
火焰生生不息。
似乎是看到有年轻的生命在自己身边逝去，那老人长长叹了一口气，竟仿佛走在朝圣路途上的信徒一般高声诵唱起来。
伴随着那一声声虔诚的诵唱，一路上向着那老者靠近的所有城卫，竟然都仿佛人形自走煤炭一样，从内而外的燃烧起来。
望着那虔诚诵唱，周围无火自燃，地上一片焦黑，宛如地狱般的景象，忽然有人认出了最中央的那个老人。
“是圣眷者！”
“快！快带陛下离开！”
“撤退！”
【415】我明白了
“圣眷者！”
“是永恒之火的圣眷者！”
“快点撤退，保护陛下！”
在宫卫副指挥的大吼声中，原本呈线状包围向外冲去的宫卫们立刻停了脚步，手持武器远远的望着宫廷里漫步着的秃顶老人，踟蹰不前。
宫卫副指挥紧皱着眉头望向远方那老者，手里紧紧握着剑。
滑腻的汗渍感自手心传来，连握剑的力道都弱了三分。
永恒之火，
圣眷者。
作为瑞达尼亚的敌人，尼弗迦德士兵们当然清楚这两个词语组合在一起代表着什么概念。
圣眷者，神明眷顾之人。
在这神明不显的年代，这些整个教派中极少数能与神明直接沟通的人的实力无法用单一的职业等级衡量，在无法与神明沟通之时，他们甚至可能连低阶职业者都不如。
但是，一旦他们被挖掘出这种才能，可能一夜之间，圣眷者们就会远超强大的传奇职业者。
至于具体的实力上限，就要看他们能得到多少神明所赐的眷顾了。
而这位行走在宫廷里，仿佛沿着河边散步般悠哉清闲的老人，就是永恒之火的圣眷者之一。
因为神明的眷顾同样有限，他们每使用一次都会消耗神明的宠爱与耐心，所以除非到了整个教派的生死存亡之时，这些圣眷者大都在自家教派总部里祷告修行。
之前在尼弗迦德与瑞达尼亚的战场上，士兵们也仅仅见过一次来自永恒之火教派的圣眷者而已。
然而，仅仅是那一次，就让所有经历过，并侥幸活下来的士兵们，一辈子都无法忘却来自‘圣眷者’之名的恐惧。
那根本就是行走在地上的神明。
“该死！”
恩希尔听到来报，拳头重重在桌上一锤，而后便略有些忐忑的看向韩白衣，咬牙切齿的问。
“先生，如果我想请您摧毁整个永恒之火教派，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韩白衣略一感应了下外面来人的能量波动，级别相对普通人而言很高，但是比博尔奇还差一些。
安全肯定是有保障。
但是要毁灭一整个教派的信仰......
好像很麻烦。
于是，他看着恩希尔微笑：
“你付不起。”
恩希尔一怔，而后默默的低下头。
心中思索。
确实，既然这位先生都存在，那就说明其他神明，无论是梅里泰莉女神还是永恒之火，肯定也是存在的。
如果要拔除整个永恒之火教派的话，就相当于要毁灭一个神明在地上的信仰根源。
就相当于要和一个神明直接作对。
作为凡人的我，哪怕统一了整片大陆，恐怕也担负不起这样的代价。
但是永恒之火竟然敢直接冲进皇宫对我下手，如此行为，若无法遏制，未来如果无法付出给这位先生的代价，我一定会死。
必须要拔除他们。
只不过，该用什么对抗永恒之火？
教派......
神明。
恩希尔思索间，脑中忽而如电光闪烁，蓦的抬起头看面前的韩白衣。
唯有神明，才能对抗神明。
唯有教派，才能对抗教派。
只不过，看这位先生的样子，他似乎并没有在下界布施信仰的意思。
不，不对！？！
恩希尔怔怔的看着韩白衣那平淡眉目，望着他的眼神里像是带着笑意，仿佛正在等待着什么。
我明白了。
果然，神明就是神明，早在一开始，他就看穿了我的一切心理与需求。
——依附神明，这本就是我自我保护唯一方法。
他一定早就料到了这一点，甚至连这个永恒之火的圣眷者都在他的算计之内——所以，他是在等着我主动提起为他组建教派的事情。
这样他才能既不降低身份，又能获得对神明而言十分有用的下界信仰！
毕竟，我所拥有价值最高的东西，既不是军队，也并非权力，而是这大半个陆地上千千万万的人与信仰。
原来如此！
恩希尔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怪不得，我就奇怪他为什么会为了小小的几车异怪内脏来到我这里。
他一直在等着我进行选择吗？！
凡人的智慧，果然无法与神明相媲美吗......
想到这里，恩希尔深深的点头。
“我明白了，先生。”
“我会把这件事吩咐下去的。”
“？？？”
韩白衣一怔。
他明白什么了？
韩白衣身后的博尔奇也是一怔，但是他先是转头看向宫外的圣眷者，再回想了一下刚刚两人之间的对话，脑回路在韩白衣这深藏不露的高深形象影响下，莫名其妙的就与恩希尔对接上。
‘原来如此！’
‘我也明白了。’
博尔奇面色先是一紧，而后看了看恩希尔那副凝重思索的模样，又看了看韩白衣那不变的平淡表情，心中不由感叹。
‘虽然是凡人，但这男人真不愧是以常人之身，统一了大半个大陆的人。’
‘竟然只用短短几句提醒，就明白了先生的授意。’
‘他虽然付不起让先生与其他神明直接冲突的代价，但是，只要他为先生建立了遍布整个尼弗迦德的教派，那先生的利益从某种情况下就与整个尼弗迦德捆绑在了一起。’
‘这样一来，他自然就得到了免受永恒之火困扰的特权！先生与恩希尔就相当于站到了一艘船上，二者共赢。’
念及至此，博尔奇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韩白衣那云淡风轻的表情，心中不由叹服。
‘原来，先生早在见到恩希尔的时候，就已经将一切都计划好了吗？’
‘高啊。’
一旁的玛格丽塔看着二人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又看看对面的韩白衣一脸云淡风轻，有些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是，这个年轻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只不过......
你们到底明白什么了？
玛格丽塔心中疑问深重，却不敢有所表现，生怕城府不够被人看出来。
没想到，自己与他们之间的差距如此巨大。
一想到这里，玛格丽塔便不由得更小心了几分。
韩白衣则一脸莫名其妙的看了俩人一眼，不知道他们又达成了什么共识。
“博尔奇，你先把那个老头解决了吧。”
“是，先生。”
博尔奇眼中的敬畏愈发深重，不敢有所怠慢。
而后，就见他直起腰杆，大步向门外走去。
宫卫们大都战战兢兢的望着门外的老头，不敢前进一步。
见有人从里面出来，圣眷者静静抬头，望向博尔奇的方向。
“异种族么？”
说着，就见圣眷者身上宽松的白袍在风中飘舞，浑身燃起火焰。
“为了唯一的永恒之火。”
话音刚落，原本还缠绕在他身体周围的火焰蓦然蓬勃，仿佛往煤气罐里泼了一盆沸腾火油，陡然炸开。
“轰———”
剧烈的焰火带起一阵常人难以抵抗的强劲冲击，令面前的所有宫卫都是一阵不稳。
站在最前方的博尔奇却是一动不动，双脚牢牢印在砖石地面里，身形膨胀着撑开衣物。
整个身体由刚刚的一米**膨胀到将近三米，本就足够强壮的身躯横向发展，呈倒梯型。背部肌肉迅速挤压，一双金色的翅膀缓缓展开，浑身披上仿佛甲片似的金鳞。
双眸呈暗金色竖瞳。
四目相对间，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宫卫副指挥看着这一幕，先是本能的想要后退，而后，就见面前的画面蓦的模糊了一瞬。
“砰———”
整个庭院都被一阵剧烈的冲击掀起，爆开一团直冲天际的气浪，耳朵里的巨响像是要撕裂大脑。
无可抵挡。
【416】牺牲与降临
只眨眼间，二者对撞中爆发出的空气激波便如同水中涟漪般扩散开，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汹涌如海啸激涛。
圣眷者依旧是那副慈祥、温和的平淡模样，双手抚在胸前，低垂着眉目。
然而，就在博尔奇冲袭过来的那一瞬间，眉眼陡然狠厉。
“轰———”
火焰在冲击的推进中扩散，如同一道绽放的光环，硬生生抗住博尔奇这头传奇金龙的正面对撞。
看似老迈的圣眷者朝着博尔奇的方向伸出手，口中发出几近嘶哑的怒吼：
“没有人，”
“能阻挡永恒之火！”
“更没有人，能阻挡炽热希望的降临！”
博尔奇裹挟着风浪砸在火海里，金色的鳞片映照着火光，熠熠生辉。
半龙状态的身体里蕴含着无穷大力，远超寻常人类传奇职业者的力量扩散开，一拳砸在火焰中央。
“砰！”
空中先是爆出一声闷响。
而后，就见那火焰光环中心处，洞开了一道直通中门的大口。
圣眷者双眼一瞪，包裹着干瘦身体的宽大白袍在对撞的冲击下猎猎飞舞，额头上本就层叠的褶皱变得更深了几层。
似乎十分惊愕。
还不等他有所反应，就见博尔奇裹身撞入其中，连攀附上身体的火焰都没能阻挡他的脚步，指掌锋锐如刀，斜向着圣眷者的脖颈劈斩而去。
博尔奇眼神冷然。
而后，就听耳边响起‘咚’的一声对撞响。
圣眷者老头举起干瘦的臂膀，就那么直直的挡下了博尔奇砂锅大的手刀，没有一丝摇晃。
“为了，永恒之火。”
似乎是听到了信仰的低喃，看上去约莫**十岁，实际年纪肯定更大的圣眷者身体先是一震。
而后，就在一种博尔奇无比熟悉的特殊能量灌注下，猛地从一个一米六不到，身材干瘪枯瘦的小老头儿，膨胀成了足有一米九八，浑身肌肉紧绷结实，将宽大的白色长袍撑成半袖上衣的全输出版龟仙人。
一直坐在客厅里等待结果的韩白衣一怔，忽而向战场的方向看了一眼。
如果刚刚他没感受错的话。
那种波动，
好像是......灵机？
“轰———”
又是一击对拳。
手肘与手肘相撞，骨肉交错互碰间隐约甚至能听到交错的澎湃心跳，博尔奇额头浮起青筋，连带着肌肉表面的鳞片都随之凸起，心中却是止不住的惊愕。
这是博尔奇第一次与圣眷者交手——他本就极少与人类产生交集，更别说是战斗。
然而，仅仅是这么几秒的接触，他就能明确感知到，面前这个圣眷者的生命本质，其实只是一个极普通的低阶职业者。
但是，在获得了所谓神明的眷顾之后，这个低阶职业者却能爆发出相当于正常传奇职业者，甚至更高一层的速度、力量、魔力。
这就是，所谓信仰的力量吗？
神明，
信仰。
明明还身处于战斗过程中，博尔奇脑中却止不住的泛起韩白衣的身影，以及他出现时，那根本无法令人提起反抗念头的奇迹景象。
“咚！”
如同树根般虬结的壮硕肌肉推动着手臂，一拳砸在面前这头半龙人的金下巴上。
圣眷者微眯着的老眼微瞪。
中了！
不过，还不等他心中泛起成功时应有的欣喜，耳边便忽然传来一声响。
“咔。”
手腕忽的被一只爪子牢牢握住，发出清脆的骨裂声。
圣眷者的面色一变。
一个三米多高，另一个将近两米的两个肌肉壮汉就这么在近乎负距离的接触下四目相对。
口鼻里尽是灰烬、血腥、烧灼焦糊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省省力气吧，你身上应该有我们先生想要的消息。”博尔奇面色冷淡，一把扯起圣眷者的臂膀扭过，死死握住他的喉咙，“没准还能保下一条命呢。”
确实，被所谓的信仰强化过的圣眷者实力甚至能超过那些传奇职业者。
但是，与他还差得远。
“你以为你赢了吗？！”
圣眷者在近乎扭断臂膀的痛苦中狰狞着面孔，体温不断升高，五官几乎纠缠到一处。
低吼出的声音几近相叠，与刚刚的声线判若两人，仿佛连声带都被烧断了半截。
博尔奇微微皱眉。
面前的圣眷者却是疯狂的扭动身体，连臂膀被扯断都不顾，浑身都好似被火焰点燃。
原本就满是褶皱的皮肤，好似热煤表面脱落的灰烬，在蒸腾的高温裹挟下，化作一片片飞灰。
连博尔奇被金鳞包裹着的巨爪都感到一股令他难以忍受的炽热刺痛。
这股力量，明显超出了这个圣眷者所能承受的范围。
圣眷者却全然不顾自己正在消亡的身体，口中不住的吼：
“点燃希望的永恒之火，”
“照亮前路的永恒之火，”
“将一切面前之敌化作灰烬。”
全身几近焦黑，身体表面仿佛岩浆般流淌着一道道炽热红线。
“牺牲！一切！”
炽热的红线遍布全身上下。
肌肉、骨骼、脏器。
尽数碳化。
圣眷者却依旧保持着诵念到最后一刻的姿态。
博尔奇在难以遏制的刺烫感中放开双手，看着面前这已然化作焦炭的尸体，心中却不知怎么，蓦的升起一股无法抑制的危险感。
有什么要来了。
博尔奇抬起头，望向天空极远处。
坐在客厅里的韩白衣也皱起眉。
在他的灵目中，一股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巨大复杂灵机团，不知何时忽然透过了他之前突破过的世界薄膜，出现这片皇宫正上方。
那复杂的灵机团并非人型，也不是什么呈生物态的具体形象。
如果非要描述祂代表的概念，
大概是热。
炽热、燃烧、如同火焰般的终结与毁灭。
这种感觉，与韩白衣所使用的平和灵机完全不同。
如果非要说的话，大概更近似于妖化之后的灵机。
妖化灵机？
神明？
韩白衣眉头皱得愈发深刻，却没有轻举妄动。
他看向外面。
而后，就见那天空上的巨大怪异灵机团，缓缓的向着地面上圣眷者的焦黑尸体，伸出一条由纯粹灵机构成的触手。
自上而下的渗入其中。
韩白衣用灵目默默的看着。
那灵机虽然混乱，虽然怪异，但是却与韩白衣所做的一样，能将自己的灵机赋予他人。
甚至是个死人。
“咔嚓......咔嚓......”
已然完全焦黑的圣眷者尸体中，忽的传来一声声清脆的响。
“砰。”
一条白皙细腻的手臂蓦的从圣眷者焦尸中伸出，穿透了薄脆的焦黑尸体表面，而后向一侧划开。
“咔咔咔......”
高大壮硕的尸体，就这么随着这条手臂的随意一划轰然倒塌，如同散架的积木一般。
一个身材高挑的赤发女人从他身体里走出，双目茫然的看着周围。
身上裹着火焰编织的连衣短袍。
她看着面前的博尔奇，手中延伸出一柄由火焰构架而成的长剑。
剑尖直指他胸口。
“你的生命之火，即将熄灭。”
“凡人。”
【417】精神小火
神明!
博尔奇先是一怔，而后看着面前身材瘦小，气势凛然的女人，竖瞳止不住的高度紧缩。
心中立时定下判断。
不过，让他得出结论的最主要原因，还是这女人身上那与先生一般无二的特殊力量。
是叫......零几吧？
还是叫他神力吧！
只是，相对先生身上那纯粹、平和、仿佛能融入万物的神力而言，面前这女人身体表面浮现的能量简直就像大杂烩一样。
混乱、暴躁、愤怒、燃烧。
仅仅是刚一触碰，就让博尔奇有种精神被点燃的异样错觉。
“你的生命之火，即将熄灭。”
“凡人。”
博尔奇忽然惊醒。
然而，就在那女人说话的瞬间，她手中持有的长剑猛地刺入了博尔奇的胸膛。
“噗。”
燃烧着的长剑如同切豆腐般贯穿了比钢铁更加坚硬的金色鳞片，如同钢筋绞合而成的肌肉被那包裹着灵机火焰的剑锋轻松穿透，笔直刺到背后。
那女人保持着双手握持剑柄的垫步出剑姿态。
剑锋上暗金色的沉重龙血，在灵机火焰的燃烧中升腾，气化。
赤红的眸子向上抬起，直视着博尔奇的双眼。
只是略微一瞥，眼中就仿佛有赤红的火炭在燃烧，刺痛双目，笔直扎进大脑。
“轰———”
巨大的冲击力如同浪涛般透过他健壮的躯体，金色的鳞片在这力道蹂躏下如同脆弱的陶瓷瓦片般齐齐破碎，绽开一道接着一道的裂痕。
耳边甚至能隐约听到体内内脏破裂的闷响。
半龙人状态的壮硕身躯在磅礴的冲击下在地面上犁出一条足有数十米长的深深坑道，砰的一声砸进墙壁里，被砖石掩盖。
全身都在随着这蓬勃的灵机火焰熊熊燃烧，哪怕是金色的鳞片，都在这灵机火焰中逐渐赤红、焦黑。
“禁锢于命运的凡人啊......”
“永恒之火的光芒，将为你照亮前方的路。”
“吾乃映照希望的火焰，黑暗最巅峰的晨曦微光，淹没大地与海洋的炽热毁灭，屹立在山巅的最终者——永恒之火。”
韩白衣听了这么长一串称谓，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脑子里止不住的仿佛回忆起当年把薄被当披风系在身后，戴着不合头的墨镜，以一介小学四年级强者之身堵在小学校门门口挥舞小号铁碎牙迎接一生之敌的模样。
那从圣眷者体内降临而出的女人举着长剑，指向博尔奇的方向。
明明从她口中说出的是从未听过的语言，可不知为何，所有人都能听明白其中的意思。
她与其说是在说话，不如说是在用灵机将内心的想法扩散开，让所有接收到这灵机的人被动读取内在信息。
手法很巧妙，但是那作为载体的灵机，却莫名的让韩白衣感到一种来自骨子里的厌恶。
甚至于恶心。
只是，那‘女神’却没有注意到韩白衣，而是朝着博尔奇的方向走去。
“能接下神明的一剑，你应该感到骄傲，凡人。”
永恒之火女神走到博尔奇的废墟前方，举起那赤焰长剑。
“永恒的火焰，是希望，亦是毁灭。”
“现在，慈爱、胸怀广博的火焰向你敞开胸怀。”
“凡人，你是要选择拥抱希望，奉献你的信仰而活，还是选择在最炽热的毁灭中死去？”
碎石堆积的废墟中，
一片静谧。
对面的女神眼神茫然，眉头却不自觉的皱起。
“凡人，”
“我能感受到你蓬勃的生命。”
“你是在藐视我的存在么？”
石堆里依旧没有反应。
二人之间保持着一种诡异的静谧。
见到博尔奇如此反应，那女神微眯着双眼，高高举起手中长剑：
“看来，你是要顽抗到底了。”
“那便带着你的执着与愚蠢去死吧！”
正说着，永恒之火女神突然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两下，
一双茫然的眸子蓦的变得锋锐如刀一般。
浑身火焰陡然升腾，赤红的长发如扇般旋转，带着一股沛然而不能当的气势扭头看向身后。
“是谁，允许你触碰神的躯......”
“啪。”
火女神话还没说完，整张小脸顿时被一只大手牢牢握住。
五根指头几乎深深扣进脸颊肌肉里，正在唠叨没完的小嘴被硬生生握成了o型。
高举在半空的长剑被这么大力一拧直接贯得飞出去，永恒之火女神就这么被一只手拎起来。
小火女神：？？？
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韩白衣透过火焰握住她脸颊的手掌。
确切的说，是包裹在手掌上的纯净灵机。
与此同时，一股近乎世界般沉重的巨大压力骤然落在她身上，无论是灵机还是身体力量，全部被这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庞大压迫感磨灭，全身近乎瘫软。
瞬间解除全部战斗力。
如果不是韩白衣牢牢握着她的脸颊拎起来，不太精神的小火女神现在没准就得软在地上了。
跟被下了药似的。
“喔喔喔喔喔喔......”
小火女神被握住的小嘴像缸里快死的鱼一样一开一合。
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多大的人了？”
韩白衣的巴掌一下一下拍在小火女神的大额头上，声音又清又亮。
“啪。”
“还这么中二。”
“喔喔喔......”
“啪！”
“还敢乱动！”
“喔喔！”
“啪！”
刚刚还装得两眼茫然，一副超然于尘世模样的小火女神顿时被拍得眼眶通红，瘫软的身子轻轻抽搐着，不知道在干什么——可能是象征性的挣扎两下。
“打架就打架，国家宣战之前的名义宣称那是为了加强动机，你这种神棍凑什么热闹？”
“还神？”
韩白衣嫌这脑门有点硬，拍了两下就没再继续，随手把小火女神扔在地上，换了个面又用力拍了一下。
“神个屁。”
身为生在新冲国，长在国旗下，早早就接受了社会主义唯物思想教育的社会主义新世代接班人，韩白衣打小就不信神神鬼鬼这一套。
这种情况，直到他上大学时才因为空间的各种金鱼、杨菩萨被打破，在考不过的情况下勉强抱了下佛脚，其他情况下基本视之为旧时代糟粕。
受到了莫大侮辱的小火女神被扔掉之后，就惨兮兮的缩在地上，似乎是在这一瞬顿悟了如果无法抵抗就要学会享受的真谛，死猪似的趴在地上不起来。
“起来。”
“要我拉你么？”
“自己动！”
似乎是因为这小火女神身上那股令人感到厌恶的怪异灵机，又想到现世的妖化灵机，韩白衣的态度明显有些暴躁。
似乎是听出了韩白衣话语中的怒意，趴在地上不动的小火女神勉强在巨压下支起身子。
正对着地面的脸庞上，满是难以遏制的惊恐表情，刚刚那双茫然的漆黑大眼睛，瞪得那叫一个炯炯有神。
她深深咽了口唾沫。
见到小火女神有所动作，韩白衣蹲下身，稍微压了压心里的火气，把她的小脸拧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现在，碾碎一切旧时代糟粕印迹，清洗思想与卑微的旗帜，大地与人民的脊梁，高立于赤红英雄之血下的最终社会继承人，也就是我，要问你话。懂吗？”
小火女神看着韩白衣那副冷漠的模样，再听那一连串长长的称谓——虽然从没听说过，但是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模样。
韩白衣虽然嘴上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但他还是学着小火女神临时编了个测谎仪都测不出问题的大实话。
仔细一想，他的身份简直太特么高贵了。
“哼，窃取神力与神名的凡人！我从没听说过有叫这个名字的神！”
地上的小火女神突然从刚刚的震撼中反应过来，恶狠狠的瞪着他，
“你什么都别想从我身上得到！”
【418】交易
“错了错了错了错了！！”小火女神一脸崩溃的趴在地上大喊大叫，像个泥鳅似的一弹一弹，“我什么都说！”
“求求你！别吸了！”
小火女神一脸恳切，一副可怜兮兮，就差给韩白衣磕一个。
“我就剩这么点，你再吸、再吸就真的一点都没有了啊！”
刚刚被皇宫卫队从石堆里挖出来的博尔奇一脸木然的看着面前这个被铁链捆住的火红色大泥鳅，
面部肌肉僵硬。
他脑中止不住的回想起刚刚所面对的那一剑。
霸道、恣意、狂放、无所顾忌、一往无前。
那一剑中蕴含的意念，简直就仿佛一位举世无敌，屹立在剑道之巅的传奇剑圣极尽毕生之力抱着必杀之念刺出。
再一低头。
不太精神的小火女神一脸尴尬的抬起头，朝他露出一个勉强到极点的讨好笑容，大概是希冀于他帮忙说点好话。
博尔奇果断的扭头。
不，这不是刚刚那个用大宝剑插我的女神。
认错了，告辞。
韩白衣则是蹲在不太精神的大泥鳅身边，毫不顾忌小火女神地形高度复杂的高挑身材，散发着微微灵光的手指轻轻在她腰上戳了一下。
【灵机+3200】
攀附在腰间的火焰陡然消失了一截，小火女神两眼猛地瞪大，身形扭动的幅度更大了几分，一副要了亲命的模样。
“都跟你说别吸了别吸了！老娘总共就这么点神力，你知不知道失去了神力源头的极微弱神明过得有多辛苦！知不知道我为了这点低转化率的垃圾信仰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你再吸我可就连衣服都要没了啊？！”
小火女神的声音里几乎带着哭腔。
韩白衣听了前半截，本来是想停手，但听到最后一截。
嗯！？
你要说这个我可就精神了。
不过小火女神不愧是活了几千年的存在，看眼神认色批的本事简直一绝，在见到韩白衣反应的瞬间就开口反制：
“这具身体时我用神力凝聚成的圣体，形态是固定的，衣服也包含在形态范围之中。”
“你要是把我的衣服吸没，那这形态肯定直接崩溃，你什么都别想知道。”
韩白衣眉头一皱，终于住了手。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明知道手办裙子底下是榫接活动结构，还要硬生生把固定裙装掀开，以此满足自己无聊好奇心的小男孩了。
只不过，没想到灵机居然能做到这种事情。
是她独有的能力？还是所有人都能用灵机开发出类似的用法？
这个女人又是什么东西？
她为什么也使用灵机？
信仰对她们而言有什么作用，能否应用到他的灵机体系里？
对这个世界的生物而言，她们又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灵机是什么？这玩意究竟该如何正确使用？
看着面前这个红色的大泥鳅，韩白衣只觉自己脑子里的一堆问题竟不知从哪问起。
韩白衣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低声问出最好奇的一个问题：
“这衣服真的不能......”
“真的不能撕！不信你掀开看看，里面都是空的，我自己幻想捏造这具身体的时候都没画上，真的什么都没有！”
小火女神抢答。
韩白衣感觉自己可能受到了深深的误解，换了一个问题想要亡羊补牢：“那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生物？还是意志思念体？”
正经的碳基生物身上可不会长出明显经过高精度雕琢镂刻的工业丝绸制品。
不正经的也很难长得这么有技术性。
听到韩白衣的问题之后，小火女神看着他，反倒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仿佛回忆起什么一样，表情平和。
“大概，只是存在吧。”
“说明白点。”
韩白衣没太听懂。
小火女神在脑中汇总信息，在心里斟酌了一下词句，循循善诱道：
“您知道信仰是怎么产生的吗？”
韩白衣瞥了她一眼，
“知道啊。”
“首先，找个智商勉强过得去的坑货用一种模棱两可的说法忽悠一群傻鸟，建立一对多、一传多的信仰推销制度，像病毒一样在这过程中不断补充完善推销制度并建立新的制度，顺带对之前的bug缺陷进行补充说明......”
“咳咳！我们还是直接跨越过程，进入到精神干涉物质这一层面。”
韩白衣还没叙述完宗教信仰的基础原始积累，就被小火女神一脸尴尬的打断。
这种东西虽然大家都知道，但是毕竟好说不好听不是？
“简单来说，所谓神明，就是达到一定基数与精神能量的信徒，以共鸣式统一信仰的方法，凭空捏造出来的概念。”
小火女神被牢牢捆住，趴在地上侃侃而谈。
“只不过，由于这种信仰的高度集中性，从而达到了化假成真的效果。”
“在真实与虚假之间，有着一层被我们成为‘源头’的薄膜。”
“这种神力，就是我们在突破那一层源头时，所获得的力量。”
“至于这些信息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因为这些都是自我诞生以来就出现在我印象中的记忆。”
“那与这股力量有关的信息呢？”韩白衣略微皱眉，人类与这些神明获得灵机的方法完全不同，都是要靠自己觉醒，“你身上的灵机为什么会如此混沌？你往里面塞了什么？”
“你称我的神力为......灵机？”小火女神翻过身，仰躺在地上，一脸严肃的看他，“说起来，你身上为什么也会有神明的力量？”
“而且，你的自我居然没有被‘神性’吞噬？”
“奇怪。”
韩白衣敏锐的抓住关键词：“神性？吞噬？什么意思？”
他忽然想起之前所知的‘拉普拉斯妖化理论’。
拉普拉斯妖，本身就是以全知而不全能的假定存在。
若是不论及能力，全知的拉普拉斯妖，似乎还真就和神明没什么差别。
“神性当然就是神性啊。”小火女神一脸理所应当的说着，“神明所使用的力量，自然带有神明的烙印，从‘源头’出现的力量，本身就会拥有其性质。”
“就像我的神力中带有毁灭、燃烧的意志，那我就成为了永恒之火，带有其他力量自然也会变成其他神明。”
“神明随神力性质的改变而改变，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么？”
“神明，被神力改变？”
韩白衣默默的重复着这句话。
隐约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又好像没有。
他没有深入纠结，韩白衣清楚自己不是什么智者，太在意反倒容易钻牛角尖。
“所以说，你的神力是因为能量本身而变得这么浑浊？”
“当然不是。”
小火女神一口否定，
“真正纯粹的神明，怎么可能拥有纯粹的自我思考能力？”
“这神力的浑浊，是因为我们既想要使用这全能的力量，又想保证纯粹的自我意识，这才将信徒的思念和祈祷化成的精神力融入神力里，借此对抗自己的神性。”
小火女神一脸我果然很聪明的得意模样，
“唉，你都不知道那些完全被神性侵蚀的神明过得有多惨！一个个待在外面，连动都动不了。”
“最后啊，不是因为神性过强导致自身存在崩溃，就是神力爆发，把自己都炸得稀碎稀碎的。”
“啧。”
韩白衣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按照她的说法，信徒的精神汇聚共鸣，再加上从‘源头’流出的灵机，就组成了神明。
只不过，这灵机本身拥有意识，就像现世的人们会被妖化侵蚀一样。
——这个世界的神明，也同样会被这股力量侵蚀。
只不过，他们被侵蚀之后的状态，与妖化完全不同。
非要比喻的话，灵机就像是一具自我意识微弱，无法自我操控的身体，信徒们的信仰汇聚出的人格，则是一个外置控制器。
正常情况下，这个身体时被控制器所操控。
但是，如果身体变得强壮，就会诞生属于自己的意识，这种意识的存在会危及控制器的操控能力，最终导致失控。
这种失控，也就是小火所谓的‘神性侵蚀’了。
而他们的应对方法，则是用信徒的精神意志，压制灵机中的妖化意志吗？
姑且也算是一条对付妖化的方法。
韩白衣低下头看她，小火正目光炯炯的仰躺在地上看他。
“你倒是很上道。”
“不过......这应该只是你降临的一具化身吧？这些信息的流传度难道很广么？你说的这么痛快，我不是很放心啊。”
“其实......”小火女神被捆住的身子扭了两下，还有点不太好意思，“我就想问问，你的神力，能不能分我一点？”
“就一点点！”
韩白衣蹲下身，看着躺在地上满脸羞红，身体还止不住扭动着的小火女神，忽然露出一个纯洁善良的真诚微笑：
“想补魔？”
“那，我们做个交易吧？”
【419】相对的信任
在完成交易商议之后，小火女神就一脸红晕的包裹着体内那一滩属于韩白衣的纯净灵机，化作一道赤虹消失在天际之间。
韩白衣远远望着她消失的方向，一副大贤者似的出神模样。
被小火女神插进石堆里的博尔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韩白衣背后，一脸的疑惑：
“先生，您为什么要放她走？而且还要求她加大审判异端的力度？”
“那些女术士和异种族是否对您有不敬之处？要不要我去跟他们讲讲道理？”
博尔奇贴在韩白衣身后，高大的身躯略微弓着，挨得很近，虽然表情十分严肃，但莫名的就给人一种非常狗腿的感觉。
韩白衣瞥了博尔奇一眼，目光不经意的扫过他身上的泥土，以及那道被小火插了一下，看上去十分严重，实际上都特么快愈合了的焦黑穿刺伤口。
嘴角一抽。
亏他还以为自己遇到了个老实人！
刚刚打架的时候韩白衣就发现了，博尔奇这货被一剑插进土里的瞬间，那一身磅礴浑厚的生命力连半分都没有减退，甚至还因为突然的创伤刺激变得更激烈了几分。
但是，这怂货却直接顺着小火的力道‘啊’的一声就自己撞进地里，装成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
甚至连小火女神自己都看出来了，他还在地里装死——要不是灵机扫描之下方圆几公里对韩白衣而言没什么秘密可言，他没准都信了！
韩白衣转过头，正对着博尔奇，看着他那一脸忠心耿耿，仿佛一切谏言皆发自内心，一副随时能为主公您肝脑涂地的模样，忽然想到什么，嘴角一挑。
“不，不用。”
“我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我能相信你吗？博尔奇。”
博尔奇先是被韩白衣的目光盯得有些心虚，只能厚着脸皮硬抗，直到听到这句话，才一脸恍然——原来是自己误会了，先生这是要重用我的意思啊！
“您当然可以相信我！”博尔奇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指天画地，恨不得剖开肚子把里面那颗小心心都掏出来给他看，“您是知道我的，我们巨龙的传统就是唯有金钱与信仰不能背叛！”
“对我而言，巴哈姆特已经是昔日的过去式，唯有您才是我真正的信仰。”
“那好。”韩白衣目光严肃的看着他，一本正经的忽悠，“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吗？”
博尔奇抬起头，一脸茫然的摇摇脑袋。
“是为了追溯一种特殊的力量。”韩白衣一边想一边编，“那是一种能够以灵魂的形式跨越时空，死亡后却不会伤害本体的特殊投影形式。”
“之前我第一次与你见面的时候，就是追溯着那股力量而来，没想到，那次遇见的又是投影。”
博尔奇听着听着，心里忽然有点后悔自己答应的太早了。
什么跨越时空，死亡之后不会伤害本体之类的，一听就很厉害，要不还是装成重伤吧。
一边这么想着，博尔奇一边不动声色的改变自己的状态，装成一副外强中干，强撑着奄奄一息的身体，随时准备为先生献身的模样。
“最让我气恼的是，这居然还是一群最高也就传奇等级的凡人所创造的投影方法。传闻，在这片大地上，这群凡人被称作荒野魂猎，也叫......狂猎？”
“另外，因为我身上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所以奖励只是一个能随我一起跨越世界的随从名额......”
“先生！”
奄奄一息的金龙嗖的一声从地上蹦起来，那叫一个龙精虎猛。
“还请安坐！”
“一切，就交给我吧！”
博尔奇听到‘最多传奇’、‘凡人’、‘名额’这几个词，毫不犹豫的大包大揽起来，一副随时准备慷慨就义的样子。
韩白衣见到他这幅模样，作出一副有些犹豫的表情：
“要不然，还是再问问希里？她毕竟有穿梭时空的能力，而且我记得之前，狂猎好像就是在找她？”
“先生！”博尔奇满脸肃然表情的看着韩白衣，“希里她还是个不到一百岁的孩子啊！”
“虽然她身负时空之力，但是她的实力实在不足，那狂猎若是真的拥有穿梭空间的力量，希里遇到了他们，那就是九死一生！”
“那些狂猎的确一直在寻找希里的踪影，她一出现，肯定立刻就能找到那些狂猎，不过那也仅仅是他们的投影而已。”
“所以，这一重要的使命，就请让我来担负吧。”
博尔奇面容肃穆，声音低沉，语气里几乎带着一丝赴死般的沉重。
“那......”韩白衣拉着长音，博尔奇直感觉心都提到嗓子眼，“行吧。”
心脏掉下来。
博尔奇紧紧的抿着嘴。
“是！先生。”
“哪怕他们藏在这个世界最阴暗的角落里，我也一定会飞到世界尽头，把他们揪出来奉献给您！”
“嗯嗯，赶紧去吧。”
韩白衣笑着挥挥手。
博尔奇转过身，带着斗志与对未来的向往上路了。
韩白衣看着博尔奇的背影，默默叹气——要是狂猎真的藏在这个世界就好了。
说实话，博尔奇是真的挺好用的，尤其是在清理杂兵的时候。
如果没有发生今天这档子事的话，韩白衣八成还会用他用得很顺手。
但是刚刚与小火女神的一番交手，却让韩白衣发现了一件事。
世上从来没有毫无理由的忠诚与背叛。
面对一个神明的地上化身，身为传奇职业巨龙的博尔奇是真的打不过吗？
不是。
他的主动退场，只是为了给韩白衣留出擂台。
同时，也是想摸清韩白衣的实力上限。
博尔奇心中也是存有怀疑的。
不过，在不知道韩白衣比他强多少的情况下，博尔奇不会轻易出手，更不会用自己只有一条的命去当赌注。
这个时候，一个实力与他相近，而且拥有与韩白衣相同神力的神明化身，就是一个很好的实验品。
韩白衣看得很明白，也清楚自己的状态并非全盛期，刚刚压制小火也只是用背负世界的压力强行压倒。
在这种情况下，给自己身边留下一个定时炸弹明显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不如先找个理由把他支出去一段时间。
信任，是一个需要根据相对情况进行判断的状态。
韩白衣选择了保守路线。
先想办法恢复到全盛状态吧。
“先生！”
从远处走来的希里朝废墟这边喊了一声，她手里拖着一个死猪似的男人，四肢都被扭成了奇怪的形状。
闪灵抱着长长的法杖，与希里相距的位置稍微远了些，似乎是在示意这不是她干的。
希里来到近前，看着博尔奇化成巨龙向远处飞去的背影，奇怪道：“他怎么飞走了？”
“我让他去办点事。”韩白衣全然不在意的摆摆手，低下头看着地上四肢被拧断的间谍头子，“这是谁？”
“是永恒之火的间谍，也是昨天监视我们的人，白先生。”
闪灵低头回答。
“永恒之火么？”韩白衣看着地上的男人，重复了一遍，面带微笑，“不错。就这么做！另外，还需要一些宣传手段辅助一下。”
“对了，希里。”韩白衣转过头，看着身边这容貌绝美，却被一道长长的刀疤贯穿左眼与脸颊的英武女孩，“你有兴趣加入我的教会吗？”
希里一怔。
“你，您的教会？！”
“果然，您果然是......”哪怕是一贯天不怕地不怕的希里，此时也不由得紧张起来，“我、我是梅里泰莉女神的浅信徒，我真的可以信仰您吗？”
“当然。”
韩白衣微笑着拍拍希里的肩膀鼓励，
“我们又不是什么至上教派，你有自己选择的权力。”
希里听了顿时用力的点点头，而后又犹豫了一下：“我很愿意选择信仰您。只是，很抱歉，我之前居然一直没问过您的神名......我们的教派叫什么啊？”
听到这个问题，韩白衣顿时一怔，转过头看向闪灵。
闪灵也一脸莫名其妙的看他。
希里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叫......资本教会吧！”
韩白衣挠挠头，他是个起名废物。
“难得到了异世界，身为舞铲阶级社会主义接班人的我，怎么也要潜入敌后了解一下自己的敌人才行啊。”
“先搞个教会式资本试试吧。”
希里一听，一双碧绿的大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韩白衣，面部表情逐渐僵硬。
“那...那我？”
“没错。”韩白衣微笑着又拍了拍希里的肩膀，“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资本教会的教皇了。”
“我看好你哦，希里。”
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