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世界的真相
外面发生的一切,韩白衣一概不知。
自他从黑白世界中走出之后,一条通道就清晰的出现在他眼前。
绝对的黑暗环境中,一条道路两侧分布着零碎细密的血色晶状体。
显然,是创造出黑暗的存在,在引导着他前往某个方向。
韩白衣没得选,只能笔直向前。
等他走到尽头之时,眼前出现了一道直贯天地的血色晶体柱,赤色的晶莹血柱在黑暗中微微泛着光,呈现若琥珀状,质地半透明,能从外面看到里面的景象。
没有丝毫意外,被血色晶柱困缚在其中的,正是枫的身体。
但是韩白衣并没有贸然往前走,而是抬起头,开启灵目感知着。
他总觉得有哪不太对。
黑暗中的存在似乎察觉到了韩白衣的目光,便没有继续遮掩,而是落落大方的将黑色帷幕拉开,将一切都展现在韩白衣面前。
当空间中的黑暗散开时,哪怕是韩白衣都不由为出现在自己面前之物深深震撼。
那是一栋栋环绕成一个巨大弧形并排着,高高的‘书架’。
在那无比高大的书架上,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一道道用黑色锁链捆缚住的挣扎灵魂。
那一道道类似人影之物呈现半灰的透明状,黑色的修罗锁链缠绕在他们身上,钉穿魂体,每一个‘人’都在用最痛苦的方式发泄着自己的绝望。
面色灰白、表情狰狞、形态虽然依旧保持完整,但他们的意识却不知飞到何处,只是在以灵魂最本能的方式渴望着解脱。
‘书架’的数量很多,呈弧形以血色晶柱为中心一一摆放,每一座都高得望不见尽头,笔直的刺入穹顶的黑暗之中。
一层层书架密密麻麻的叠加,灵魂影影重重的不停挣扎。
每一个人形都与韩白衣的大小相差仿佛。
看着如此多的‘同类’被困在此间,看着他们无声哀嚎、看着他们痛苦绝望、看着他们虚弱挣扎。
哪怕韩白衣刚刚就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此时也骤然感觉一盆冰水浇在头上,直寒入骨里。
让他寒意更深一层的,是那密集人影中偶尔出现的熟悉面孔。
有应该死了的。
昔日被他一血斩杀的门口boss‘山内重则’,在平田家相亲相爱来回捅的义父‘枭’,为了御子牺牲一切的‘蝶夫人’、袭击平田家的光头和大刀胖子,在仙峰寺山脚下见过的小太郎、还有为了抓住罗伯特,被仙峰上人以铸刀储藏的灵魂反噬,最后焚烧殆尽的格斯、焚尽自我,最后一刀自裁的轮回怨鬼‘佛雕师’,还有一生无败,唯剑至诚的剑圣‘苇名一心’......
这里好像一个巨大的图书馆一样,储藏着无数经历了多少岁月的灵魂。
无论是拜泪斩杀,开门斩杀,死于战争,死于饥饿与贫穷。
韩白衣所见所知,亲手斩杀之人,全都在这里。
除此之外,也有应该活着的。
例如本应在天守阁中祭祀祖父的苇名弦一郎、一心剑圣的亲传弟子‘佐濑甚助’、指挥竹林战线,枪不离手的高大铠甲‘鬼庭刑部雅孝’、曾在祭奠仪式上对韩白衣怒目而视的山本两兄弟......
......甚至,还有永真。
只是,无论韩白衣如何寻找,最终都未能找寻到九郎的身影。
而且,与那些已死之人不同的地方在于,所有韩白衣印象中活着的人身上,都没有那些黑色的锁链,而且面上表情也大多茫然,似乎失去了意识,也没有挣扎的念头,只是呆呆的站着,被困在原地不能动弹。
正当他抬头张望时,身前黑暗中忽然远远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好奇吗?”
女声成熟且诱人,微微带着些许恰到好处的沙哑,让人听过一次便能牢牢记住。
更何况,韩白衣与她打交道已然不止一次。
是樱龙。
曾经附身在枫体内的樱龙之魂。
“嗯,挺好奇的。”
韩白衣不咸不淡的回答着,手里抽出刀。
“太冲动了,年轻人。”
伴随着平静的女声,一道曼妙窈窕的身影自黑暗中显现,凭空漂浮着。
女人身着一件大红底色,其上点缀着金黄纹路的贴身袍服,将她修长窈窕的身形完美勾勒,头上挽着简髻,似唐时妇人环结,又好像有些许不同。
第一眼见到女子容颜,韩白衣心中并无太多触动,相貌虽温婉柔和,却并非绝世倾城,只是越看,却越是觉得美艳。
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内媚之色。
只不过,她的眼神与声音里,却沉淀着岁月的痕迹,乍一见到她时,心里会突兀的产生些许矛盾感。
女人轻飘飘的浮在空中,随意的搭起双腿,眼眸低垂着俯视韩白衣,带着毫不掩饰的高高在上,仿佛将那股高傲刻进了骨子里。
她独有的沙哑声缓缓响起:
“还没察觉到么?”
她看着韩白衣,声音顿了顿。
“你依仗的那一式法术,应该对你的身体负担极大吧?”
韩白衣一怔,瞳孔微缩。
刚刚因为痛觉早已接近麻痹,而且全神贯注用以提防黑暗中的来袭,韩白衣一直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伤痛竟是已经淡的接近于无了。
“是灵魂哦。”
“你现在,是以灵魂的模样站在朕面前呢。”
女人就像寻常老女人假扮小女孩一样装作俏皮的轻声说着。
韩白衣心中却仿佛撞钟一样狠狠砸了一锤。
表情不可抑制的产生变化。
女人伸手,凭空扫过周围的一排排‘书架’,被锁链绑住的灵魂疯狂哀嚎,没有捆绑的灵魂则是一脸茫然。
而面前这个女人,却仿佛在向宾客介绍自己藏品的主人一样语气轻松。
“从一开始,这个世界就只有灵魂。”
“拥有所谓实体的,不过你与皇极后裔的唯二两人。”
一边说着,女人一边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叮铃铃。
两个原本锈蚀的铃铛出现在她手中。
韩白衣警惕的一摸怀兜。
是他的铃铛。
“......毕竟,即便是以朕的权能,想要操控身体的时空间观念,也是十分困难的事情,更别说是大范围改变地形和物品了。”
自称为朕的女人,一脸温柔的笑着。
看着她的笑容,韩白衣却是不寒而栗。
女人将下巴搭在右手上,眼神里隐含着猫戏老鼠般的戏谑。
她细细品味着韩白衣表情里透出的几分僵硬与不自然,低低的声音与那淡淡的沙哑嗓音竟是产生了一种绝妙的化学反应,令人颇有些欲罢不能的感觉。
“没错,是你想的那样。”
“整个苇名,都是朕的身体......或者说,应该是朕的梦境。”
“这些年来所有的灵魂在转世过程中就已经被完整截取,关在朕的梦里。”
女人面上带着微微雍容的笑,用带着嘲讽的语气自问自答着,
“你当真以为有人能那么容易,仅仅是吃一条虫子,咬一块血肉就能长生不死吗?”
“若真是如此,当年朕所做的那些,岂不像个笑话一样?”
“若真是如此,朕当年又何必费尽心思,调尽整个太清宫之力,只为抢夺这头烛龙的魂魄?”
“若真是如此,就凭这小小的苇名,又怎能守住那足以令人抛却一切的不死之能?”
“外面的世界,可过去了整整八百年。”
“朕在这里积蓄了那么久的业力,连朕的重伤之躯都快修复完成了,轮回进来的那些孩子和小秃子竟然还以为他们是靠自己的力量守住的苇名。”
“人啊,贵在自知。”
女人很显然并不是在向韩白衣阐述,只是在随意找个对象倾诉、吐露,一解几百年来无人可言说的孤独之痛。
不过话锋一转,她的目光又落回到韩白衣身上。
“只是......令朕惊讶的是,在这虚无梦境里,那么多的虚假不死之中,居然忽然冒出来了一个真的不死之人。”
女人饶有兴趣的看着韩白衣。
“观你在右眼......也就是那仙乡里的状况,应该死过三次了吧?还是四次?”
“那可是连带身体一同摧毁的业力,自从掌握了此地轮回权柄之后,朕还是第一次消耗那么大的力气。”
“但你还活着。”
“而且还能支撑那么大的灵力。”
“朕真的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人?”
面对女人的一番吐露,韩白衣不由的呆滞在原地,连她的问题都直接无视,一句句一字字仿佛直在脑子里撞。
‘说好的古代瀛洲风格游戏呢?’
‘这个世界是不是有哪不太对劲?’
在大脑接受能力达到极限之前,韩白衣艰难的消化了女人口中的信息。
看着她那一副胜券在握,高高在上俯视蝼蚁的高傲表情,心中不由的有些庆幸。
庆幸自己只暴露了‘不死’的能力。
感情这只狼世界根本就是人家的养猪场,所谓的右眼闭时空转移、左眼闭直接死亡,不过是gm的金手指权力,而黑色的修罗之力......或者说是业力,大概就是她养的小猪了,她用这东西修复身躯?
而且......她还夺取了一部分轮回权能?
她别是在蒙我吧。
韩白衣深深咽了口唾沫,心里暗自寻思。
如果不是她不知道自己有真正的‘时间能力’,恐怕这老太太连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估计也是憋疯了。
韩白衣心里也是卧槽卧槽的。
只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一切便从开始的五五两开,到现在的情形急转直下。
韩白衣不知道她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引到这里来。
但如果真的按照她所说,整个苇名都是她的梦境,那无论韩白衣跑到哪里,只要没有走出苇名,一切就没有差别。
怪不得她的所谓时空逆转会那么捞,用【静止之间】随便一捅就破了。
这特么是什么时空逆转,明明是临时副本!
而且顺着这个思路走下去,游戏原剧情中最大的bug就被填补了。
以不死虫为代表的不死之力为什么没被抢夺?
以龙胤之力为代表的时间轮回之力为什么没被抢夺?
就算大萌对此不屑一顾,那好歹瀛洲本土的内府也应该倾力而为吧?
内府为什么只派遣了赤备军过来?而且对其首领从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因为都是假的。
游戏背景里的种种bug,在gm撑腰这一前提下全部得到完美解决。
只不过,韩白衣觉得自己也快要被解决了。
但是......为什么要她如此大费周章呢?
如果真的拥有完全掌控灵魂与身体的‘轮回权能’的话,她直接点搜魂夺魄很难么?
这可是真正不死的秘密,用得着多费口舌瞎比比?
而且说出来的还不一定是真话。
韩白衣眼前微微一亮。
整理信息、捋清逻辑、得出结果这一过程在看似低头沉思的短短几秒里完成。
也就是说,她的‘权能’是存在掣肘的。
甚至......
韩白衣双目扫过‘书架’上那些目光茫然,神色呆滞,却没有被黑色锁链钉住的灵魂。
......就连保持存活状态的灵魂,她都无法完全操控。
【151】揭破
伴随着心中的念头升起又落下,自他进入这个世界之后发生的许多事情,在一瞬间忽然连接了起来。
心中有了把握,想到就做。
韩白衣忽然迈开步子,一步步向着那女人的方向前进。
目光放平,直视。
女人先是一怔,那饶有兴趣的目光中似乎带着几分不解。
直到韩白衣走进她五米以内之后,除一身大红袍别无外物的女人,忽然将浮在半空搭着腿的曼妙身体降低了几米。
目光平静无波。
唇角咧起一抹轻蔑的笑。
收回平视对方的目光,韩白衣看似随意的放下拜泪,刀尖朝着地面。
语气平淡:
“还真是有趣呢。”
“所谓高高在上的尊贵者,居然也会对不死感兴趣么?”
话语直击要点。
以魂体凝结出的女人形象的表情不变,她心中却是一滞。
太过刻意了么?
韩白衣停在女人身前五米的警戒线上,脚尖在地上一顿,发出咔哒的声音,而后又继续围绕着女人环向而行。
大脑高速思考着。
活人与死人的待遇为何不同、身为烛龙为何要以自身为幻景、不死之身的秘密关系着什么、御子与面前的女人有什么联系、为什么樱龙与黑龙有所矛盾、合二为一的烛龙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汇总、发散、思考。
韩白衣用力把脸上的表情绷住,让自己始终保持淡然而轻松的神情,缓步在‘书架’环绕之中,围着女人与那最中间的血色晶柱行走着。
从容不迫。
心里则是奋力挖掘那颗昔日参加过全国大学生辩论大赛的大脑。
他不紧不慢的道:
“我在前来仙乡的路上,曾听到那头钻入仙乡的黑龙说过一句话。”
“说,你夺取了的灵魂。”
“这句话困扰了我一段时间,直到你刚刚为我解答,我才明白......如果说你作为魂魄,是这个世界的操控者,可以调配这个世界中的一切。”
“那么,那条黑龙......应该就是你那具‘身体’的意识在这灵魂世界的显化了吧?”
一边缓步行进,韩白衣一边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同时以余光观察着中心的女人,小心提防她的动作。
“你没有夺取到真正身躯的所有权。”
“甚至,哪怕是在灵魂的世界里,也同样有能与你分庭抗礼的存在。”
“所以,你是需要力量的。”
韩白衣看似落落大方,实际上却是借以话术总结着已然摆在面前,就算说错了也可以模糊着蒙混过去的事实。
可那光明正大一副我心里很有料的模样,却十分让人信服。
女子不为所动,依旧饶有兴趣。
“所以,便有了你口中的所谓‘轮回权能’,也有了苇名一地这八百年休养生息的百姓。”
韩白衣目光扫过‘书架’,看着一个个格子里挣扎着的人影,肆意施展嘴遁。
“凡人的灵魂,承担不起如此沉重的修罗之力......也就是你所说的业力,这一点看佛雕师的灵魂就能明白。”
韩白衣将目光转到一处几乎被黑色火焰淹没的人影,隐约能看出其中怨恨之鬼的影子。
“所以,这些业力,大概不是你自己所用,而是用于削弱你的‘身体’的灵魂吧?”
他一本正经的鬼扯着,目光却是时刻注意着女人的变化,他凭借想象和猜测鬼扯出来的那么多东西,只要有一句话触动了她的神经,就足够了。
口中则是继续道:
“兵法曾言,上壮军械,下削蛮夷。增强自己,削弱敌人,才是最有效的制敌之......”
“信口拈来。”
女人轻声冷喝,目光中带着寒意。
韩白衣则是眼前一亮。
成了!
没有丝毫犹豫,连这女人接下来的行为模式如何都不用去记,趁着记性还热乎的时候,韩白衣赶紧一**回回到过去,正是他刚巧停在女人五米外时的位置。
这会儿还没开始绕圈呢。
没错,韩白衣就是要空手套白狼!
套话,听起来似乎很是含糊的一个东西,实际上却是推动社会金融健康发展与心理科学研究的一大有利工具。
华夏古代战国时期甚至还专门围绕着‘话术’这一专业创立了名家思想,专业研究如何吹牛比。
韩白衣在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是自己无法力敌的对手之后,就有意识的开始分析起烛龙的弱点与缺陷,寻找答案,思考如何击败对方。
但是,人的想象力是有限的。
相比于自己苦思苦想还只能得到一个四不像的结果,身负时间线这一大杀器的韩白衣,觉得自己不如选择另一个猜谜方式。
例如,让对方告诉自己谜底。
相比于无脑嘴遁而言,话术是一种极为有力的分析武器,对方的反应与言辞,都是受到自己言语调动的思考结果影响。
韩白衣身负心理学这门第二学位,很清楚人的主观能动性里隐含着多少等待其他人发掘的答案。
就以这女人刚刚的行为举例,身负主动位时忽然打断他人的思考延展行为,其目的无非是拦截思路延伸,或是对方的错误思路对其自身有所影响。
也就是‘戳中痛点’或是‘凭空污蔑’。
......当然,也可能是‘浪费时间’或‘答非所问’。
不过,这都没关系,一切都是在缩小韩白衣的弱点寻找范围。
而就在话题开始前,韩白衣很突然的做出了一个有趣的行为。
那就是靠近。
也即是冒犯。
在两人拥有三米以上的高度差,以及接近到五米的距离差时,韩白衣在接近过程中能够看到什么不言而喻。
然而面对这种冒犯,高傲的俯视蝼蚁,自称为朕的女人却是毫不在意,面对韩白衣的幼稚行为甚至露出轻蔑的笑容,好似八百年的岁月已然让她抛弃了绝大部分身为‘人’所在乎的东西。
这是韩白衣的试探。
然而,对方面对一只‘蝼蚁’冒犯的主动行为,并非一脚把他踹飞,抑或是用某种能力将他压服,而是主动下降高度。
小小的一个行为背后,既是附例证明了自称为朕的女人渴望不死之秘,也是又一次证明了她并非无所不能,也就是有可能被打败,或是要付出代价。
不是无所不能,便是有机可乘。
于是韩白衣更加努力的思考挖掘着现有信息中可以寻找出的脉络,更加热心于击败,而非逃脱。
出发点的不同,注定了过程与结果的不同。
一边挖掘着潜在信息,韩白衣一边深刻记忆下发掘出来已有的信息。
业力削弱烛龙,灵魂壮大己身(未确认)十二圈。
韩白衣在心中默默的总结着,继续开始绕圈忽悠:
“我从很久之前就在思考龙胤御子与你的关系是什么,最终想来想去,都只能想到食物二字,哪怕是传闻中的龙之归乡,也不过是给你送菜的一种方法......”
侃侃而谈许久,女人依旧浮在半空,面带笑意,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韩白衣心中一凉,这次猜错了。
‘对方占据主动位,匀速绕圈十六圈,也即是对话持续时间超过上次,结论错误概率较大。龙之归乡结局应属仙峰上人主动行为,无樱龙插手。’
总结完毕之后,韩白衣又一次轮回时间,再一次回到原点,继续开始绕着圈忽悠。
“不死生物的出现,应属于黑龙本能的反击,为了让你得不到灵魂的补充,也在想尽办法断掉你的力量源头......“
“哼。”
又是一条。
十四圈。
韩白衣目光时刻捕捉着红袍女人的行为反应,一次又一次为自己的结论与她的底线进行总结,获知的信息也越来越多。
每一次转圈忽悠,在红袍女子看来不过是耽误三四分钟的闲暇,却让韩白衣一次又一次的完成信息累积。
一次的信息累积似乎看上去不值一提,但是,随着轮回次数的增多,信息的累积次数也在增加,轮回一次次的完成,让韩白衣所拥有的或真或假的信息,也随之增加到了能够开始摸索一切的地步。
直到最后,韩白衣不再满足于一次次的自我猜测,而是借助已有的猜测结论,在其基础上一次次加盖、填充,凭借在灵机改造后堪称超群的记忆力得出新一轮的结论,描绘红袍女子试图遮掩住的事实轮廓。
到了最后一次轮回时,韩白衣的语气平静得如同机器一般。
“......作为依靠国力夺取魂体而成的所谓‘尊贵者’,你既是强大的,也是脆弱的。”
“强则在于你以人魂违逆天命,硬生生以烛龙的身体为基础,开辟出一片独掌于你一手的灵魂世界。”
“弱则在于你的本质依旧为人,哪怕凭空拥有了这份力量,也无法掌握,只能引渡外来的灵魂进入烛龙的身体,却假称轮回之名。”
“实际上,这世界存在的本身,便代表着你的力不从心。”
“面对如此事实,你又能如何遮掩呢?”
“你借助死去的灵魂燃烧业力,又吸纳活着的灵魂,用他们蓬勃的生机作为盾牌,抵挡烛龙身体本能对自己灵魂的扶持。”
“你惶恐,也愤怒,在这所谓的苇名里借战争的大旗源源不断的收割灵魂,又吸纳新的灵魂进入,拼命维持自己与烛龙的对峙达成均势。”
“对你而言,无论是业力灵魂,还是生机灵魂,都不够。”
“人太少了。”
“你也过弱小,稍微一打破这生与死的平衡,你便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
“所以我进入仙乡,才会让你的警惕达到了巅峰。”
韩白衣平静的面上忽然露出了一丝讽刺的表情。
“像你这样的人,真的会在一开始,便将自己的目的摆在明面上么?”
“追求不死?已然身为尊贵者的你,被烛龙的身体困在此间的你,还有追求不死的必要么?”
红袍女子一双凤眸微眯,在这个男人面前有种被一把撕开所有伪装的错觉。
韩白衣语气一转直下,近乎冰冷。
“你在掩饰什么呢?”
韩白衣唇角斜斜挑起,微微昂着头,带着平和而讽刺的微笑。
“......是你渴望蚕食我的灵魂与能力,又害怕不小心被我抹灭灵魂而重创,那纠结而狰狞的贪婪么?”
韩白衣平静的抬起手,掌心点燃灵机之火。
淡青色的火焰照亮黑暗。
一缕缕粘稠发黑的淤泥状物质正顺着地面蠕动着向他的身上攀爬。
韩白衣低头看去,脚上几乎已经被缠满,黑色的淤泥粘稠且蠕动着攀上他的小腿、膝盖、大腿,一直到脊背。
大半个身子,都被这漆黑的淤泥状物质所覆盖。
就连面部,也被盖住了一半。
可实际却没有丝毫触觉。
大概是因为灵魂本就没有感觉吧。
红袍女人面色淡然的看着他。
依旧高高在上。
“不过我还是有一点想不通。”
韩白衣在黑色淤泥中用温和的语调提问。
红袍女人面无表情。
“龙胤御子......不,主要是枫。”
“这个女孩,对你而言究竟有什么用处?”
韩白衣转过头,看着直贯天空的血色晶柱。
枫正保持着自尽那一瞬的姿态,被凝固在血色晶柱之中。
“为什么你要引我到这里来?”
“又为什么不去遮掩这道晶柱?”
“是因为......做不到么?”
“够了!”
红袍女人猛地抬手,原本就将韩白衣大半个身子覆盖的淤泥顿时如海浪般涌起,书架上的黑色火焰轰然震动,就像煤气灶从小火一下转到大火,淤泥汹涌着扑上,将韩白衣团团包围,一层一层包裹。
那女人却是愤怒难以自抑,就仿佛在三九寒日赤着被人挂在冰天雪地里,韩白衣口中的一句句话语,都如刺骨寒风一般扎进她的骨子里。
只是这么短的一次见面,就被面前这个男人看透了一切?!
怎么可能!
简直荒唐!
她愤怒的用黑色淤泥将韩白衣一层层裹起,一点点让他看到绝望,想要借此抹平自己心中的惊愕与莫名的畏惧。
可直到最后一刻,韩白衣都保持着那平静又淡然的表情。
他从黑色淤泥中露出的一道狭小缝隙中看向红袍女人,目光平静的对她说:
“这是最后一次了。”
“七圈。”
【152】浸染
信息积累的优势,并不在于类似‘刀捅进肚子里就会流血’、‘我拿到了核弹别人就会叫我爸爸’这样的即时反馈,而是更加专注于‘途径’与‘目的’的准确性。
韩白衣看似毫无意义,一次又一次的在轮回中摸索不知道正确与否的信息,就在于在不断的信息对比组合中,寻找到那一条至关重要的消息。
在红袍女人看似简单的一个动作,抑或是再寻常不过的某种反应,其中所包含的意义,便足以决定韩白衣的胜败。
既分胜负,也分生死。
分这老娘们儿的生死。
于是,韩白衣拧足顿步。
抬起头,在红袍女子平静的绝美面庞前,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蓬’
地面上传来一声突兀的响。
脚尖在漆黑之中划出一道笔直的轨迹。
红袍女子的面色一滞。
韩白衣却是借着炸裂般的巨力反推冲向前方,接着红色晶柱散发的微微光亮,能看到他身形在漆黑的空间里带起的连绵残影。
韩白衣的身形在极动到极静之间毫无停顿的切换,只一刹那便冲到女人身侧。
看似松垮握在手中的拜泪,随着韩白衣旋转的身形起舞,环绕着在漆黑的半空中划过一道如血一般的弧线纹路。
两人面前骤然竖起一面墙。
没有丝毫征兆。
黑色如淤泥般的墙壁拦截在红袍女人面前,如同一面隔绝内外的盾牌。
女人表情平淡。
如白练般皎洁的小手扶在脸侧,微微歪着头。
“朕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看来......”
“是朕想多了。”
红袍女人高高坐在半空,搭在一处的双腿调换位置,一双美眸眯缝着,樱唇微启。
只一句话的功夫,便将那独属于女人的柔美与上位者的霸道轻松糅合在一起,并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
熟练得就仿佛曾经成百上千次这么做过一般。
然鹅,就这么一个装比的功夫,她忽然发现好像有哪不太对。
在她的印象中,面前这个男人哪怕光论灵魂质量,就相较常人更强出几个层次,手中又握着她为了吸取业力特地制造的‘牙’,怎么会连这道壁障都无法突破。
再一感应,就见韩白衣趁着她侧面视觉封锁的那一瞬,大步朝血色晶柱的方向狂奔,犹如一头在原野上迎接夕阳的野驴。
感情他刚刚看起来那么刚猛暴烈的决绝一斩居然是假动作!
没有丝毫犹豫,红袍女人小手一抬,接连着无数道黑色墙壁在韩白衣面前的道路显现,漆黑的墙壁疯狂朝他的方向猛扑,韩白衣却是左冲右突,没有丝毫黑质能沾染到他身上。
韩白衣的目的很明确。
这是对方的主场,要么就不打,要么就一击毙命。
一击毙命的要点就在于杀伤要害。
而经过他无数次的信息摸索,对方的要害无论如何,必然与枫有关。
她们之间的联系实在太紧密了。
不过,令韩白衣感到有些难以接受的是,虽然系统面板还能正常打开,但是他临时加的几万灵机点却没有了作用。
在失去巨大灵机冲击带来的剧烈痛苦的同时,韩白衣也失去了力量。
但是韩白衣并没有多少抱怨,在失去了巨大力量的同时,他在现在这个奇妙的状态下,竟是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
就仿佛卸下了很多包袱那一瞬的自由。
念到身动。
那是一种超越凡俗的极致敏锐。
‘砰砰砰’
脚尖在漆黑地面上连点,黑色的地面如同被暴雨冲刷过的淤泥积水一般,在韩白衣的脚步下反冲出大片大片的痕迹,如同被风吹拂的水面一样下凹着。
韩白衣自身却在这种冲力与惯性的带动下,借助那极致的敏锐在红袍女子掀起的黑墙之中,闪过一道道之字形如赤练般的红影。
拜泪血色的刀身,在漆黑的世界中,显得如此明显。
他的身影在高速的靠近着。
‘太快了。’
‘要浸染么?’
红袍女人心中闪烁着这样的念头,而后似乎是产生了一瞬的犹豫,而后又果断将那一丝犹豫掐灭。
当断则断。
女人挥开右臂。
只这一个动作,原本仅仅是一小股一小股拦截的黑色淤泥仿佛被什么力量引动了一般,轰然在韩白衣面前掀起一堵足有十数米高的黑色城墙,汹涌如浪涛。
韩白衣的去路当即截断。
不过他并没有改变自己的目标,一边有选择的向斜后方退去,一边沿着这黑色浪潮般的城墙往平行方向奔跑。
在那黑色城墙的另一头,自称为朕的红袍女人,从半空上缓缓下降。
三米、两米、一米。
一双雪白的小脚轻轻点在黑色如淤泥般的地面上。
仅仅是这一画面,就让人有种剧烈的矛盾感。
噗滋。
在黑白相接的一瞬间,黑色淤泥忽然如同细小木刺一般连绵不断的自脚底刺入,却没留下一丝痕迹,而是仿佛水一样融化在红袍女子的身体里。
脚尖、足部、小腿。
一直向上蔓延。
直到膝盖。
黑色的尖刺径直扎入其中,却没有流血,也没有任何灵魂破坏的痕迹,仅仅是仿佛树根扎入土壤,为自己提供养分一样。
随着黑色尖刺在膝盖处静止,一道道黑色的纹路才在红袍女子的小腿上显露出来。
狂乱、诡谲、迷惑,更带着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感。
只不过,当那黑色纹路显现的一刻,红袍女子眼中忽然露出些许猩红,而后又被她以理智强自压抑下去。
樱口微张,深深吸了一口气。
自双脚踏在地面上之后,足底便好像无法与这漆黑的地面分开了一样。
红袍女子向着韩白衣的方向走去。
随意一伸手,漆黑在手中凝结成一柄八面汉剑。
通体漆黑。
直到韩白衣时刻提防红袍女子的余光中失去了她的身影时,韩白衣才在狂奔之余迅速四处寻找起来。
这女人可不是什么易与之辈。
然而,还不等韩白衣寻到她的身形,就听那熟悉的沙哑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你在找什么?”
只这轻轻一句话,听在韩白衣耳中便仿佛有人重重在脑子里敲了一钟,陡然掀起一股莫名的躁动。
‘铛’
韩白衣勉力抬刀横在身后,漆黑汉剑击在拜泪上,发出一声尖锐的金属交鸣。
红袍女子绝世美艳的容颜自他颈侧伸来,语气轻柔中带着一丝丝诡谲。
面上似乎是在笑。
“找我么。”
【153】触碰
正所谓好钢用在刀刃上。
在感觉到自己的灵机已经不像在仙乡中那样充沛饱满之后,韩白衣立刻选择节省灵机的路线。
既然如此,【静止之间】作为对灵魂向大杀器,自然就不能随便用。
直到刚刚,韩白衣被那红袍女人的声音魅惑了一瞬,他下意识的用了一次。
但也是刚刚那一次在黑白色世界中看到的东西,让韩白衣背后直冒冷汗。
人脸。
全都是人脸。
不管是地面、天空、淤泥、墙壁、甚至是那女人一直蔓延到膝盖的黑色纹路,也都烙印着一张张长相不同,但表情却异常一致的保持着绝望的人脸。
在恐怖谷理论的作用下,这种与人脸无比近似,却又被单独拎出来摆在眼前,而且一个个保持着扭曲狂乱表情的人脸,让韩白衣心中的负面情绪得到最大程度的释放。
暴躁、愤怒、恐惧、懦弱、失去理智。
不过,在【静止之间】将韩白衣全身包裹的下一瞬,这眼前的一切幻象,便随着黑白色世界的蔓延烟消云散。
那声音带来的狂乱暴躁也随之消失。
在那之后留下的,唯有韩白衣心中那堪称烙印的警惕心。
再转过头看去,膝盖以下布满黑色纹路的小腿暂且不论,就连女人的精致面庞一侧,都出现了一片又一片细小而密集的鳞片。
像是蛇鳞。
韩白衣自认没有密集恐惧症,但即便如此,看到这绝美女人脸上那一小块分布着的蛇鳞,以及那缓缓朝着膝盖,还有上半身攀爬的黑色纹路,心中不由的一阵发寒。
“眼睛,不想要了?”
沙哑女声方落,一柄漆黑汉剑以与它极不相符的灵活速度朝着韩白衣的双眼抹去。
韩白衣则是一个矮身翻滚,瞬间避开红袍女子的抹刺,脚下连连跳跃着躲开自发的向他身上攀爬的黑质。
可还不等韩白衣抬起头观察她的动向,就见红袍女子微微做出抬步的姿势,实际上嫩白的小脚却仿佛粘连在胶液中无法抽出一样笨拙。
而后,身影消失不见。
再一次出现在视野中时,已然是在韩白衣面前。
红袍女子就那么极突兀的消失,而后又极突兀的出现在韩白衣眼前,仿佛瞬移一样。
二人保持着四目相对的姿态,相互鼻尖之间的距离,只有不到一寸。
韩白衣甚至能闻到那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带来的幽幽芳香。
直视瞳孔。
女人轻声开口,柔婉得仿佛情人互诉衷肠:
“你与朕之间的距离,没有丝毫意义。”
汉剑挥落。
‘铛’
韩白衣又一次抬刀挡下。
直到挡下这一剑的瞬间,韩白衣都没有看到对方是怎么出剑的。
速度与力量都超越了他所能看到的极限。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实战技巧过于薄弱,即便看不到动作,韩白衣也能通过女人的眼神,来判断她的杀意与落刀点。
这是用无数次的生死之战,与早就数不清的真正伤痛换来的直感。
不算技能,说穿了就是唯手熟尔的‘经验’。
韩白衣再一次灵敏的跳开。
不过这一次,他却没有选择用后背面向这个敌人。
太危险了。
韩白衣紧皱着眉头。
一不小心,会死。
红袍女子却是仿佛一脸全然不在意的模样,随意的挥着手中的黑剑,仿佛正在临阵磨枪的熟悉着。
然而,她的动作在韩白衣看来却是荒唐至极。
明明上一秒看上去还好像一个初学者般的稚嫩,下一秒却挥剑顺畅如流水一般,显然是个老成的持剑者。
动作轻松,出剑流畅。
每一分每一秒都好像在以坐火箭一样的速度快速拔升着。
进步速度堪称恐怖。
似乎是注意到了韩白衣的眼神,红袍女子面色平静的问:
“值得惊讶么?”
她挥剑扫过身后的‘书架’。
“苇名一心、猿、蝶夫人、枭......”
“你所知道的一切人与事......都是朕本身的一部分。”
“他们的战斗智慧与经验,自然也是属于朕的。”
她面对韩白衣的疑惑,没有丝毫保留,笑吟吟的解释着。
赤果果的炫耀武力。
一边说着,她一边再次抬起步,骤然出现在韩白衣面前,一剑落下。
韩白衣从始至终都保持着神经紧绷的状态,自然绝无大意之理,然而格挡的剑式只是一偏,脸颊上就是一阵刺痛。
一段鬓角长发飘飞而起。
血珠,从脸颊的伤口处斜斜流下。
时至今日,这等疼痛早已无法触动韩白衣的神经。
反倒是那剑术修为惊人的提升,堪称华丽的剑式流转,更让韩白衣心中震动。
这是开挂啊?!
挂比人人得而诛之!!
于是韩白衣就冲了。
“喝啊”
韩白衣面色狰狞,拜泪在漆黑的空间中闪烁着赤色的弧光,身形变幻极其灵活。
不过,红袍女人却是一脸淡然。
“太慢。”
抬手挥剑。
漆黑的八面汉剑横在胸前,手腕只是微动,剑刃便随着女子的手腕格开韩白衣凶猛劈来的两刀,动作轻松写意自如,仿佛练习过千百回一般。
韩白衣却似乎是有些激动,明明看到女人的剑术却依旧凶猛突进。
拜泪斜斩被汉剑以剑锋截在中段,两人力量一碰一交,韩白衣便立刻意识到自己在力量与速度方面的巨大差距,刀尖斜绞着拼命引开对方的剑刃,却反被红袍女人的大力带动,身子都忍不住在与她的兵器交击中倾斜,好像连重心都失了。
然而越是如此,韩白衣越是显露出一种疯狂暴躁之态。
红袍女子反倒是愈发轻松,甚至还有心思出言调侃。
“左劈。”
“右下撩。”
“横斩。”
“能挡得住么?”
明明每一斩每一刺都是轻松写意,可这细小臂膀中蕴含的力气,却大得令韩白衣根本无法抵挡,随手一剑都需要他用最大的力量去抵抗。
差距大到肉眼可见。
随便来一个外行都能看出,在对攻中连连抵挡的韩白衣正处于绝对劣势。
然而,面对这种劣势,正在苦苦抵挡的韩白衣,眼神中却透出隐隐的笑意。
‘果然......经验与思考,怎么可能完全拥有。’
叮叮叮叮叮
刀剑超高速相交,一连串金属鸣响带着耀眼的火花在这漆黑之中绽放,二人间那狭小的距离中仿佛燃烧着熊烈的火焰,铁器锻打声在不断的光芒中心变得愈发刺眼。
韩白衣在这对战中看似被压在下风,但在这白热化的激战中,除了最开始留在面颊上的那一道伤疤以外,他身上竟是连一丝带血的痕迹都没有出现。
反倒是衣服被划了好几刀,成了镂空乞丐装。
灵巧、敏锐。
这具身体,或者说是灵体带给韩白衣近乎极致的操控感。
虽然身体素质相比仙乡之中还有很大差距,但如果仅仅是用来抵挡,韩白衣还是有些自信的。
但他却依旧保持着刚刚那狂躁疯狂的冲击态势,
因为这才是他‘应有’的正常反应。
红袍女子面色淡然的看着他狂乱舞刀,时不时还在他耳边低语着,好似在做嘲讽。
实际上,每当她低语时,韩白衣耳边就仿佛架起一台八百分贝的大喇叭,剧烈的嘶哑鸣响让他恨不得当场把大脑撕碎。
若非身负【静止之间】用以抵抗,韩白衣几乎不可能保持清醒。
还好,这个‘几乎’并没有实现。
“横斩。”
红袍女人似乎有些不耐烦,蓦的横向一刀大力斩来。
铛!
仅仅是一击寻常横斩,就让韩白衣有种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的冲击感,连五脏六腑都快要被呕出来。
然而,遭此一击的韩白衣,面上却是露出一抹艰难的笑容。
砰。
韩白衣的身形顿时如离弦之箭一般凭空飞出,嗖的一声消失在女人面前。
红袍女人顿时一怔。
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脚印。
就在红袍女人一味追求让韩白衣精神狂乱的时候,韩白衣早已将战场挪到了那堵黑墙面前。
如黑影般被扫飞的韩白衣以超出常人反应的速度砸到黑墙上,却在即将触碰到黑墙的瞬间身形一转。
手掌按在黑墙墙面上。
黑白色的世界,粉碎了一切。
韩白衣的身形径直从中央穿了过去。
红袍女人此时也反应过来,一个抬步立刻跟上,却砰的一声砸进了黑墙之中,仿佛常人从十米跳水台上张牙舞爪的蹦下去,然后啪叽砸出一个大大的水花。
就是这么一滞的时间,韩白衣已然来到血色晶柱面前,看着身后那在黑墙中挣扎的身影,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手掌一把触摸上去。
意识溶解。
【154】虚与实(上)
模糊、朦胧。
却又无比真实。
韩白衣直感觉自己好像落入水中,但却并无液体自口鼻涌入的感觉,仿佛婴儿浸泡在羊水中,安心且温暖。
过往的一切都在一个无形的橡皮擦面前渐渐消失,一点一点,不带丝毫痕迹的被抹去。
只剩下一片堪称空虚的白。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韩白衣几乎没有了那空白之前的记忆时,他忽然睁开眼。
“轰”
无数细微的声音聚集在一处,汇聚成震耳欲聋的声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韩白衣精神忽的一震,带着睡眼惺忪的表情从低头状艰难抬起,头顶无比沉重,一道细密的帘子从头顶冠冕上搭落,隐隐掩住他的面容。
身上的金黄龙袍在阳光下泛着光。
低头一看,
眼前是密密麻麻排列无比整齐的人影。
在他面前的这座大广场上,细密排列了至少有上万人,从宫门一直列到脚下祭台,而他现在的位置却是高高位居其上,脚底与广场地面至少有二十米往上的距离,正以正坐,也即是跪坐的姿态直挺起腰板,淡然受下这万人一拜。
哪怕其下有不少身影面上头顶须发皆白,韩白衣心中也没有丝毫不适。
甚至,在听到这一声声山呼万岁之时,心中还隐隐泛起些喜悦。
就仿佛只要这些呼声还在,山河就依旧掌握在他手中一样。
如果韩白衣保持着清醒,肯定能意识到自己心智现在出现的问题。
没有名字、没有记忆、没有探索欲、没有疑惑与犹豫,仅仅是单纯的享受着面前的一切,就仿佛**范围被限定在‘权力’、‘生理’这一个狭小限度,而且还特地为其制定了标准的机器人一样。
这种存在,显然是不完整的。
但是韩白衣却并没有意识到。
他听着身下传来的呼声,感受着春日微凉的风。
心态也在莫名中高速转变着。
不安、怔然、冷静。
先是细细体悟着,然后竟是在短短时间内就接受了这一切,不但如此,一切有关于权力的**,都在韩白衣脑中最大化展现。
他正坐在高台上,顺着这具身体的自然感觉保持着自己的威仪。
怯懦、虚荣、自信、自负、骄傲。
在某种力量的引导下,他以最高速接受了眼前发生的一切,目光在最短的时间内,由低头不敢直视,再到抬头向身边瞥去,而后新奇的向远处眺望,望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人海,最后高傲的抬起头,目光在冠冕鎏金的遮掩下,变得高高在上。
权力带给人最直接的感官反馈,是‘被’尊敬。
那么何为尊敬呢?
在动物之间,是被按在爪子底下,抑或是用牙齿咬住脖颈的臣服。
而换到人类社会,也仅仅是将形式换了些许,从用爪子按住,改成俯首陈臣式的低头罢了。
你什么都不用做,别人就会因为你的身份、你的血脉、你的地位,乖乖的将膝盖砸在地上,用怯懦且带着些畏惧的目光自下方瞥上来,却又不敢光明正大的看。
不用尊贵者多说什么,仅仅是如韩白衣现在这般,呆呆正坐保持着威仪,别人就需要去猜测、去揣摩,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有许许多多聪明人提前为你打点好一切。
你指向前方,他们拼死前进。
你想向后退,他们以命护持。
这就是人类社会中的头狼。
也即是,所谓的‘尊贵者’。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他们有理智,懂得思考,哪怕仅仅剩下本能,也具有很强的自我克制与约束。
所以,如果仅仅是一两个人的‘尊重’,有时候是很难践踏一个人的理智的。
这种时候,就需要将其中的‘变量’,也即是‘数量’提高。
于是,便有了面前这山呼万岁的场景。
当一个人肉眼可见之处,所布满的皆是尊敬自己之人,那么,他的心理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
如果让此时的韩白衣回答,
就只有两个字。
冲击。
强烈的冲击。
从心理贯通到生理,仿佛将整个身体都由内而外清洗了一遍的冲击。
正常而言,人在面对无数针对自己一个人的呼声时,第一反应其实应该是畏惧。
就像打雷的时候会不自觉的一颤,反应大一些的甚至会发出尖叫,忽然在自己耳边炸开的声音会让身体主动选择躲避。
这都是源于生物自身的本能。
但是,哪怕是如韩白衣这般自称淡定佛系的宅男,听到震耳欲聋的呼声时,心中也只有‘兴奋’二字。
兴奋的感觉,源源不断的从心里涌出来。
即便失去了记忆,他心中也深深烙印出了这种感觉的名字。
权力欲。
......
画面一转,又不知经历了多久,韩白衣带着茫然表情从大床上爬起来。
回过头看去,又大又软,而且真的放了二十个人的大床上,白花花的一片狼藉。
再仔细一回想,昨夜的风流荒唐、温香软玉不约而同涌上大脑,将他那本就朦胧迷茫的理智冲刷得一干二净。
男人嘛,生理取向正常的男性人类,或多或少都曾经有过那么一个非常传统的梦想。
三妻四妾十陪侍七十二妃子之流,既求最美,也求最多。
只不过韩白衣用自己的努力在梦里完成了自己的梦想。
虽然他还不知道这场景是虚是实,甚至连曾经的记忆都不存在。
一切的认知与感官都沉浸在无尽的温柔乡里。
“陛下......”
“再来亿次嘛......”
温暖柔软的手臂环过韩白衣的脖颈,温和的声音在耳边细细响起。
若是韩白衣仔细听去,便能发现这声音极其怪异,听不清男女老幼,只能感觉出是无数道声响混合在一起,在同一时间以同一句话的形式同时响起,重重叠叠在一起,然后将韩白衣的听觉淹没。
但是,在此时的韩白衣听来,这声音简直是天籁之音。
声音甫一响起,心中的所有冷静与思维就都在**的冲击下被打碎、被洞穿、被攻破。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韩白衣彻底失去了理智,犹如真正发情的野兽一般,赤着双眼朝着身后那白花花的一大片温软扑去。
大床上又是一阵艳笑声响起。
然而,若是置身事外,便能发现那笑声的怪异与机械感。
平静的仿佛棒读台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
但是身处其中的韩白衣却是毫无所觉,一头钻进他心中的温柔乡里。
繁殖欲。
【155】结束了(上一章有修改,大家去康康啊)
“哦,原来是你啊。”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似乎除了平静之外,并没有包含其他的任何东西。
只是看到了,发现了,然后轻轻感叹一下。
坐在身边的皇后目光微动,然后绽放出明媚的笑容。
“居然这么快就苏醒了么。”
“固守本心如此,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这里可是朕设下的最后一道防线了。”
“当真是后生可畏。”
设下的阴谋被识破之后,女人的面色却是没有丝毫变化,仅仅是微微抿嘴笑着。
韩白衣依旧端坐在高台上,面无表情的回过头看她。
“你不害怕吗?”
他这么问。
“为什么呢?”
女人只是微微歪头。
八百年的漫长岁月,早已让她失去了很多真正身为人才能拥有的情感,哪怕是面对韩白衣这样的言论,无论多好笑,她都不会笑。
“因为你要死了啊。”
除非忍不住。
“噗......哼哼哼哈哈哈哈......”
她憋得很努力,但还是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她笑的花枝乱颤。
一边笑,一边指着面前黑压压的绝望灵魂大军,捂着小嘴乐得开怀。
“你......你是在说我吗?”
“哈哈哈哈......你说,你说我会死?”
“你连出都出不去,你该怎么杀死我啊?”
韩白衣皱着眉,这有什么可笑的么?
“哦,这样啊。”
“原来,你感受不到吗?”
女人的笑容忽然一僵。
笑声渐渐收敛。
韩白衣却是一副我很懂的模样,朝着她默默的点头。
“那道包裹在枫周身的红色晶柱,应该就是你的一部分吧?”
“确实算得上是最后一道防线。”
“不过,你为什么要那么拼命的在外面保护你自己,让我不要碰到这道柱子呢?”
韩白衣就如开始那样一脸平静的看着她,像是在怜悯一个丑恶的乞丐。
他的声音如同尖刀般刺入了女人的心脏。
两人依旧保持着端坐的姿势,一前一后。
女人面色由刚刚的开怀变幻做冷漠,双目如同锥子般刺在韩白衣的后心。
他却毫不在意。
话锋忽地一转。
“你知道变色龙吗?”
“就是朱宫。”
韩白衣转过头,平静的眼眸对上女人那冰冷如锥子一般的双眼,语气却是平静无波。
“朱宫常藏于木叶之间,以蚜虫为食,间或食蚊蝇、螳螂。”
“因其身可随藏身处变化,常人难寻。”
“然,人常可击草木惊之,朱宫落地则无色可变,一抓即着。”
“捕之喂朱砂三年,成三斤,捣作药泥,晾干放末,即为守宫砂。”
“朱宫难寻,常为价高者得。”
韩白衣的语气越是平淡如水,女人的面色就越是难看。
隐藏自身,窥视猎物,本体珍贵却又无比脆弱。
这算是在讽刺谁?
他看着女人逐渐阴沉的面色,又转过头,看向面前黑压压无边无际的绝望灵魂,声音依旧如刚刚那般平铺直叙。
“之前我也在奇怪,在很早之前,你就在强调身体与灵魂。”
“可当我被你吸入体内之后,为什么你却将那么明显的弱点显露在我面前?”
“就像你在仙乡里,为什么要在假樱龙面前,设置一颗刚好能够克制它的引雷巨木?”
“如果灵魂世界真的归你管控的话,应该没人会犯这么傻的错误吧?”
韩白衣一点点的为她剖析着自己的思路,女人虽然阴沉着脸,却也同样默默的听着。
两人好像都在等待着什么。
韩白衣继续着:
“......再结合你之前所说的三个活人,也即是我、皇极后裔、你,按你的说法,我们三人都是活人。”
“如果你真的想,或是真的能独占这具身躯的话,为什么我们还能保持意识呢?”
韩白衣声音轻轻的问着。
“而后问题继续延伸,为什么我们两个活着的时候,还要不停的在死亡中轮回呢?”
“或者说,为什么只有我在你创造的灵魂世界中,于死亡与痛苦中轮回呢?”
女人的面色愈发冷漠。
韩白衣轻笑一声。
“你杀死我的方法,只有让我自己‘渴望死亡’这一种吧?”
“无论是巴、佛雕师、抑或是狼,其实都是‘我’。”
“确切的说,应该是那股让我不断陷入轮回的龙胤之力。”
“那才是‘我’的本身。”
韩白衣转过头,与她四目相对:
“掌握着过多权能的你,应该在被某种规则限制着吧?”
女人平静的看着他。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规则,但至少,你有很多不能做的事情。”
“无论再如何自称尊贵者,你终究是个人。”
“人,是有极限的。”
韩白衣同样平静的看着她,二人之间气氛凝固。
随着韩白衣的话音落下,下方的绝望灵魂如潮水般涌动,锁链不断延长的同时,黑色火焰随着人群路径不断蔓延。
绝望的黑色灵魂们被火焰驱使着向高台冲来,人头涌动间,黑色的灵魂密密麻麻的扎成一堆,张着一张张大口朝向前方,无声的嘶号着。
他们渴望死亡。
人潮是如此的狂猛奔涌着,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撞击在高台的砖石上。
端坐在祭台上方的韩白衣面无表情的看着女人,丝毫不把下方涌动着人挤人、人踩人的地狱般的黑色场景放在眼里。
韩白衣静静的等待着。
女人也一言不发。
只有二人座下的高台微微摇晃,在不断的人潮涌动中,黑色的火焰也随之攀爬而上,无数的手臂、脑袋、腿部都随着人海的涌动不断上行,就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挣扎着渴求死亡的恶鬼。
韩白衣与女人的表情依旧如此平静。
就仿佛这面前恐怖的一切,都仅仅是再虚伪不过的幻觉。
“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女人忽然开口问他。
韩白衣先是一怔,而后展颜露出一个无比温暖的笑容。
“你以为,我已经在这无尽的时间中,轮回过多少次了。”
他笑的是那么开心,就仿佛一个在躲猫猫过程中一直藏到最后,在小伙伴们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从旁边跳出来的孩子一样。
愉悦的无比纯粹。
随着他的笑容展露,黑白色的世界忽然蔓延开来,一切有限的运动都在黑白中陷入无尽的静止。
脚下的地狱与绝望的浪潮在黑白席卷的那一瞬,停滞在原地。
女人的表情平静而漠然,目光中带着淡淡的遗憾。
一切都有如雕塑一般。
韩白衣笑完,声音格外平静。
“结束了。”
【156】箱庭
天地喑哑,仙乡永夜在月色下深沉。
大地中央,焦黑的木炭上盘绕着模糊只剩骨架的巨大躯体,铺满仙乡全境的云层保持着流动的姿态陷入静止。
明亮的月上,裂开了一道缝隙。
仿佛有一颗巨大的眼睛,在从外面,往小小的箱庭世界里窥视。
目光中带着难以言说的戏谑。
在云层流动静止的大地上,如烟如雾一般的黑色虚影高高盘立,隐约能看出龙形。
右侧一颗赤红的眼眸上,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截短短的红色刀刃自赤红眼眸中刺出,仿佛插在玻璃上。
稍一用力,静止的烟雾就随着刀尖上转动的力道碎裂开。
明明呈现烟雾的形态,却仿佛光学显微镜下的全碳气凝胶一般,整体呈现絮状,却保持着坚硬固体的状态。
用力敲上去,碎块哗啦啦的从上面落下来。
一切都呈现着诡异的静止。
就连从赤红瞳孔上落下的碎块都漂浮在半空,一动不动。
入眼皆是黑白。
忽然间,天空开始震荡。
在明月照亮下的仙乡永夜,如同一层薄薄的纸质幕布,被人在某处捅了一个眼儿,然后一根巨大的‘手指’顺着天空穹顶上的空洞轻轻一点,而后顺势拉开。
撕拉
天空就随着手指的动作瞬间碎裂。
但是一切依旧保持着静止。
‘手指’的主人似乎带着些怒气,但是天空的‘幕布’似乎太过单薄,实在经不起他奋力作弄,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天空就如同一块糊满整个天花板面积的薄脆饼干一样,在这‘巨大’的力道下,裂开一道道如同蛛网般细密的裂缝。
仙乡始终静止着。
即便天塌了,都没有任何反应。
只是永夜碎裂了,始终挂在永夜天空上,如同渲染幕图一样的月亮被撕去了半边,在无数细密网络密布的情况下,依旧艰难的挂在‘穹顶’幕布上。
像真的一样。
那只大手似乎被这小小如纸箱一般的世界弄得有些恼火,大手拍在穹顶上,天空一块块的裂开。
本应掉落的‘天空’碎块,却因为仙乡中的‘静止’而停滞在天上。
‘天空’已然一片狼藉。
忽然,在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道冲击下,整个仙乡都如同被推翻的积木一般,登时翻滚散落开。
天空、大地、月亮、永夜、云朵、中央的樱木焦炭以及盘龙残影,一切都如同散落的积木碎块一般哗啦啦的翻倒,却又在静止的力量中,硬生生卡在半空。
但是,绝对的静止已经不见了。
如同积木般顺着惯性散落的情景,本就代表着‘静止’的消失。
仙乡世界如同出现bug的电脑屏幕一样,呈三十度角倾斜。
然而那又如何呢?
仙乡早已没有了‘存在’之人。
唯有仙峰上人的身体保持着静止的状态,与世界一同呈现三十度角倾斜,表情依旧保持在天空碎裂那一刻之前的惊愕状态。
他不存在。
视野逐渐拉伸,笼罩在苇名之地以外的大雾忽然聚拢,而后浓密。
唯有一处山崖间留下了一道洞口,洞口极狭,方能通一人。
驻扎在苇名山脚下的无数内府士兵也保持着静止的状态,却依旧是身处生活之中,只不过,随着周边大雾的逐渐浓密,被某种无形的‘场’吞噬殆尽,不留一丝痕迹。
好像一切存在过的痕迹都被抹去了一样。
苇名城中,因为地震聚集到天守阁门前的人们,始终保持着初时骚乱的模样,却也同样保持着静止,身在黑白世界中,一切都停留在记忆的上一秒,没有任何人看到远处群山中的天空里,碎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在凡人看来巨大到难以想象的黑龙之躯,在坠落保持倾斜的仙乡而言,也不过是干脆面的级别,卡在仙乡处雾化躯体直接被撅断,剩下的一部分则与仙乡完全断裂。
裂口利落得如同打磨过一般光滑明亮,没有丝毫粗糙痕迹。
不止如此,就连在蛛网状天空下碎裂掉落,而后停滞在半空的碎块,也都是一个个正方体,顶多就是掉落的方向有所不同。
这便是组成这个世界的基础了。
正方体里包含着很多东西。
一部分夜色,一部分天空,一部分地面,还有一部分包裹着仙峰上人的一条左腿。
另一块正方体里则是躯干和右腿。
那里有手臂,这里是头颅,这边还有半边屁股。
一切都保持着完整。
就像这个世界本就如此一样。
这里的一切物质、意识、存在、思念全都没有意义。
他们仅仅是因为一个人的一个念头而存在。
也能因为一个人的一个念头而死亡。
他们可以富贵,可以贫贱,可以战乱,也可以和平。
没有对与错。
因为创造此间所有存在的‘存在’,没有为他们制定。
轰然间,黑白的静止突然消失。
一切的存在便崩塌了。
没有壮丽与感慨,仅仅是如同砂土城堡忽然被推倒,瞬间就从‘有形’散落成‘无形’。
没什么好看的。
这仅仅是一个如箱庭般的脆弱世界罢了。
一下就推倒了。
......
深呼吸。
呼吸。
吸。
随着意识与时间的同时流逝,心脏咚咚咚的在胸膛中跳动着。
一个约莫十六岁的女孩艰难睁开双眼,眼中却满是茫然。
还没来得及开始接受来自外界的信息,一段段巨大的信息洪流忽然自脑中爆发出来。
因为脑部没有痛觉神经,所以女孩并没有感到疼痛,不过精神却在巨大的信息洪流冲击下一阵阵摇晃。
“御子。”
“御子。”
“御子。”
“御子......”
男人、女人、老人、少年。
一段段人生,一段段经历,不断的爱恨交织,不断的喜怒哀愁。
八百年的灵魂经历,让她瞬间被抹去了自身的记忆与存在,人类的记忆储存量兵不允许她接受如此庞大的岁月经验。
巨大的信息量,让她在一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不过,挂在手腕上的一串紫檀却微微泛亮,让她没有就此精神死亡。
脑袋一歪,哐当一声从原本的端坐姿态,砸在了自己身下的金质佛莲上。
如果她能睁开眼睛多保持一两秒的视觉暂留,没准会感谢自己晕过去这一动作。
那是一颗巨大的龙首。
漂浮在云上的龙首。
女孩身处的位置,正在龙首本应长角的那一处凸起。
然而这巨龙的双角早已不知被何物连根削断。
两朵金灿灿的莲花,在这角上浇筑下。
女孩所坐的位置在右边。
左侧的金质莲台上,却是一片空荡荡。
砰。
砰。
一个身材精壮,一头短发早已长到肩膀的男人,一脸平静的从左侧金质莲台上爬到龙首眉心处。
一拳一拳的用中指凸起处,砸在龙首的眉心上。
在巨龙的眉心中央,嵌着一颗老朽女人的脑袋。
没有其他部分,仅仅只留了一个脑袋。
皮肤褶皱朽坏,一头苍苍白发秃了近半,却睁着眼睛的脑袋。
韩白衣一拳一拳的砸在她的右眼上。
一柄细小如匕首一般的赤红长刀刺进了她的右眼,男人一拳一拳的锤着。
直到那颗眼睛,连带着半边眼眶都碎裂。
苍老的面庞忽然张开口。
“你不想要吗?”
“长生......”
声音带着成熟沙哑的风韵,依旧如她的灵魂世界中那般美妙。
韩白衣停下拳头,直直的盯着面前这颗最后的头颅。
语气莫名的果断。
“不想。”
砰。
拳头落下。
【叮。】
【只狼世界解脱】
【世界任务超额完成】
【任务结算进行中......】
......
......
......
......
......
......
【只狼篇完】
【157】回归
在听到耳边那熟悉的提示声后,一直沉默着的韩白衣才算暗暗松了一口气。
眼前的世界,在他听到那一声提示之后,便如同坍塌的盒子一般快速崩解。
逐渐陷入永久的黑暗。
韩白衣望着这逐渐崩解的世界,目光有些出神。
在有了只狼世界仅仅存在于那女人灵魂世界之中后,韩白衣心中就有了念头。
因为灵魂往往是十分脆弱、且不安定的。
一切问题看本质。
无论是樱龙、烛龙、仙峰、苇名,其实不过是这女人的念头。
虽然韩白衣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铸就所谓的轮回权能,但看她这畏畏缩缩,这管不了、那也管不了的模样,就知道她肯定是没有底气的。
之前韩白衣的那次试探童昂也能得出这一结果。
想要排除所有策略,最简单的方式不是杀了她,而是跳出这个世界。
最重要的是,韩白衣手上有了【静止之间】这张底牌。
既然在灵魂世界内,能消灭灵魂,那如果把【静止之间】的黑白色世界扩张到整个苇名,他是不是就能从这女人的‘世界’中逃脱?
灵魂世界,本质上也是灵魂。
但是被困在血柱小黑屋的韩白衣没有了那股巨大灵机的支援,该怎么支撑足以覆盖整个苇名的【静止之间】?
一直到韩白衣接触到血色晶柱,在幻境中立刻感觉到自己与身体之间的联系时,这一问题才算解开。
那女人之所以拼了命也不想让他碰到血色晶柱的原因,大概就是为此吧。
至于为什么血色晶柱会傻呵呵的立在原地,韩白衣估计大概还是那头龙的功劳。
虽然灵魂世界由那女人一手完成,但在某些规则上,作为她‘身体’的龙,似乎也有一定程度的参与权。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静止之间】展开,覆盖整个苇名。
果不其然,当黑白色世界蔓延开来之后,什么阴谋、诡计、烛龙全都化为一空。
同样的,临时灌输到韩白衣体内的那过万点灵机也随之消耗一空。
在整个世界都陷入静止之后,韩白衣也如他所愿,成功从那女人的灵魂世界中弹了出来。
从里面出来之后,映入眼中的,便是漂浮在空中,茫茫无尽的云海。
端坐在龙角佛莲上的童男童女,以及被嵌合在巨龙眉心的那颗苍老头颅。
这大概就是那女人的本体了吧。
于是,韩白衣便一拳一拳的将其砸烂,毁坏。
连带着那虚假的世界一同破坏殆尽,
没有一丝同情。
他不知道身处于这个世界中的人们,即将面临怎样的命运,但说他自以为是也罢、说他漠视一切也罢,但他真的不想让这个世界继续下去了。
昔日有仙峰上人、破戒僧、有丈与巴、有猿、有苇名一心。
今日又有他与御子,还有枫。
他不想让这个轮回继续下去了。
只狼,对玩家而言,大概仅仅是个游戏。
但当玩家真正的沉浸这个世界里,谁又能对那看似虚幻,实则一次次发生在自己眼前的悲剧坐视不管。
不过,当韩白衣冷静下来,想到这一切仅仅是一个女人为了长生的幻想,之前发生在其中的一切,都仅仅是虚无,心中不禁一阵复杂。
对这女人而言,这个世界不过是让自己在永久中长生的工具。
可对他而言,这世界又何尝不是一场游戏?
哪怕这游戏里面的痛苦和情感都是真实的。
心中不免会有些复杂。
人的情感,是种很难说清的东西。
不知觉中,韩白衣的心境也在发生着变化。
长长呼出一口气。
【游戏世界任务结算完成】
【评价:高】
总结:
世界:只狼
任务:无
特殊任务:世界本源掠夺(完成)
任务奖励:
1.世界保留资格:1/1
2.本世界单位存在显化体:1/1
3.世界本源(伪):1/1
【总结完毕】
整个面板上的内容就这么点,一点都不水。
韩白衣盯着眼前的奖励,倒没有从前那般的大惊小怪,反倒前所未有的平静。
看说明,第一个奖励是可以将完全通过的一个游戏世界变为自己的独有世界的‘资格’。
这一个韩白衣现在暂时用不上,打算存下来。
只狼世界别说仅仅是一个女人的梦境,就算是真实的,韩白衣也不打算给自己添堵。
过于黑暗。
而且这里面的能力扔到现实世界去,大多没什么用处。
别说你苇名人均武藏,就算是真的人均宫本武藏,现实世界里也有太多方法可以把他们一一点爆,没什么研究价值。
这么想着,韩白衣点开第二个奖励。
什么本世界单位存在显化体,说的花里胡哨的,不就是能从这个世界里带走一个妞么!
韩白衣点看选项,别人那是连看都不看一眼,直接略过众多雄性生物,将选项迅速划到枫和御子身上。
每个名字一边都对应着一副画面。
枫的画面,显示的是一个微微昂首,被困在血色晶柱,将短刀刺入自己心脏的少女。
名字下方的个体标注为:武器。
御子的画面上,则显示出一个站在无数黑暗触手之中,看着天地崩塌,表情满是茫然的女孩。
名字下方的个体标注为:个体。
二人的长相几乎完全相同,不过一个看上去大概十七八岁,另一个则十一二岁。
保大还是保小。
这是个很难抉择的问题。
韩白衣纠结了一阵子,抬头问系统:
“将人物显化出来之后,她们会以什么方式出现在我身边?”
【出现方式根据存在内容决定】
“什么是存在内容?”
【人物姓名下方标注】
韩白衣这才注意了两眼。
一个是‘武器’,一个是‘个体’。
“为什么‘枫’是武器?她应该也是个体才对吧?”
系统这回没有回答,枫名字旁边的画面略微变化。
先是血色晶柱一点点消散,然后枫的衣服一点点消散,再到枫的人也随着一点点消散。
最后就剩下那把枫用来刺穿自己心脏的白玉肋差。
【这是一把有灵体寄存,亦可以斩杀灵体的肋差】
系统给出这么一个回答。
【灵刀枫】
【物品介绍:情可断者,刀亦可断,无坚不摧。】
【物品特性:锋锐、坚固】
韩白衣在两个选项上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了名为【枫】的这把刀。
倒不是说他不喜欢御子这个人物,而是因为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他在游戏世界中得到的一切,都是要去应对游戏的。
他不想将御子从原本已然‘不存在’的痛苦中拖出来,让她陪着自己经历更多的痛苦。
另外,就是他也有些不确定。
韩白衣在龙首上,也看到了那个端坐在另一个金莲上的女孩。
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就是女人所说的皇极后裔了。
只不过,经历了那么多轮回的她,究竟是不是她,已经很难确定了。
韩白衣心中也存着这样一分忧虑。
在选定【枫】之后,白玉肋差很快出现在韩白衣手中。
这是一把约莫六十厘米长短,刀刃细长笔直,通体以白玉铸就,唯有刀柄末端缀着一个白色福袋的短刀。
福袋上用金丝绣着一竖行短文。
【有你的世界,我很喜欢】
看着福袋上的字,韩白衣表情平静,眼神却是略有些复杂。
就这么低着头看了许久,韩白衣深深呼吸了几次,算是平复心情。
总有些人,哪怕是在游戏里,也能在人心里留下难以忘怀的印迹。
最后打开第三个奖励。
【世界本源(伪)】
韩白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脏话,他上交了一个真的世界本源,然后奖励一个假的?
这么真实的吗?
韩白衣表面上一句话不说,实际上心里是不太高兴的。
不高兴。
然后他点开了【世界本源(伪)】的介绍面板。
【世界本源(伪)】
【物品介绍:可以将玩家经历过的任意一个游戏世界,通过‘世界投影’选项融合到主世界,玩家可以对该世界范围内进行任意操控。】
韩白衣两眼一瞪。
这个东西......似乎有点厉害。
不过想了想只狼世界的情况,韩白衣还是打算将它暂时存起来。
系统面板是有保管仓库的,不过都是按单元位置分格,无论物体的状态和体积,都要占据一个单元位。
韩白衣目前暂时还没有看到单元位的尽头。
这东西基本是无限的。
不过只能放置游戏内资源与奖励,不得外带进入。
这么算来算去,最后进入只狼一趟,能够现在直接利用的,也就只有一把灵刀。
不过韩白衣并不贪心,在只狼世界中,他确确实实的获得了非常大的提升。
这一点是任何人都无法否认的。
对他而言,最宝贵的奖励并非是任何外物,而是无数次战斗与世界之疑给他带来的心境上的变化。
除此之外,还有飞猿招法、苇名流剑术、仙峰拳法、护命呼吸阳等等足以让他快速提升实力的招式。
最后,就是面板里那两万多点的灵机。
除了帅和天才这两点是永恒的以外,韩白衣无论身心都有了很大的改变。
等他领完所有奖励之后,系统面板上才显示出【回归】的选项。
韩白衣沉住气,轻轻按下。
一道璀璨的白光将双眼覆盖,只是一瞬,韩白衣便回到了现实。
现代的家具、木质的地板、镜子、窗户,以及带给他痛苦记忆的厕所。
韩白衣忍不住想露出感动的表情,却被他自己强行抑制住,努力回忆着往日起床时那般的自然与困倦。
厨房里传来淡淡的香味。
他跟着味道往厨房走。
韩妈妈李月露同志正在厨房里忙活,喜欢睡懒觉的羊小雨悄咪咪的从锅里盛出一碗海鲜粥,小脑袋凑到碗边正准备偷喝,回头就看到了韩白衣在厨房门前的身影。
浑身都是小小一激灵,然后灵光一闪,撅起小嘴在粥上吹气。
“呼呼......”
羊小雨一本正经的在冒着热气的粥上吹了两口,笑着递给韩白衣。
“喏,白衣!妈做的海鲜粥,大补哦。”
好像一切都未曾变过一样。
韩白衣呆呆的站在门口,
恍如隔世。
然后在羊小雨疑惑的目光中顺手接过碗,在她吹凉的位置小小啜了一口。
抬起头笑着,
“好喝。”
【158】能力
人们说,人类是地球上心理适应性最强的生物。
真的是不是呢,没人关心,反正这种人类用来判定人类自身的话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没有放屁来的有效力。
不过旬日以来,韩白衣倒是切实的感受到了自身的变化。
作为一个‘玩家。’
强大、不凡、智慧、脱离低级趣味、漠视人生百态、高处不胜寒。
通通都跟他莫得关系。
总有人以为强大的人应该有强大的心态,就像地位高高在上的大佬,一定要有大佬的做派。
实际上,什么是强大?
拳碎幼儿园,脚裂敬老院?
上厕所一用力不小心把楼震塌的人,人们通常不管他们叫强者,一般是叫怪物。
对强者而言,他们最强大的一点,就在于自我约束。
一个无法自我约束的‘强者’,就像一颗随时都会在自己身边爆炸的核弹。
稍微一发火,所有身边人都会尸骨无存。
在心理层面也是如此。
上面的大佬在选继位者的时候,不会轻易的选上一个为了砍一块钱价就口吐芬芳齿绽金莲,亲切问候小贩祖上十八代女性亲戚朋友的暴躁老哥。
手中掌握的力量越大,越要学会平稳气场。
韩白衣就属于很帅、很有才、还非常强大的男人。
强大在何处呢?
就在于他的自我约束。
哪怕他已经非常强大,他也有足够的自我约束能力,让他快速投入到紧张愉快的现代生活当中。
不吹不黑,韩白衣是个非常热爱生活的人。
所以他正趴在地上擦地。
“蹬蹬蹬......”
从屋这头擦到那头。
“蹬蹬蹬......”
再擦回来。
动作细致而认真。
咚。
卧室的小浴室门开了,羊小雨一边擦着头一边从浴室里走出来,停在门口,用浴室门前的抹布把溅到地上的水擦干净。
她刚擦完另一个屋,满身是汗,正好洗个澡。
韩妈妈在干活这一点上从来一视同仁。
“白衣,你今天去训练吗?”
小雨擦完头发把长发用毛巾包起来,在肚子上垫了个大滑稽,趴在床上继续肝手游,嘴里搭着话。
正擦地的韩白衣一怔。
“训练?什么训练?”
他在只狼世界呆了快有一个月了,能全记起来才有鬼。
羊小雨也一怔,扭过头看他,白嫩嫩的小爪子伸过来摸他脑袋。
“白衣,是不是这几天练得太累了。”
羊小雨一脸慈母相关切的看着他。
“你肿木都傻了。”
“当然是去那里训练啊。”
她特意放低了一点声音,不让外面的韩妈妈听见。
韩白衣仔细回想了一下,顿时恍然大悟。
对哦,他也是有编制的人了。
至于训练......韩白衣有些兴致缺钱。
还有什么训练能比得上只狼世界三十天单人旅游?
再加上他在那里经历了那么多生死鏖战。
虽然一开始用大量时间几百次的刷,但到后来,融合了苇名剑法和仙峰拳法之后,韩白衣的剑术和体术,从某种方面而言,也算得上是自成体系。
至少就他见过的人里,韩白衣不认为有什么人能打得过他。
开玩笑,烛龙都打了,寻常超凡者能干的过他?
韩白衣倒不是自大,就他现在这个手感,别说是超凡者,来一连队老毛子雇佣兵他都不带慌的。
“今天,今天就不去了吧。”
韩白衣努力回忆了一下,
“之前不是连着去了好几天么,我也有点累了。”
他确实是有点累了,主要是因为只狼世界弄得他跟现实有点脱节,他得把自己游戏密码想起来。
这一早上韩白衣连手机都是用指纹开的锁。
“那我也不去啦。”
羊小雨朝韩白衣笑,看得他直想往小酒窝里戳一下。
“今天咱们一起肝活动吧,这几天天天泡在那边,我的十月活动全完蛋了,十一月冬活一定要肝回来!”
韩白衣也把地擦得差不多了,把抹布往厕所水桶一扔,仔细洗洗手,就和羊小雨一块趴到床上,顺带用屁股怼怼她,在床上蹭出一块地方。
“哼哼哼,比欧气,你是比不过我的!”
“开玩笑!我都有三只小羊和两个斯卡蒂了!”
“对啊对啊,但是你只有小羊和斯卡蒂。”
“咬死你!”
羊小雨用脑袋顶了他半天,最后还是得乖乖的把手机递过来让他来一发十连。
韩白衣都不带吹的,他这个运气真的是一等一的好,所以这人最喜欢玩抽卡游戏。
他属于没有那种游戏鄙视链的玩家,主机、端游、手游、页游,包括橙光游戏、奇迹暖暖都有涉猎。
就连被人诟病已久的亡者农药,最火的一阵他也去玩过,后来因为手残无奈弃游。
他觉得其实不是他手残,主要是羊小雨这小东西玩了两周,每天不到俩小时,居然特娘的亡者了,他还是个钻石,这还玩个屁啊!
排位都不能组队了。
韩白衣接过羊小雨的手机,打游戏的时候,手气是他唯一比羊小雨强得地方,这孩子的反应太快,以前他一直比不过,从来都得让妹带飞。
虽然游戏密码都忘了,可是类似这种和羊小雨一起时的小事,韩白衣却记得很清楚。
熟练的打开手机,韩白衣自信的一发十连过去,
然后手机上开始出现提示音。
扣扣哒哟!扣扣哒哟!扣扣哒哟!扣扣......
韩白衣和羊小雨一脸漠然。
这个手游一共分为六颗星,一星和六星都属于比较珍贵的,只有二三四星最不值钱。
这段语音,就属于其中一个据民间传说统计出现频率最高的小弱鸡干员。
羊小雨趴在床上,扭过头看他。
她的心是冷的,
她的脸是冷的,
连她肚子底下的大滑稽都是冷的。
韩白衣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一连串三星提示,早已在战场厮杀混战无数次的大心脏让他保持冷静,板着脸一副老子无动于衷的模样。
屏幕上手速飞快。
拉上拉链、关闭游戏、黑掉屏幕。
一气呵成!
“咳,要不今天还是去训......”
韩白衣一本正经的就要起床往外走。
然后就被羊小雨一把拖到床上,一个背式反手十字固!
“啊啊啊啊啊!要死要死要死啦!”
韩白衣虽然没那么疼,但还是特别夸张的拍着床单,羊小雨小小软软的身子抓住他的手压在他背上,气得眼睛都红了。
“老娘今天一定要剁了你这根黑大猪蹄子啊!”
羊小雨属于月卡党,一发十连要攒快半个月。
韩白衣这一手下去,四张四星六张三星,简直棒棒哒!
咬死他的心都有了。
“疼疼疼疼疼,诶诶,小雨!小雨!微信来消息了!是那边的,肯定有正事!”
特处科的消息救了他一命,韩白衣拖着羊小雨把脸凑到手机边上,羊小雨这才气哼哼的松开手。
心中却是隐隐有些惊讶与韩白衣小臂肌肉的硬度。
以前他们开玩笑的时候,她可都得是小心翼翼的。
大概......是这几天训练的成果吧?
韩白衣则是略微撇过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转头看向t字图案的内部聊天工具。
【刘治:全体成员,夏昭雪能力觉醒完成,你们谁有觉醒迹象记得一定要向上报告,对你们有好处。】
【孟冬:嗯。】
【连诚:+1】
【姜玉茵:对头,觉醒能力之后还有一次大体检,体检完之后大家就可以入档正式编制了,所以觉醒能力之后可别忘了说哦。】
【韩白衣:o】
韩白衣单手打字,虽然他有点想不起夏昭雪是谁,但还是敷衍的‘o’了一声。
这就是成年人世界中的敷衍哲学。
羊小雨则没回,大家都知道他俩的关系,一般一个人看见另一个人肯定也知道了。
“对了,白衣。”
“昨天晚上,我也觉醒能力了!”
羊小雨看见消息,忽然从床上坐起来蹭到他旁边,语气里带着小小的一丝窃喜,白嫩嫩的小胳膊学着社会大哥一把搂住他的肩膀。
“以后啊,你就是我罩的男人啦!”
“要乖乖听话哦!”
羊小雨嘴上说着要听话,脸上却满是幼儿园大班考了一百分回家求表扬的炫耀表情,笑嘻嘻的靠在他身上。
韩白衣先是一怔,然后一脸平静的打了个响指。
刺啦啦。
雷光闪耀。
“我都等你好久了。”
他默默的装了个比。
这回换羊小雨发愣了。
呆滞了没一会儿,靠在他肩膀上的小身子往下一落,装作气鼓鼓的样子拿头撞他肚子,像小猪拱白菜,使劲往他怀里钻。
“哼!还想给你充个128抚慰一下你的小心灵呢!”
“没啦!”
“晚上给你买铜锣烧,五福西点的。”
“好吧,原谅你了。”
【159】南昭文
嗡嗡嗡......
羊小雨白嫩的掌心传来一阵轻微的响。
一个指甲大小的黑色不规则圆球从掌心浮起,把空气拉扯得打着旋围在周边,环起一圈微缩龙卷。
随手扔在地上,啪的在土坑里砸出一声响,指甲盖大的小黑球在土壤里砸出一个脸盆大的坑。
形状圆润得让人一点盘的意愿都提不起来。
羊小雨扭头看韩白衣。
稍微有点不好意思。
“这......这回有点没发挥好,刚觉醒的时候我还能弄个更大一点的。”
韩白衣则看着这一幕,一脸的不可思议。
小姑奶奶,你这是造了个甚么啊!
一边寻思着,韩白衣一边蹲到土坑边上,把手伸进去摸了摸。
有点烫。
坑坑洼洼的土坑边缘极其圆滑细腻,大块大块的土颗粒在那颗黑色小球一砸之下,基本被碾碎成了细沙,凭韩白衣这个级别的触觉感知,碰上去的瞬间竟是没有丝毫摩擦感。
等他在土坑里按揉了好几遍,才确定这个土坑还是原来那个土坑,只不过被小黑球压得很实在。
原本在这种高压下应该产生的高温结晶化也一个都没有,就是直愣愣的呈现出被压得很实在的‘土’,这么一个物质。
尽管韩白衣也不知道这玩意到底是不是土。
如果是,他觉得应该能卖不少钱。
“厉害啊我家小雨......”
韩白衣抬手看了两眼,竟是一点粉末都没沾上,站起身回过头看自家幼儿园大朋友,然后立刻出言警告。
“先别说出去,万一夏安局那边安排任务呢,憋几天,瞒不住再说。”
“嗯嗯。”
羊小雨连连点头。
这种想法基本是正常人的共识,毕竟加入方法就有问题,俩人都是被套路进去的,能立马接受命令派遣才是有鬼。
“李月露同志那也别说,她肯定以为咱俩外语系在夏安干的是文职,知道是正式武职岗没准得疯了。”
“嗯嗯。”
羊小雨继续点头。
韩白衣嘱咐了几句,蹲在地上想了一会儿,感觉应该没什么可多说的,又回头继续摸地上的‘土坑’。
“诶,小雨。这种小球你一般一气儿能做几个啊?”
韩白衣也好奇。
“我也不知道,试着试着感觉累了我就停了。”羊小雨也蹲下去摸土坑,“这不是昨天才觉醒么,还没来得及试呢。”
“白衣,你说我这是内形能力还是外象能力啊?”
“没准是天合呢。”
“对对对,你也是天合。”
韩白衣摸着土坑,又滑又细腻,还不沾土,简直是强迫症的福音。
他毕竟旷了有一个多月,之前第一次听‘内形’、‘外象’、‘天合’还懵了好一阵,忘了是什么东西了。
后来记忆被挖掘出来,才想起来是超凡者用于划分能力的三种方式。
内形是表现于体内的能力,外象表现于体外,天合则是将能力概念化,随心所欲,让人无法判断。
就表现形式来看,韩白衣觉得小雨这个能力是个外象能力。
不过听刘治他们介绍时的语气,总让人有种‘天合者’炒鸡牛比的样子,所以他正好闲的没事跟羊小雨商业互吹一下。
......叮叮叮,主人,蕾姆来电话啦......叮叮叮,主人,拉姆来电话啦......
韩白衣面无表情的在裤兜里摸了半天,羊小雨一脸不屑的撇嘴。
呸,大猪蹄子。
摸到半截,韩白衣想起今天的裤子没有兜,反手从羊小雨裤兜里把手机拿出来。
“喂?”
“喂,白衣啊。”
“昭文?”
“对啊,看你空间,你现在在津门啊?”
“是啊,我这忙活着找工作呢,这都大三了。”
韩白衣就跟电话里的高中基友有一茬没一茬的聊了半天,羊小雨biubiubiu的往土坑里扔炸弹,一个个圆坑无声无息的出现。
寒暄到最后,终结于一句话。
“咱们高中办个同学聚会,你去不去啊?”
“不去,啊,信号不好,哎呀说的什么,我不去了啊,听不见,挂了。”
啪叽。
韩白衣一脸冷漠。
三年了,这群高中同学就是闲得,年年都有同学聚会,年年都过成炫富大会,也不知道有劲没劲。
羊小雨撅着嘴,跟小猪似的。
“哟哟,怎么不去呢?是大波浪不够大,还是大波浪不够浪?”
韩白衣捂着脸。
他就因为前年第一次去高中聚会的时候多看了那么一眼,被羊小雨同学记恨到现在。
可那能怪他么,当时那个大波浪的车辙都快怼进他脸上了,又白又亮的车灯异常闪耀,那小黄段子跟加特林似的突突突突,净调戏他。
这要不多看两眼,总有种自己吃亏了的感觉。
不过面对羊小雨的调侃,韩白衣一脸理直气壮:
“小雨啊,早跟你说了数学要好好学。人的生命时间总量是有限的,多看大波浪一眼,就代表这辈子少看你一眼,你这不是让我浪费生命呢嘛。”
“哟西,花姑娘小嘴滴抹了蜜。”羊小雨哼哼两声又往地上砸了个小土坑,“真不去啊,南昭文上次找你你也没去,总这样让人面上不好看,这回我准了。”
“给什么面子,不给。”
虽然韩白衣在只狼世界呆了一个多月,刚回来暂时还有些不适应,但记忆还没丢干净。
南昭文此人是他当年的高中狐朋狗友之一,属于游戏死宅。
家境优异,成绩中上,相貌平平无奇,昔日有个女友。
韩白衣之所以一接到他的电话就这么暴躁的挂断,就是因为他和他这女友那点恩怨纠葛。
这是个舔狗。
次次只要由他牵头的同学聚会,必定是以让韩白衣给他和他前女友当复合僚机为目的。
但他这前女友是个什么人呢。
这么说吧,俩人分手的原因,是南昭文当月摸底考试没考好,那一个月没有零花钱。
关键是,人家当天下午就有新男朋友,转手速度快极了。
这不摆明了一个投币刷卡请上车的99路公交车么。
韩白衣算是受够了,他现在可是纵横异界独孤求败的大剑圣,好不容易回来,那是为了享受游戏之外的轻松生活,谁爱管这鸡毛蒜皮谁就去,反正他是敬谢不敏。
羊小雨嘻嘻一笑,她也不喜欢那个大波浪公交车,总想挖她墙角。
南昭文身边远的人先不说,单单韩白衣就被大波浪勾搭过七八回。
更让人生气的是,这个大波浪是真的大。
眼珠转了转,羊小雨拍拍手站起身:
“那今天去水上公园吧,刚好把那边的考核拖一拖,万一灵机能级高了也要编入正式编制就不好了。”
她这是明目张胆的开始咸鱼了。
“嗯,行。”
韩白衣随口答应了两句,心里总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羊小雨和他老夫老妻这么多年,瞥他一眼就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晚上记得买铜锣烧。”
“......”
大概是爱(shi)情(yu)的力量吧。
......
电话另一边,
一身黑色修身正装,头上用发胶固定成一个大背头的男人放下手机。
眼前的舞池在白天的黑夜里摇晃着色彩,俗气的多色霓虹灯从这头照到那头,映亮每个人的脸。
男人的脸色近乎尸体般惨白。
略微上钩的下巴微微往下点。
他口中轻轻呢喃着。
“不来?”
“你可是主角,你怎么能不来呢?”
唇角弯起一抹诡异的笑。
【160】拉普拉斯妖化
小单间里,刘治、白君棠、夏昭雪三个人相对而坐。
刘治皱着眉看向面前的女孩,
夏昭雪一脸倔强。
“我之前应该把该说的都和你说清楚了吧?”刘治似乎是不太高兴,食指在两侧太阳穴按揉,眼眶上是经久不绝的一圈熊猫眼。
不知道熬夜熬了多久。
“你的能力不能无限使用,任何人都不行。灵机可以有限度使用,用于强化自身,但是不要过多接触‘自我能力’。”
“就目前而言,拉普拉斯妖化过程无人能解,你每一次使用能力,就代表着离妖化更近一分。”
“有为国奉献的精神是好的,但是很多时候不给机构添乱就相当于帮忙,如果你真的想帮忙,你应该先去学习一下凭借纯粹灵机就能使用的玄章。”
“在咱们津门小队的超凡者无人缺损,人员未超额的情况下,没有人会强迫你们加入正式队伍,你现在只需要安安静静的当你的预备队员,等待总部的召唤,好吗?”
说着说着,刘治语气中不由带了些火气。
而后又立刻压了下来。
脑袋越发疼痛。
自己明明是为他们好,怎么就不懂呢。
刘治一脸郁闷的想着。
他感觉自己解释得明明挺清楚的。
等稍稍恢复些理智时,心中又是一滞。
居然连这种简单的事情都开始让自己生气。
妖化,又加深了吗......
白君棠似乎注意到了他的不适,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刘治朝她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根约莫拇指长短的小蓝瓶,拧开盖喝掉,然后咚咚往嘴里灌水,最后将小空瓶子收进怀里。
夏昭雪依旧平静的看着他。
“这种药是?”
“以后你也会领到。”
刘治的声线和上一分钟比起来平静了许多,显得有些冷漠。
“应用理智药物:冷静。”
“从你正式觉醒了能力之后,每周进行一次妖化检查,根据数值不同,你将得到不同数量的药物,以后要记得按时间饮用。”
夏昭雪眉头一皱:“既然能力觉醒之后要喝这种东西,为什么你还催促我们觉醒能力?”
刘治瞥了她一眼,语气平缓:“觉醒能力之前并非不会妖化,而是灵机能级太低,妖化反应不明显,无法检测。”
“而且只要觉醒灵机,哪怕没有人插手干预,觉醒者们也会在三个月到半年不定期时间内完成能力觉醒,所以阻碍没有意义。”
“之所以让你们尽快觉醒能力,是为了更好的保护新人。”
“对一个觉醒者而言,他最安全的时期不是觉醒能力之前,而是觉醒能力之后最初的一段时间。”
“按数据走,就是妖化度5%以下。”
夏昭雪虽然不太理解,但还是按捺着性子努力听着。
按照刘治的说法,每个觉醒者在获取能力之后,都会开始向着一种名为‘拉普拉斯妖’的假设存在衍化。
拉普拉斯妖,是由法国数学家皮埃尔-西蒙拉普拉斯于1814年提出的一种科学假设。
这种妖精知道宇宙中每个原子确切的位置和动量,能够使用牛顿定律来展现宇宙事件的整个过程,过去以及未来。
在刘治的说法中,他们口中的拉普拉斯妖仅仅是一种假称,用以形容觉醒者完全妖化之后可能获得的全知之能。
这一过程,被他们简称为‘妖化’。
正常而言,妖化都要从觉醒能力之后开始,如果未觉醒能力,在碰到具有较高妖化度的‘半妖’时,也有可能大幅度提高妖化度。
正因如此,面前这两位觉醒者,对待‘能力’都抱有一种极为矛盾的态度。
‘能力’代表着‘自我’。
但觉醒‘能力’之后,却不能随心所欲的挥霍能力,而是要最大程度的克制,每多使用一次能力,都代表着在妖化的路上前进一步。
夏昭雪并不太清楚拉普拉斯妖化,为什么会让面前的两位如此谈虎色变,只是当她继续询问下去时,由于权限原因,刘治拒绝了她进一步了解拉普拉斯妖的请求。
夏昭雪迟疑了一阵子:“也就是说,除非你们两个之间有一个出事,我们这些预备队员才能替补上来吗?”
刘治摇头:“不一定,大部分时候是要总部直调。你们只需要安心生活,努力的控制自己不去使用能力,然后等待科研进度就好了。”
“当然,如果是突发情况,那就没办法了。”
夏昭雪还是有些不死心,几个问题来回问了几遍之后,最终还是无奈放弃了提前加入正式队伍的念头。
等她走了之后,白君棠靠在墙边笑着问刘治:“队长,你说咱们按那种套路流程强拉进来的养老预备队员里,还真出了个小倔驴。”
刘治回头看她:“怎么,羡慕啊?”
白君棠笑着摇摇头:“怎么可能,养老金比正式工资少好多呢。”
刘治瘫在靠椅上:“对啊,好歹是拿命换的。”
白君棠依旧乐呵呵的:“挺好了,现在住的房子开的车,以前想都不敢想。”
“咱们这样的一二阶段小辣鸡,随便拽几个背景合格的养老户就能培养出来......”
“行了。”
刘治忽然打断她,声音平静道:“你的【心项】是‘开朗’吧?乐观的情绪也要注意压制一下。”
白君棠语气一顿,忽的沉默了下去。
真是像机器人一样的日子呢。
刘治默默回过头。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
白君棠刚刚说的养老预备队员,就是不限人员质量、不限手段拉进来的普通预备队员。
这一部分预备成员,别说是参加战斗了,大部分都在觉醒能力之后连班都不用上,拿着国家发放补贴提前过养老的日子。
所以刘治和白君棠在招韩白衣这一批人的时候,也把他们当初养老户来拉拢。
至于挑三拣四,那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因为吸纳所有可知觉醒者,是国家下达的死任务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是套路、忽悠,就算是威吓、逼迫都在可以采取的手段之中。
国家吸纳他们的主要原因就是统计大数据,维持大环境稳定,把自己人变得多多的,敌人变得少少的。
至于用一部分经历不同、品格未知、道德水平不一,仅仅接受过一段时间训练就上场的平民当炮灰?
不可能的。
国家从来没有想过依靠个体化的普通民众,解决社会问题。
除非国家机关的人都死光了。
这一点,从刘治任职两年多,小队手底下只有白君棠一个觉醒者就能看出来。
而且,因为拉普拉斯妖化的影响,连经历过正式培训的队员都不一定靠谱,短期训练出的普通群众就更不用说了。
白君棠听了刘治的话没有多说,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
“队长,你快到第一限制了吧?”
“嗯,14.7%了。”
“能挺过去么?”
“说不好。”
“那......”
“听天由命吧。”
【161】天启
对于能力的使用与拉普拉斯妖化一事,韩白衣自然是一点都不知道。
由于韩白衣在游戏世界中摸爬滚打过,只狼世界又是同样具备超凡力量的世界,身负巨量灵机的韩白衣很容易就能看出羊小雨体内不断增长的灵机,于是便主观的认为羊小雨这天赋应该算是不错的,也就没管她。
至于灵机量大、实力强,
这不是好事么?
毕竟实力越强,自保能力越强,他平时也不用担心羊小雨这小东西出事。
灵气复苏大潮流嘛,肯定是越强越好的。
“白衣,我想吃内个。”
羊小雨瘫痪在水上公园外围的沙滩椅上,面前是白色的塑料四人圆桌,怀里捧着饮料,旁边放着薯条和香辣鸡柳,一副自眉毛以下高位截瘫的模样,懒洋洋的朝韩白衣撒娇。
细嫩的食指指着桌子上的巧克力圣代。
韩白衣坐在临近的沙滩椅上,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身边的塑料袋。
里面是两份全家桶和三碗海鲜意面的残骸。
“你这下午茶都吃了这么多了,现在才刚三点,不许再吃了。而且不是告诉你这几天不能吃圣代了么,怎么又偷偷买回来了?”
韩白衣一副严厉老父亲的模样。
虽然是超凡者,不过该克制的还是得克制一下。
“晚上回家吃主食,零食少吃点,这杯圣代我帮你吃了吧。”
一边说着,韩白衣一边伸手去拿那杯圣代。
他刚伸手,就见羊小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的一声把桌子上的圣代拿走,反应快得连韩白衣都是一懵。
啊呜。
羊小雨用小勺子狠狠挖了一口圣代塞进嘴里,用极具威胁性的目光瞪了韩白衣一眼:
“不行!”
“郭老师都说了,人如果连吃饭都不能像拉裤子一样痛快,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少女一声清喝可谓是令人振聋发聩。
话刚说完,羊小雨低头看看白色圣代上黏糊糊铺成一滩的巧克力酱,
忽然有点没有食欲。
小眼神盯上韩白衣手里刚吃了一口的草莓圣代。
“白衣,要不......咱俩换换吧?”
这小东西还腆着脸笑。
看得韩白衣一把拽起她白嫩嫩的脸皮往外一揪。
“疼疼疼疼疼......错了!我错了!我认输,我跟你学功糊......”
“还吃不吃了?”
“不吃了!不吃了!都给你。”
“以后每天吃几顿?”
“疼疼疼!三顿,只吃三顿,不吃下午茶和夜宵甜品前汤零食了。”
“再胡吃海塞小心把你吃成坦克。”
“不会啦,我才不到一百斤,而且我又不是露西亚人。”
“那你保证。”
“我保证以后不吃那么多了。”
韩白衣这才稍微松开,羊小雨立刻一脸幽怨,眼泪汪汪的看着他,慢慢悠悠的把手里的圣代放回桌上,目光里满是不舍。
韩白衣则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大口大口把两杯圣代吃干净,收拾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羊小雨瘪着小嘴看他。
在吃货面前吃她的东西,可谓是人间一大酷刑。
正准备回家,韩白衣目光忽的一闪,转身拉起羊小雨就准备绕路。
还不等他隐藏进人群里,就听身后远远传来一声招呼。
“诶!你看,那不韩白衣么!”
韩白衣和羊小雨的身形顿时停在原地,羊小雨不解的看看韩白衣,又往身后看。
一个身着红黑条格杉的男人拉着一个大波浪女孩,离着快八百里开外朝韩白衣这方向招手。
羊小雨眉毛都拧起来了。
要不是刚刚那一声喊得特别响亮,引得周围人群目光汇聚,估计连她这个超凡者都分不出那么远处是谁在喊他们。
那男人身边的大波浪女伴一脸懵逼的看着他,在周围找了半天都没看见他口中的那位老同学。
韩白衣本想混入人群一走了之,没想到那男人一路喊着往他这方向跑,跑了快有一分钟才赶到他们俩人面前。
他身边的大波浪那叫一个喘,反倒是这个男人呼吸平稳,一副没事人的模样。
这是一个高瘦的男人,带着黑框眼镜,头发蓬乱,下巴略微上钩,皮肤显现出一抹不健康的苍白色,显然是在家里宅的久了。
不过与他外貌相反的是,他的身体素质似乎格外出色。
准备混入人群却未能过关的韩白衣这才‘一脸惊喜’的回过头:
“哎!昭文,你小子怎么在这呢!”
这个男人就是韩白衣的游戏分类基友,南昭文。
刚刚韩白衣就是凭借超常的五感察觉到了他的位置,这才拽起羊小雨想提前离开,避免俩人碰面尴尬。
毕竟,他在电话里的推辞可是说过自己忙于实习才没法去聚会的。
出来玩却被人逮个正着,那得多尴尬。
除此之外......
这小子的眼神有点毒啊。
南昭文嘿嘿笑着,拽了拽身边的大波浪:
“还能干嘛,跟我女神约会啊。”
何文月略带腼腆的朝韩白衣笑了笑,又朝羊小雨点点头,一头黑色自来卷微微披散,姣好的面容搭配着恰到好处的杏黄连衣裙,让她微微一笑的表情在外人眼中显得格外清纯。
羊小雨默不作声的瞥了眼她半露在外的两大哈密瓜之间深邃的缝隙,也微笑着点点头。
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大波浪。
没错,就是那位投币刷卡请上车,还曾经妄图挖羊小雨墙角的大波浪。
不过,南昭文毕竟是韩白衣的基友,而且舔狗毛病死活不改,羊小雨也总不能当场揭人老底,落了南昭文的面子。
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南昭文一脸灿烂的笑着跟韩白衣打招呼:“嘿,你丫的,刚刚还不理我。就现在d站上特别火的那个只狼,前几天打四折我入的手,现在满脑子都是危......”
这人一开口就没完没了。
韩白衣一听只狼脸色就是一僵,他在游戏世界里一个多月真人模式打只狼打的都想吐,于是瞥了眼他身边的大波浪,打断他的话头转移话题:
“只狼啊......那游戏还行。怎么,你们俩又没事了?”
话题转移方式很僵硬。
“啊......是,我这不是在大学里做了点小投资么,现在开始有点资产了,文月也说收心了,会好好和我在一起......”
南昭文苦笑着低下头避开韩白衣的目光,声音略微低沉,无奈的看着身边的女孩。
何文月抱着他手臂的动作更紧了些。
韩白衣见他听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也这么开诚布公的说了,心里虽然觉得昔日的基友头顶一片青青大草原,替他感到些许不忿,但这毕竟是人家的生活,自己干预不了。
不过,尽管南昭文已经接纳了让生活过得去的事实,但韩白衣对何文月这种人依旧看不上眼。
在他看来,这种自我物质化,在身体各处明码标价,按f键投币即可任意进入的女人,连花瓶都算不上。
她就是个穿着衣服的杯子。
作为一个直肠系钢铁直男,韩白衣自然不会对这种人有什么好脸色,几句话下来,连带着南昭文面子上也不太好看。
该劝的他已经不知道劝过多少回,该说的他也说了,奈何舔狗不听呢。
舔狗是真的牛比。
一来二去的几句话下来,两边便闹得不欢而散。
韩白衣只觉得今天一天的好心情,都被一根这两位硬生生搅和散了。
......
......
十分钟后,
南昭文拉开鸥翼式车门,打开车内空调,静静聆听着车内外的风声,目光眺望着远方,略显出神。
大波浪何文月则是乖巧的拉开另一边车门,坐进这辆通体白色车身,车头小牌牌上画着一看就知道不怎么值钱的金色公牛小跑车里。
一言不发。
南昭文向远方眺望了许久,一直都没有说话。
车内空调的风呜呜吹着。
直到车内的温度降低到二十度之后,这才仿佛从水里出来一般,深深吸了一口气。
“嘶”
胸膛高高鼓起又落下。
面色几近酡红。
仿佛醉酒一般,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晃晃的,语气几近疯癫。
“美味......”
“何其美味!”
“呵呵呵呵呵......”
南昭文咚的一声关上车门,整个上半身都趴在方向盘上微微的颤抖着,浑身的肌肉都在随着他的低笑声抖动。
“如此美味的灵机,居然直接出现在‘我’的人际网里,而且一出现就是两个。”
“这一切......简直是概率学上的奇迹。”
“不,这应该是决定论中所谓的命中注定!”
“对!这就是我的命中注定。”
“否则,我怎么会看到与他有关的天启......”
“太美味了......”
南昭文肩膀高高的怂起,又瞬间垮塌,身体激烈的反映着他堪称狂喜的情绪,仿佛疯了一样。
副驾上的大波浪依旧是温和的微笑着看向前方,腼腆表情从开始到现在都没变过。
似乎整个人都被固定在这种状态。
唯有艰难抖动着的眼角肌肉,表现出她可能拥有的某些情绪。
南昭文忽然回过头,眼白上布满血丝,面上带着诡异的笑。
“你高兴吗?”
“你怎么能不高兴!”
他的语气忽然一变,手爪掐着何文月的脖子,用鼻子紧紧的顶住她的脸颊,眉心对着眉心,目光几近狰狞。
“你怎么敢不高兴?!”
在精神状态的剧烈变幻中,连南昭文自己都似乎没有发现他那扭曲的笑容几乎咧到嘴角,可目光中却满是恨意与怒火。
“哦,是我忘记打开开关了吗?”
他忽然反应过来,松开手,将何文月的上半身压在她的腿上,另一只手则在她的脊背摸索着什么。
咔哒。
一截脊骨像收音机按钮一样凹陷下去。
何文月的身体却有违常理的直起来,原本腼腆的面色无缝切换做一副魅惑表情。
“老公,我当然高兴啊......”
她的声音甜腻腻的,甚至还故意恶心人似的拉着长音,
做作得令人有些得慌。
但南昭文却就喜欢这一套,原本愤怒激动的面上露出享受的表情。
何文月一双眼眸含情脉脉,嘴唇贴近南昭文耳边。
声音轻柔和缓,却带着一丝丝令人欲罢不能的诱人感。
“那......能不能让我也尝尝呢?”
“就一点点。”
眼角依旧在抽搐着。
【162】群体三维影像投射
回到家,羊小雨去和韩妈妈一起做(tou)饭(chi),韩白衣则回到屋里把自己摔在床上,他寻思着这几天休息也算完毕了,也该考虑考虑系统的问题。
于是就打开系统面板直直的盯着看。
半透明的面板上显现出五个选项。
【个人属性】
【进入游戏】
【时间线调整】
【世界选择】
【世界投影】
原本打开面板的时候,最后两个选项都是黑色不可选,自韩白衣从只狼世界回来之后,倒是都亮了,不过【进入游戏】选项点开之后,提示先进行世界选择,无法直接使用。
看来是不能再次进入只狼世界了。
不过,让韩白衣感到奇怪的是,这一次系统没有像上次一样提示出现视频位。
【时间线调整】选项点开之后则无法使用,只能在游戏世界内部进行调整。
看来现实还是有所限制。
可惜了。
韩白衣自己在系统选项上来来去去鼓捣了半天,研究重点主要集中在【世界选择】和【世界投影】这两个选项上。
【世界选择】不用多说,关乎他未来的游戏世界生涯。
按照系统面板提示,每三个月完成一次游戏,【世界选择】这一选项,对韩白衣而言显然是重中之重。
不过韩白衣倒是不算太过担心。
因为【世界选择】初始说明中已经显示过,一切世界选择要求由玩家自行提供。
也即是说,系统只会让韩白衣去他玩过的那些游戏里。
韩白衣玩过的游戏虽然很多,但他个人偏向于动作类游戏,无论主机端游都是如此。
战棋类、策略类、slg(模拟游戏),虽然韩白衣也接触过,但说不上喜欢。
类似钢铁雄心、欧陆风云、群星这类的p社游戏,韩白衣都只能算听说过,基本没有太多接触。
幸亏如此,韩白衣才能在游戏选择中为自己留有更多余地。
韩白衣也不算吹牛,就凭他正面硬肛烛龙的实力,面对大部分动作类游戏都算游刃有余,什么刺客信条、巫师之类的低魔世界,在他面前都是渣渣!渣渣灰的那种渣渣。
如果不魔改的话......
除此之外,便是【世界投影】选项。
点开【世界投影】之后,分别产生【真实投影】与【虚拟投影】两个分支选项。
韩白衣点开第一个【真实投影】,提示需要【世界本源(伪)x1】和【个人世界选项】。
这俩他只有前一个。
第二【虚拟投影】就廉价的多了,下属分别有【灵机视频位(自选)】、【群体三维影像投射】、【自我编辑影像投射】三种选项。
韩白衣一开始还没太弄明白,第一个选项他大概了解,无非就是将小游戏视频过程上传到各大视频网站(而且删不掉)。
可后面这俩选项是个什么意思?
【群体三维影像投射】?
韩白衣点开试了两下。
点击选项之后,韩白衣面前出现了一幅半透明立体地图,将某地小区周围十公里以1:10000比例尺缩放,而且可以随心调整大小,看着还挺详细。
系统面板旁边还很贴心的提示。
【投影人数限制:10】
就在这么一个一米方正的立体图像内,标着一个个看上去十分密集的人形状构体。
能看出来是人形是因为能调整地图大小,不然哪怕凭借韩白衣的眼力也看不出这些被标志成黄色的小点点是个什么东西。
看到这,韩白衣也大概明白这个【群体三维影像投射】是个什么东西了。
虽然还是做视频,不过这回应该是直接将韩白衣经历过的世界影像,直接投射到某个地图范围内人群的脑中。
韩白衣仔细琢磨了一下,开始研究影像投射人选。
不过这么小的点,该怎么判断都是些什么人呢?
韩白衣从床上坐起身,搓了搓下巴上的细微胡茬。
然后开始放大。
放到最大之后,就直接从小点点变成了极致渲染的立体图像,如果将视野放最大甚至能看到众星捧月式的原子核结构,不过这种情况会主动回归黑白色。
当韩白衣想继续放大的时候,系统就会弹出【禁止借助系统能力,在本世界范围内完成跨世界影响】的提示,然后主动禁锢比例尺调整度,将画面停止在眼前的大小。
这提示看得韩白衣一怔。
什么叫‘跨世界’影响?
琢磨了半天,没太明白什么意思,于是韩白衣干脆不去想,而是将比例尺调整到正常级别,观察周围十公里范围内的‘世界’。
不是韩白衣不想往更远处看,而是地图就被限制在这个小区及其周边领域的十公里直径范围之中。
而且韩白衣自己也不认识这个地方,用手机在网上搜了一下小区的名字,出来一大批莆田系医院,周围的超市和饭店都是711、华联,兰州拉面、沙县小吃这类的全国连锁,查不到什么线索。
无奈之下,韩白衣只能根据立体影像中人物的生活状态随机选人。
韩白衣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些是系统面板自己做的虚拟影像。
但是联系到自己的实际经历,估计这些都是真的,于是也没有丧心病狂到干出偷窥女澡堂之类的事情,而是认认真真的挑选起影像投射对象。
君子慎独。
因为还不清楚这个投影机制是怎么个情况,所以韩白衣先行排除老年人,将投影目标选定在年轻人的范围内。
第一选项是身体健康,不会因为忽然的身心刺激导致猝死。
第二选项是接受能力强,这样的话小说读者、死宅和acg迷就要作为提前选项,最好还对只狼有所了解。
在男女性别选项上,韩白衣倒是没什么可执着的,因为他第一次打只狼‘蝶夫人’的时候,就是靠他的传奇召唤物‘羊小雨同学’硬核通关。
选了半天,先是在小区附近的健身房里点了一个身着阿嘿颜背心,刚刚撸铁完毕,一对胸肌看起来比他头都大的大兄弟,而后又陆陆续续凭借系统挑选能力将范围缩小,挑选了九个看上去右手粗壮、满掌老茧的健身系死宅,这才完成系统的投射人物选择。
人物选择完毕,韩白衣在地图上找了一下选项。
系统面板跳了一下,显示选项
【同时投射人数:10】
【消耗灵机:500点】
【开始投射】
【是/否】
韩白衣看了眼自己面板上还剩两万多的灵机,区区五百点,没什么可在意,于是点了个是。
【人生如戏启动】
【减免灵机点数:8%】
【本次消耗灵机:460点】
【开始投射】
刚刚选择完毕,就见面前的地图骤然缩紧,由平面铺展开的立体图像汇聚成一团小光球,然后嗖的一下绽放光亮,让韩白衣眼前一白。
再次出现时,就呈现做多个立体图像状,分别显示着各个人物的状态。
“有点意思。”
【163】投影
刘莽,性别男,爱好女,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他这人没什么别的喜好,生平最爱撸啊撸、撸铁、撸。
当然,作为二十一世纪新时代有痔青年,刘莽对动画、漫画、游戏,也即是acg(animation+ic+game)也有那么一丢丢微不足道的研究。
虽然他一米七六,七十二公斤,体脂率刚到十四的六块腹肌健硕身材,让他看上去似乎十分钟情于哲学与van游戏,但实际上他最爱的还是女人。
尤其是二次元的女人。
为了时刻证明这一点,他的裤衩上画着阿嘿颜,背心上画着阿嘿颜,大衣上也画着满满的阿嘿颜。
一是表明他的取向,不用再再再在大街上向0和1表示自己是个直男,二则是隐晦的炫耀他那超乎寻常的精湛绘画技巧。
低调且优雅。
他的生活习惯也很好,不抽烟,酒仅止于浅尝。晚上11点睡,每天要睡足8个小时。睡前一定喝一杯温牛奶,然后做20分钟的柔软操,上了床,马上熟睡。一觉到天亮,决不把疲劳和压力留到第二天。
医生都说他很正常。
但不知道为什么,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是个变态。
真是让人搞不懂呢。
今天在撸铁完毕,刘莽正准备大干两口蛋白粉的时候,他身上忽然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穿越了。
穿越到了一片月光照耀下的芒草地里。
他的身边,是一个足有一米九多的高大男子,浑身着甲。
如果刘莽没认错的话,这一身铠甲应该是瀛洲战国时代的大铠,只不过......古代瀛洲人哪特么有这么高的?!
相对而言,他的身形就要显得低矮了许多,一米七六的身材在这男人旁边足足矮了半个头。
刘莽默默判断着情况。
身上依旧穿着那件阿嘿颜的背心,不过外面裹着一层白色毛茸茸的披甲,脸上还带着鹰嘴面具,腰后有一个沉甸甸的囊兜,里面都是金属物,囊兜上别着短刀。
自己......似乎是个忍者。
“内府的人,又开始往崩落山脉驻军了?祖父大人可曾说过什么?”
那背着牛角弓的高大男人轻声问着。
“......”
是津田健次郎吧!这个声音绝对是津田健次郎啊!
刘莽在心中咆哮。
作为一个对acg领域稍有涉猎的男人,刘莽与其他acg爱好者一样,拥有在听到声音的瞬间,解析出声优是何人的二次元基本能力。
虽然有些新人和小众角色的声优认不出来,但津田健次郎他可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对acg没有了解的普通人可能并不清楚这个男人是谁,但提起《网球王子》中的眼镜学长乾贞治,或是《k》中的周防尊,想必很多人应该都有些印象。
刘莽在看到对方身高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自己可能并非穿越到古代,对方披在肩上的厚绸细纹花边让他忽然有些眼熟,再加上背后足有将近两米的巨大赤色牛角弓,以及头盔下没理做月代头的整洁长发......
最后,再用津田健次郎的声音一锤定音。
这特么的是《只狼:影逝二度》中的苇名弦一郎啊!
刘莽通过种种人人都能注意到的细节,在零点一秒的常规判断时间之内,立刻断定了这一点。
而后,按照家臣礼半跪在地,低声道:
“是,弦一郎大人。内府驻军已有多日,老家主也曾过问,但还未说过什么。”
“若依属下妄言,老家主应是在为大人您让渡苇名家主之权。”
“想来,可能是老家主的身体情况......”
刘莽为自己的话留出了些许余地,算是点到为止。
至于是否多言,他并不担心。
既然身处此地,而且能跟在苇名弦一郎身边,那想必便是他手下最心腹的一批人。
刘莽的言语虽稍带着些自我判断,但凭借剧情带来的前知优势,他都算说到了点上。而且他这一番话并不算胡吹,只不过是隐晦的拍屑一郎的马屁。
保命,接受现有身份。
这是他目前需要完成的任务。
虽然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但凭借先行优势,刘莽知道接下来的游戏剧情。
既然现在的游戏场景是芒草地,那么应该很快就要看到只狼被断手的那一幕,然后弦一郎会回城,像魔王城里等待勇者从正面肛他的大魔王一样,眼睁睁的看着只狼从城门楼砍到苇名东路,之后再被只狼砍死一条命,最后狼狈的逃脱。
显然,依照剧情来看,苇名弦一郎的情报获取能力基本等于零。
不过现实不同于游戏,而且在自己加入之后,没准会产生巨大的蝴蝶效应。
但那是之后的事了。
刘莽像一个普普通通的理科生那样冷静的做出判断,在确定了自己应该保住小命之后,开始思考只狼世界的突破口。
在闲暇中,又想到即将出场的主角‘只狼’。
‘说起来,只狼的声优好像是浪川大辅吧?给《死神》中的乌尔奇奥拉配音的那位,说起来《fate》里的韦伯维尔维特也是他配音......’
‘......他喊出来的啊没准也会破音吧?’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你看,刘莽的想法就是这么平平无奇、朴实寻常。
他才不是别人说的那种变态。
心里正想着,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自地道洞窟的黑暗中走出。
正是只狼与御子二人。
刘莽藏身草丛之中,露出暗暗的笑。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如他所料:在这草长莺飞的芒草地上,两个男人为了争抢一个假扮成男人的小萝莉,先是发生一场短暂而浅尝辄止的口舌对决,然后又紧接着发生了异常激烈的身体碰撞,他们笔直修长的武器在半空中来回交错,表情平静、目中带火,动作极其迅捷。
刘莽甚至在脑子里为他们的激战配上了赵忠祥老师的音效。
可谓是精神病人欢乐多。
按照正常游戏剧情而言,应该是只狼战胜了弦一郎,然后被偷袭砍掉一臂,或是只狼输给了弦一郎,被干脆利落的砍掉一臂。
反正最终都是失去了一位天生的老婆。
但是就现在的战况而言,刘莽并没有感觉到弦一郎对忍者只狼的碾压性优势。
‘对了,该我投掷正义的毒飞镖了,但是这个手里剑要怎么扔?我没学过啊,屑一郎不会挂在只犬手里吧?!’
刘莽心里忽然有些焦急。
忍者‘狼’的优势越来越大了,在二人武器间叮叮当当的剧烈金属嘶鸣声中,连刘莽这种外行人都能看出来弦一郎正被压在下面。
不行,必须得出手了。
刘莽从腰后的囊兜里捏出一枚四角手里剑,将这薄薄的铁片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手腕一收一缩的在半空比划着。
‘指紧腕松,就像打水漂一样,瞬间发力。’
‘对,没错,就是这样,慢慢习惯,机会只有一次。’
刘莽静静的盯着正在激战的二人,冷汗随着时间流逝从额头滑落到鬓角。
等看到只狼背对他的那一瞬,刘莽瞳孔忽然一缩。
‘就是现在!’
手腕猛一用力,手里剑顺着惯性在腕力的作用下‘嗖’的飞出去,四角的手里剑呼啦啦在空中迅速旋转着,呈现一条弯曲的弧线向着二人的交战区飞去。
刘莽也没指望这一飞镖能建功立业,只希望背对飞镖的只狼能被这一发正义的毒飞镖干扰一下。
到时候屑一郎就能砍断一臂,完成任务指标了。
屑一郎安全,那他也就安全了。
他们俩现在可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刘莽闭着眼想着。
手里剑也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啊”
交战中的二人处忽然传来一声痛呼。
刘莽猛地睁开眼,眼前顿时一亮!
然后就见原本就处在下风的屑一郎一脸痛苦的捂住屁股,一副你伤害了我,却呼啸而过的模样。
定睛一看,不知是被什么利器伤到,屑一郎的左半边屁股被剌开一道足有半尺长的血痕,血喷得那叫一个惨啊。
不远处的芒草地上,功成名就告老还乡还带着淋漓鲜血的手里剑隐于泥土与芒草之中,好像什么事都跟它没关系的亚子。
刘莽心里那叫一个恨啊。
屑一郎果然是屑,你说你正对我这个方向,居然连老子的飞镖都没看到吗?!
人家只狼可是背对着都躲过去了!
心中碎碎念间,刘莽全然无视了自己那堪称镖中回力标般的奇迹投掷技术,带着血的手里剑正好直愣愣的插在他脚边,差三十厘米就能扎进他脚里。
这明显是划过屑一郎屁股之后,直接环绕了一个三百六十度大圆周回来的。
还不等他在心里抱怨完,耳边忽然传来‘噗嗤’的一声响。
刘莽呆呆的抬起头。
刚刚还捂着屁股的弦一郎,现在捂着一条断臂跪在芒草地里,疼得已经喊不出音了。
地上血刺呼啦的,面前还摆着一条断臂。
再抬起头,手持楔丸的忍者站在他面前。
刀刃上带着血。
“这......这剧情特么的一点都不游戏......”
“......啊”
刘莽不自觉的吐槽出声,而后就见刀光划过。
一刀封喉。
清澈的月光,伴随着漆黑的夜,为他奉上终幕。
砰的一声。
蛋白粉罐掉在地上,白花花的粉末撒了一地。
刘莽‘嘶’的猛喘一大口气,扑通一下从休息椅上跳起来,把旁边一刚蹲完腿扶着衣柜出来的哥们儿吓得差点跪下。
“大莽,你这干嘛呢?”
那哥们儿没好气的推搡他一下,拽着他的阿嘿颜背心直起腰,两腿酸的不行。
刘莽则是一脸迷茫的看向周围。
地砖、杠铃、蓝椅子......
还有那个每周二四五七准时在六七五九点报道,让强迫症难受得要死的黑运动bra小姐姐......
你看!她又在用鄙视的眼神往这边看。
确实是这个人。
没有芒草地、没有屑一郎、更没有正义的回旋手里剑。
也就是说,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吗?
忽然,刘莽握了握自己的手。
又用指尖在手上摩擦了一下。
老茧没了......
而且很有弹性。
这是怎么回事?
而且......肌肉也不算了,背心甚至有点紧。
力量变大了?
来不及收拾地上的蛋白粉,刘莽快步跑到杠铃边上给那根奥杆上杠铃片。
以前他的极限卧推是九十五千克,最多就做过仨,第三个因为教练没护住还差点砸着自己,但这回他打算突破一下自我,直接上一百一。
哪怕是在肌肉男群聚的健身房里,这也算大重量了。
这里毕竟只是个小区周围健身房。
上片,躺好,卧推。
一个、两个......二十。
很轻松。
刘莽瞪着眼看着被他推起来的奥杆,一百一十公斤的重量,他整整做了一组。
要知道,他才七十二公斤,普通成年男子能推自己体重1.2倍就算很厉害了,但他却没什么感觉。
于是刘莽再次加重,一直加到一百四。
一个......两个......
这回他感觉到了压力,胸肌鼓胀着将他那件标志性的阿嘿颜背心撑起,但他却没有停下来,而是硬生生完成了五个标准卧推。
铛的一声,杠铃杆落在架上。
刘莽从躺椅上直起腰板,周围不少人都在往他这边看。
那可是足足一百四十公斤,这还没算这条两米二的标准实心二十公斤奥杆,两侧各加四片大铁片,光看上去就足有人头两三个大。
身材精瘦的刘莽却足足推了五个。
再加上刘莽那一身标志性的阿嘿颜背心......
嗯,十分具有视觉冲击感。
这谁能不注意啊?!
刘莽却是无视众人的目光,陷入自我世界中无法自拔,一脸惊讶的握着一双拳头。
“我这是......变异了?”
【164】你猜猜
韩白衣坐在床上,饶有兴趣的看着画面里的小人儿被随机分配到他所经历过的各个场景受虐。
本来他以为这些人物被分配进去,只是相当于一个个观众。
却不想,这些被选中的孩子们都被随机分配到了各个场景中的某些特定人物体内,能够凭借这些人物的身份参与进剧情里。
经历过一系列剧情,一直到他们死亡之后,每个人都被系统根据他们在剧情中的表现进行评分。
不过在这十个人里,立即接受了自己穿越身份,并采取措施加入到剧情中的只有四个。
虽说死肥宅们每天嚷嚷着好想穿越开个大大的水晶宫之类的话,但叶公好龙是人之常情,真正在穿越之后做到立刻接受自己现有情况的人,想来在现实生活里也不会是者。
在这四个加入剧情的人选当中,又独属这个名为刘莽的阿嘿颜评分最高。
【观众:刘莽】
【评分:乙上中】
【获取灵机:48点】
【贡献灵机:133点】
在其他人评分都是‘丙’字开头的情况下,唯独他拿了个乙级评分。
除此之外,每个观众的头像下方都显示出‘获取灵机’与‘贡献灵机’两个部分。
韩白衣研究了一下,大概明白了这两个项目的意思。
将这些‘观众’拉入他所经历的世界中,无论是对韩白衣还是对他们而言,都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根据‘观众’们在场景中表现的不同,每个人在场景内‘挖掘’到的灵机点数也是不同的。
他们与众不同的智慧、情绪、行为方式,都会在原本固定的场景中,造成与原本剧情路线有所不同的‘影响’。
这种‘影响’带来的扭曲度越大,观众们挖掘到的灵机就越多。
这就是【获取灵机】。
与此同时,收获与产出从来都是相对的。
在他们扭曲场景挖掘灵机的同时,场景也在通过扭曲‘观众’,从而获得更多的灵机。
这就是【贡献灵机】。
当然,此扭曲非彼扭曲,如果非要认真考究的话,所谓的扭曲无非就是变化二字。
二者的共同点都在于剧烈的‘变化’。
韩白衣将两项数据铺开,调整成线形图,竖轴为灵机增长量,其中红线为【获取灵机】、绿线为【贡献灵机】,横轴为场景内时间。
单以这刘莽为例。
从立体影像与图表对比,刘莽的【贡献灵机】在他进入这世界的那一瞬增长量最大,绿线曲折着达到第一个高峰,之后几秒迅速下坠。
很明显,穿越那一瞬的场景变化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但他很快平复了心情。
第二个绿线高峰则是在苇名弦一郎开口的那一瞬。
在这一点上,韩白衣不太确定原因,暂且放过。
而【获取灵机】的增长量变化,也即是图表内红线的第一个高峰,则是在刘莽用镖中回力标撕烂了屑一郎的屁股的那一瞬。
结合立体影像与图表,韩白衣很容易就能判断出观众个人心理变化、场景变化与灵机增量变化之间的联系。
【获取灵机】与【贡献灵机】并非简单的买卖交易,而是切实的共赢,观众赚了,负责场景运转的韩白衣也赚了,两方都在互相为对方提供‘不同’与‘变化’,从而将名为灵机的这块蛋糕做大,最后获取双赢。
至于谁赔了?
大概是麻花藤吧。
不过,哪怕是在明白灵机与‘变化’之间的关系后,韩白衣还是有些不明白这种东西是怎么从人身体内产出的。
是因为人的意识所具有的主观能动性?
还是命运线偏移导致的时空波动?
抑或是只是某种情绪产生所溢散出的能量?
这些都有可能,也可能一个都不是。
韩白衣毕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本科生,也就能凭借大开的脑洞天马行空的联系一下,真要让他从侧面寻找线索研究证明,那他肯定是没辙的。
另外,虽然场景中的‘变化’会影响灵机的增量,但并非所有‘变化’都能正向促进灵机增加。
比如在这十位‘观众’里的一个小肥宅。
这个小肥宅很不幸的被开局分配到平田宅邸的平田家臣队伍当中。
就是那群被土匪屠杀的小菜鸡。
又因为他恰好看到韩白衣在平田宅邸中将蚺蛇重藏一刀枭首的画面,再加上他自己也被蚺蛇重藏的颈中的血喷泉呲了一脸,小肥宅瞬间尿了裤子,他图表中原本就艰难增长的灵机瞬间垮了一大截。
韩白衣在立体影像与线形图表中就能清晰的看到,代表小肥宅【获取灵机】项目的红色曲线跟腰斩一样,咔的掉了半截。
到最后,小肥宅获得的【获取灵机】总共才3点。
跟变态阿嘿颜刘莽先生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由此可见,似乎是唯有某种标准判定下具备‘正向反馈’的情绪、智谋、行为,才能带来灵机的增长。
不过韩白衣也不敢确定。
这一切,毕竟仅仅是他个人的猜测,算不得数的。
大概将思路捋清之后,韩白衣便将自己的猜测搁在了一旁,转头看起系统面板。
除了对灵机产生原因的腿短之外,韩白衣最大的收获,显然就是这笔【贡献灵机】了。
【世界投影虚拟投影】
【本次观众贡献灵机总量:872点】
【是/否提取】
韩白衣看着这个选项怔了一下,对系统提问道:“观众的贡献灵机,还可以用在别的地方吗?都能用在哪?”
【‘观众贡献灵机’可用于在固定世界内创造‘世界投影(临时)’】
【世界投影(临时):在玩家指定范围与指定时间内,创造出一个仅仅包含玩家本人,以及玩家选中存在的世界】
【注:临时投影只可消耗‘观众贡献灵机’】
韩白衣看着选项犹豫了一下,他现在的灵机点储备还算充足,而且他也想研究研究这个【临时投影】是个什么东西,于是在选项上点了个否。
在韩白衣否决这一选项之后,【世界投影】大分类的【真实投影】、【虚拟投影】下方,就多了一个【临时投影】选项。
在这个选项旁边,还标注着【观众贡献灵机:872点】的小字。
韩白衣看着这行忽然出现的选项沉吟了一会儿。
看来这个系统本身并不完美,或者说,并没有向他开放所有权限。
一切,都需要他自行摸索。
韩白衣正琢磨着,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叮咚的门铃响。
羊小雨和李月露同志都在厨房做饭,韩白衣就起身去开门。
打开房门之后,一个身着灰色快递制服的小哥站在门外,手里抱着个大箱子。
“您好,请问是韩白衣先生吗?”
快递小哥帽檐压低,声音略显沙哑,听不出本音。
韩白衣看着他手里的箱子,眉头一皱。
他这些日子没买过东西,也应该没人给他寄快递。
正奇怪着,羊小雨踩着小羊拖鞋嗦着棒棒糖从厨房里溜出来。
“白衣,这几天你好像没买东西吧?”
羊小雨抬头看了他两眼,
“是给我的第3385天情侣纪念日零食大礼包嘛?”
韩白衣没理她,而是皱着眉看向面前的快递小哥,心中本能的感觉有些不对,伸手将羊小雨压住,示意她回屋。
“不好意思,您看看是不是发错了,我近日没有买过东西。”
韩白衣声音略显低沉。
面前这个快递小哥,让他忽然感受到了一种在回到现代社会之后,就显得熟悉而陌生的感觉。
危险。
快递小哥点点头,很有礼貌的鞠了一躬,将箱子放在门口,主动退了一步。
韩白衣依旧紧紧盯着他。
虽然没有任何原因和来由,但很多时候,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感觉。
小哥扬起帽檐,露出一张约莫三十出头的黝黑面庞。
眼中充斥着赤红色的血丝,连瞳孔都消失不见,尽是一片眼白。
两边嘴角诡异的高高挑起着,如同被刀划开一样撩到颧骨,整张脸皮都好像纠结在一处。
直到他抬起头,才露出他下巴与喉结之间那道巨大的豁口。
那是一道血淋淋的空洞。
里面镶嵌着一只眼睛。
韩白衣瞳孔顿时一缩,粗暴的将羊小雨一把推飞进屋里,脚步极迅捷的一脚踹飞包裹,蓬的一声闯出防盗门,将眼前的诡异面孔一把握住,脚下大步迈出。
只眨眼不到的功夫,二人瞬间从门口撞进楼道阳台,韩白衣手掌一抡,就将眼前的男人砸进阳台的墙壁中,死死嵌进去,扣都扣不出来。
两侧的石灰墙都被韩白衣这超越人体极限的超高速带起一阵飞扬尘灰,将两边楼道都充斥,飞起的包裹被韩白衣单手拽住,顺着楼道阳台一把抡向外面的天空。
面容诡异的快递员身体里,传来与他全然不符的清亮男声。
“来啊。”
“杀了我。”
目光平静而诡异。
爆破声震耳欲聋。
被韩白衣甩到外面的包裹在刹那间炸裂,于半空绽放出一朵灿烂火花,巨大的冲击波将周围数栋高楼的玻璃都震碎,耳边不断传来一声声惊声尖叫。
韩白衣的面色近乎狰狞。
“你是谁?”
“噗滋......”
快递员的身体内传来一声难以抑制的怪笑,似乎早已预料到韩白衣的反应。
他的头颅缓慢的向左侧扭转,一点一点扭过去,一直到用后脑勺对着韩白衣。
身体却是一动不动。
撕拉。
浓密的黑色短发间裂开一张黑色的嘴巴。
同样是那诡异的笑容。
“你猜猜。”
韩白衣的瞳孔猛地缩紧。
话音方落,耳边便传来一道怪声。
咔哒。
头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