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五章 一路遭遇年轻棋手
面对李襄屏的瑟,那人施大棋圣当然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于是他的马屁及时奉上:“呵呵不错不错,襄屏小友此局下得极好,尤其几个鬼魅手段,真是让定庵大开眼界也。”
李襄屏继续呵呵傻乐,虽然他心里其实受用之极,不过在今天,李襄屏还是决定吹毛求疵一下:
“呵呵定庵兄此言差矣,我今日所用都乃寻常手段也,何来鬼魅之说?”
“是极是极,襄屏小友化腐朽为神奇之才华,啧啧,定庵真是佩服不已。”
“哈哈定庵兄,你现在真的是.....你也大有长进了嘛......”
必须承认,李襄屏的确是对老施后面这个马屁很受用,他也认为这句的确是说到点子上了。
要说在围棋中,鬼手妙手或者“鬼魅手段”之类永远都是少数,并且可遇而不可求,真正常见或者常用的,那基本都是些普通手筋而已。
比如像今天这盘棋,前面那个“一路盘渡”,中级难度手筋而已,接下来的“大猪嘴”,初学者必须掌握的基础死活之一,至于再接下来的打劫,那更是围棋中运用最广泛的手段之一。
李襄屏今天最满意的其实也就在这地方了,自己通过一个宏大的构思,把这些基础手段巧妙的组合在一块,最后发挥那么大的威力,酣畅淋漓的赢下比赛。
那么李襄屏认为:像今天这种赢棋方式,那肯定要比依靠“飞刀”赢棋更具备普遍意义,一旦这种赢法变成常态,那就证明自己的实力真正上了一个台阶。
享受过自己外挂的马屁之后,李襄屏心情愉快的来到隔壁观战室了。在观战室内,李襄屏自然是再次接受一轮大家的祝贺。只不过和他自己的兴奋异常有所不同,他在观战室内受到的祝贺,倒并不算是有多热烈。
仔细想想这当然也很正常,李襄屏现在是什么人呀?堂堂四冠王,在国际赛场已经让大家赢到习惯的人,那么这区区一场八强赛,这当然很难让人产生太大反应。
在今天4盘比赛中,李襄屏是最早结束战斗的一个,因此他在简单接受过众人祝贺话后,就和大伙一起关注其他3场比赛了。
其他3盘都是日韩对抗,由三位日本棋手挑战韩国三位天王,若是只看对阵名单的话,那么毫无疑问,李襄屏肯定是看好3位韩国棋手的,甚至在进来之前,他都已经做好了在半决赛中再次面对3位韩国棋手围剿的场面。
然而等他看过其他三盘的实战进程之后,却发现情况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呀-----
李襄屏进来时候已经快下午5点了,其他3盘虽然都还没结束吧,但全部都已经进入官子阶段,也就说其他3盘全部都即将分出胜负。
如果单纯只以目前的形势来定胜负的话,那么根据李襄屏自己的判断:自己在半决赛中同样是面临3打1,不过可能是面对3位日本棋手。
“嘿嘿有意思呀,这棋有意思呀.......”
有了这个初步判断之后,李襄屏继续一盘一盘仔细看了,他和其他人一样,在3位韩国棋手中,他还是最先关注大李的比赛。
大李今天的对手是张栩,林海峰先生的高徒,日本“平成四天王”之一,并且张栩是真实历史中,最后一位夺得世界冠军的日本棋院所属棋手。
真有严格说起来的话,张栩的年龄其实并不比大李小多少,然而按照围棋界的习惯,大家还是把张栩看成晚一辈。比如参照中国围棋界的习惯,大家把大李和常浩他们“七小龙”看成一辈,而把张栩和古大力他们看成一辈。
其实不仅只按习惯,其实真要说起来的话,这两位还真是同一师门,他们都是日本名宿濑越宪作门下再传弟子。张栩的师爷吴清源先生和大李的师傅老曹那是真正的同门师兄弟,假如按这个算的话,那张栩还真是大李的正牌“师侄”。
5点多一点,王鲁南院长问李襄屏道:
“襄屏,你觉得这盘怎么样啊?”
李襄屏微微一笑,虽然在这个时候,他认为执黑的张栩已经获得不小的优势,不过这盘棋的进程看上去有点慢,到现在才下了160手棋不到,那么考虑到大李的后半盘......李襄屏这样笑着回答道:
“不好说,我只能说现在假如让我上去选的话,我可能会挑黑棋。”
“哦?哈哈哈......”
看过了大李的棋之后,李襄屏接着那当然就是关注小李的比赛了。
小李今天的对手是王立诚,他这盘棋的进程虽然看上去快些,到现在已经下了180多手了,不过李襄屏倒是认为,这盘棋可能距离分出胜负更远。
毕竟大李那盘已经进入官子阶段了,可这盘棋呢,由于之前战况激烈,棋盘上还有好几个未定型之处。
当然喽,尽管很多地方尚未定型,但李襄屏判断王立诚先生优势明显,他现在的优势可是要比张栩大多了。
就在李襄屏关注这两盘比赛的时候,最早结束的却是另外一盘。
另外一盘是刘倡赫vs依田纪基,5点一刻左右,这盘比赛正式结束,最终依田纪基以一目半的优势击败对手,抢到了第2个四强名额。
大概过了10分钟,眼见距离终点越来越近,并且韩国二李的形势没有好转的迹象,于是大家就议论开了,开始聊起李襄屏会不会遇到3位日本棋手的问题。
然而在这个时候,王立诚先生那盘却出现意外了,关键时候他下出一步瞎棋。
突然死亡!小李幸运的闯入了4强。
当然喽,李襄屏认为这种程度也不算个啥,他的“僵尸流”还是厉害呀,比如说王立诚先生今天这个失误,你也可以认为是被小李的“僵尸流”逼迫出来。
等时间来到5点40左右,最后一盘棋终于结束了,几分钟之后,李襄屏看到张栩出现在研究室,而来到这里的他激动得满脸通红-----
半目!张栩以半目优势击败大李,他抢走最后一个四强席位。
比赛全部结束后,接下来自然是半决赛的抽签。
张栩!
李襄屏将在半决赛遭遇张栩。
至此,李襄屏觉得今年的“富士通杯”还挺有意思,从宋泰坤到崔毒,然后从崔毒再到张栩,自己这一路好像都是遇到年轻棋手啊。
第二八六章 冤家
结束了本次八强赛之后,在离开申城之前,王鲁南院长问李襄屏道:
“襄屏,这次还准备回老家,不跟我们回京城?”
李襄屏笑笑,其实进入6月份之后,“非典”已经得到有效控制了,“新闻联播”每天公布的新增病例已经越来越少,然而这玩意毕竟是一种新型传染病,因此在这年头的疫情公告中,还有“疑似病例”这种说法。
李襄屏讨厌就是讨厌这玩意了,真要有个头疼脑热的话,那没准还真会找个小屋子把你隔离起来。
就是因为担心会关小黑屋,所以李襄屏对王院长笑道:
“呵呵暂时还不想回去,这不反正最近没啥比赛吗。”
王鲁南院长点点头,对李襄屏给出这个回答不以为意,毕竟现在还是处于非常时期,而且李襄屏说的也是实情,受非典的影响,最近围棋赛事的安排受到极大干扰。
原定“春兰杯”的半决赛在6月进行,现在因为非典推迟了。
正常每个月要下4轮的“围甲”,现在也排到后面去了。
李襄屏已经报名的“名人战”预选,听说是准备要等到8月份才开赛。
最近几月倒不是所有围棋赛事都没有,比如说韩国人举办的“三星杯”和“lg杯”的预选,倒是就在这几个月打响,然而像这样的预选赛,那已经没有李襄屏什么事。
因此到目前为止,李襄屏唯一能确定比赛日期的正式赛事,那还就是接下来的“富士通杯”半决赛,这场比赛将在7月份的第一个周末在日本举行。
王鲁南院长没多说其他的了,交代几句“别荒废了训练”,“注意保持好状态”这一类之后,大家就此分道扬镳,他们回他们的京城,李襄屏却回到老家继续当猪。
考虑到接下来就是对张栩的比赛了,因此回到老家之后,李襄屏除了继续和老施练练“双剑合璧”之外,他当然也会备战一下这场比赛。
当然喽,到了现在这个阶段,李襄屏也不会再去搞那种很细致的所谓“针对性研究”了。毕竟脑子里有那么大一个宝藏,因此李襄屏现在的训练或者备战,他基本都是坚持“以我为主”,因为他认为与其有空去看那么多人类棋谱,那还不如多吃透一个“狗招”呢,后者的效果绝对要比前者好不少。
只不过李襄屏现在闲得蛋疼嘛,所以这次对手的棋谱他还是准备看一下的,这种翻看主要就是了解一下对手的基本情况,比如说对手最近爱下什么样的棋?,有什么特别喜好没有?
还有就是根据对手棋的内容,(主要看他错误率怎么样,错误率高说明他最近的状态不咋地,反之则说明他最近状态不错)。
回到老家之后,李襄屏本来是准备这样备备战的,然而他却忘记这是在老家,根本没那么方便收集到对手的棋谱。
嗯,李襄屏倒是去网络上授索了一下,只可惜这年头的网络根本不能和后世相比,张栩的棋谱没授到几张,关于刚刚结束“富士通杯八强战”的新闻倒是被他授出不少。
因为他是授张栩的棋谱,所以看到的都还是些来自日本的消息。
对于刚刚结束的八强战,日本围棋界貌似显得有点激动啊,想想也可以理解,日本围棋都疲软这么多年了,那么这次居然能够在四强席位中抢走两个,这当然足够让他们激动一阵子。
这其中尤其是张栩击败李沧浩那盘,这更是成为日本媒体报道的重点,各种各样的报道中也充塞着“大捷”这样的字眼。
李襄屏乐呵呵的翻看着各种报道,因为他发现看这年代的围棋新闻,那真的和后世有很大不同啊。
比如他看到一篇来自日本的报道:“年轻棋手制霸时代?”文章除了庆祝日本围棋的“大捷”之外,重点就是提了提这次四强的年龄结构:年龄最大的依田纪基今年37岁,其次是张栩23岁,再接下来李世石今年21,最后是李襄屏现在才16
四强中有3位棋手的年纪在20上下,于是他们在感慨“年轻棋手制霸时代”是否已经到来。
这当然就和后世的习惯不同啊,这假如是搁在李襄屏穿越之前那会,假如同样是这个阵容的话,那么大家的报道重点绝对会放在依田纪基身上,认为他37岁还能打人世界大赛四强,这绝对是个近乎奇迹的成绩啊,而绝不会像现在这样,23岁的张栩还被人称为“新秀”。
别说是张栩了,哪怕是比他还要大上四五岁的常浩,由于到现在还没获得世界冠军,因此都有媒体说他“还稚嫩”呢,说他还需要继续磨砺才能成材。
又在网络上搜了搜,眼见没有授到什么有营养的东西,李襄屏也就把这事放下了。他决定在接下来这段时间,那还是坚持自己训练为主。毕竟提升自身实力才是王道啊,假如自身的实力能够得到真正有效的提升,那么接下来碰到任何对手其实都无所谓。
李襄屏又开始频繁在老tom出没了,毕竟在当前环境下,这几乎是最有效的训练方式。
不过这次重新回到老家后,李襄屏不再一直使用“七死八活”这马甲了,虽然这个马甲现在牛得一逼,比之前的“绝艺”还要晃眼,然而虚拟网络嘛,李襄屏一直认为:虚拟网络的最大乐趣,那从来不在于披件闪亮的马甲招摇过市,而是在于扮猪吃虎。
现在的“七死八活”直9也升了,大旗也竖起来了,甚至各种各样该装的逼也装过了,那当然就不好天天这样招摇,这人总是需要换换口味的。
于是花了几天时间,李襄屏特意订做了几身破烂马甲------
嗯,就是那种昵称没有任何特色,战绩更是平淡无奇的账号,并且从7d到9d一应俱全,李襄屏开始他的恶趣味。
不过虽然是恶趣味吧,但现在的李襄屏心气也高了,他不可能去挑业余棋手下手,怎么也得是职业棋手才能满足他的胃口。
好在现在是非常时期,绝大多数职业棋手其实和他一样都闲得蛋疼,因此在接下来这段时间里,他倒也不愁没有下手对象。
这一天,当李襄屏刚刚登陆对弈平台,他很快就确定一个目标了:
“哈哈定庵兄,今日就是此人了,做好准备,若是他能答应对局申请的话,咱们想个办法争取把他踢到基层锻炼去。”
“呵呵你是说这位“精灵”吗,此人是谁?”
李襄屏呵呵一笑,拥有两世记忆的人当然知道这位是谁,后来的“豹子头”陈耀月啊。
要说陈小强同学虽然在2000年就入了段吧,不过到现在却还不算冒头,他是去年才刚刚打上围甲的,只是成绩一般,去年仅在京城队担任替补,到今年才晋升主力。
只不过虽然在围甲还没打出来吧,“精灵”在网棋界的名头却已经非常响亮,事实上在如今的网棋界,在线时间最长,最活跃下棋最多的,其实也就是以陈耀月为代表的“小豹辈”棋手,他们的活跃程度要远远超过小龙辈和小虎辈,而他们当中的佼佼者,那自然而然就成为对弈平台的网红,要不然的话李襄屏也不会一上来就找上他。
李襄屏开始尝试着向“精灵”发出对局申请,只是非常可惜,他连续发出了n个,对面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其实也是扮猪吃虎的无奈之处了,你披一件破烂的马甲想找明星级网红下棋,这在很大程度上要看运气,或者说是要看对面的心情。
李襄屏毕竟不是职业地雷,连续几次邀请失败之后,他也就放弃了坚持,看到“精灵”的账号已经显示为“正在对局”的状态,他干脆就跑到房间里面去观战,想看看昔日的小弟现在的棋到底怎么样了。
等李襄屏挤进房间,等他看清“精灵”的对手,李襄屏简直是乐不可支。
“擂鼓瓮金锤”!
“精灵”竟然是在和“擂鼓瓮金锤”交手。
经历过这年代的网络老鸟那当然都知道,这位“擂鼓瓮金锤”,那就是“小豹辈”另外一位代表认为周瑞洋啊。
那么只要知道是这两位交上了手,资深老鸟们当然都会会心一笑。
因为这两位的关系可不一般。
他们两位,是“小豹辈”棋手中最早打上围甲的两位,因此算是两个真正的“头豹”了。
在真实历史中,陈小强同学一共3个世界冠军,周小羊同学却只有一个,不过小羊同学唯一的一个世界冠军,却正好就是在小强同学手中夺得,比分还是3比0。
不仅如此,两人正式的交手记录,完全呈现一边倒状态,小羊同学大比分领先,因此有很多棋迷都说小羊同学算是小强同学的克星和苦手。
仅仅这样也就算了,两人还有另外一层关系,那就是在李襄屏穿越之前,小羊同学的“现女友”,其实是小强同学的“前女友”。
“呵呵呵定庵兄,咱们今天先别下棋了,看过这二位交手再说。”
第二八七章 看棋识人
由于想起两位“晚辈”棋手曾经的恩恩怨怨,于是在看他们交上手后,李襄屏立刻化身吃瓜群众,兴致勃勃的准备围观了。
没错,虽然论真实年龄,这两位其实也比李襄屏小不了几岁,然而在李襄屏心目中,他们当然算是自己的“晚辈”了。
这并不是李襄屏喜欢“倚老卖老”,而是在围棋界中,这样的论资排辈那还真没多大毛病。
比如到了现在,“小虎辈”“小豹辈”这种说法已经在围棋界叫开了,按年龄算的话,李襄屏正好掐在这两拨棋手当中。
然而到了现在,大家既不会把他归类到“小虎辈”,也没人会把他当做“小豹辈”。
之所以会这样,年龄因素固然是一个原因,然而更重要还是因为李襄屏的实力。
在职业围棋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里,假如你的实力超群,超群到能够做到“鹤立鸡群”的地步,那么你完全有资格单独拥有一个辈分的。
这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后世的柯少侠。
柯少侠是97年生,稍早一点的“两饭一米”都是95年前后出生,那么按常理来说,他们都应该视作同一辈分才对。
然而真实情况呢?大家如果提到中国棋坛的“95后”,习惯性的就会想起“两饭一米”他们,而很少把柯少侠包涵在内。
这当然不是因为别的原因,主要是在大家的潜意识中,认为其他人还不能和柯少侠相提并论,因此下意识就会把他一个人单独拎出来。
别说是已经大上2岁左右的“两饭一米”他们了,哪怕和柯少侠年龄更接近的,比如98年出生的辜,谢,杨他们三位,大家习惯性称呼他们为“98三杰”-----
为什么会有这个称呼,那当然还是和柯少侠有关,大家是要用这种方式,把他们和更加出色的小特务区分开来,并且把他们视作小特务的挑战者。
和真实历史中的柯少侠相比,现在的李襄屏当然就显得更加鹤立鸡群。
毕竟和柯少侠相比的那些棋手,这其中绝大多数好歹都已经是世界冠军。然而现在呢?现在可是连常浩古大力他们都还没有冠军加身,既然这样,李襄屏当然就地位超然,他单独拥有一个辈分自然也再正常不过。
嗯,虽然说李襄屏已经在围棋界地位超然吧,然而再超然的人,当他化身吃瓜群众时候也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看着两位“小辈”在那大打出手,尤其想到他们前世的各种恩恩怨怨,李襄屏那是看得兴高采烈。
在这其中,陈小强同学算是李襄屏的熟人了,两人不仅同时参加了2000年的定段赛,而且当年还同时去韩国参加了“三星杯”的预选。
而相比于陈小强同学,周瑞洋出道要晚一年,因此李襄屏没和他打过交道,直到现在也不认识他。
如果再考虑到小羊同学貌似专克小强同学,并且还是从棋盘内克到棋盘外的那种,那么从感情上来说,李襄屏当然还是稍微倾向于小强同学一点。
只可惜这两位可能还真存在棋风相克的问题呀,在李襄屏看到的第一盘对局中,尽管他认为小强同学其实下得算不错,然而最后还是以微弱的劣势小败。
等到第2局,他两人一上来就操练出一个“狗招”,嗯,就是那个俗刺之后“六路连压”的狗招,刚过80手棋,李襄屏又感觉小强同学的形势已经落后。
李襄屏笑着对自己外挂说道:“呵呵还是棋风相克呀,对了定庵兄,你是如何看待棋风相克此事?”
“棋风相克?呵呵,这个定庵却说不好。”
“嗯?这有啥说不好,棋风相克不是在棋手之间很常见的吗?”
“非也非也,其实定庵个人以为,棋风相克之说并不足信,你若一直下不赢某人,那只能说明你的技术还有缺陷,你应想办法去弥补缺陷才对,而不能简单归罪于什么棋风相克。”
“呵呵定庵兄你牛,你牛.....”
可还没等李襄屏说完,老施突然又转移话题了:
“对了襄屏小友,看过此二位交手,你有没有似曾想见的感觉?”
刚听这话时李襄屏还没在意,毕竟老施也是知道陈小强这个人的,大家还在一块摆过棋:
“呵呵定庵兄我不是告诉过你吗,这个‘精灵’就是......”
“不,我是说咱们应该见过这两位在网络上交过手。”
“嗯,定庵兄啥意思?”
“襄屏小友忘了?你一直念念不忘的“绝艺”和“白衣少年”。”
“啊?!定庵兄.....定庵兄怀疑这两位是李鬼?”
“没错,今日看这二位交手,给我一种强烈似曾相见感觉,因此定庵细想之下,却是让我想起那二位来了。”
李襄屏努力回忆,他上次见“绝艺”和“白衣少年”交手,那其实还是第一次登陆这个对弈平台的时候,这都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因此尽管有老施提示,他却早就对之前看过的几盘印象模糊,更没法和现在这两位的交手挂上什么钩。
“你们......看棋识人?我说定庵兄,难道你和那西屏前辈都有如此本事?”
“嗯?襄屏小友此话何解?”
“定庵兄我且问你,相传当年铁头兄和那西屏前辈赌彩时,有一次曾找你支招,然而你的支招却被那西屏前辈一眼看破,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李襄屏刚才说的,那是中古棋中一个很著名的“看棋识人”典故了。他口中的“铁头兄”,那当然就是中古棋中那位最有名的大款“二手”胡兆麟。
相传有一次他约范西屏下彩棋,彩金赌得很大,除了“盘彩”之外,连“子彩”都达到一两银子一个子,仅仅赌得大也就算了,铁头兄那次的口气也很大,平时要老老实实在范西屏面前摆2子的他,那次竟然只要求让先。
而胡兆麟之所以敢这样做,那他当然是早就做好准备的,原来他早就在另一个地方约好了施襄夏,用一半的彩金请老施“指导”他一盘......
结果铁头兄的伎俩却被范西屏识破了,留下一段“定庵兄人未到,然而他的棋却先到”这样的佳话。
“呵呵此事确实当真。”
“啊?竟然还真有此事,我还以为是那些文人编的呢.....哼哼定庵兄,我发现你此人有点不太厚道吧,想那西屏前辈不是你的好基友吗,你怎能和那铁头兄合伙坑骗自己的好基友?”
听到这老施有点急了:“没有没有!我怎会去坑骗我那西屏兄,唉,襄屏小友我实话跟你说,其实当时我也不知情,我也是受人相约才去和兆麟兄下那盘棋。”
“不知情?嘿嘿我却不信了,此事明显疑窦重重,以定庵兄之慎密怎会看不出来?对了你还说受人相约,你受何人相约?”
“这个.....这个.....”
一见到自己外挂变成这样,李襄屏立马就心里有底了:
“呵呵定庵兄毋要多言了,若我所料没错的话,那位约你之人,那肯定又是你那绣琴姑娘吧?”
“这个这个.....襄屏小友是如何猜到的?”
李襄屏大笑:“哈哈这个很难猜吗?我其实早就看出来了,这世上除了那绣琴姑娘之外,还有谁能让你的智商瞬间下降n个等级。”
“这个这个....嘿嘿......”
见自己的外挂变得有点尴尬,李襄屏也及时打住,重新回到当前的问题:
“你真的确定面前这二位就是“绝艺”和“白衣少年”?”
“确定当然不敢,只是我那种似曾相见的感觉很强烈而已。”
李襄屏不再说话了,他默默从棋谱库中调出之前“绝艺”vs“白衣少年”的棋谱,这重新一看之下,更主要还是他受到老施刚才这话影响,李襄屏现在也是越看越像。尤其是比较过两位年轻棋手的棋风之后,李襄屏开口说道:
“定庵兄是认为,“绝艺”就是面前的“精灵”,而“白衣少年”则是这位“擂鼓瓮金锤”,是也不是?”
老施不再说话,默认李襄屏的猜测。
从“绝艺”的棋风上看,他的棋风极度酷爱实地,并且局面手段非常犀利,这点确实是和真实历史中的“陈地沟”很像。
而那位“白衣少年”呢,他的棋却显得比较均衡大气,具备很好的大局观-----
而这一点,那恰恰又是和周小羊同学很像。
“......嘿嘿,首先一点棋风非常吻合,其次从绝对实力来看,这两位都已经具备职业水平,然而却未到顶尖,刚刚具备围甲水平而已,这一点同样吻合,第三点从年龄来看,因为他们的年龄比自己更小,所以他们才更有可能去当李鬼呀......”
想到这些之后,那接下来当然就需要验证一下了,既然需要验证,那这身破马甲肯定是验证不了的,必须换上“七死八活”才能验证。
“嘿嘿定庵兄稍等......”
一分钟之后,李襄屏换上“七死八活”的马甲重新上线,那么很自然的,他这个马甲一经出现,很快引起整个对弈平台的骚动。
李襄屏不管别的,他装模作样重新进入那个房间观战,看了一会之后他装模作样给“精灵”发私聊:
“小豹子,现在砍你的这家伙是谁呀?”
第二八八章 考察队友
见到李襄屏的私聊,陈小强同学马上回复:
“老大好,你问我对面这小子呀?其实我也不清楚具体是谁,就听说是个刚入段不久的家伙。”
听到这老气横秋的口气李襄屏乐了,他装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
“啊!!竟然还是个小孩呀?我说你这家伙是怎么回事,你丫不是说过国内的初段二段都很菜吗,怎么现在连这样的也搞不定了。”
李襄屏这话还真没乱说,在真实历史中,由于陈耀月是“头豹”啊,他在同龄人当中长期处于领先状态,因此单纯如他还真说过类似的话,说国内的初段二段也太菜了吧,完全不能和韩国的初段相比。
必须承认,陈耀月这话是的其实是事实,在如今这年代,由于韩国棋坛每年只有2个入段名额,如此高的门槛,导致他们新初段的水平确实要比中日高出一些。
然而要怎么说呢,大实话通常都是比较难听的,比如陈耀月这大实话,那说出来当然是很得罪人的,尤其是他那些同龄人,听过之后肯定会有很多人不舒服。
听到李襄屏的嘲笑,单纯的陈小强同学回了一句:
“听说我对面这家伙已经是三段了。”
李襄屏愈发乐不可支:“啊?人家三段了你就敢输,原来你只有初段二段面前的本事是吧......”
敲完这一行字后,李襄屏也没空和陈小强同学进行太多私聊了,毕竟他这个马甲才是目前整个对弈平台最大的大神呀,因此见到他出现后,很多吃瓜群众纷纷和他打招呼。
其他吃瓜群众的招呼可以不理,然而一个名叫“赫连勃勃”马甲发过来的消息,李襄屏却不能不理了,因为他知道这是老蔡蔡志雄同志,当年还在“联众”成立“一品堂”时,他就一直沿用这个马甲。
赫连勃勃:“襄屏是你吗?”
七死八活:“呵呵您是蔡叔吧?是我。”
老蔡同志也没过多废话,确认是李襄屏后,他直接询问一件事。
赫连勃勃:“那襄屏,你知道这个“擂鼓瓮金锤”是谁吗?”
七死八活:“我现在有点怀疑他是一个90后的三段,不过还不能完全确认。”
赫连勃勃:“哈!没错没错,我现在就给你确认,这就是一位90后的三段,名字叫周瑞洋。”
七死八活:“哦。”
李襄屏“哦”了一声就没过多废话了,因为他知道老蔡肯定有下文,老蔡果然很快说道:“襄屏你觉得这人的水平怎么样?把他签到咱们队伍来行不行?”
李襄屏一听就乐了,因为他到这时候才想起来,在真实历史中,周瑞洋签约的第一支围甲队伍,那不就是自己现在这队吗?不仅如此,这家伙一签约围甲就迅速成长,短短一年时间,就迅速成长为队伍的主将-----
到知道在真实历史中,队伍里可没有李襄屏,因此这支队伍一直算是鱼腩,李襄屏记得在04年还是05年的时候,周瑞洋以三段的身份担任队伍的主角,并且凭借他的出色发挥,率领队伍成功保级。当年他被评为围甲最佳主将的同时,也被媒体赞誉为三段就扛起了一整支队伍。
假如能迎来这种队友的话,那李襄屏内心当然是欢迎的,然而在这个时候,他还惦记这这家伙到底是不是“白衣少年”呢,因此他这样回复老蔡道:
七死八活:“呵呵,今天这棋看着是不错,不过我以前没和他交过手,真实情况并不是很了解,而蔡叔您是知道的,像围棋这玩意吧,有时光靠看是很难看出一个人的真实水平......”
“赫连勃勃”很快回复:“没错没错我也是这意思,要不襄屏你和他下几盘?就当帮俱乐部考察考察他?”
七死八活:“行,蔡叔您看着安排。”
撂下这句话后,李襄屏就在那耐心等待了,因为他相信老蔡既然跟自己提起这茬,那他当然早有安排。
果然在几分钟之后,在京城某旮沓角落,一位中年男子急匆匆对周瑞洋道:
“小洋,快,这盘棋就别下了,赶紧认输得了,快去向李襄屏发出邀请......”
又过了大概一分钟,李襄屏看着电脑屏幕上20分钟加60秒的时间设置,他微微一笑,心说其他的不说,至少周小羊同学这个态度还是蛮端正的吗。
按下同意键之后李襄屏对自己外挂说道:
“定庵兄,咱们还是老规矩,既然这是60秒的慢棋嘛,那这局就以你为主。”
有棋下的老施当然高兴:“呵呵那行。”
而在对弈平台上,当众人看到“七死八活”vs“擂鼓瓮金锤”,那么毫无疑问,凭借这两马甲的高人气,整个对局房间立刻被挤得水泄不通,观战人数不知道比刚才多了多少。
因为是带有“考察”性质的对局,李襄屏倒也没有祭出“双剑合璧”,而是全部交给老施完成,毕竟这一招的威力貌似太大了,至少到目前为止,在网络上还没人能挡住李襄屏和老施的联手,因此这第一盘棋,李襄屏还是决定别去吓坏人家小孩子,万一给人家留下点阴影就不好。
然而说实在的,让老施一个人出手其实也差不多,毕竟在李襄屏看来,老施这就是个严谨到完全不知道变通的家伙啊。他面对任何棋手都是同一种态度,并且在任何时候永远都是挑最狠的下。
既然这样,别看周小羊同学已经算年青人中的佼佼者了,并且他的网棋功夫貌似还要超过面切水平,然并卵,现在的他完全抵挡不住施大棋圣的攻势。
这盘棋从晚上8点10分左右开始,9点刚过,全局也刚刚下到160多手,李襄屏就认为这棋已经结束了,周小羊同学已经没有任何争胜负的地方。
没有人对此感到意外,从吃瓜群众到老蔡,或者从老蔡到对局者本人,都对这个结果不觉意外。想想也是呀,“七死八活”可是直到现在还没分先输过棋,甚至到目前为止,也只有“牛哥”一个人在受让2子的情况下赢过一盘,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这如果“擂鼓瓮金锤”能分先拿下比赛的话,他立马就能在这个对弈平台封神。
赫连勃勃:“呵呵襄屏感觉怎么样啊,你认为他值不值得咱们签下来?”
李襄屏没有马上回复,而是先问自己的外挂:
“呵呵定庵兄,你感觉此人如何?”
“不错不错,此人大局观在年轻棋手中非常少见,尤其是他的均衡感更是绝佳,定庵以为只要稍加磨砺,此子将来必成大器也。”
李襄屏对这回答有点不满意了,毕竟从一个穿越者的角度来说,老施这评价未免也太大路货了一点:
“呵呵定庵兄能说具体点吗,你就说以此子水平,现在够不够资格打围甲。”
“定庵以为可以,以此子目前水平,打围甲断然无任何问题。”
“嗯?定庵兄为何敢如此笃定?”
“呵呵,定庵听说此子目前才13岁吧,襄屏小友恕我直言,你13岁的时候,貌似可没有此人水平。”
李襄屏一张脸黑了下来,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
“定庵兄.....我说你这个人......你这样耿直真的好吗......”
就在李襄屏说着这话的时候,电脑屏幕上再次出现对局申请,李襄屏冷哼一声:
“哼,这局我来。”
李襄屏一边说着这话,他一边动手修改时间设置了,因为他早就发现,在这样的网络对弈中,自己的强项那依然还是在快棋方面,下30秒一步或者更慢的棋,自己在对战职业棋手时候占不到多大便宜。
如果换成20秒一步的话,那自己似乎就能强上一个等级。
假如是换成15秒一步甚至更快的棋,那别说是别人了,就算是老施李襄屏也有信心把他打到满地找牙。
刚才既然听到一句不爱听的话嘛,那接下来这盘当然不容有失,所以李襄屏要把时间调快一点,以增加自己获胜的把握。
嗯,李襄屏还算要点脸,所以他没有调成10秒或者15秒的变态超快棋,而是中规中矩的弄了一个20秒一步。
对手没有拒绝,事实上在这种情况下,对手可不可能拒绝,于是就这样,第2盘考察棋正式开始。
事实上李襄屏的做法完全正确,他个人的快棋水平貌似还真要比他的慢棋水平高出一截,等时间来到晚上10点差一点的时候,全局同样是160多手,他现在的优势貌似比刚才老施那局还要明显。
李襄屏心里得意,他一得意当然又要显摆;
“呵呵定庵兄,你觉得此局我下得如何呀?”
那么毫无疑问,老施的马屁当然是及时奉上:
“啧啧不错不错,襄屏小友之快棋功夫真是出神入化也,定庵佩服......”
不过李襄屏在这里得意,在京城那边,周小羊同学和他老爸的压力就大了,要知道以国内目前的环境,仅仅入段成为职业棋手是不够的,最最起码的要求,那是要打上围甲才能依靠奖金养活自己。
总算还好,李襄屏就算得意也没忘记正事,大概晚上11点钟左右,周小羊同学老爸的电话响了,是老蔡打给他的:
“呵呵老周呀,我现在跟你说个事......”
第二**章 赛场踩点
时间终于来到2003年的7月,又长胖一圈的李襄屏终于需要活动活动了,他需要去日本参加本年度“富士通杯”的半决赛。
这次的半决赛,被主办方安排在日本中部城市名古屋,因此早在比赛的前3天,李襄屏就接到国家围棋队队长邵伟刚的电话,通知李襄屏先到申城,他会在申城等待李襄屏的到来,因为申城有直飞名古屋的航班,等大家在申城汇合后,就直接飞往日本参赛。
比赛前2天,等李襄屏抵达申城之后,却发现不止只有邵伟刚一人在等他,还有王易五段和张大记者,大家已经有些日子没见了,因此见面之后非常亲热,就在候机的时候热烈聊了起来。
“襄屏,你那个专题文章写得怎么样了呀?”
由于那个“我想这样下”系列将从这个月开始在杂志上连载,因此见面之后,张大记者首先就是关心这件事了。
李襄屏对他比划一个“一切ok”的手势,然后告诉他大可放心,根据现在的存稿来看,保障今年下半年的连载已经不存在任何问题。
其他两位还不知道这事,于是连忙追问什么情况,张大记者顺口解释一遍,告诉他们李襄屏要在杂志上开专栏的事情。
两位听过之后自然是纷纷叫好,这其中尤其是王易五段,他一边夸张的说李襄屏这是准备“开宗立派”云云,一边又并表示等专栏开通以后,他一定要认真拜读每一期,也好让他那样的臭棋篓子也接受接受“最先进围棋思想”的熏陶。
就在这样的闲聊中,登机的时刻到了,飞机大概在中午1点左右起飞,抵达名古屋已经是下午4点多了。用最快的速度入关,一出海关大门,就有个咨询台,并且李襄屏还注意到,这个咨询台竟然还是中文工作人员。
只不过大家用不着这个咨询台,因为就在李襄屏看到这个咨询台的时候,王易五段已经和赛事主办方的人联系上了。
很快就有人前来接机,足足有好几个人,当王易和他们接洽时,李襄屏对其他几位倒没留意,就是多看了为首那位几眼。
嗯,如果李襄屏没记错的话,这位应该是日本老将山城宏九段吧。
而李襄屏之所以能很快想起这位,那是因为这里是名古屋,而山城九段恰恰就是本地人,当年的“中部小钻石”那也算是小有名气了。
作为日本第3大城市,因此名古屋也算是日本围棋版图除东京大阪之外的第3大重镇了,李襄屏依稀记得,日本棋院在这个地方设有一个“名古屋本部”,由于这里处于东京和大阪之间,因此也被日本人习惯性称为“中部本部”。
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时候,“名古屋本部”举办过一个“王冠战”,这是一个区域性赛事,其性质大致相当于咱们国家的“西南杯”,当年的“中部小钻石”在这个比赛中牛逼了,几乎有超过一半的“王冠战”头衔都落入他一个人之手。
只是非常可惜,山城宏九段的成就好像也仅限于此,作为“黄金交椅”的常客,多次登上七番挑战舞台,甚至在中国都拥有不小名气的山城九段,他竟然没拿过一次日本传统7大头衔战的冠军,最高成就也就是那个区区“王冠战”,这实在是一件令人费解之怪事,“世上最悲剧棋手”名副其实。
“襄屏,走了,在那发什么愣呢?”
“哦,好的好的。”
等入住主办方安排好的下榻酒店之后,王易却过来通知现在还不能休息,需要去看看赛场。
“看赛场,比赛不在这酒店进行?”
“不是,主办方说比赛地点在什么名古屋城,让我们提前去参观参观。”
“啊?名古屋城呀,那是要去看看,对了,现在日本还有本能寺吗,干嘛不安排在本能寺下呀......”
作为历史上是日本战国文化的重要发祥地,那“名古屋城”还是很有一定名气的,因为那里过去曾是尾张德川的城下町,嗯,也就是日本人常常吹嘘的他们所谓“战国三杰”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德川家康几个人的老巢。这几位其实都是出身于以名古屋市为中心的日本爱知县内。
而李襄屏刚才提到的“本能寺”,那就和围棋有点渊源了,日本织田信长是一个超级棋迷,他在“本能寺之变”被人干掉之前,正好在看别人下棋,而那盘棋又正好下出了一个三劫循环。
于是就这样,迷信的日本人就让“三劫循环”背锅了,从那以后,日本就有了“下出三劫循环不祥”的说法。
在日本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李襄屏和王易等人来到第二天的比赛地点“名古屋城”。
名古屋城位于名古屋市的中央,而最中央的中央,那当然就是日本最著名的传统建筑“天守阁”-----
在李襄屏穿越之前,当他家老头子让他打理自家那间仿古建筑公司的时候,李襄屏本来就有计划来考察考察这栋建筑的,只可惜还未成行他就已经穿越了。因此现在也算是小小弥补一下上辈子的遗憾了。
只可惜看过之后,李襄屏却有点小小的失望,原因无它,因为现在的天守阁是现代重建的,原建筑在日本45年受空袭时候大部分都被烧毁。
要说重建就重建吧,可日本人在战后重建天守阁时,竟然从地下一层到地上七层都改为钢筋混凝土结构。
嗯,虽然说这栋建筑屋脊上的金色兽头瓦还是很有点特色,但这也就唬唬外行人而已,哪怕李襄屏这种半吊子建筑行家,他看上几眼之后也就兴趣缺缺。
在看赛场时候,李襄屏倒也遇到了其他几位参赛者,从韩国的李世石,到日本的张栩依田纪基,都让他给碰到了。
其他人倒没什么,让李襄屏印象最深的那还是依田,原因无它,因为这家伙今天来的时候,竟然穿了一身很正式的和服。
李襄屏看过之后心里暗笑,心说依田老虎呀依田老虎,这比赛还没开始呢,你就弄那么严肃干什么,你以为你弄得这么庄重,你就弄得过喜欢玩僵尸流的小李了吗。
看过赛场之后李襄屏就不想其他的了,他集中精神开始准备第二天的比赛。
第二九零章 九段对十五段
第二天比赛日,李襄屏按照以往的习惯,从酒店散步前往赛场。由于这次的距离还有的远,李襄屏比较早就从酒店出发了,走得早也就到得早,上午9点40多,李襄屏提前将近20分钟抵达赛场。
然而等他到达赛场之后,却发现人家张栩比他到得还早,并且早就已经做好赛前各项准备工作。
“哎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既然早到这么长时间,那两人也不可能就那样干坐着,于是李襄屏就开始和张栩闲聊了。张栩毕竟是华裔,因此语言交流上没什么问题,而且李襄屏以往去日本参赛的时候,就经常受到林海峰王铭琬先生等华裔棋手的接待,因此他和张栩虽然不算特别熟,但也还没到两人面对面干瞪眼的地步。
两人的话题首先是从今天的“和式对局”开始。
因为今天的比赛是在“天守阁”这种地方进行啊,所以主办方别出心裁,把整个房间布置成日本传统的“和式对局室”,也就是榻榻米上放一个高墩棋盘,对局者需要采用“跪坐”的方式来进行比赛。
李襄屏就是先从这里开始聊起的了,毕竟他以前又从没在榻榻米上下过棋,嗯,昨天来踩点的时候,他倒是试着正襟危坐一下-----这是那种真正的“正襟危坐”。
然而他发现这样“跪坐”实在是难受之极,一直保持正确姿势的话,李襄屏认为自己连10分钟都坚持不了,那更别说一场用时长达六七个小时的比赛了。
“你可以不用一直这样啊,开始有记者拍照的时候,你倒可以用这种坐姿摆个姿势,等记者走了以后呢,你就可以这样......”
说到这张栩摆了个盘腿而坐的姿势:“这样坐就要舒服很多。”
“呵呵谢谢谢谢。”李襄屏对张栩道声谢,然后他又好奇的问道:
“那你呢,听说你很小就来日本学棋,那么现在还好吧。”
“我倒是早就已经习惯了。”张栩腼腆一笑,他的国语说得其实还好,不过可能是平时说的少的缘故吧,他的语速显得比较慢:
“襄屏你应该知道的,日本最重要的几个比赛,那还是一直坚持榻榻米对局,而我从打来到日本,就一直向往在日本棋院的“幽玄”特别对局室内下棋呀,因此久而久之,我现在也就习惯了,并且不瞒你说,我现在呀,每到对局的关键时刻,那都会不自觉的从盘腿坐改成正襟危坐,觉得这样才能集中注意力呢。”
“呵呵,听你提到“幽玄”,我倒忘记祝贺你了,恭喜你荣登“本因坊”宝座。”
在日本,传统的“大三冠”就是一位棋手地位的象征啊,
“棋圣战”,“名人战”,“本因坊战”,只要能夺得这三个头衔其中之一,在日本就能称为是“大棋士”。
而就在前不久,张栩刚刚从加藤正夫手中夺得“本因坊”头衔,这就让他的咖位大大提升了。并且从真实历史中的情况来看,今年也算是日本棋坛新老交替的最后一年,在现在这个时候,“棋圣”还是王立诚,“名人”是依田纪基,“本因坊”是张栩。
那么等到明年,张栩在“名人战”和“本因坊战”中“双杀”依田纪基,王立诚的“棋圣”也被其他年轻棋手抢走,这就意味着日本棋坛正式进入到“平成四天王”时代,这4个人的统治大概持续了10年左右,也就在10年之后的2013年,以张栩的“棋圣”被井山裕太夺走为标志,日本棋坛正式进入井山一统天下时代。
两人就这样闲聊着,开赛时间很快到了,9点55分左右,裁判和记谱等工作人员进来,裁判倒没什么,其中一位记谱员引起李襄屏兴趣了,因为这位不是别人,正是日本目前在位的“女流本因坊”小林泉美六段。
小林泉美是小林光一先生的女儿,本来以她这种有头衔在手的咖位,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来担任什么记谱员的,不过她现在还有一个身份,她现在是张栩的女朋友,并且是倒追的那种,在真实历史中,他们俩应该就是在今年下半年订婚,然后明年正式结婚。
“呵呵不好办呀,今天这棋那我估计会相当难下了。”
今天担任“立合人”的不是别人,正是张栩的恩师林海峰先生,听了李襄屏的话后,他好奇的问道:
“今天这棋怎么就难下了?”
李襄屏笑道;“林先生您想想,我只不过就一九段而已,可张栩加泉美姐姐那可是有十五段呀,这九段对抗十五段,棋能好下得了吗?”
听了李襄屏的话后,凡是听得懂中文的都笑了,林先生是那种长者般宽厚的笑,张栩是害羞腼腆的笑。李襄屏特别注意到,小林泉美小姐貌似也听懂了,因此她露出的是带点得意的笑。
“啧啧,这个泉美姐姐还是厉害呀,不仅眼光不错,下手也是又快又恨,貌似她的年龄还要比张栩大几岁吧?这颗嫩草她可是吃的真香......”
10点钟很快到了,随着林先生宣布比赛开始,李襄屏也驱除所有杂念,把注意力集中到当下的比赛中。经过猜先,这盘是李襄屏猜到了黑棋。
必须实话实说,在这次来日本比赛之前,甚至在比赛开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李襄屏对这盘比赛还是很有信心的。
他的信心来源不在于其他,就是因为这次是面对日本棋手。
到了后世以后,“日本棋手”是什么概念?嗯,李襄屏认为也就中国足球能与之相比了。江湖传言到了李襄屏穿越前那会,国内一些年轻棋手去参加世界大赛的预选赛,假如在某些场次遇到日本棋手,又在比赛结束之后遇到人家打听胜负。
那年轻棋手们通常都不会正面作答了,简单一句“这一轮我遇到是个日本人”,那基本就已经说明问题。
正是因为日本棋手的孱弱给大家的印象太深刻了,那么毫无疑问,作为穿越者的李襄屏自然也不会例外,他认为自己当然有理由对这次半决赛的前景表示“谨慎乐观”。
然而等比赛开始以后,李襄屏却感觉不太对劲,还早在上午的时候,他就觉得这棋下得有点别扭-----
必须特别指出的是,上午双方总共才下了50手棋不到,李襄屏虽然不觉得自己有啥优势吧,但也不认为自己的棋就已经差到哪去。最主要的原因,是今天上午形成的格局,那和李襄屏预想的完全不符啊,他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和张栩下成这样。
上午形成的格局,是围棋中那种典型“地势”对抗格局,执黑的李襄屏狂捞实地,而执白的张栩则在那全心全意经营自己的大模样。
这样极端的格局当然出乎李襄屏的预料。
要说李襄屏当然潜意识里有点轻视日本棋手吧,当他毕竟不是那种狂得没边的人,因此为了下好这盘棋,他必要的准备工作还是做过的,赛前可看过几张张栩最近的棋谱。
根据他前世和今世对张栩的了解,他认为张栩的棋,本质上其实也属于坂田荣男赵治勋陈小强连笑那个流派的“邪派高手”。这个流派的大多数人都是“大局”比较欠缺,然而他们都非常敏于实地,并且对于局部一些小手段非常犀利。
除了这些共有特点之外,李襄屏在看过张栩棋谱后他还有另外一个感觉,那就是相比于其他人,李襄屏感觉张栩的棋还是比较灵活,这应该算是他个人最大的一个优点。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李襄屏就认为自己今天的策略没毛病了,你不是喜欢捞实空吗?那我就抢先一步动手,让你捞无可捞。
然而李襄屏虽然认为自己的策略没问题吧,不是上午实战的进程却有点出乎他的预料------
在李襄屏的预想中,他本以为自己在狂捞实地的时候,对手应该会不甘示弱,按照他的风格,张栩应该会抢着和自己一起捞才对。
然而让李襄屏没想到的是,对手今天的策略不是“不甘示弱”,更准确的描述,那应该说是“针锋相对”才对。
对于李襄屏狂捞实地的下法,张栩选择了不为所动,他不仅不为所动,甚至态度还异常坚决,他一心一意经营自己的大模样。
既然这样,那么这种典型“地势对抗”格局当然就不可避免了,不仅如此,由于张栩的态度异常坚决,而李襄屏在比赛开始之后他也不可能很快调整自己的策略,因此今天棋盘上的格局甚至有点极端,是那种极端的“地势对抗”格局。
实话实说,正是因为这种“极端”,所以让李襄屏稍微有点别扭了。
不是因为别的,因为围棋中的这种极端格局,在大多数时候其实都很难掌握,棋盘上大多数选点通常都比较“虚”------
既然说到“虚算路”,那李襄屏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他认为现阶段的自己,那当然还是“实算路”要远超过自己的“虚算路”。
那么今天既然下成这样,李襄屏有一种中套的感觉,他认为今天这棋没有走上自己熟悉的棋路。
然而没有办法,格局既然已经形成,李襄屏当然也没空去后悔了,他必须在这极端格局中和对手好好较量一番。
在上午2个小时比赛时间中,全局正好下到49手,也就说下午第一手棋,那将是张栩落子。
这手棋非常重要啊,因为张栩的这一手棋,其实就将决定这盘棋的骨架。
“对手大概会下在哪里呢......”
在中午封盘时刻,李襄屏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第二九一章 人类的优势
下午一点钟,比赛继续进行,下午一点零五分,也许是经过中午的思考,张栩很快落下全局的第50手。
看着对手刚刚落下的这一手棋,李襄屏变得慎重起来,他开始紧张的思考对策,或者说,他开始在棋盘上寻找头绪-----
李襄屏的慎重非常正常,因为张栩的这手棋,好坏现在还值得商榷,至少在第一时间,李襄屏就无法判断这步棋的好坏,但是这手棋看上去却是像跨越时空,降临于现代的耳赤之一手。
这是一步在棋盘中腹的选点,同时也是大家常说的“感觉的一手”。
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像这种棋,它出现在棋盘上那真是没有什么理由的,完全依靠人类的感觉。比如在中午的时候,李襄屏其实也在猜测对手会落子何处,但他只猜到对手这时肯定会在中腹一带落子,但是到底下在什么地方最好?哪里是当前棋盘上的最佳选点?李襄屏却完全不知道。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需要说明的是:在中午的时候,李襄屏其实也有想过白棋具体选点的,换句话说,这棋如果换成李襄屏执白的话,那他可能会下在另一个地方。
然而尽管李襄屏有另外一种构思,但是当他看到张栩的选点之后,他既说不出张栩这步棋好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想的那步棋到底可不可行。
原因很简单,因为李襄屏自己想下的那步棋,那同样是他“感觉的一手”,是没有任何原因和理由,凭借人类棋感就想落在棋盘上的一手。
像这样的棋,其实在围棋中很常见。
李襄屏甚至认为,像这种“感觉之一手”,为人类棋手所特有,这是围棋最大的魅力之一,更可能也是人类棋手最大的优势之一。
虽然等后世的围棋ai出世以后,人类围棋最有名的那步“感觉之一手”好像都被狗狗们否定了。
对,就是日本秀策棋圣下出来的那步“耳赤之妙手”,有好事者曾把这步棋录给狗狗们看,并让狗狗们给出判断。
然而很可惜的是,大多数狗狗都没给这步棋给出好的评价,有极端的狗狗甚至认为这步人类的妙手完全“不知所云”,这手棋一出,狗狗给出的胜率就剧烈下降。
然而狗狗们的判断就一定正确吗?李襄屏对此表示怀疑------
在这必须特别说明的是,李襄屏的这种怀疑,那还真不是他的凭空瞎想,更不是他在这里放嘴炮,因为在前世的时候,他还专门针对那步“耳赤之妙手”做过实验,一个还算比较详细的实验。
李襄屏实验的第一步:他找了n个版本的狗狗,这其中大狗小狗洋狗土狗都有,可以说他除了没找到谷歌开发的“阿法狗”系列做实验之外,世面上最流行的几个狗狗他都试过了。
几乎所有狗狗都没给那步“耳赤之妙手”给出好的评价,也就是说等这步棋出现在棋盘上之后,没有一个狗狗显示胜率提升。
然而虽然都是显示胜率下降吧,但下降的幅度却大不相同,有些只下降几个点,比如从48%点几下降到44%点几,另外还有一些却下降极大,胜率直接就从接近50%左右降到30%以下。
仅仅这样还没什么,更重要是李襄屏实验的第二步;他让狗狗们“左右互搏”,就按照当时的局面把那盘棋继续下完。
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当狗狗们“左右互搏”的时候,即便是对那手棋评价最低的狗狗,下到最后依然还是黑棋获胜的时候居多(当时那盘是秀策棋圣执黑)。
正是因为如此,这就不得不让李襄屏深思了。
因为在这个实验当中,李襄屏认为至少可以说明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至少在李襄屏穿越那会,狗狗们的实力是参差不齐的,这其中哪怕是最顶尖的狗狗,那距离真正的“围棋之神”其实还远,要不然的话,那也不可能给出如此不靠谱的胜率。
第二个问题其实是从第一个问题引申:那就是李襄屏认为,既然狗狗们的实力还没到顶,那么它们对“耳赤之妙手”的评价就未必可信。它们认为这步棋“不知所云”,那只是基于它们的算法不认同这步棋,或者干脆就说,围棋ai可能就完全理解不了人类的“感觉之一手”,这才会给出这种判断,而并非这步棋本身就真有那么大的问题。
说句实话,这其实也是李襄屏敢答应老施未来去挑战狗狗们的原因之一了。
通过这个实验李襄屏真的认为:狗狗们虽然强大,但人类面对它的时候真的没有必要妄自菲薄,更不用对它任何东西都盲目自信。
从总体上说,狗狗们当然比人类强大多了,并且这个强大还不是一个层面的强大。
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假如说人类围棋还只处于冷兵器时代,那么围棋ai早就已经直接跨过了热兵器时代,直接进入现代战争。
然而也仅仅是现代战争而已,它们还没到那种直接毁天毁地的“后现代战争”地步。
既然这样,那么就算人类还处在冷兵器时代,然而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冷兵器在某些地方也是有少许优势的。
人类这种“感觉之一手”,那很可能就是人类的优势之一,假如有人能把这种优势发挥到极致,那面对狗狗就未必没有任何优势。
很显然,现在的李襄屏,他当然就想做那个能发挥人类优势的人,只不过这种优势实在是太缥缈了,所以他需要和自己的外挂合伙。
这当然是以后的事了,而在当下,他却需要面对别人给他来的“感觉之一手”。
既然是人类特有的手段,那李襄屏当然也只能用人类特有的方式来判断张栩这步棋的好坏。
“好像有点意思啊,这手棋看上去是好棋呀.......”
李襄屏认为这是好棋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当他针对这手棋展开思考以后,他一时间竟然发现自己很难措手,下一手棋非常难下-----
人类的逻辑就是这么简单的,假如你下一步棋,这步棋能让对手为难,能让他感到难以措手,那么对于人类棋手来说,这就有资格称为好手。
“该怎样去打开局面呢......”
李襄屏陷入了长考,比赛也在一步一步继续。
第二九二章 入界宜缓
对局室内,李襄屏面对张栩刚刚落下的这手棋,他开始寻思对策了,然而一直等他想到一点半钟,这时下午的比赛都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他还是没能明确自己的下一手。
这的确是很让人头疼的选择,李襄屏甚至认为:就今天这种格局,那应该属于自己最不会的局面了,这可能也是自己最严重的一块短板,假如自己在这方面能形成突破的话,那自己的实力马上就能再上个台阶。
这种局面的“难”,其实并不是说李襄屏就找不到下一手了,恰恰相反,是棋盘上可供李襄屏选择的点实在太多。
然而这其中每一个选点,看上去都价值巨大,大到李襄屏根本分不清这里面具体大小。
这其中每一个选点,都代表着不同作战思路,不同的作战构思,让李襄屏完全搞不清哪种作战思路更好。
这其中每一个选点,都直接影响这盘棋今后的流向,而现在的李襄屏,他当然也搞不清哪个流向为最佳,是直接通往胜利方向的那个流向。
也正是因为以上这些原因,所以李襄屏感到很棘手了,他在那里犹豫了20多分钟,依然还没选定自己的下一手。
然而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呀,毕竟比赛用时有限,而且现在还才序盘阶段呢,再这样犹豫下去的话,那后面就很容易陷入时间恐慌。
正是考虑到这点,于是在下午1点35分左右,李襄屏在明确现在的自己肯定找不到当前局面的最佳答案之后,他最终还是落子了。
这手棋,是全局的第51手。
当李襄屏落下这手棋之后,说句老实话,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下的这手是好是坏。
李襄屏唯一明确的是,自己下的这手棋好像是符合棋理,符合的是人类创造的棋理,在说具体点,李襄屏刚才下的这手棋,好像是符合著名“围棋十决”中“入界宜缓”的棋理。
这就是李襄屏下这步棋的唯一理由。
为什么说这步棋符合这条棋理呢?要讲清楚这个问题,那就有必要重新回顾一下之前的局面了。
这盘棋下到第49手的时候,由于李襄屏之前狂捞实地,4个角已经被他抢走了3个半,并且在前面的进程中,对手张栩貌似也非常“配合”,因此在当时,这盘棋已经形成那种比较典型,甚至稍微有点极端的“实施对抗”格局。
张栩的第50手是本局的一个关键,这手棋一出,白棋一个巨大的模样就隐隐有了骨架-----
之所以说仅仅只是“骨架”,那是因为现在毕竟还早,整个棋盘还开阔得很,那个模样不仅还没有完全实地话,甚至连“成型”都还谈不上,因此只能称为“有了大模样的骨架”。
然而尽管如此,当张栩的第50手一出,白棋的那个大模样,其实在第一时间就成为全局的焦点了,李襄屏心里无比清楚,围绕这个模样的攻防,已经成为这盘比赛胜负的关键。
甚至说是唯一的关键都不为过。
李襄屏刚才的长考,那当然也是在围绕这个大模样做文章,他在想着如何动手。
然而很遗憾的是,可能是因为张栩刚才这个选点确实不错,当然更大的可能,那还是因为李襄屏目前的实力还不太够,总之他刚才想了好几种方案,但没有一种方案能让李襄屏自己满意。
围绕大模样的攻防,最常见的当然就只有两种下法,一种是所谓的“浅消”,另外一种那当然就是“打入”,深深的打入。
李襄屏刚才在长考的时候,他用这两种常规思路考虑过5个选点,其中2个选点是“浅消”的思路,另外3个则是“打入”的下法。
5个选点那当然就代表了5条道路,而每条道路又能衍生出很多变化,然而很可惜的是,反正在李襄屏自己的计算中,他没找到任何一个能让自己满意的变化图。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李襄屏才想到刚才那步“入界宜缓”的下法了。
因为在他看来,自己刚才之所以没有找到理想图,那未必就是那5个选点不行,很可能是现在下那几个点的时机不行-----
这种问题在围棋中当然是很常见的,你同一个选点,下的时机不同的话,那效果可能会千差万别,你这个时候下是恶手,换个时机下可能就会变成妙手。
考虑到自己都想好了5个点嘛,那对手下一手棋也不可能把所以点都占完,于是就这样,他决定暂时“等”一手了,等看到对手的下一手棋之后,再来决定自己的下法。
而以上这个,那其实就是“入界宜缓”的棋理了,这是围棋发展这么长时间,人类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至少到目前为止,李襄屏对此还是深信不疑,所以他刚才才会做出这个选择。
那么这个选择到底对不对呢?李襄屏自己当然是不知道-----
至少他下这手棋的时候他自己不知道,不然的话他也不可能出手。
不仅他落子的时候不知道,甚至等他看到张栩的下一手,也就是等他看到全局第52手的时候,他甚至认为自己刚才那手棋可能不错------
因为张栩的这手棋,在李襄屏的预料之中。
这手棋同样是李襄屏之前考虑的5个选点之一。
嗯,如果李襄屏刚才下这手的话,那么就可以称为“浅消”,而现在换成张栩下呢?这手棋那当然就是“围”,赤果果的“围”。
白棋50手加52手,这两手棋一出现在棋盘,那白棋那个模样就不仅仅只是“骨架”了,模样已经完全成型,假如再让白棋加一手的话,那白棋整个模样就立刻实地化,他一块大空就超过黑棋全局实地。
那么在这个时候,李襄屏当然不可能再让白棋加固一手了。事实上刚看到全局第52手的时候,李襄屏内心还高兴,他认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当中。
李襄屏的下一手棋没花什么时间了,他飞快的落下全局第53手------
这一手棋,同样是李襄屏之前想过的5个选点之一,这步棋在当时下的时候叫做“打入”,到了这个时候下......那当然还是叫“打入”。
只不过李襄屏认为,当然同样都是“打入”,然而这两者已经有本质的区别。
自己如果前面下这手棋,那这手棋可能稍显无理,因为李襄屏已经算到白棋一个强硬切断手段,之后的作战自己虽然不至于死棋,然而会被对手攻得很惨,属于那种典型的“不死也要扒层皮”。
然而现在就不同,因为自己刚才“等”了一步,刚才这手棋,其实可以起到一个接应作用。
换种说法说,其实可以把51手和53手看成是一个“组合拳”,这一套“组合拳”的打出,李襄屏认为自己是充分可战的,在同样打开白棋大模样一个缺口的同时,黑棋并不用担心自己会被攻得太惨。
李襄屏第53手棋一出,貌似也把对手给打停了,张栩刚才的第52手下得很快,然而等他看到53手的时候,他的手已经停了下来,开始对着棋盘思考。
而对手在思考的时候,李襄屏当然也没停着,他再次验算一遍这其中的后续变化。
在验算无误之后,也就是认为自己这套“组合拳”确实可行之后,眼见对手依然还没落子,李襄屏心里不禁有点得意的。
他觉得经过这两个月的网练,那自己的实力应该是得到明显提高了,要不然的话,那自己今天也下不出如此含蓄并且如此符合棋理的好棋。
“....嗯,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境界吧,经过这两个月训练,看来我的境界真的有了很大的提高,这可是“入界宜缓”呀,在以往的时候,那我可下不出如此有境界的组合拳......”
正当李襄屏在那沾沾自喜的时候,时间来到了下午2点左右,在2点差一点的时间,张栩终于结束长考了,他落下了全局第54手。
李襄屏愕然。
以上是他的第一反应。
他这个反应当然很正常,因为这手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根本不在他之前算路范围之内。
李襄屏的好心情逐渐消失,他甚至变得有点头疼。
以上是他的第二反应。
他这个反应当然同样正常,因为当他解读完这手棋后,他发现这步好像是好手啊,这手棋相当难对付呀,这手棋一出,好像立刻就化解了自己的组合拳。
李襄屏感觉有点羞愧了,为自己刚才想到的“境界”一词感到羞愧。
以上是李襄屏的第三反应。
他这个反应其实也很好理解,因为他突然发现,和自己之前那“入界宜缓”的境界相比,张栩这步棋的境界好像更高啊。
这是一步更加含蓄,算路更加深远,同时也是深得围棋中“后中先”境界的一步好棋!
“靠,难道我现在的境界,竟然连张栩都不如吗......”
想到这李襄屏顾不得羞愧了,也顾不得脸红了,他打起精神,再次苦思破敌之策。
第二九三章 围棋之最高级手段
提到围棋中的“后中先”,这的确是一种很有意思的下法。它和“见合”以及“试应手”的思想一样,由于下法比较含蓄,其核心思想中包涵浓浓“后发制人”的意味-----
这无疑就非常符合咱们东方人的审美口味了,李襄屏认为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因此在东方人创造的围棋中,“后中先”的思想一直备受大家推崇,而这一类的手段,自然也被广大棋家认为是围棋中的“高级手段”。
不仅如此,就算在后来西方人创造的围棋ai中,“后中先”的下法同样也是随处可见------
这无疑又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了,比如说同样显得非常含蓄的“见合”,这在狗狗们的围棋中基本就很难见到,然而具有类似属性的“后中先”呢,狗狗们却大量采用,甚至从某种角度来说,狗狗们的“后中先”手段,那比人类要熟练得多,同时也要深奥得多。
这其中最有名的一例,那当然就是在第二季“人机大战”中,阿法狗对柯少侠三番棋的第一局了。
在那盘比赛当中,狗狗在行至中盘阶段下出一步极其精妙的“后中先”,那步棋不仅备受棋家推崇,受到当时观战者的广泛赞誉,并且从事后来看,说那步棋就是那盘比赛的“胜招”都不为过。
柯少侠赛后就坦诚说道,当他刚看到那步棋,不仅立刻感到呼吸困难,发现自己的棋已经完全动弹不得,同时他当时心里就明白,在这手棋之后,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虽然最后的结果是自己只输半目,但后面的进程,其实只是狗狗为了确保胜利的例行公事而已,在那步棋之后自己已经没有任何胜机。
正是因为如此,围棋中的“后中先”不仅是一种非常高级的手段,它的高级等级可能还是最高,假如一步棋能配得上“后中先”这个说法,那么这一定是一步好手,并且是那种会让对手感觉非常难受,会觉得非常难以对付的那种好手。
而就在今天,就在下午2点差一点的时候,张栩落下的全局第54手棋,这手棋貌似就配得上“后中先”的荣誉了。
这手棋一出,不仅第一时间把李襄屏打停,让他当时就感到呼吸困难,并且等这手棋出现在棋盘上之后,整个局势已经顷刻向白棋一方倾斜。
有必要具体描述一下这步围棋中最高级别的手段:
从全局第50手开始,黑白双方都是在中腹一带落子了,白棋开始经营他的大模样,而黑棋则施展出一个组合拳,准备去破坏对手这个大模样。
因此在这个时候,中腹一带貌似才是当前局面下全局的焦点啊,因此按照常理,或者说按照正常的思维,白棋应该继续在中腹一带落子才对,因为只有这样,白棋似乎才不会脱离主战场。
只可惜这仅仅是常理而已,是李襄屏之前也没有脱离的“常理”,然而在今天,他的对手却貌似已经超越了常理。
在这个时候,张栩并没有继续在中腹一带落子,也就说面对李襄屏气势汹汹的组合拳,他这个时候竟然脱先了,他跑到棋盘的左上角悠然的下了一步“二路立”。
有必要说明一下之前左上角的棋形:在这之前,黑白双方在这个局部完成了一个非常普通的定式,嗯,就是那种黑棋“点三三”捞取实地,而白棋在外面形成一道外势的定式。
也就是在这样一个棋形中,在中腹大模样攻防如此紧要的关头,张栩突然跑到那个地方去落子,这当然完全出乎李襄屏的预料。因为如果不细算的话,这步棋怎么看怎么都有脱离主战场的嫌疑。
只可惜李襄屏经过细算,他发现问题远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张栩这手棋虽然是一步明显的后手,(事实上所有后中先的手段,最基本的特征就是这种手段一定是个后手,然而在有了这步后手之后,假如对手跟着应,那么这个交换当时就算白棋便宜了,假如不跟着应,那么白棋后续将产生非常严厉的先手,“后中先”其实就是因此而得名),但是李襄屏却计算到,对手下的这手棋,他的用意依然和整个模样攻防有关,既然这样,那么这手棋当然就不算是脱离主战场。
“要不要跟着应一手呢......”
这个想法很快被李襄屏排除在外了,这其实也是“后中先”这种手段的优点之一,你明知道它的后续手段非常严厉,然而在绝大多数时候,那你还不得不按照他的意图来,就算后续手段再严厉你也必须脱先,不能跟着他应。
比如在现在,假如黑棋在局部跟着应的话,那就只能在二路“挡”一个,那么这个交换,单纯从官子角度来说,黑棋的官子其实就已经亏损了。
虽然亏损的并不多,可能也只有2目棋左右,那么这种程度的亏损,在这种大模样攻防的格局中,问题并不算太严重。
只可惜这并非问题的关键,真正的关键就在于,假如黑棋老老实实跟着应的话,那么这个交换,在围棋中叫做“内和外的交换”。
黑棋是下在里面,不仅官子亏损,并且对外面的厚薄没有影响。
然而白棋却不同,他这一道外势,这本身就是他大模样的一部分,现在他多出了这手“二路立”,那么他整道外势就变得更加厚势-----
这就是李襄屏第一时间就否决跟着应的原因了!开什么玩笑?在这种大模样攻防的格局中,棋的厚薄本来就是一个非常关键的因素,自己跟着应一手的话不仅亏损官子,并且还让对方的棋变厚,那么要这样下的话,这和直接认输有什么两样?
既然没有办法跟着应,那李襄屏唯一的办法,就是只能去考虑对手严厉的后续手段了,看看自己脱先一手后,能不能抵挡住对手严厉的冲击。
经过十多分钟的思考后,李襄屏发现这很难,虽然自己目前先手在握,可是无论自己下在那里,都很难弥补对手冲击之后带来的损失-----
这其实也是“后中先”真正的妙味所在了,我虽然是后手没错,但是我下了这一手棋之后,你却很难在棋盘上找到和这手棋价值匹配的棋,而这个,其实也就是“后中先”的精髓。
比如像现在,张栩这步“二路立”的后续手段其实很简单,一个普普通通的“二路跳”而已,然而这步“二路跳”不仅官子价值巨大,简单算算就有将近10目棋的价值-----
这不仅本身就值一手棋的价值了,更重要的是,这手棋还立刻威胁到整个黑角的死活。
当然喽,黑棋死是肯定不会死,假如一跳就死的话,那么白棋刚才那手就不是什么“后中先”了,而是一步“绝对先手”。
只可惜黑棋虽然做活没问题,但却被逼着往棋盘左边那条边上去求活。
而这样一来,白棋在逼迫黑角做活的同时,他又将在棋盘左边产生一系列的先手。
仅仅这些还不是关键,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黑棋之前发动的那个“组合拳”,他其实就是从这个方向发出的,那么等到白棋多了一系列先手之后,这必将影响到这里面的攻防......
以上这些,那就是张栩下那步“二路立”的意图了,毫无疑问,这是一步非常高明的手段,是一步真正的“后中先”。
这里面的算路极其深远,变化极其复杂,可以说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那么围棋中真正的“后中先”,那确实配得上“围棋中最高级手段”这一荣誉。
李襄屏再度陷入长考了,虽然到现在这个时候,李襄屏已经非常清楚,对手的这步好棋一出,自己的棋已经非常难下了,局面也已经向对手那个方向倾斜。
现在唯一所幸的是,李襄屏毕竟已经算到对手的后续手段了,那么在这个时候不求能找到妙手反击,但他至少不会马上崩溃,可以找到一些办法来止损。
下午2点多钟,李襄屏再度陷入长考,他能找到抵抗手段吗?棋局在一步一步继续。
第二九四章 妙到巅峰的防守
“唉,这真是怪事一桩呀.....”
下午2点多钟,张栩一步“后中先”的好手瞬间把李襄屏打停,就在他苦思对策的时候,隔壁的现场观战室当然也没闲着,众人就此事议论开了。
最先开口的是王易五段:“我现在突然发现,襄屏拿捏韩国棋手,那还是特别有心得,从老曹到大李,再从大刘到小李,襄屏对他们简直是花样吊打,可是对上日本棋手的话,襄屏却好像不太适应,很多棋都像今天这样,他经常在序盘阶段就陷入苦战,大家说是不是这样?”
从这句话其实就能看出,王易这人还是蛮细心的。施大棋圣在穿越之初,由于他还不怎么熟悉现代布局的小目体系,这就导致在前期的时候,这方面其实算他的弱项,也可以认为这是早期老施的最大弱点。
只不过在和韩国棋手对阵的时候,这个弱点却很少体现,原因当然地球人都知道,布局从来就不是韩国人的强项,即便是他们最牛逼的时候都是如此。
反倒是一些日本老牌超一流,就经常在这方面让老施吃瘪了,比如之前对加藤,对老赵,老施也曾经在序盘向中盘过渡的时候陷入苦战。
只不过王易这话却被张大记者鄙视了,他对此完全不以为然:
“啧啧我说王部,你这根本就是屁话,襄屏不适应日本棋手?完全就是没有的事嘛。”
被人说成是“屁话”,那棋院外事部的王大部长自然不高兴,要说他的年龄其实和张大记者差不多大,这时也开始倚老卖老了:
“小张你啥意思,我的话怎么就成屁话了?你给我说清楚。”
“呵呵这还用说吗,王部你仔细想想,自从襄屏出道以来,你见他输给过日本棋手吗?只要你能想起一盘,那我就立马道歉,承认你刚才说的不是屁话。”
“这......”
王大部长顿时哑口无言了,的确,由于这些年韩流肆虐,因此在世界大赛中,李襄屏碰到的韩国棋手居多,尤其是到了半决赛决赛以后,这种倾向那就更明显。
然而李襄屏出道毕竟也这么多年,他碰到的日本棋手虽然不多,到现在也有接近两位数了。
到目前为止,李襄屏对日本棋手保持全胜!胜率达到恐怖的100%!
想到这个,那王大部长当然哑口无言。
而见到王易五段吃瘪,那张大记者自然就愈发得意了,现在是他改用老气横秋的语气说道:
“怎么样?现在没话说了吧,所以王部我告诉你吧,襄屏真正不适应的,现在看来也只有国内赛场,换句话说,现在也只有国内棋手能让他吃瘪,接下来就轮到韩国人,至于日本棋手?不存在的!就拿这盘棋来说吧,你别看张栩现在张牙舞爪,不过王部你等着吧,我相信过不了多久,襄屏肯定能找到办法扭转局势。”
听张大记者提起李襄屏“内战外行”的属性,王易心里也是一乐,他问身边的邵伟刚道:
“对了伟刚,你现在还在一线,那你们一线棋手是怎么看待这种情况?”
邵伟刚一笑:“说起来惭愧呀,我现在虽然舔为国家围棋队队长,可是我这个队长呢,却一直没机会在正式比赛中向襄屏请教一盘,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按说像我这样的人,那当然是没有资格评价人家襄屏,只不过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在我心目中,那李襄屏当然是当今棋坛的no1,并且我相信不仅是我,国内90%以上的一线棋手,他们的看法应该和我一样,都会认为李襄屏就是现在最强的那个......哦,好像棋谱出来了,不聊了不聊了,我们来看看襄屏到底有没有想出高招.....”
是张大记者率先接过棋谱,不过他这次倒是很自觉,自己没看就直接递给邵伟刚,因为在这之前,观战室也有分析过张栩那步“后中先”的,张大记者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涉及到如此复杂而深远的算路,他知道即便自己看到李襄屏的应对,一时半会也看不出好坏。
邵伟刚在看棋,张大记者则在观察他的表情。
张大记者注意到:邵伟刚九段在观看棋谱的过程中,他的表情中有意外,有惊喜,这分明就是看到了李襄屏的好棋呀,然而他的惊喜却有点收着,不是那种彻彻底底完全放开的大惊喜。
张大记者忍不住了:“伟刚怎么样?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天才呀!”邵伟刚首先来上这么一句感慨,然后指着棋谱对张大记者说道。
张大记者注意到:邵伟刚指的正是这张棋谱的第一手棋,也就是全局的第55手。
那么这手棋,当然就是李襄屏下的。
“仅仅从这手棋就能看出,李襄屏那真是个大天才呀,是超越当今棋坛绝大多数棋手的大天才,就拿我来说吧,我刚才虽然想了那么久,可根本连这步棋的边都没挨上,这真是一步妙到巅峰的防守.......”
先放下国家队队长如何吹嘘李襄屏不提,视线重新回到对局室里,全局第55手虽然被邵九段赞誉有加,然而下出这手棋的李襄屏,现在看上去却依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嗯,李襄屏现在这副模样当然不是装的,因为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那步棋虽然算是不错吧,但也仅仅是一步防守的好棋而已。
换一种说法说,有了这第55手之后,那黑棋的形势还能维持,不至于马上崩溃,但也仅限于此而已,自己的这一手棋,其实还是阻挡不了对手的冲击,而等到对手抢到那步“二路跳”之后,自己的亏损已经在所难免,区别只在于亏多亏少的问题。
再次回到隔壁的观战室,听邵伟刚九段详细解说完以后,张大记者突然来了一句:
“听你这么一说,襄屏的这一手,倒是有点像吴清源先生的第161手,是这个意思吧?”
邵伟刚先是一愣,接着他马上点头道:“对对对没错,这手棋就是那意思......”
“吴先生的第161手”,到现代也算是成为围棋界的一个典故了。故事来源于上世纪最有名的名局之一,也就是吴清源vs秀哉的“二十世纪世纪大战”。
在那盘棋当中,可以说除了吴先生“星位,三三,天元”这个石破天惊的开局之外,那当然就是秀哉名人的第160手最为有名。
因为这一手就是那盘棋的制胜手,这手棋一出,可以说那盘棋的结局就已经注定,吴先生的小败怎么也无法避免。
因此在上世纪的时候,大家主要都是在谈论这手棋,并且还衍生出很多故事,例如资深棋迷都知道的,上世纪一直有种说法:这手棋不是秀哉本人下出来的,而是他通过“打挂”的权利,召集门下弟子集体研究,最后由前田陈尔想到了这步决胜的妙手。
这种传闻先不去管它,可能是因为这盘名局实在是太有名了吧,到了新世纪以后,吴先生的第161手好像成为又一个热点。
李襄屏依稀记得,新世纪最早提到这步棋的不是别人,那正是中国棋手古大力,他在重新解说这盘棋的时候这样说道:
其实相比于第160手,他更欣赏吴先生的第161手呀,因为那步看上去有点怪异的下法,那确实就是当前局面下的最强抵抗和最佳应对呀,那步棋不仅体现的吴先生非凡的才能,更体现了他强大的内心。
一种在遭受对手严酷打击之下还是迅速稳住阵脚,能马上找到最佳应对的强大内心。
最后古大力甚至认为,正是因为吴先生拥有这两个素质,所以他才能傲视群雄,成就当年的十番棋神话。
听完邵伟刚九段的详细讲解后,张大记者失去说话的兴趣了。
的确,李襄屏刚才的这手,的确和“吴先生的第161手”非常神似,这手棋同样体现了非凡的才华,并且同样可能是当前局面下的最佳应对。
然而要知道,那盘棋最后可是吴先生输了,那么在今天,李襄屏也会在日本棋手面前首尝败果吗?
张大记者看向对局室方向,口中默默念叨着:
“.....不会吧,应该不会吧,和吴先生那盘相比,襄屏今天至少有两个优势,这第一个优势,吴先生那盘已经是161手了,而襄屏现在在55手,既然还这么早,那当然就有更多的周旋余地,因此襄屏肯定还有机会,第二个也是更重要的优势,今天的这盘棋,那他的对手可没有旁人支招.......”
张大记者的愿望当然是好的,他这个想法当然也算是合理的,只可惜在接下来一段时间,虽然李襄屏算是下得相当好,可他的对手发挥得同样不错。
李襄屏竭力搅乱局势,然而全部被张栩轻松化解。
3点钟,4点钟,一直到下午5点多钟,全局已经过了200手,黑棋的局势始终没有明显好转。
张大记者一颗心沉到谷底了,他甚至都准备接受李襄屏落败的现实了。这个时候总算还好,对局室内的李襄屏自己没有放弃,在读秒声的催促中,连李襄屏自己都感到有点奇怪,自己居然能保持如此平和的心态。
李襄屏在耐心等待,寻找着属于自己最后的机会。
第二九五章 捡皮夹子
时间来到下午5点20左右,在李襄屏再次试图发起一轮冲击未果后,他利用一分钟读秒时间,快速判断了一遍形势。
判断完形势之后,李襄屏决定放弃治疗了。
是的,他这时的确是准备放弃治疗!
因为到这个时候,这盘棋已经下了230多手,棋盘上可供折腾的空间已经非常小。
尤其是刚才这轮冲击被张栩巧妙化解之后,棋盘上只剩下一些小官子。
是那种最大价值没有超过后手5目,并且在职业棋手看来非常简单明了的小官子。
而根据李襄屏刚才的判断,他点清自己的黑棋最多最多也就盘面4目,甚至还有可能只有盘面3目。
以上这些还不是最最重要的,现在最最重要的问题:等这最后一轮冲击结束,现在是人家张栩获得先手!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李襄屏当然觉得现在已经可以放弃治疗了,再抵抗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和其他职业棋手一样,在放弃治疗之前,那通常都要整理一下“发型”的,嗯,于是在判断清楚形势后,李襄屏也在那“整理发型”。
连李襄屏自己都觉得奇怪,他本以为输掉这场比赛之后,自己会感到非常郁闷才对,毕竟没有外人能够知道,李襄屏自己对这场比赛是多看重啊------
假如赢下这场比赛的话,那将是李襄屏又一次闯入世界大赛的决赛了。
嗯,这对别人来说那是“又”,然而对李襄屏自己来说,这将是他第一次完全凭借个人实力闯入世界大赛,那么这对于李襄屏来说,意义自然是大不相同。
可惜这一切眼看就要戛然而止了,因此他本以为,自己应该会感到非常郁闷或者难过才对。
然而李襄屏却发现自己并没有。
在“整理发型”之时,今天这盘败局除了像一盘冷水让他有所清醒,让他意识到棋道艰难,并且让他不敢小窥天下英雄之外,他竟然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多少难过,心情似乎格外的平静。
“......嗯,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功力不足呀,前面赢大李拿下“lc杯”,那只是偶尔的一次人品爆发而已,如果真把那个当成常态的话,那李襄屏呀李襄屏,那你也是太高看自己的,同时也是太低估围棋了.....总体来说,自己第一次完全依赖自己实力就能闯入四强,这个成绩好像也能说的过去吧?再说了,从今天这盘棋来看,自己应该也算发挥得还可以,奈何碰到对手的超常发挥,张栩这家伙,今天似乎不可思议的发挥出了全部水平呀,那么从这个角度来说,这盘输棋好像是也是可以接受......”
到了这个时候,李襄屏的“整理发型”戛然而止了。
是的,他必须戛然而止!
因为在这个时候,对手张栩已经落子了,他落在一个李襄屏没有想到的地方!
李襄屏揉揉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张栩刚刚落下的这步棋。
足足盯了这枚棋子看了5秒钟之后,李襄屏又抬起头来,他同情的看了对手一眼。
是的,李襄屏的“同情”很真诚,非常的真诚!这其中没有夹杂任何虚情假意------
因为李襄屏已经完全看清楚了:张栩刚才的这一手棋,是一步重大失误!
这手棋一出,那么他之前所有精妙构思所有运筹帷幄......总之他之前所有的努力,在下一刻都将付之东流。
李襄屏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的确,李襄屏是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他不好意思的落下了下一手棋。
这是全局的第237手。
然而就是这李襄屏不好意思落下的一手棋,却是本局最后的胜招。
这手棋并非什么妙手,甚至单纯从棋形角度来说,李襄屏这手其实还非常俗,这是一手看上去非常俗气的一手“挤”。
当然喽,在这个时候,好像也不能说李襄屏纯粹就是捡到皮夹子了。
至少谁要这样说的话,那李襄屏本人肯定不会承认。
因为张栩前面的那手棋,并不是那种很瞎的瞎棋,比如说“自填一眼”之内。
甚至单纯从官子角度来说,张栩刚才那手价值后手5目,确实是目前盘面最大。
然而这个“最大”的前提,是李襄屏没有下出这步“挤”的前提下。
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说,李襄屏这个“皮夹子”捡得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技术含量的。
尽管这点技术含量好像根本不值一提,这只是围棋中非常大路货的打劫而已-----
李襄屏刚才那手看上去非常俗气的“挤”,这手棋虽然俗气吧,然而这却是一步绝对先手。
仅仅是绝对先手还没什么,偏偏有了这手棋之后,黑棋在局部做出了一个名字叫做“虎口”的棋形。
在围棋中,那么只要稍微有点棋力的棋迷都知道,“虎口”这种棋形可以用来做什么?那当然是可以用来做劫呀。
没错了,李襄屏刚才的这步棋,那就只有这么点技术含量,搁在平时根本不值一提。
然而搁在今天,这个棋形就直接要了白棋的命了,由于这个“虎口”的存在,这让黑棋产生了一个“抛劫”的手段,而这个“抛劫”,直接威胁到白棋多达6个子的小尾巴。
不用继续解释下去了,业余k级水平的棋友都知道,6个子的小尾巴,那么最少最少都有12目。
在原先最大只有后面5目官子的局面下,突然多出一个价值12目以上的劫争?
最最关键的是,这个劫争黑轻白重,对执黑的李襄屏来说完全就是白给。
既然这样,那李襄屏当然会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当然喽,下出那步“挤”之后,李襄屏也没那么多时间去不好意思了,无论怎么说,他也必须把这个皮夹子接稳再说。
事实上这个皮夹子确实很稳。
尽管在看到李襄屏那步“挤”之后,张栩的小脸瞬间变得苍白,他后面也没有放弃抵抗,依然在顽强撑那个劫。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
等时间来到下午5点40,李襄屏消劫,李襄屏知道自己已经胜负定了,这个劫争导致一个不小的转换,不过在这个转换当中,李襄屏大占便宜,他至少便宜5目以上。
既然这样,那这盘棋的形势当然就完全逆转。
接下来当然就轮到张栩整理发型了,受到这样的打击,他整理发型的时间有点长,他坚持收完最后一个有目的小官子。
李襄屏当然不好意思有任何的不耐烦,他兢兢业业的陪着对手收完。
时间到了下午接近6点,这盘棋终于下完了。
1目半!在便宜那么多的情况下,李襄屏最后只赢了1目半。
张栩接受不了这样的输棋方式,他并没有和李襄屏复盘,礼貌的和李襄屏大声招呼后,他一个人默默离开,对了,他不是一个人,是小林泉美陪他默默离开。
李襄屏对此表示理解,因此他毫不在意。
在张栩离开之后,李襄屏完全沉浸在喜悦当中了------
这棋虽然赢得侥幸,然而再怎么说,这也是他独自闯入世界大赛决赛不是?
“哈哈定庵兄,你那好基友西屏先生曾云:较大小于毫厘,决存亡于渺冥,你说我今天这盘棋,是不是有这么点意思呀。”
“呵呵,看来襄屏小友真是长大了呀。”
嗯?老施这个回答有点出乎李襄屏的意料了,本来搁以往的时候,老施这个家伙不是应该猛拍自己这个“宿主”的马屁吗?
“定庵兄,你“呵呵”是什么意思?对了还有,什么我已经长大这些乱七八糟的。”
“呵呵呵,”老施这家伙竟然又笑了一声:
“定庵以前真没看出来,原来襄屏小友之脸皮竟然如此之厚,这不就证明你已经长大了么?”
“哈哈哈哈。”
李襄屏大笑:“算了定庵兄,今天我赢棋心情好,所以就不和你计较了。”
第二九六章 迷之微笑
和自己外挂说笑一会后,李襄屏也赶紧前往隔壁的观战室,今天这盘棋结束得有点晚,他现在迫切想知道这次决赛的对手是谁。
来到观战室之后,李襄屏自然是受到王易张大记者等人热烈祝贺,这其中尤其是张大记者,他很夸张的张开双臂:
“恭喜恭喜哈哈襄屏还是厉害呀,关键时刻妙手一击......”
李襄屏这时虽然也是满脸堆笑,不过他的笑容就有点尴尬了,自己明明就是捡了个皮夹子好不好?怎么在你口中就变成什么“妙手一击”了呢,围棋中的妙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廉价了?
李襄屏再看向邵伟刚和王易,却发现他们俩对张大记者的说法毫无异议,好像李襄屏是真下出什么妙手一样。
李襄屏不好说什么的,这时只好转移话题;“另一盘呢,那边是谁赢了?”
“是小李赢了,这次又是他成为你决赛的对手。”
像告诉李襄屏答案后,张大记者又笑着多了一句嘴:
“小李这家伙赢得侥幸啊,完全就是捡了依田的皮夹子,唉,这家伙也是命硬,那种棋也能被他给赢下来,两盘棋都是被逆转,东道主这次要哭了。”
“我.....我先看看......”
看过李世石vs依田纪基那盘后,李襄屏心里平衡多了,因为和李世石的逆转方法相比,自己那个“挤”一手做劫好歹还有一点技术含量,而小李那盘呢,那却真的是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可言,完全就是依田走出一步瞎棋,他在一个很简单的对杀中先收了一口“公气”,这才导致原本大优的局面顿时一泻千里。
嗯,因为从这个角度说,李襄屏认为和李世石的赢棋方法相比,那自己的那个做劫手段,那还真的称得上是“妙手一击”了。
看过另一场比赛的进程之后,李襄屏开始为日本围棋感到悲哀了,原本可以会师决赛的局面,却因为这样一个原因,用这样一种方式,导致在决战中再次沦为看客。
然而这只是一次偶然的巧合吗、李襄屏细想一下认为这并不是,在关键时候顶不住,这一直就是日本棋手的一个弱点,甚至说是日本围棋最大顽疾都不为过。
今天这种局面,那可不是第一次发生在日本围棋身上,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10年前的第6届“富士通杯”。
10年前正好是1993年,而资深棋迷都知道,在世界围棋史,这一年其实是个标志年份,正是从这一年开始,韩国围棋进入了称霸世界的全盛时代。
而在这个标志年份的标志事件,其实就是这一年的“富士通杯”半决赛,当时由两位日本棋手对阵两位韩国棋手,具体是由老曹对阵加藤,刘倡赫对阵淡路修三。
那次的进程和今天差不多,在下午4点多钟的时候,两位日本棋手都已经取得非常明显的优势,当时的观战室甚至认为:日本棋手蝉联6届“富士通杯”已成定局(前5届富士通杯都是由日本棋手夺冠)。
然而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韩国棋手开始发力了,先是老曹施展他鬼魅的翻盘术,在完全不可能的情况下强杀加藤一条大龙,然而杀着杀着,加藤却鬼使神差的步步退让,最后不多不少退到半目落败。
和老曹那盘相比,大刘那盘就更夸张,在棋盘上最大还剩下后手3目小官子的时候,淡路优势明显,研究室认为他最少可以赢1目半,就在这个时候,刘倡赫开始打一个“赖皮单片劫”------
那确实是个真正的“赖皮劫”呀,因为按当时局面的劫材计算,大刘根本就打不赢,并且就算不考虑劫材问题,淡路根本不跟他打劫,好脾气的把那一目棋让给对手,最后也是淡路获胜。
然而结果呢?结果是淡路开劫了,并且在开劫的过程中先自损一目,损了一目之后他再莫名其妙的放弃那个劫争......
嗯,李襄屏认为这幸好也就是围棋了,这要是其他竞技项目的话,那“卧底”这口锅淡路肯定要背上。
是什么原因让日本棋手在关键时候顶不住?李襄屏认为这就不好说,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
例如在围棋界,也曾出现过对日本围棋这种情况的一些解读,有些人认为这是因为日本的职业围棋制度相对比较完善,因为整个制度完善,这就造成日本棋手相对比较安逸,也正是因为这种安逸,就造成他们在关键时刻顶不住......
嗯,这应该算是那种最典型的中国式解读了,最后什么问题都可以归结到“体制”上面,不过还真别说,这种解读虽然有点绕吧,但听上去也有那么一点道理。
第2种解读是认为日本棋手不适应国际赛场这种每方3个小时的赛制,在日本国内比赛中,“大三冠”决赛的“两日制”自然不用说了,其他4个小头衔,也就是“天元”,“十段”,“王座”和“小棋圣”这几个,这些比赛的决赛通常都是每方5个小时左右。
甚至“大三冠”的循环圈比赛,以及其他头衔战的“本战”,那基本都是每方用时4个小时左右。
因此对于日本棋手来说,尤其是那些有资格参加世界大赛的日本棋手来说,这种每方3个小时的比赛,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快棋呀,是这个原因造成他们在最后关头顶不住。
实话实说,李襄屏个人是认为这个理由有点牵强了,然而这个理由就一定道理没有吗?那当然也不能这样说,反正据李襄屏所知,这种说法在日本国内就大有市场。
这其中最典型的例子,那可能就是老赵赵治勋了,在真实历史中,李襄屏记得好像就在这个时期,日本日本围棋界曾经组织过一场大讨论,讨论日本棋手为什么一到国际赛场就表现不佳,老赵就亲自现身说法谈这事了。
老赵说要下好国际比赛很简单呀,把“两日制”的比赛取消,把国内比赛全部改为3小时制的就行,老赵认为只有做到这一点,那效果肯定立竿见影,日本棋手在国际赛场上的战绩立马大幅度的提高。
为了说明这个问题,老赵还举了自己的例子,他说对于一个职业棋手来说,“节奏”这个东西其实非常重要呀,比如说他自己当年,一次“两日制”的七番棋往往跨时2个月左右,那么在这2个月当中,如果抽空去下一轮世界大赛3个小时比赛的话,那他自己就很容易失去节奏.......
嗯,考虑到人老赵是棋坛的老前辈嘛,李襄屏也无意和他争辩这种看法的正确与否,事实上他连这个问题本身都不关心,日本棋手为什么在关键时刻顶不住,这关李襄屏什么鸟事呀?
李襄屏唯一关心的是,像日本棋手的这种情况,那并非是日本棋手独有,甚至放大到整个人类围棋范畴,这其实也算是一种普遍情况。
就拿这年代的中国棋手来说,情况能好到哪去吗?说句实话,李襄屏认为那还真是二哥别笑话大哥,在真实历史中,在“小豹辈”这一批从网络围棋中摸打滚爬冒出头以前,那中国棋手的情况还真没比日本棋手好多少。
“好了襄屏别发愣了,现在时间已经不早,准备一下参加晚上的闭幕式,完了以后咱们马上准备回国。”
“哦好的。”
当天晚上,李襄屏和小李的手握在一块了,这并非是两人第一次交手,然而却是第一次在决赛中相遇。
在真实历史中,现在的小李已经n冠加身了,他已经被看做是大李之后整个世界棋坛最强棋手,在现在这个时期,那么只要是小李碰到大李,就一定能吸引整个世界棋坛的目光,韩国的“二李争霸”,也成为真实历史中这个时期的主旋律。
只不过现在嘛......
现在的情况当然已经完全不同!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因此尽管小李依然孤傲,然而在这个时候遇到李襄屏,他也只能把姿态摆的很低,说一些“学习”,“请教”之类的套话。
李襄屏挂在迷之微笑和小李握手。
是的,至少在别人看来,李襄屏那就是“迷之微笑”呀。
因为没有人知道,这其实是李襄屏第一次和小李交手,他将依靠他个人实力和对手周旋。
那么考虑到这第一次交手竟然就是世界大赛的决赛。
如果再考虑到这场决赛下完不久,老施就将“解禁”了,他将可以启用下一年度的15局定额。
那么李襄屏笑得奇怪一点,这当然就没啥好奇怪了。
“嘿嘿,我虽然不希望用今天这种方式赢别人吧,但是说实在的,我更不希望别人用这种方式赢我,这其中尤其是你小李,我是真的真的真的非常讨厌你的“僵尸流”,到决赛还有一个月左右时间,那这个月我也不干其他事了,就专门想着如何防备你的僵尸流吧......”
2003年7月上旬,首次依靠个人本领打入世界大赛决赛的李襄屏回到国内,他潜心备战和小李的决赛。
第二九七章 赛前焦虑症
李襄屏这次回国,那就没回老家继续当猪了,而是跟随大部队一块返回京城。
毕竟现在已经是7月份,“非典”其实已经完全得到控制,现在就连“疑似病例”都不再增加了。另外进入这个月以后,停了2个月的围甲将战火重燃,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再回老家显然就已经不太合适。
李襄屏返回京城之后,却发现自家老头子和“林阿姨”依然不再家,李襄屏想了想,先给老家拨个电话,准备先给爷爷奶奶报个平安再说,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电话却意外是自家老头子接的。
李襄屏能听得出来,李大土豪那肯定是遇到什么大麻烦了,因为他在和自己通话时候,明显都有点心不在焉。
只不过李襄屏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他没问发生了什么事,甚至没问自家老头子现在为什么会在老家,反正他知道李大土豪肯定能过掉这个坎就行。
而只要他能过这个坎,那当然就不影响自己继续当纨绔。
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又和爷爷奶奶通过电话后,李襄屏就把自己老头子的事放下了,转而关注自己的事情。
眼下自己最重要的事,那当然就是8月初进行的“富士通杯”决赛,这可是李襄屏自己单独打入的世界大赛决赛呀,因此在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全身心投入到这场比赛的备战当中。
“....定庵兄,你说此人的棋,他其实有很多弱点对不对?喜欢剑走偏锋,但经常失之大局,因此有人曾说,此人最多算是一位绝代胜负师,而并非真正围棋大师,你说是也不是?”
“呵呵没错。”
“.....定庵兄,大家常说你的棋邃密精严,如那老骥驰骋,不失步骤,又如那大海巨浸,含蓄深远,那我想请教一下了,你在比赛时候是如何对付“僵尸流”的.....对,就是那种有点无理,但却又是非常隐蔽的过分下法?”
“呵呵无它,化机流行,无所迹向,百工造极,咸出自然,襄屏小友你需谨记:静能制动劳输逸,实本攻虚柔克刚......”
李襄屏脸一黑:“定庵兄,你给我说人话。”
“这个.....这样说吧襄屏小友,我看你极为推崇那吴泉后辈所倡之“平常心”,破解“僵尸流”?简单耳,只需你能一直保持平常心就行。”
李襄屏继续黑着脸,他决定不再和老施这家伙说话了,心说自己怎么这么倒霉,这尼玛是什么破外挂呀,除了拍马屁,就是灌这种没用的鸡汤,怎么就不能给自己来点“建设性”的意见呢。
然而没过多久,李襄屏又忍不住和自己外挂说话了:
“对了定庵兄,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下个月就能出关了是吧,对了具体到底是几号来着?”
还没等人老施开口,他自己却又自言自语说道:
“嗯,虽然具体日子已记不清,但应该是10号以后,因为当年定段赛的最后一场比赛,我记得就是8月10号下的,可“富士通杯”决赛却是8月份的第一个周末,这样肯定就赶不上呀,赶不上呀......”
李襄屏自言自语的声音其实很小,不过还是被老施给听见了,这家伙呵呵笑道:
“呵呵襄屏小友,我看你现在这状态可不对,你这种情况叫做.....嗯,用你们现代的话来说,这叫做赛前焦虑症,对对没错,就是这个词,大赛之前综合焦虑症.....”
听到老施这话,李襄屏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
“我说定庵兄,你少在那不懂装懂,也别在那胡说八道,什么焦虑症呀?想....想我李襄屏是什么人?不是你施大棋圣眼中的大天才吗,面对这样一个对手,那我...那我怎么可能焦虑。”
“呵呵呵......”
老施这声“呵呵”更让李襄屏恼羞成怒了,可是还没等他把火发出了,老施又开口了:
“襄屏小友勿恼,你现在这情况,定庵以为人之常情耳,其实在我看来呀,你现在这情况还算好的了,想当年我第一次面对大胜负的时候,状态比你还要不堪。”
老施这话成功转移李襄屏的注意力了:
“你第一次面对大胜负?对了定庵兄,在你自己看来,哪场比赛是你第一次面对大胜负呀?”
老施稍微沉默一下,像是陷入某种回忆,良久才长叹一声:
“唉,那当然还是和我那西屏兄交手。”
“哦,你是说当.....”
李襄屏很快打住了,因为他突然想起,根据《国弈初刊序》引胡敬夫的话:范、施两人于雍正十年左右曾在京师对弈十局,可惜这十局棋的记录现已无处找寻,而“当湖十局”却是在乾隆四年下的。
“你是说在京师于那西屏前辈下的十番棋吧?对了一直忘记问你件事,那次十番,你和西屏前辈到底谁胜谁负呀?”
老施没有马上回答,他像是继续陷入某种回忆当中,而见到自己外挂沉默,李襄屏又来劲了:
“呵呵不好意思说是吧,我说定庵兄呀,这有啥不好意思呢?想那西屏前辈年少成名,16岁就“一钉成国手”,而你定庵兄却是大器晚成,在游牛山之前“三年未脱一先”,因此你两那次交手的时候,我估计你肯定还不是你那好基友的对手吧?”
老施微微一笑:“的确,那时候的西屏兄已负天下盛名,定庵确实不是对手。”
“那具体比分是多少呀?现代都没人知道那次十番的比分是多少呢。”
“呵呵比分我看就不用说了吧。”
“说呀,干嘛不说,反正谁都知道你那时不如范西屏,说出来也不丢人。”
“那次比分其实没任何意义,西屏兄当时应该是让我吧,所以最后侥幸下成一个五比五。”
“.......”
李襄屏再次决定不和自己外挂说话了,这次是真的下定决心不再和这家伙说话。
就在这样的备战当中,7月份一天一天过去了。
在整个7月,李襄屏倒是参加了几场围甲比赛,可能是应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老话吧,他在4场围甲比赛中达成4连胜,其中击败像王垒,俞彬这样国内等级分排名前5的高手。
一时间,“李襄屏双线出击,准备甩掉内战外行的帽子.....”类似这样的报道开始出现在各大媒体当中
李襄屏对这一切浑不在意,他依然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和小李的决赛当中。
8月份终于来了。
第二九八章 玩脱了
进入8月份以后,仿佛是要把上半年的欠债一次还清一般,李襄屏这个月的比赛突然多了起来。
围甲在这个月一共要比5轮。
“春兰杯”半决赛的日程到现在终于敲定,比赛将在这个月月底进行,赛制是三番棋,比赛地点还是定在江苏泰州。
除此之外,“三星杯”本赛的小组赛,“lc杯”本赛的前两轮,也都像是凑热闹一般赶在这个月开赛。这其中“三星杯”稍早,在这个月上半月打响,“lg杯”稍晚,要等到下半月开赛。
当然喽,和以上这些比赛相比,这个月最大的重头戏,也是李襄屏个人最看重的比赛,那当然还是8月份第一个周末在东京打响的“富士通杯”决赛。
这并非李襄屏在8月份参加的第一场比赛,建军节那天,李襄屏就下了一轮围甲,这是今年围甲的第7轮比赛了,李襄屏就在中国棋院迎战滇省队的主将丁伟。
结果在这场“绝艺”vs“龙飞虎”的比赛中,李襄屏发挥得不错,他最终中盘胜出,这样一来,他就在围甲赛场中就达成5连胜了,创造个人在围甲赛场上最长连胜纪录。
赢棋后的李襄屏显得心情非常不错,和对手进行了长时间的复盘,并在复盘时候一直在那滔滔不绝,对着其他棋手吹牛,这时候马晓飞走了过来:
“襄屏你准备一下,这次由我陪你去日本比赛。”
心情不错的李襄屏连马小的玩笑也开:“好的马组长....唉,这个称呼叫起来怎么这么别扭呢,算了,我还是叫您马老师得了。”
没错了,就在前不久,马晓飞刚刚被任命为国家围棋队的教练组组长,这其实是个不伦不类的职务,它的真正头衔,其实应该是“国家围棋队总教练”。
只不过“总教练”这玩意,那可是有一定行政级别的,并且级别还不低,参照其他运动项目的情况,这个职务那至少得是司级或者副司级以上干部。
那么很显然,按照中国棋院本身的行政级别,那是没有权力任命如此高级别干部的,这必须得体育总局任命才行。
马晓飞现在就是这种情况了,他的任命并没有在上面通过,所以王鲁南他们也没有办法,只能让他先挂个“教练组组长”的头衔。嗯,说穿了这其实就是个“临时工”。
在真实历史中,马晓飞这个“临时工”一干就干了好几年,只可惜最后也没能转正,总教练的帽子被他的小老乡俞头给抢走了。李襄屏记住在前世那会,围棋界因为这事还撕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逼,从广大吃瓜群众到两位当事人,那还都纷纷亲自下场,这其中大多数为马晓飞鸣不平。
不过事情过去这么多年,等李襄屏回过头来重新看这事,他倒认为马晓飞没啥好抱怨的。他的冠军比俞头多没错,他未来在围棋史中的地位也肯定高过俞头没错,然而作为一名管理者,尤其是作为一名国内这种体制内的管理者,那么说句实话,假如李襄屏是上级领导的话,那么就连他这样的,他也不会挑选像马小这种生性懒散吊儿郎当的人。
只不过马小懒散归懒散吧,现在好歹也是新官刚刚上任,那正是积极性最高的时候呀。李襄屏记得在真实历史中,马晓飞在担任教练组组长期间倒也干过几件实事。
这第一件实事,那就是推行他的“马氏积分”,这个“马氏积分”没啥好说,可以看做是等级分制度的一种补充,让国内的选拔制度更加趋于合理。
这第二件实事,那就是在马晓飞上台期间,他组织国家队的高手,对“韩国二李”展开针对性的专项研究。
那么对了李襄屏来说,他对那啥“马氏积分”当然是没有什么兴趣的,反正在他看来,无论这个积分怎么变,那也不可能剥夺自己的免选资格,假如自己都还要去参加各种预选赛的话,那么这个积分制度就不是更合理了,而是一种倒退。
因此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后一件事,因为有段时间没在京城,他都不知道国家队有没有对韩国二李展开专项研究。
等他开口询问,却发现还真的没有,马晓飞甚至还很奇怪的反问他:
“没有啊,研究他俩干嘛?现在谁还有空去看他们的棋谱呀?你自己去训练室看看,大伙除了对局训练之外,打谱肯定都是打你的棋谱为主,别说你的正式对局了,就连你在网络上下的那些棋,现在也有人专门拆解呢。”
李襄屏睁大眼睛:“真的?”
马晓飞道:“不是蒸的难道还是煮的不成?所以我跟你说襄屏,你这次可不能给我掉以轻心呀,国内棋手既然这样,那日韩那些棋手自然也是这样,你现在下的每招每式,那可是被人摆在显微镜下分析.....好了不说了不说了,总之就一句话,你现在千万不能翘尾巴。”
李襄屏心说那是当然,至少面对接下来这盘棋,我肯定没有翘尾巴,这不是怕说出来让你笑话吗,我外挂还取笑我患上赛前焦虑症呢。
没什么太多好说,到了第2天,李襄屏就登上飞往东京的班机了。毕竟又是决赛了,因此除了马晓飞这个代表团团长之外,还是王易这个外事部主任,还是张大记者等一大帮随行记者,从朝廷台记者到网站记者一应俱全,一大群人浩浩汤汤杀向东京。
到了东京同样没什么好说,毕竟近些年来,日本棋手缺席决赛也已经变成常态,东道主看来也已经比较习惯,因此他们该干嘛就干嘛,反正该有的程序都会有,不该有的他们也不会额外增加就是。
在“前夜祭”中,李襄屏主要是注意韩国代表团那边,他发现和中国这边相比,韩国代表团这次要显得寒酸一点,除了记者人数明显要少很多之外,至于韩国代表团的团长------
李襄屏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这位貌似是李相勋四段,也就是李世石的亲大哥。
例行公事参加完“前夜祭”,李襄屏早早回酒店休息,养精蓄锐准备第2天的比赛。到了第2天,李襄屏和以往一样,谢绝所有人的陪同,一个人独自前往赛场。
“呵呵襄屏小友,此番感觉如何呀?”
“啥?感觉?哈哈定庵兄你没看出来吗,我现在感觉好得很呢,你就瞧好喽,看我今天怎么把他揍得满地找牙......”
和自己外挂说笑几句后,李襄屏走进了决赛赛场。现在的他当然也不算菜鸟了,好歹是经历过那么多大场面的人,因此吹牛归吹牛,该有的调整他自然也会去调整。
9点55分,李世石踩着点准时走进赛场,两人也没有过多交流,就那样面对面呆坐,9点58分,裁判走了进来,李襄屏一看,这次东道主竟然选择了老赵赵治勋当裁判长。
在老赵主持下,两位对局者猜先,李世石抓起一大把棋子放到手上,李襄屏则在棋盘上摆上一枚棋子,结果老赵一数,小李刚才那一把一共抓起18枚棋子,这样李襄屏猜错,这盘棋是小李执黑。
东京时间上午10点整,老赵正式宣布比赛开始,在记者的闪光灯中,小李既没有故作姿态放慢速度,也没有刻意“落子飞快”什么的,他用很正常的速度落下了“星,小目”。
既然是执白,那李襄屏也是以不变应万变,他以同样正常的速度落下了“二连星”,这也是他执白时候最常用的下法了,不仅是他,老施在执白的时候同样最喜欢这个套路。
第5手其实是个分歧点了,因为自从李襄屏出现后,“点三三”等下法也成为当今棋坛的主要套路之一,在职业对局中变得常见。
只不过小李稍微迟疑一下之后,他还是选择了“三六挂角”-----
这是在“点三三”流行以前,人类围棋对付“星位”最主流的下法没有之一。
李襄屏的第6手再次以不变应万变,他飞快的下了一步“小飞”应。
小李的第7手有点少见了,他再次选择了一个“三六挂角”------
在如今这个年代,像这种第5手和第7手的“双挂角”,被认为是一种积极主动的下法,体现的是一种对局者主动求战的心态。
李襄屏对着小李的第7手看了5秒钟,他很快的落下第8手,依然是一步沉稳的“小飞”应。
毕竟在这之前,小李是没在老施面前开过胡的,那么按照他的性格,他的棋风,他开局展现这种态度并不奇怪。
李襄屏甚至认为只有这样才是正常的嘛,不然的话那还是那个曾经的“飞禽岛少年”吗?
“......行,你既然想玩这种速度型,那我就陪你玩玩吧,不过小李呀小李,在我的印象中,这种类型的下法好像也不是你所擅长的吧?你千万别在我面前玩脱就是......”
比赛刚进行到10点40,全局还不到30手棋,李襄屏的手就停了下来。
因为在他看来,小李貌似是真的玩脱了,他刚下的这手棋明显无理。
“该怎么惩罚他这手棋呢.....”
李襄屏开始托腮思考。
第二九九章 大打出手
上午10点40,全局第23手,李世石刚刚下了一步“拆边”。
嗯,虽然在一盘棋的布局阶段,类似于“拆边”这样的棋随处可见,尤其是今天这盘棋到目前为止,棋盘上还没有发生任何一个接触战,那么一个“拆边”就意味着一个“大场”,那么这样的下法更是在围棋的序盘阶段常见。
然而在李襄屏看来,对手的这步“拆边”明显是拆得有点大了,明显是有点过分了,过分到已经不能用“拆边”来形容-----
李襄屏认为要正确说明小李刚才这步棋,那也许用“逼住”这个词也许更合适些。
没错,就是“逼住”。
要知道在围棋中,大家常用“立二拆三三拆四”这种说法,来说明“拆边”的“正常分寸”。
然而小李刚才这步棋呢,那就明显超过这个分寸了,他连“立二”都没有,就直接拆了六路,从棋盘的这边拆到了棋盘的那边,把白棋其中一个“星位,小飞”紧紧逼住。那么像这样的棋,当然是李襄屏不能容忍的,他第一时间就认为这步棋无理,并且在第一时间就准备反击。
尤其考虑到在这之前,小李的行棋就处处主动步步争先-----
他之前还有一个“打入”,李襄屏还没来得及理他呢,那么在已经有了一块弱棋的情况下,现在又下一步如此过分之着,在李襄屏看来这明显无理,不给予反击的话那就不配坐在世界大赛决赛舞台。
李襄屏的手停了下来,他开始构思反击方案,因为他心里非常清楚,本局的第一个正面接触战,那很快就要到来了-----
并且这个接触战,这其实是对手主动邀请自己进行的,小李不可能不清楚自己的棋稍微过分,然而没有办法,这就是他的风格,这就是他的棋路,他威震江湖的“僵尸流”,其实很大程度就是建立在这种风格之上。
你要是对他这种棋视如不见,那么他原本无理之棋就会变成“积极”,而你要是和他大打出手呢,那他就正好施展自己的看家本领
两辈子看了小李那么多棋,那李襄屏当然知道他这个特点,正是因为如此,因此尽管现在开局才20多手,李襄屏也没准备避战,他准备从这个时候开始就和小李硬抗。
就是抱着这样一种态度,李襄屏开始构思自己的反击方案了。并且说实话,这个时候的反击方案其实并不难构思-----
其实李襄屏一直认为:在围棋中,当你面对一步“无理棋”或“过分手”的时候,你的反击方案是并不难构思的,真正难的是那种完全的合理下法,如果人家下的棋是真的符合棋理的话,那才是真正难以反击。
而在今天,李襄屏很快就想好反击方案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也就更加确信自己刚才的判断了:小李刚才那步棋是真的无理。
李襄屏的反击方案并不复杂,围棋中最常见的“声东击西”缠绕攻击是也,你想攻击这块棋,那就从那块棋动手,你想把这块棋当做你的打击目标,那就假装先去打击那块-----
不,也许你根本就不用去“假装”,围棋中攻击的最高境界,那就是你事先根本别去确定具体目标,最后的打击对象完全根据对手的下法而决定,他后面什么时候露出破绽,那你照着他的破绽猛攻就是。
当然喽,现在的李襄屏还没达到那种随心所欲的水平,因此他在制定当下这个反击方案的时候,那他还是主次之分的------
他确定的打击对象其实就是小李刚才“逼住”这枚棋子,那么行动上呢,他当然就是先对之前那步“打入”动手。
“逼住”!
全局第24手,李襄屏同样下了一步“逼住”,不过他“逼住”的,是黑棋之前“打入”的那枚棋子。
很显然,李襄屏这步棋并没出乎小李的预料,毕竟李襄屏采用的这种声东击西攻击手法,在围棋中实在是太普遍了,因此简单思索几秒钟之后,小李没敢选择就地生根,而是选择了一步“单关跳”,向中腹出头。
看到这步棋之后,李襄屏暗自点点头,不亏是威震江湖的“僵尸流”呀,至少在纯粹中盘作战领域,小李一直就是人类棋手中的佼佼者啊,他这手棋未必是当前局面下的最佳选择,然而有了这手棋之后,整个局面顿时混乱,这正是小李最喜欢和最擅长的局面。
尽管知道这点,那李襄屏当然也不可能后退,事实上这个时候他也无法后退。
“点”,“跳”,李襄屏一套组合拳出手,假装摆出一副直接进攻的姿态,实际上是远远瞄着黑23那枚棋子。
小李下一手有点出乎李襄屏预料了,他下一手再下一个“打入”,在原本已经有两块弱棋的情况下,他竟然又来一个“打入”。
不过仔细审视这手棋之后,李襄屏却对这步棋深深佩服,这手棋那就不是什么无理之手了,而是那种深得作战精髓的下法。
因为这步“打入”,就是那种所谓的“虚招”,小李来上怎么样一手,那也不是真的想再次打出一块弱棋,而是在这里制造一点头绪,留下一点借用,然后利用这个子的借用,伺机处理好其他两块弱棋。
虽然明知道这是小李的虚招,但李襄屏也不可能放置不管,因为你要真对它不管不顾的话,他随时可以给你来个“化虚为实”。
又仔细想了一会后,李襄屏决定执行原计划不变,把最终目标还是锁定在黑23那枚棋子。
至于这步“打入”虽然不能不应吧,但既然看穿这就是一步虚招,那你既然虚虚实实的来,我也给你虚虚实实的应,反正我就死死瞄着你那边那块弱棋就是。
因此就这样,从全局第23手开始,或者说从李襄屏的第24手开始,双方在棋盘上大打出手了,战局虽然刚刚展开,却显得很激烈,并且也比较复杂,因此到上午11点半的时候,双方还下了不到40手。
上午11点50,李襄屏正好落下全局的第40手,抢到这一手之后,李襄屏认为自己之前的作战应该算是成功的。
因为他这一手棋,那就是对黑23发起总攻了,并且是在黑棋另一块棋还没彻底安定情况下对这样发起总攻。
换句话说,下的这个时候,“缠绕攻击”的场面正式形成,李襄屏第一个战略意图正式实现。
这盘棋到底会形成什么流向呢?棋局一步一步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