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开张
前世的时候，林苏苏是跟着苏小乔去过王家的。苏小乔和小王他们说话，也没有避着林苏苏。
林苏苏回想了一下，隐约记起有这么一回事。
苏小乔托小王办一件什么事，付了定金，说好了等东西拿回来的时候，苏小乔还会付十块钱的工钱给小王。不过，没能等小王的东西拿回来，苏小乔就去世了。
林苏苏前世家里被偷，成了穷光蛋一个，苏小乔在老王这里订的货，林苏苏就算想来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林苏苏来镇上上学的时候，因为怕被老王抓住要钱，林苏苏一直躲着老王走。
这辈子，林苏苏不差钱，肯定不能把苏小乔的承诺不当一回事。
苏小乔虽然死了，可苏小乔欠了老王父子俩的钱，林苏苏肯定要给。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谁都没这个义务对别人好，只有你自己做事通透信守承诺，别人才会高看你一眼。
这辈子，林苏苏还想在**镇赚自己的“第一桶金”呢！地头蛇老王，是林苏苏不想交恶的人之一。
“这不好吧！那些东西不便宜呢！你妈之前给了一百，我家小二还垫了二十块钱。”老王有些不好意思。那些绸缎方巾，老王留着不能吃不能喝也不能转卖，老王怕林苏苏拿回去砸在手里。
“王爷爷，说好了，我一会儿去您家拿。”既然说了，林苏苏肯定要做到，赶紧和老王约了个时间。
林苏苏这么说，老王心里松了一口气。二十块钱也不算少，已经老王做临时工半个月的工资了。林苏苏愿意，老王也不再劝。
“王爷爷，我有件事想请您帮个忙，一会儿您能不能和食堂的大师傅说一声，让我们在井台边洗几个碗啊？”林苏苏提起这件事，有些脸红，生怕老王误会她拿着碗凉粉，是来要好处的。
实在是林苏苏和吴凤娇都忘了，她们卖吃食，一共才带了十个碗和十个勺子。大铝锅里的凉粉，最少也有三十碗呢！一会儿别人吃过的碗，总要找个地方洗干净，这凉粉才能接着卖。
老王恍然。他怎么说林苏苏的嘴巴今天怎么涂了蜜似的，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要是林苏苏无所求，老王还担心着呢！白吃人家小女孩一碗凉粉，就怕林苏苏后面有什么为难的事求他。
这会儿林苏苏说明白了，老王反而松了一口气。
“行，你一会儿让你外婆拿碗到井台边洗，就说是我王土根家的亲戚。别人不会赶你们的。”老王赶紧直接了下来。
林苏苏能花钱把苏小乔的东西给拿走，老王已经很高兴了。
院子里的井水多着呢！不要说一个林苏苏，就算来十个八个，井水也用不干。
这点小事，不用问别人，老王自个儿就能拿主意。老王这个门卫不出声，还有人敢赶林苏苏出去不成？
林苏苏拿着洗干净的空碗和勺子回到吴凤娇身边的时候，吴凤娇的凉粉生意已经开张了。
“大军，你这鼻子可真灵，说这里有好吃的，这凉粉果然好吃。”一个老大爷端着碗，唏哩呼噜地吃着，还不忘记和他身旁的一个年轻人说话。
“那是~！我曲大军的鼻子，出了名的灵光。”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一边把勺子里的凉粉往嘴里送，一边吹嘘了一句。
“嘿嘿嘿”老大爷笑了。
老大爷姓蒋，家住**镇上，是个退休工人。
这个曲大军，是**镇纺织厂的工人。在整个**镇，是出了名的好吃。为了一口吃的，曲大军家可闹出了不少笑话。
曲大军家媳妇做肉，喜欢一锅焖熟，藏在碗柜里慢慢吃。
偏偏曲大军不喜欢吃隔夜的菜，每一次，曲大军家媳妇藏好的成品肉，都会被曲大军找出来吃掉。小夫妻俩为了这事，没少吵架。
在曲大军他们那条巷子里，曲大军有个“小狼狗”的外号，意思是曲大军的鼻子可以和狼狗媲美。
偏偏曲大军对自己的好吃，半点都不在意。
在曲大军看来，人生在世，总该有点追求，别人追求升职加工资，他追求吃口好吃的，没毛病！
刚才，吴凤娇给林苏苏装了一碗凉粉后，正在收拾碗勺，曲大军在十几米开外，已经闻到了空气中的那股酸甜味，一路找到了吴凤娇的摊子前，问吴凤娇卖什么吃食？
吴凤娇说卖凉粉。曲大军二话没说，就让吴凤娇给他来一碗。
跟着曲大军身后的老大爷叫老蒋，是曲大军的邻居。老蒋知道曲大军的“好吃劲”，更知道曲大军看的上的吃食，一般味道都不会差，赶紧跟着曲大军后面，让吴凤娇给他也装一碗。
林苏苏拿着洗干净的空碗回来的时候，吴凤娇身前，有三个人捧着凉粉，正在大快朵颐。
还有一个是林苏苏的熟人--大荒村的何柱子。林苏苏见何柱子唏哩呼噜埋头吃的正欢，不由得愣了楞。
何柱子不是说要去他妹妹家走亲戚吗？怎么连餐早饭都没混上？
“大妹子，你家的凉粉做的还真不错。”老蒋吃完凉粉后，把空碗交还给吴凤娇，顺便竖起了大拇指。
老蒋就知道，大集市的时候，跟着曲大军出门，准能找到好吃的。也不枉他一早上没吃老伴儿做好的白粥，见曲大军出门，赶紧跟了上来。
“大婶的凉粉，吃下去凉丝丝的，可真带劲。我品味了一下，里面有桔子的香味，还有白糖，嗯~！应该有陈醋，或许还有一些别的配料？”曲大军吃东西喜欢慢慢品味，吃的比老蒋慢了很多。
林苏苏肃然起敬。
这曲大军可真是个吃货啊！凉粉汁的几味调料，只剩下一样薄荷，这里的人虽然见过薄荷，却以为只是野草，很少有人知道薄荷煮水后，水里会有凉丝丝的味道。其它的，曲大军差不多都能猜准了。
“我们村吴婶子的手艺，那肯定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吴婶子的干闺女，可是海市人呢！这凉粉是大城市的吃法，酱汁是特制的。”何柱子在吃凉粉的间隙，不忘给吴凤娇打个广告。
92.买卖
“怪不得呢！我家婆娘做的凉粉酱汁只有白糖味，不像大婶子做的，酸酸甜甜又凉丝丝的。大城市里的人可真会吃。”曲大军听说他吃的凉粉是海市的做法，顿时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
**镇离海市可不算近，去市里坐火车，到海市还要十几个小时呢！
这个年月，可不是各个省市的美食都能集中在一条街上的年代。要想吃哪里的美食，必须去当地才能吃的到。海市是华夏最著名的城市之一，海市的繁华，是**镇这种偏远地区的人民，一直所向往的。
在**镇的大集市上能尝到海市风味的吃食，曲大军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大妹子，这凉粉多少钱一碗？”老蒋听说凉粉是海市的吃法，也乐滋滋的，伸手进口袋里，准备结账。
“啊？苏苏，这”吴凤娇有些懵，她还真不知道自家的凉粉该卖个什么价。
镇上有肉的云吞卖两毛钱一碗，她这个凉粉，再怎么着也不能贵过云吞吧？
还没等吴凤娇的脑子里算出一个确切的价格，林苏苏笑着对老蒋说：“老爷爷，我家的凉粉原价一毛五一碗。您是第一个顾客，可以享受优惠价，一毛一碗。”
“嘿~！这么大一点小姑娘，还知道优惠价啊？”老蒋一听，乐了。
老蒋不差五分钱，可能得到优惠，肯定心里舒坦。
“我妈妈教的。”林苏苏差点掉马甲，赶紧补锅。
“小姑娘真聪明，你妈妈肯定很能干。”老蒋赶紧从口袋里拿出一毛钱，递给了林苏苏。
“那是，我妈妈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林苏苏夸完苏小乔后，转过身子喊吴凤娇：“外婆，收钱。”
林苏苏可以确定今天的凉粉生意肯定能赚钱，叫吴凤娇收钱，是为了让吴凤娇感受一下赚钱的滋味。
“啊？哦。”吴凤娇这才醒悟过来，赶紧接过老蒋手里的一毛钱。
吴凤娇捏着手里的一毛钱，有些百感交集。没想到她的凉粉，还真卖出去了呢！
不过，凉粉卖一毛五一碗，会不会贵了一点？照吴凤娇看来，一毛钱一碗的凉粉，已经很有赚头了。
“小妹妹，我这第二个顾客，就没优惠了呀？”曲大军见林苏苏还真少收了老蒋五分钱，忍不住逗她。
“大哥哥，我们村子离镇上很远哩！我外婆昨天做凉粉做到半夜，今天一大早又起床了。您瞧瞧，这箩筐从村子里挑到镇上，外婆出的汗可不少哩！再给您优惠，外婆就赚不到钱啦！”林苏苏不想继续“优惠”下去，只好皱着眉头，为难地说。
“是啊是啊！小女娃年纪小小就帮家里做事，可真不容易。大军，你们厂里福利好，你一个月能赚百来块钱呢！还和小姑娘讲五分钱的价，你羞不羞？”老蒋自己已经得到林苏苏的“优惠”，帮忙说几句话还是愿意的。
“哈哈哈老蒋大爷，我哪里是在讲价？在逗小姑娘玩呢！小姑娘，给，这里是两毛钱，不用找了。你们大老远地来镇上赶集，确实辛苦了。”曲大军被老蒋一说，不好意思再开玩笑，从兜里掏出一张两毛钱的纸币，放在林苏苏手里。
一毛五的凉粉收人家两毛钱，貌似不大好呢！
林苏苏眼角的余光，见到了自己带来的一篮子青菜，赶紧从篮子里拿了一把小白菜，递给曲大军，说：“大哥哥，一码事归一码事，一毛五一碗凉粉，我们可不能收你两毛。这样吧！我手里没零钱，给你一把青菜，你看行不？”
曲大军本来打算走了，见林苏苏手里的一把小白菜青翠欲滴，忍不住接了过来。
“小姑娘，你还有青菜卖啊？来来来，给我拿一把小白菜，两条丝瓜，两条茄子。你给算算，多少钱？”老蒋见林苏苏篮子里的菜确实新鲜，赶紧凑了过来。
老蒋上午出门，就是准备买点菜回去的。像他们这些工厂里的职工，家里连块自留地都没有，吃菜全靠到农户家里买。
**镇的地形呈狭长形状，西边靠山，东边临水。
东边这条河叫做清水河，**镇这边没有农田，镇上住的，大部分都是工厂和单位的职工。
清水河对岸住的，才是一些农户。
林苏苏这里有现成的菜蔬卖，老蒋也懒得走上两三里地，到河对岸去买菜。
“老爷爷，三毛钱。”林苏苏按照老蒋的要求，不一会儿就把老蒋要的菜给挑出来放到了一边。
老蒋满意地给了钱，拿着菜走了。
这样的菜，老蒋平时去别人家里买，也要三四毛。今天省了脚程又省了钱，老蒋肯定高兴。
“小姑娘，给我也拿两条丝瓜一条茄子。”曲大军见状，索性也买些蔬菜回去，省的一会儿他家媳妇还要出门买菜。
“好嘞！大哥哥您拿好。”林苏苏快手快脚地拿好曲大军要的菜蔬，收钱，搞定。
何柱子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这是他印象中那个腼腆的林苏苏吗？一张小嘴叭叭叭的这么能说，不到五分钟，已经做成了两笔生意。
看来，还是苏小乔林安生这样的城里人会教孩子啊！十岁的小女娃，做起生意来，一点都不犯怵。
林苏苏没理会何柱子看着自己的复杂眼神。对林苏苏来说，何柱子只是个同村人，上辈子，何柱子没有当面给过林苏苏难堪，可也没给任何帮助林苏苏。这样的人，这辈子林苏苏只想继续和上辈子一样，不远不近地相处着，大家都不累。
哦，对了，何柱子可不仅仅是同村人，还有个“仇人的爸爸”这个身份。
何老二和王二牛一起打破林苏苏头的事，林苏苏心里的黑本本上，记得清楚着呢！
“苏苏啊~！你这碗是哪儿洗的？”吴凤娇收拾好老蒋和曲大军吃过的碗后，目光被林苏苏拿回来的干净碗勺给吸引住了。
“外婆，我在供销大楼里面的院子里洗的碗。王爷爷在这里上班，我刚才找他去了。王爷爷说，院子里有井，一会儿咱们可以拿碗进去洗。”林苏苏指了指门卫室的方向，对吴凤娇说。
93.变化
“哎呀~！我正愁没地方洗碗呢！苏苏你可真能干！”吴凤娇见林苏苏用一碗凉粉，把洗碗的地方都找好了，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这时，又有人被吴凤娇的凉粉摊子吸引了，走过来吃凉粉。
何柱子吃完了凉粉，见吴凤娇正忙着，何柱子想叫吴凤娇，又怕打扰了吴凤娇做生意，手里拿着空碗，有些不知所措。
“柱子叔，碗给我吧！”林苏苏见这会儿来吃凉粉的有四五个人，赶紧准备去洗碗，见何柱子愣神，忍不住催促了一句。
“我林苏苏，我现在身上没钱，等鱼卖了，我再来给钱。”何柱子虽然不好意思，却还是把自己的打算说出了口。
“好的柱子叔，您有事就忙去吧，我会告诉外婆的。”林苏苏接过何柱子手里的碗，顾自忙活去了。
一碗凉粉而已，就算不收钱也没什么。可谁让何老二前些天还欺负了林苏苏呢！林苏苏没找何老二算账就不错了，让林苏苏给何老二的爹何柱子“免单”，林苏苏可不愿意。
何柱子讪讪地背起地上的竹篓，往横街方向走去。
刚才，要不是太饿了，何柱子也不会厚着脸皮在吴凤娇这里吃凉粉。谁让他昨晚去抓鱼的时候，忘了往衣兜里揣几毛钱了呢？在鱼卖出去之前，现在的何柱子，兜里干干净净的，比他的脸还干净。
吴凤娇忙着给人盛凉粉，没注意到何柱子已经走了。
不过，就算看到了，吴凤娇也不会在意。乡里乡亲的，吃一碗凉粉，就算何柱子真不给钱，吴凤娇也不会追着要。在村里生活，有时候，人情往来，比钱重要多了。
就这样，林苏苏和吴凤娇一个人洗碗一个人卖凉粉，配合的默契无比。
唐明峰站在熟悉而又陌生的十字路口，一时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六年多了，再次回到**镇的唐明峰，觉得眼前看到的一切，和自己脑海里那个萧条而又破败的**镇，根本重叠不起来。
是他的印象出差错了吗？还是这几年来，**镇的变化太大了？
唐明峰在下田村住到七岁。不过，七岁前的唐明峰，也只来过几次**镇。
下田村离**镇足足有十多公里，一年里，也只有大集市的时候，村里人才会带自家孩子来镇上赶集。
在唐明峰的记忆中，**镇那时候还没有四层楼的供销大楼，只有两百多平米的老旧平方供销社。
还有**镇的大街，以前是泥土路，现在已经成了光洁的水泥路了。
看来，时光的流逝，改变了周围的一切。
“咕噜噜~！”唐明峰正感慨着，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唱起了“空城计”。
从大鹏县到**镇的公交车上，人挤人的，车厢里又有鸡鸭之类的家禽，各种气味混杂着，饶是唐明峰这个坐惯了车的，在十几分钟后，也忍不住把头伸出窗外，把早上吃的几个包子一碗豆浆给吐了个干干净净。
还好大鹏县到**镇的路上，看不到几辆车。要不然，唐明峰还真不敢把头伸出窗外。车辆行驶时，这样的动作，是很危险的。
汽车到了**镇后，唐明峰随着蜂拥的人群下了车，又跑到停车场的角落上干呕了几下，什么都没吐出来。
车站到十字路口，也就五百多米的距离。唐明峰一路走来，恶心的感觉早已散去。这会儿，唐明峰觉得有些饿了。
空气中传来了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闻着这股味道，唐明峰觉得自己嘴里的唾液，分泌的速度更快了些。
不行！要赶紧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才行！
要不然，他还不知道一会儿走不走的动路呢！
抬头四处张望了一下后，唐明峰朝供销大楼方向走了过去。直觉告诉他，这股酸甜的味道，就是从供销大楼的台阶下传来的。
唐明峰走近后，见到供销大楼的台阶旁，有个大娘正在卖凉粉。
光看着几个端着碗站在街边吃的唏哩呼噜的食客，唐明峰就知道，这大娘卖的凉粉，味道应该不会太差。
随着几个勺子上上下下地搅动，空气中那股酸甜的香味更浓郁了。
唐明峰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说：“大娘，给我来一碗凉粉。”
“好嘞！”吴凤娇拿起一只干净的碗，捞了一碗凉粉后，淋了一层浓郁的酱汁。
唐明峰尝了一口后，眼睛亮了起来。
没想到**镇这么个小地方，还有这么好吃的风味小吃。以前在这边住的时候，他是不是错过了很多？
“大娘，再给我来一碗。”唐明峰吃完一碗凉粉后，觉得意犹未尽，忍不住让吴凤娇再给他捞了一碗。
“好嘞！”吴凤娇高兴地眉开眼笑。这一碗已经是最后一碗了，卖完了凉粉，吴凤娇打算带林苏苏去街上好好逛逛。
等唐明峰吃了两碗凉粉后，才想起自己似乎忘了问价钱。
“大娘，一共多少钱？您给算算。”唐明峰把空碗递给吴凤娇后，伸手进裤袋里拿钱。
“一碗一毛五，两碗三毛。”吴凤娇虽然没读过书，算个账还是难不倒她的。
唐明峰从口袋里掏了一张十块钱，递给了吴凤娇。
“小伙子，你有没有小一点面额的钞票？这太大了，我找不开。”吴凤娇摆了摆手，不敢去接。这个年代，华夏币最大的面额就是十块的。十块钱，一家三口省一点，能买一个月的菜呢！
吴凤娇刚才卖了三四十碗凉粉，口袋里收的钱，最多也不会超过六块，唐明峰的这张十块钱，吴凤娇肯定找不开。
“我只有这么大的，原来有张一块钱，被我用掉了。”唐明峰有些懊恼。
从大鹏县到**镇的公交车，车费要八毛。唐明峰当时没想起十块钱不好找钱这个问题，按照平时的消费习惯，直接把一块钱拿去买车票了。现在，唐明峰口袋里一共有十张十块的，还有一张两毛的。
早知道他就吃一碗了。唐明峰有些懊恼。
“这可怎么办哩？我找不开啊！”吴凤娇有些着急。
94.相似
林苏苏抱着几个洗好的碗勺，从供销大楼的后院子里走了出来。
见到吴凤娇身边那个熟悉的面孔，林苏苏不由得楞住了。
唐队长？林苏苏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前世的时候，林苏苏的鬼魂，跟在苏晓霞身边，亲眼见到苏晓霞仗着银镯空间，游走在国境线上，做一些不法勾当。
唐队长是五一二军孤狼小分队的队长。
孤狼小分队，是y省边境线上的一支稽私小分队。常年巡逻在边境线上，抓捕那些挑衅法律尊严的走私犯罪团伙。
在林苏苏的心中，唐队长就是正义的化身。唐队长带领的孤狼小分队，三年里，抓了好多个苏晓霞的爪牙。
大量的手下被抓，逼的苏晓霞这个“贵妇”不得不亲自出手，跑到边境线上接货。
饶是有银镯空间做依仗，苏晓霞还是被唐队长给盯上了。
有两次，唐队长差点抓住了苏晓霞这个代号为“黑寡妇”的恶毒女人。
可惜，苏晓霞身边有高手保护，每次，苏晓霞在遇上危险时，总会有两个黑衣蒙面人出现，把苏晓霞救走。
不过，苏晓霞还是被唐队长吓的不轻，之后，只要是孤狼小分队的执勤期间，苏晓霞他们团伙的走私活动，收敛了许多。
前世的时候，林苏苏很崇拜唐队长。
看着在唐队长手下狼狈逃窜的苏晓霞，林苏苏觉得，唐队长替自己出了口恶气。
“大娘，我只有十块的，真的没零钱。”为了让吴凤娇相信自己，唐明峰把口袋里的钱都掏了出来，连口袋都翻过来了。
“哎呀~！你这孩子，这么多钱也敢满大街乱掏？赶紧放回去！”吴凤娇轻斥了一声。
唐明峰掏出来一叠十块钱，目测最少都有百来块。
吴凤娇为少年的心大感到忧心。谁家后生拿了家里的钱出来乱花呀？要是自己家孩子，非得抓回家关上门狠揍一顿不可。
集市上，人来人往的，这小伙子一点忧患意识都没有，万一被小偷给盯上了，自己还真是罪过啊！
吴凤娇心中念叨着，嘴唇蠕动了一下，到底还是没说出不收钱的话。
三毛钱，够买四个鸡蛋了，让一个陌生人占这个便宜，吴凤娇肯定不愿意。
唐明峰听了吴凤娇的话，赶紧把钱给塞进了裤袋里，手里拿着一张十块钱的纸币，神情有些不知所措。
林苏苏见到这么“蠢萌”的唐明峰，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这不是唐队长。林苏苏见过的唐队长，杀伐果断，怎么可能会被三毛钱给难倒了呢？往前走几步，进去供销大楼里面随便买点东西，十块钱不久找开了吗？
再说了，林苏苏前世见过的唐队长，身上的气势，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一般，而眼前的少年，分明是个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
还有，前世的时候，林苏苏也没听苏晓霞说过，唐队长是**镇人。
这，应该只是个和唐队长长得相似的人。
林苏苏想到这里，心中有了判断。
“苏苏，你说这可该怎么办呀？”吴凤娇见到林苏苏，赶紧接过林苏苏手里的碗，吐槽了一句：“苏苏，这小伙子吃了两碗凉粉，拿这么大面额的钞票来结账，我找不开。”
林苏苏出现后，唐明峰的目光一直放在林苏苏身上，没有离开过。
唐明峰觉得，林苏苏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像就像他在不久前，还见过林苏苏似的。
不过，唐明峰翻遍了自己的记忆，也没能找出自己在哪儿见过林苏苏。
林苏苏长得很美，杏仁眼，高鼻梁，巴掌大的小脸，眼睫毛又浓又密，一双眸子看人的时候，里面好像有着波光潋滟一般
是他的记忆出问题了吗？林苏苏这么个水灵灵嫩生生的漂亮小姑娘，唐明峰真在哪里见过的话，肯定会记忆深刻。
林苏苏看了看唐明峰手里的十块钱，还有吴凤娇懊恼的神色，心中了然。
“大哥哥，对面有银行，你能去那儿把钱换开，再过来付钱吗？”林苏苏指了指供销大楼对面的农行储蓄所，建议了一句。至于说去供销大楼买东西找钱，算了，她就不让这个像唐队长的小伙子破费了。
这个年月，还鲜少有人会吃了东西“逃单”的，正因为如此，林苏苏才建议唐明峰自己去换零钱，而不是她帮着去换。
林苏苏的声音，清脆中带着一丝软糯，听在唐明峰的耳朵里，也有着一股熟悉的感觉。
唐明峰的记忆力很好，他确定，自己听到过林苏苏这把声音。可他确定，自己以前应该不认识林苏苏，这熟悉的感觉，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唐明峰脑子里在想事，看着林苏苏的眼神，不由得有些直愣愣的。
“小伙子，你听清楚了没？对面银行可以换钱。”吴凤娇见唐明峰盯着林苏苏的眼神一眨不眨的，心中升起了一丝薄怒。
唐明峰今年十四岁，身高已经快一米七了，除了脸上有些稚气之外，看上去就是个大小伙一样。
吴凤娇不清楚唐明峰的年龄，以为他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
林苏苏虽然才十岁，但也是姑娘家好不好？
这个年代，男女之间就算是谈恋爱，也是很含蓄的。就算是夫妻俩，走在大街上，也不会手拖手的，最多肩并肩地走路，已经是很亲密的表现了。
男孩子盯着女孩子看，超过三秒钟，就会被人认为“不尊重”。
唐明峰这会儿，盯着林苏苏看了，起码有好几个三秒钟了。吴凤娇觉得，唐明峰这是“登徒子”的表现。小小年纪就这么“直勾勾”地看女孩，吴凤娇觉得唐明峰肯定是个“花心”的。
也怪不得吴凤娇会这样想，唐明峰的长相，比他爸唐云山还要英俊。再加上唐明峰今天的打扮，又比较潮--t恤牛仔裤加波鞋，是吴凤娇从来没见过的。
因此，吴凤娇把唐明峰归类到年纪轻轻喜欢打扮喜欢玩乐这个类型上去了。
等吴凤娇的身子把林苏苏的身子挡在了身后，唐明峰才回过神来。
95.赚钱
想起自己刚才盯着个小女孩看了好久，唐明峰不由得红了脸。少年的心虽然有些大大咧咧的，在吴凤娇看“色狼”的目光下，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大哥哥，对面有银行，你能去那儿把钱换开，再来付钱吗？”林苏苏站在吴凤娇身后，没发现吴凤娇和唐明峰无言的“交锋”，更不知道吴凤娇是故意给自己挡住了唐明峰的视线。
见唐明峰站在原地有些尴尬，林苏苏忍不住从吴凤娇身后伸出了半个身子，冲着唐明峰，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啊？哦，好，我去对面换零钱。”唐明峰转过身子，火烧屁股般地朝对面的储蓄所跑去。
“苏苏啊~！看人可不能光看表面，要看内心。”吴凤娇含蓄地告诫了林苏苏一句。
农村里，女孩子十六七岁嫁人的多的是。林苏苏今年十岁，也不算小了，吴凤娇觉得，男女之间的事，她也该找机会教给林苏苏知道才是。
“哦。”林苏苏没明白吴凤娇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却还是点了点头。
“女孩子，就该自强自立，不要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人五人六的，实际上，还不知道是什么货色呢！”吴凤娇继续发表着自己的观点。
吴凤娇年纪大了，见过的事情也多。男人和女人之间，说白了还不就那么一回事。女人掏心掏肺地对男人好，最后被男人抛弃的，多的是。
就拿**镇还说吧！前些年，那些知青为了回城，抛妻弃子的不少呢！
“是啊是啊！有些人长得好看，实际上是个大坏蛋！”林苏苏猛点头。下面一句“我爸就是这样的坏蛋”没说出口。
吴凤娇还以为林苏苏认同自己说“刚才那个小伙子可能不是好人”，内心甚慰。
祖孙俩“鸡同鸭讲”，一边说话，一边收拾起箩筐来。凉粉已经卖完了，空锅什么的，吴凤娇要装回箩筐里，下午的时候带回家，下次来赶集的时候还要用呢！
“大娘，您这儿卖凉粉的吧？”这时，一个烫着爆炸头的小媳妇和一个高大的男人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冲着吴凤娇问了一句。
“是啊！”吴凤娇点了点头。
“嘿~！总算是赶上了，大娘，给我来两碗凉粉。”爆炸头小媳妇高兴地说。
“姑娘，不好意思，今天卖完了呢！”吴凤娇打开铝锅的盖子，笑着说。
“啊？怎么就卖完了呢？曲大军说这凉粉好吃着呢！”小媳妇伸长脖子看了看吴凤娇空荡荡的铝锅，忍不住砸吧了砸吧嘴。
“大娘，您下个集市还来这儿卖凉粉不？我们下回早点来买。”和小媳妇一起的高个子男人问了句靠谱的。
“来，下个集我肯定来。”吴凤娇点了点头，心里美的快冒泡了。
以前不知道做个凉粉还能卖钱，现在知道了，吴凤娇肯定要来赶集卖凉粉了。今天的钱该没来得及点，不过，吴凤娇光是在心里估计了一下，四块钱肯定没的少的。
这一锅凉粉，吴凤娇的本钱也才一块多。山上摘的薄荷叶子和凉粉果子，吴凤娇没算进成本里去。反正她有力气，最费钱的就是白糖了，这么好的买卖，吴凤娇肯定还要接着做。
“行，大娘，下回您做多一点呗！我们厂还有好多人想买呢！”这时，一个小胡子青年好心建议了一句，看样子也是曲大军介绍来的。
“好的好的，我下回来，还要靠大家伙儿多多帮衬哩！。”吴凤娇点了点头，说了几句客套话。
问清楚吴凤娇下个集市还来老地方卖货后，几个人才散去了。
“苏苏，外婆赚钱了，外婆真的赚钱了！”小媳妇他们走后，吴凤娇高兴地对林苏苏说。
今天早上，吴凤娇还心情忐忑，生怕做好的凉粉卖不出去。这会儿，吴凤娇只恨自己昨天不该畏手畏脚的，才做了这么点凉粉来卖。
早知道，她该做多一倍，不两倍的凉粉，今天不就能赚多两倍的钱了？
想到这里，吴凤娇高兴的合不拢嘴。
“嗯，外婆真能干！”林苏苏冲着吴凤娇比了比大拇指，脸上笑意盈盈。
林苏苏最高兴的，还不是凉粉卖光了，而是今天的凉粉买卖，肯定会开阔吴凤娇的视野。这个年代，百业待兴，吴凤娇做点小生意，肯定比辛辛苦苦在田地里卖力气赚的多。
“以后，我每个集市都来卖凉粉。苏苏，你放心上学，争取考个好大学。以后做大学生，吃商品粮。”果然，吴凤娇对自己的“小生意”，已经有了一点朦胧的规划。
在吴凤娇看来，林苏苏学习成绩好，不念大学就浪费了。
再说了，这个年代的农村人，都想让自家的子孙后辈，以后能上大学跳出农门。吴凤娇也不例外。
吴凤娇想让林苏苏以后成为城里人，过好日子。这样的话，她才对的起小乔之前对她的好。
“嗯嗯，外婆，我会努力学习的。”林苏苏乖巧地点了点头。
林苏苏还想以后带着吴凤娇远离苏家那一堆极品呢！上大学，是林苏苏目前能想到的，一条带着吴凤娇离开大荒村的最快捷径。
“小乔你放心，苏苏以后肯定会成才的。”吴凤娇仰头看天，喃喃地说了一声。
林苏苏有“白雾”的帮助，五感比普通人敏锐好多倍。吴凤娇的声音虽小，林苏苏却听清楚了。
林苏苏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酸涩。外婆真的对她掏心掏肺的，赚钱后，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她的请儿孙，而是她林苏苏。
“苏苏，走，外婆赚钱了，带你去吃油饼去！”吴凤娇的伤感，几秒钟后就被她自己驱散了。
死去的人已经死去，活着的人就该好好活着。小乔死了，苏苏还有她这个外婆呢！她要像小乔在世时那样，把苏苏宠成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之前，林苏苏每一次跟着苏小乔来镇上赶集，苏小乔都会给林苏苏买些喜欢吃的小吃。
96.换钱
现在，苏小乔不在了，吴凤娇觉得，买小吃这样的事，就归她这个外婆来做啦！小乔买的起一堆小吃，她这个外婆，买不起那么多，买一样还是买的起的。
“好外婆，我今天不想吃油饼。”林苏苏原本想说好，随即想起吴凤娇今天也没赚到几块钱，话到嘴边又变了个样。
“苏苏不用担心，外婆赚钱了，买的起油饼。”吴凤娇有些豪情万丈。
今天开张大吉，让吴凤娇赚钱的信心有些膨胀。
吴凤娇打算好了。**镇的大集市一个月有六天，下次赶集，她做多点凉粉来卖，赚它个十块八块的，一个月准能赚上个三四十，加上生产队里的分成，比镇上的工人，也不差什么。
“外婆，咱们不是还要等这那人过来给凉粉钱吗？”林苏苏实在不想吴凤娇花这个钱，只好拿唐明峰还没给钱的事出来说。
林苏苏不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了，吴凤娇赚钱辛苦，林苏苏怎么忍心为了她的口腹之欲，让吴凤娇花这个“冤枉钱”？
“哎呀~！苏苏你不说，外婆还差点忘了刚才的两碗凉粉钱了。”吴凤娇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刚才那几个人赶着过来买吴凤娇的凉粉，吴凤娇一高兴，直接把唐明峰还没给钱的事抛到了脑后。
林苏苏看了看对面的农行储蓄所，有些狐疑。
唐明峰进去储蓄所里面，也有五六分钟了。换十块钱而已，按理说唐明峰应该很快就能出来。
**镇只有一家储蓄所，农行的。百来平米的营业厅，坐落在**镇最繁华的十字街口，和供销大楼两两相对。储蓄所临街的两边，各自开了一个大门。
他该不会跑了吧？
难道这个长得像唐队长的人，辜负了自己对他的信任？
想到这里，林苏苏有些等不住了，匆匆地扔下了一句：“外婆，您先把箩筐寄存到王爷爷那里，我去储蓄所看看。”
“哎~！苏苏”吴凤娇话音未落，林苏苏娇小的身影，已经蹿到了街对面，进了储蓄所的大门。
吴凤娇看了看手里的箩筐，有心想追过去，又怕被储蓄所的工作人员给拦在门外。
算了算了，她还是按照苏苏说的，先去寄存了箩筐，才去找苏苏吧！
吴凤娇快手快脚地收拾好东西后，挑起两只箩筐，快步地往供销大楼的门卫室走去。
储蓄所里，唐明峰的耐心都快给磨光了。
林苏苏推开储蓄所的玻璃门后，听到坐在柜台前的唐明峰，对柜台里的工作人员说：“同志，麻烦您帮我换几张角票吧！我真有急用，谢谢您了。”
柜台里面的工作人员，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叫做刘小佳。
面对着拿着一张十块钱纸币的唐明峰，刘小佳有些不耐烦。她已经拒绝了两次了，唐明峰却还是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刘小佳表示有些反感。
今天是大集市，平时门可罗雀的储蓄所，今天多了好多客户。大部分客户，都是来兑换角票的。
唐明峰等了好一会儿，才轮到他办业务。
刘小佳原本以为唐明峰是来存钱的，听到唐明峰说只换不存，老大不乐意。她们做柜员的，每个月有存款任务好不好？不留点角票给老客户兑换，到时候谁跑她这儿来存钱啊？
这个年月，一角两角的角票，在农村里吃香着呢！
“这位小同志，我都说了，我们储蓄所小，角票也少，上面有规定，只能对存款用户兑换角票，其它人不行。要不，您在我这儿开本活期存折？”刘小佳虽然不耐烦，却因为职业要求，不得不对唐明峰和颜悦色。
刘小佳手上也不是一点角票都没了，她只是不想破坏所长制定的规矩，这才建议唐明峰开个存折。
刘小佳自认比较敬业，瞧！她替客户想的多好啊！随手就能拿出十块钱的毛头小伙子，家里肯定不差钱，开本存折，她能多点业绩，小伙子也能兑换零钞，两全其美啊！
可惜，唐明峰并不能按照刘小佳的设想去做。
“同志，你看，我家不在这儿呢，开个存折的话，我回去了没法取钱啊！”唐明峰有些犹豫。
这个年月，银行存款都是银行柜员用手写的，后面盖上柜员的私章和银行的公章，下次要取钱，在哪个储蓄所存的钱，就要去哪个储蓄所取。
异地存取款，根本是一件不存在的事。
要不然，唐明峰花上十块钱开一张存折，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明知道自己以后可能不会再回这个地方，在储蓄所存十块钱，等于让唐明峰白白扔钱差不多，唐明峰就算再不差钱，这样“败家”的事，他也做不出来啊！
“那我就帮不到你了。”刘小佳摊了摊手掌，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储蓄所的所长老牛是个固执的老头，为了储蓄所的存款业绩着想，上个月才规定了这么个存款用户才能换零钞的业务。一个月的时间，镇上好多居民都开了存折呢！虽说每本存折上存款的数额不多，可好歹也能积少成多不是？
刘小佳才不会为了一个陌生人，去挑战所长的权威。
“同志，麻烦您帮帮忙，我就换这么一次，我真有急用。”唐明峰不死心，继续说着好话。
林苏苏站在旁边一两分钟，把唐明峰和刘小佳的话全都听在了耳朵里。
唐明峰光顾着和刘小佳说好话，刘小佳一直摇头。两人都没注意到林苏苏的到来。
还好，这个年代，来储蓄所办事的人并不多。要不然，唐明峰赖在柜台前这么墨迹，非给人喷不可。
林苏苏有些不好意思，她还真不知道唐明峰不是**镇人。储蓄所不是储户不能换零钱的规矩，林苏苏也是第一次听说，要不然，林苏苏也不会建议唐明峰过来换零钱了。
“大哥哥，麻烦您让一让，我先办点事。”在这两分钟内，林苏苏已经想好了自己要做的事。
97.怒气
林苏苏答应了老王，下午去老王家取回苏小乔定制的方巾。
苏小乔还欠着老王二十块钱，林苏苏去拿方巾，下午肯定要把钱给结清了。
林苏苏手里一分钱都没有，趁着这个机会，林苏苏刚好可以从林安生的那本存折里取几十块钱出来。
“小姑娘，久等了吧？不好意思啊！我没换到钱。一会儿，我去供销社买点东西，把钱散出来，再给你，你看怎样？”唐明峰见林苏苏进了储蓄所，以为林苏苏是来“催债”的，赶紧站起身，对林苏苏解释了一句。
嘿~！不笨嘛！刚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办法呢？
林苏苏在心里鄙视了一下唐明峰。
不过，林苏苏既然来取钱，肯定不能让唐明峰就这么走了。要不然，一会儿她还要为了三毛钱追着唐明峰去供销大楼？不不不，这样的事，做一遍就够了，再来一遍，林苏苏会不好意思的。
“大哥哥，你等一会儿，我一会儿就有钱了，你不用去供销社找钱。”林苏苏对唐明峰说完后，伸手从自己的裤袋里掏出了一本存折，递给了柜台里面的刘小佳，说：“刘姐姐，我取三十块钱。要两张十块的，另外一张十块钱，要散钱，最少要有一块钱的角票。”
“哟~！是苏苏啊！你妈今天没来？”刘小佳见到林苏苏，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苏小乔可是储蓄所的大客户啊！
这个年月，家里有几千块钱存款的人可不多。苏小乔每年大手笔地给林苏苏存钱，刘小佳对苏小乔母女俩都有印象。
“嗯。刘姐姐，这是印章，给。”林苏苏等刘小佳接过她手里的存折后，又伸手进裤袋里（实际上是从空间里），拿出林安生的印章，递给了刘小佳。
“好咧！苏苏你等一会儿就好。”刘小佳见了林苏苏这个“大客户”，早就把等在一旁的唐明峰给抛到一边去了。
拿着林安生的存折，刘小佳快手快脚地准备好了林苏苏要的三十块钱，连存折和印章一起，递给了林苏苏。
刘小佳听林苏苏说，至少要一块钱的角票，贴心地把林苏苏要的一张十块钱，换成了三张两块一张一块的，剩下的三块钱，全都换成了角票。十块钱的零钱，拿在林苏苏手里，也有那么一小叠。
“来，大哥哥，你把十块钱给我，这里是九块七毛，找给你的。”林苏苏把二十块钱借着裤袋的掩饰，扔进了空间里后，才从十块零钱里，数出了三毛钱，才把手里的一叠钱递给唐明峰。
“太好了，谢谢你小姑娘。”唐明峰赶紧把手里的十块钱递给了林苏苏，接过了林苏苏手里的九块七毛钱。
欠债，对唐明峰来说，是一件非常难受的事。还清了林苏苏的三毛凉粉钱，唐明峰觉得心情飞扬了起来。
接过林苏苏手里的一堆零钱后，唐明峰数也没数，直接塞进了裤袋里。反正这钱，唐明峰亲眼看见林苏苏从银行柜台里拿出来的。他也不怕林苏苏给少了。
唐明峰放钱的裤袋，有这么一叠钱加入后，肉眼可见地鼓起了一坨。
“大哥哥，你最好把钱分开放，集市上人多。”林苏苏把唐明峰给的十块钱，借着裤袋的掩饰，给扔进了自己的空间里后，忍不住指了指唐明峰的裤袋，说了一句。
“呃？”唐明峰拍了拍裤袋，没听懂林苏苏的话。
京都市是整个华夏治安最好的地方，唐明峰还真没遇上过小偷什么的。
林苏苏摇了摇头，不想再说什么。
或许是前些年里，运动太严厉的缘故，一些小偷小摸的，在运动中全都销声匿迹了。
运动结束后，这几年，**镇的集市繁华了许多。
随着繁华而滋生的，是**镇上一小部分好吃懒做的懒汉，把目光瞄向了来镇上赶集的人身上。小偷这个“职业”，应运而生。
**镇的大集市，人很多，有些地方的街道，比较狭窄的，经常摩肩擦踵的。
小偷们最喜欢去人多的地方，人一多，他们就能浑水摸鱼。
林苏苏前世见过，有位到**镇上卖牛的老大爷，卖牛的钱刚装进兜里不到半个小时，就被小偷给偷走了。
老大爷头发胡子都白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真的是见者流泪闻者伤心。
就算老大爷哭昏过去了，钱还是不见踪影。
做小偷的人，心肠都硬，让他们把到手的钱给吐出来，那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所以，人还是要自己多注意，奢望小偷发善心，那简直是做梦。
林苏苏提醒唐明峰，是想让他看好自己的钱，毕竟，唐明峰的裤袋里鼓鼓的，看起来就是兜里有钱的人。
唐明峰长得高，将近一米七。林苏苏只有一米二左右。
和唐明峰说话的时候，林苏苏要仰着头。
上午的阳光，透过储蓄所的大玻璃门，照射在营业厅里面，也照在了林苏苏的脸上。
有一霎那间，唐明峰觉得林苏苏整个人像是在发光一样，散发出致命的吸引力。
唐明峰的视线被林苏苏额头上的那块大血痂给吸引住了。不知怎的，唐明峰心里有个感觉，他觉得，林苏苏额头上的伤，不像是摔的，反倒像是什么利器给弄出来的伤。
原本光洁如同上好瓷器般的额头上，出现了这么个丑陋的血痂，破坏了林苏苏的美貌，也让唐明峰觉得特别刺眼。
唐明峰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林苏苏的额头上，一时间没听清楚林苏苏说的是什么。
林苏苏见唐明峰好像在走神，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算了算了，难得她日行一善，当事人却没有在意。
唐明峰看着林苏苏额头的血痂，越看越不顺眼，忍不住问了一句：“小姑娘，你这里，是自己摔的？”
唐明峰怕林苏苏听不懂自己的意思，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额头和林苏苏伤口同样的位置。
“不是。”林苏苏摇了摇头。
“被人打的？”唐明峰觉得心底涌上一股怒气。是什么样的人，才舍得伤害眼前这个漂亮的如同瓷娃娃般的小姑娘啊？
98.误会
“嗯。”林苏苏点了点头。
“谁打的？”莫名的，唐明峰觉得有些心疼。看着结痂的模样，可想而知，当时小姑娘受的伤可不轻呢！
林苏苏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她和这个小伙子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该收的凉粉钱，林苏苏已经收了。该提醒的，林苏苏也已经提醒过唐明峰了。至于唐明峰愿不愿意听，林苏苏觉得已经不关自己的事了。
“唉~！小姑娘”唐明峰走快了两步，挡住了林苏苏的去路。不知道怎么回事，唐明峰就想和林苏苏说多几句话。
林苏苏发现自己转过身后，身前就是唐明峰的胸膛，惊吓之下，林苏苏忍不住伸手一推。
“沙拉拉~！”一阵细碎的音铃声响了起来，声音虽小，却很清脆悦耳。
林苏苏眼神到处，才发现自己原本系在手腕上的手帕，不知道什么时候松了，原本包在手帕里的银镯露了出来，随着林苏苏的动作，银镯上面的三个小珠子碰撞在一起，发出了一阵清脆的“沙拉拉”声。
随着小珠子的碰撞声，唐明峰的目光，被林苏苏手腕上的那只银镯给吸引住了。
小姑娘手上的银镯子怎么这么眼熟呢？
唐明峰伸出手，想去拉起林苏苏的手腕，好好看看林苏苏手上的那只银镯。
吴凤娇推开储蓄所的玻璃门时，见到唐明峰正伸手去拉林苏苏的手。
“你干什么？”吴凤娇大喝一声，冲上前去，挡住了唐明峰去“调戏”林苏苏的手。
还没等唐明峰反应过来，吴凤娇抬起手，一个耳光甩了过去。要不是唐明峰退的快，吴凤娇的这一巴掌，准能结结实实地甩在唐明峰脸上。
“大娘您怎么随便打人呢？”唐明峰生气了。
他又没做什么坏事，这大娘冲进来就打人，太不像话了。
“小兔崽子不学好，女孩子的手能随便乱拉吗？”吴凤娇气急，骂了唐明峰一句。
唐明峰愣住了。
听到吴凤娇的喝骂声，唐明峰才明白，自己刚才去拉林苏苏手腕的动作，被吴凤娇给误会了。
“大娘，我，我没有”被吴凤娇误会他“调戏”林苏苏，唐明峰的脸变得通红。
冤枉啊！他刚才真的只是想仔细看看小姑娘手上的镯子而已，一点都没有歪心思。再说了，小姑娘这么丁点儿大，他唐明峰怎么可能看上这么小的豆芽菜？
“你没有调戏我家苏苏？呸！我告诉你，我吴凤娇这双眼睛可不是摆设，我亲眼看见的事，还能有假？”吴凤娇挡在林苏苏身前，冲着唐明峰火力全开。
“小姑娘，对不起，我刚才没想到你是女的。”唐明峰没办法，只好冲着林苏苏道了一句歉。
林苏苏满头黑线。没想到她是女的？这个和唐队长相似的人，难道以为自己是个男的吗？
不过，林苏苏此时的心神，还沉浸在“吴凤娇出手打人”这件事上，听到唐明峰道歉，林苏苏只是机械地摇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哼！我家苏苏这么个漂亮的女孩子，你以为她是男的？你眼瞎啊？”吴凤娇继续火力全开，冲着唐明峰直叭叭叭。
她就知道，这个小伙子不是好人，刚吃完凉粉的时候，就目不转睛地盯着苏苏看，这会儿找了机会，竟然想“摸”苏苏的手？早知道她就挑着箩筐跟进来了，看到小伙子动手动脚的，抽出扁担，准能打的他抱头鼠窜，哼！
见吴凤娇气咻咻的样子，唐明峰明白，不管他怎么解释，在吴凤娇眼里的形象，估计也扭转不回来了。
趁着吴凤娇转回身子安慰林苏苏的当头，唐明峰只好走快了几步，离开这个地方再说。
“苏苏，你吓坏了吧？别怕，外婆在呢！”吴凤娇刚和林苏苏说了几句话，一转身，原地已经不见了唐明峰的身影。
“哼！小兔崽子，别让我知道你是谁家孩子，要不然，老娘打上门去，问问你家爹娘是怎么教孩子的，小小年纪不学好，摸”吴凤娇的话说到这里，赶紧住了嘴。
不行，不能说，这里是镇上，要是被村里人知道，她家苏苏来赶集，被男孩子调戏了，还不定有什么难听的话在等着呢！
林苏苏对唐明峰有些歉意。
林苏苏知道，刚才唐明峰想抓她的手腕时，并不是有心轻薄。林苏苏清楚地看到，唐明峰的眼神盯着她手上的银镯一眨不眨的，眼里满满都是震惊。
可想而知，唐明峰应该是想看看她的手镯，并不是像吴凤娇所说的，想“调戏”她，趁机拉她的小手。
不过，这事，林苏苏没法和吴凤娇解释，只能借着想吃油饼这件事，离开储蓄所再说。
没见柜台里的刘小佳，张大嘴巴正在呆愣中吗？
还好这会儿，储蓄所里并没有别的顾客在，要不然，刚才吴凤娇“怒斥小伙子”那一幕，早就有人围上来看热闹了。
“外婆。”林苏苏拉了拉吴凤娇的衣角，糯糯地叫了一声。
“哎~！外婆在，苏苏别怕。”吴凤娇面对着林苏苏，赶紧收敛起脸上的怒气。
“外婆，我想吃油饼了，咱们走吧！”林苏苏只好装成“好吃”的样子，转移吴凤娇的注意力。
“好好好，外婆带苏苏去买油饼。”吴凤娇听到林苏苏说想吃油饼，马上牵住林苏苏的手，往储蓄所门外走去。
此时已经是上午九点来钟，来**镇赶集的人流渐渐地多了起来。
林苏苏跟着吴凤娇，顺着人流往前走。
卖油饼的摊子，一向摆在**镇卫生院门口，从十字路口走过去，有五六分钟的脚程。
林苏苏脚下机械地迈着，脑子里在回想着刚才的事。
林苏苏觉得很奇怪。
唐明峰看到她手上的银镯，为什么会震惊呢？难道他真的是前世那个唐队长吗？
不对不对，就算他真的是前世的唐队长，这会儿也不可能认出她手上的银镯吧？前世的时候，林苏苏记得，唐明峰第一次见到戴着银镯的苏晓霞，已经是十多年后的事了。
难道说唐队长也重生了？
99.热闹
林苏苏心底刚涌上这个念头，马上否决了。
不不不！重生又不是大白菜，她林苏苏身怀大冤屈，老天爷才给她机会，重生了一回。
唐队长是名震五一二军的“兵王”，担任孤狼小分队队长的时候，唐队长三十多岁，已经是两杠两星的中校军官了。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唐队长未来的前途一片明亮。唐队长肯定不需要靠着重生来改变命运的。
反正林苏苏觉得，唐明峰没理由像她一样，需要倒带重来。
林苏苏光顾着想心事，一声未吭。
吴凤娇没敢问，却心疼的不得了。她的苏苏，肯定是被刚才那个小伙子给吓坏了。早知道，她刚才应该抓住小伙子，让苏苏打两下出出气的。
祖孙俩跟着人流，默默地往医院方向走去。
几分钟后，前面传来一阵骚乱。
紧接着，吴凤娇和林苏苏听到前面有人嚷嚷着：“快去看呐！卫生院里有热闹看，有人在闹事！”
“什么？谁这么牛气，敢跑到卫生院闹事啊？”吴凤娇身边的一个老大娘惊讶地说。
吴凤娇也是满脸的惊讶。
这个年代，医院在乡民们的眼中，属于高大上的地方，地位仅次于镇政府和派出所。
敢跑到卫生院去闹事？这人怕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吧？
“谁这么厉害啊？”
“哪个村的牛人啊！应该是镇上的吧？”
“跑到卫生院闹事？不怕公安抓人啊？”
“看看去看看去，卫生院的胡院长可不是好惹的。”
一时间，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兴奋了起来。
这个年月，没有什么娱乐。
**镇上，最大的娱乐也只是晚上去电影院看场电影。
可看电影是需要花钱买票的，大家的生活水平，也只是刚刚能吃饱饭，并没有多少人，愿意花那个闲钱去电影院看电影。
这不花钱的热闹，不看白不看啊！
好多人抱着这样的想法，随着一阵阵议论声声，人流往**镇医院方向蜂拥而去。
吴凤娇和林苏苏早有准备，要不然，肯定会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挤给挤摔跤不可。
吴凤娇和林苏苏被人流裹挟着，一路往前。还好她们原本的目的地就是**镇医院门口，这会儿，倒是不用担心走反了方向。
没过多久，吴凤娇和林苏苏已经到达了医院广场。
**镇医院，是**镇仅有的一座医院。也不知道村民们是怎么回事，一直把医院叫成“卫生院”。
建国后，政府对乡村医疗工作很重视。**镇医院坐落在太平街上，占地足足有两千多平方米。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医院的房子是一片平房。占地面积虽宽，土地利用率却是一言难尽。
两排齐展展的青砖平房，前面一排是门诊部，后面一排是住院部。
门诊部前，是一个足足有五六百平方米的宽大广场。
平时，**镇医院里人烟稀少。在农村，除非是抗不了的大病，才会跑到医院来治疗，伤风感冒之类的，很少有人舍得花钱到医院开药吃，大部分人全靠自己扛。
这个年代，医生根本没有分科室，每个医生都是内科外科一把抓。
医院的广场够大，尽管有百来个人围着看热闹，吴凤娇和林苏苏也没被挤到。
此时，医院门口的广场上，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正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大声地嚎哭着：“不得了啦~！黑心的医院~！黑心的医生啊~！我辛辛苦苦半辈子~的钱~呐~！”
怎么是她？
林苏苏有些讶异。
林苏苏和吴凤娇的位置偏后，要不是听到这把熟悉的声音，林苏苏脑子里的“白雾”，也不会比她的眼睛还要快一步，在闹事人的头顶上转了一圈。
“这位大姐，你不要这样，我们医院做事，是按照规章制度来的。根本不存在黑心医院这么个说法。”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正在中年妇女身边劝说着。
女医生叫秋云裳，今年三十岁，烫着一个时髦的卷卷头。
“不是黑心医院怎么会花了我家这么多钱？我可告诉你啊~！我家女儿还小，她治病的钱，没有经过我们家长的同意，不算数，你们医院要退钱给我。”中年妇女“据理力争”。
“大姐，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家孩子来看病的时候，可不是一个人来的，有大人陪着呢！”秋医生皱起了眉头。
秋医生的心里其实很不耐烦了。
她当医生也有五六年了，还没见过这么胡搅蛮缠的家属。治了病用了药还要全额退款？当医院是你家开的啊？
“我女儿才十一岁，还是个不懂事的女娃哩！她说要住院，你们就给她住院啦？不行，你们医院一定要退钱给我，五百块钱啊~！我的五百块钱啊~！”中年妇女说到这里，忍不住用手捶了捶胸膛，哭嚎了一声。
“哇~！五百块钱？这女人什么来头啊？家里这么有钱？”人群里，一个梳着三七分头的小青年惊呼了一声。
“是不是想讹诈啊？看这女人身上穿的衣服土里土气的，家里真有五百块钱？”站在前沿的一个小媳妇忍不住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
“咋回事？医院抢了人家大婶的五百块钱？”后面刚刚挤过来的一个中年男人听了半句话，误会了。
“这位大婶应该是花了五百块钱给家里人治病，钱花光了人没救回来，这才在医院门口哭哩！”一个老大娘自以为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一时间，围观的群众七嘴八舌地讨论起五百块钱来。
这个年代，五百块钱不亚于一笔巨款。不要说农村里的农民，就连在**镇上吃商品粮的居民，家里也未必能有五百块钱的存款。
可这看上去像是乡下人的农村妇女，手里居然有五百块钱？这还真是一个重大的新闻啊！
当然啦！讨论的人，最多的还是关注这五百块钱是怎么赚回来的。钱啊！谁不喜欢？有什么门路，大家也去赚几个花花，多好！
100.哭闹
听着众人的议论声，吴凤娇握着林苏苏的手有些发抖。
这个在卫生院门口撒泼的中年妇女，不是吴凤娇的大儿媳周爱琴又是哪个？
要不是这么多人在，吴凤娇很想走上前去，抓住周爱琴好好问问，她哪里来的五百块钱？
周爱琴进门后，吴凤娇虽然没当儿子的家，可苏天乐和周爱琴一年能赚多少公分，分到多少口粮和钱，吴凤娇还是心中有数的。
苏天乐夫妻俩的积蓄，能有个五十块钱就顶天了。
周爱琴这蠢婆娘，该不是做贼偷来的钱吧？
想到这里，吴凤娇觉得脑子一阵晕眩，身子忍不住晃了晃。
广场上，秋医生快要失去耐心了。这个农村妇女太会胡搅蛮缠了，早知道她前天就不该可怜那个女孩子，把人收进了住院部。原本，那样的伤势，打了消炎针后，天天来医院换一次药就行了。
现在倒好，原本一百块钱的住院治疗押金，愣是被这个农村妇女编造了个五百块钱的谎言出来。
再被她这么瞎咧咧下去，医院的名声都要被这个女人败坏光了！
“这位大姐，你可不要胡编乱造哈！你家女儿前天来医院治疗，是我接的诊。你女儿自己要求住院，我们医院按照规章制度，收了她一百块钱的押金。可没见过什么五百块。”秋医生忍不住提高声音，怒斥了一句。
“啥？一百块？不是的不是的，是五百块。我用手绢包的好好的，放在箱子里的。”周爱琴张开嘴，又哭喊了起来：“五百块哩！我今天原本要带去银行存的，就这么不见了，老天爷啊~！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周爱琴确实想死的心都有了。早知道她该早点来镇上把钱给存了，现在被苏晓霞白白“送”给了医院，周爱琴怎么甘心？苏天乐说了，那天来医院之前，苏晓霞回家去拿了钱。
“没有五百，只有一百，不相信，你自己问你女儿去。”秋医生的耐心已经耗尽了，她不想再和周爱琴纠缠下去，转身就走。
“不行，你不能走。”周爱琴伸出手，拉住了秋医生的白大褂。
对周爱琴来说，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要拦着秋医生，让秋医生把他们家的钱给退回来。
秋医生的身子僵住了。
现在是夏天，秋医生身上的白大褂很薄，的确良的布料，肯定禁不起两个成年人的力量拉扯。秋医生里面穿了衣服，可当众被人撕破了白大褂，却是秋医生所不能忍受的。
见周爱琴拦着秋医生哭闹不休，吴凤娇气得浑身直打颤。
家门不幸啊！娶了周爱琴这么个蠢婆娘回来。
就算家里真有五百块钱，周爱琴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嚷嚷，不引起有心人的怀疑才怪！
苏天乐一家几口，全都是地里刨食的庄稼人，还有两个读书的孩子要养，这五百块钱哪里来的？肯定来路不正啊！
万一周爱琴被公安抓走了，他们老苏家，还真丢不起这个人！
林苏苏原本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手心感觉到了吴凤娇的身子在颤抖，抬眼一看，吴凤娇的脸色有些铁青。
“外婆。”林苏苏拉了拉吴凤娇的手，仰起头叫了一声。
“嗳~！”吴凤娇被林苏苏一拉，眼神不由得从周爱琴身上收了回来，放在了林苏苏身上。
“外婆，卖油饼的婆婆今天好像没来。”林苏苏胡乱指了个方向。
其实，林苏苏也忘了卖油饼的老婆婆是不是在那边摆摊，她只是怕吴凤娇被周爱琴气到了，只好想办法分散一下吴凤娇的注意力。
“苏苏没找到卖油饼的老婆婆？没关系，这会儿人多，不好找，一会儿等人散了，咱们再找找。”吴凤娇以为小孩子馋了，只好耐着性子，俯下身子，安慰了林苏苏一句。
“嗯嗯。外婆，其实今天吃不到油饼也没关系，咱们下次赶集的时候再过来买，也一样的。”林苏苏笑嘻嘻地看着吴凤娇，说了一句。
“嗯，苏苏真乖，咱们下个集市还来。”吴凤娇点了点头。
被林苏苏这么一打岔，吴凤娇再看周泼妇爱琴时，心情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激动。
罢罢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不是人力可控制的。
就算周爱琴真做了什么不法勾当，她这个做婆婆的，也管不了这么多。谁做的孽谁还，上次周爱琴去苏苏家偷东西，就该进派出所去了。
吴凤娇在几秒钟内，已经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安慰。
这时，广场里的两人“表演组”，又增加了一个“演员”。
“让一让让一让，大家让一让。”一个四十多岁的秃顶男，一边大声喊叫着，一边急匆匆地扒开人群，走到了秋医生她们身前。
秃顶男是**镇医院的院长胡解放，今天上午，胡解放家里有点事耽搁了一下，到现在才来上班。走到半路，胡解放听人说医院门口出事了，吓得他撒开腿就跑。
胡解放在**镇医院做了二十多年的医生，今年才被提拨到了院长的职位上。
胡解放正卯着劲，要做出一番成绩来，给上面的领导好好看看呢！
上任才一个月时间，医院就来了闹事的？要是被领导知道，他这个院长，也当到头了。
“胡院长来了。”
“大家让一让，让胡院长过去。”
“太好了，胡院长可不是好惹的，这乡下女人现在有苦头吃！”
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些认识胡解放的，不由得嘀咕了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谁吃饱了敢到咱们医院来撒野？”胡解放是个矮胖子，一双眼睛睁大的时候，像是铜铃一般，有几分凶恶。
胡解放此时站在周爱琴身前，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地上的周爱琴，显得很有气势。
周爱琴在胡解放的视线下，身子瑟缩了一下，抓住秋医生白大褂的手不由得一松。人群里的嘀咕声，周爱琴听到了。这是个院长哩！医院里最大的官。
随即想起自己的五百块钱，周爱琴的手又抓紧了秋医生的白大褂。
101.消停
不能放人，五百块钱哩！手一松，五百块钱铁定没了。
想到这里，周爱琴虽然低着头没吭声，手上的力道，却又增添了几分。
“小秋，怎么回事？”胡解放见自己的出场“镇住”了周爱琴，心里有些满意，才转过身子问了秋医生一句。
“胡院长事情是这样的。这位大姐的女儿，前天来咱们卫生院看病，哦，那小姑娘才十一岁，脸肿的不能见人了。我给她检查后，见她脸上有几道伤，已经开始化脓了。”秋医生连说带比划的，指了指自己的半边脸，继续说：”我给小姑娘清洗了伤口，打了消炎针，让她每天回来换药。小姑娘说她家离镇上远，非要住院。院长您说，我也不能挡着人家不给住院不是？最后，只能让她交了一百块钱的押金，住进了二病房。”
胡院长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
还好，只是个小毛病。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他还真扛不住。
“小秋啊~！这事你做的对，病人自己要住院，咱们也不能把人给赶出去不是？”胡院长点了点头，表扬了一句。
他们医院，每年都是靠着上面的财政拨款生存着。住院部十来间病房，空置率达到了百分之七十。有人愿意掏钱住院，他们医院也能多一点收入，这不是很好嘛！
“我家晓霞还小哩！她知道什么？我们不住院了，我们要出院。退钱！你们医院要给我退钱！”周爱琴见势不妙，赶紧抬起头，嚷嚷了一句。
“小秋，要出院就给她办出院手续不就完了？怎么还在这儿闹上了呢？”胡解放有些奇怪。
他们医院从来没有强制别人住院或者不住院这样的事，这么点小事，秋医生怎么就处理不来呢？
“院长，您听我说。这位大姐的女儿，前天住院的时候，一共交了一百块钱押金。今天，这位大姐到我办公室，说要办出院手续，退给她五百块钱，我这正和她在讲理呢！”秋医生指了指坐在地上的周爱琴，无奈地说。
活了三十年，秋医生还是第一次遇上周爱琴这么个缠扎不清的。交一百退五百？不是脑子有毛病就是想钱想疯了。
秋医生在办公室，和周爱琴解释了好多遍，周爱琴不信，硬是说五百块钱给他们医院给“吞”了。
秋医生和周爱琴争执了几句，周爱琴冲到广场上，叫大家来“评理”，这才吸引了一大波围观的人。秋医生都快气死了，难怪她来**镇之前，以前的同事都劝她，说什么“穷山恶水出刁民”，秋医生不信，这回儿，活生生的“刁民”周爱琴摆在了秋医生面前，秋医生心中百味陈杂。
“什么？交了一百块钱要退五百块？你是来我们医院讹诈的吗？”胡解放转回身子，看着周爱琴，威严地问了一句。
“不是不是，我没撒谎。我家女儿也不会说谎。刚才找这个医生之前，我去住院部问了晓霞，晓霞说，她拿的钱，全都交给医院了。我家确实有五百块钱，前几天，我还数过哩！”周爱琴听胡解放说她“鹅”什么的，虽然没听懂什么意思，见胡解放瞪大的牛眼，赶紧否认了再说。
“我管你家有多少钱？反正我们医院就收了一百块钱押金，要出院，也要把之前的治疗费和医药费扣出来再说。”胡解放见周爱琴说的颠三倒四的，才没兴趣和周爱琴争论她家有多少钱的事。
“我的钱都被晓霞拿了，五百哩！没错的。我家晓霞的脸只是一点小伤，根本用不着住院，你们医院不是存心骗钱又是什么？”说到钱，周爱琴才不怕胡解放。
“干什么干什么？谁的声音大谁就有理吗？”胡解放见周爱琴神情激动，赶紧呵斥了一声。
见周爱琴缩起了肩膀，胡解放才继续教训着：“这里是医院，不是你们农村的晒谷场，可以让你随便撒泼。我可告诉你，有什么事，进里面好好说，你再胡搅蛮缠，我就要叫公安过来了！”
“我我我我的钱不见了，还不许我哭几声啊？”周爱琴被胡解放的“气势”镇住了，不敢继续撒泼，说话的声音起码低了两个调。
“你的钱不见了，就去派出所找公安报案。我们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地方，可不是谁都能来这儿捣乱的。”胡解放板着脸继续训斥着周爱琴：“今天上午，我们医院刚好有一台外科手术，被你这么一闹，医生被吓到了该怎么办？手一抖，那可就是一条命啊！真发生了这样的事，你赔得起吗？”
胡解放不愧是做院长的，张口先把“破坏手术”“可能会闹出人命”这样的大帽子给周爱琴扣上先。
“我我我我没吵医生做事，我只是在门口和这位医生讲理哩！”周爱琴一听，吓得双手乱摇一气。
她就这么哭了几声，怎么就成了破坏手术的罪人了呢？真出了人命，病人家属还不把她给撕碎了？
“讲道理就好好讲，钱不见了就找公安，这里可不是你随便撒泼的地方，派出所朝前走一百米就是。”胡解放半是劝诫半是恐吓，终于把周爱琴吓得从地上一骨碌地爬了起来。
“找公安有用吗？你们吃商品粮的，还不都是一伙的？”周爱琴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句。
胡解放气得横了周爱琴一眼。
什么叫做他们吃商品粮的就是一伙的？算了算了，这种没见识的农村妇女，懒得跟她解释这么多。
秋医生见胡解放出马，马上就控制住了场面，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想起住院部那里，还有个杀伤力不亚于周爱琴的苏晓霞，秋医生觉得自己有些头痛。
见胡解放转身想走，秋医生赶紧走快了几步，拦住了胡解放。
“胡院长，住院部那个小病人，您看该怎么处理？”一事不烦二主，既然胡解放出手帮忙，秋医生也不介意问清楚一点。
102.生气
秋医生刚调到**镇几个月，对这边的乡土人情还不是很熟悉。要不然，她前天也不会收下苏晓霞住院了。
“小秋啊～！你心太软了。这里是**镇，不是你之前呆过的大城市，这里的人，一般家里的壮劳力得了病，才舍得住院治疗，女人和孩子，除非快没命了，才舍得往医院送。遇上事，你要动动脑子，不要一味地同情别人。”胡解放看了秋医生一眼，忍不住教训了一句。
秋医生不是**镇人，胡解放看过秋医生的档案，几个月前，秋医生还在y省昆市工作。昆市是个省会城市，虽然比不上京都市和海市那么繁华，可也不是什么小地方。
大城市的医疗机构，和小地方的肯定不一样。起码，能去大城市看病的人，早就有了花钱的准备。
不像**镇，乡民们进医院，能不花钱尽量不花钱，能少花钱尽量少花钱。
其实，胡解放很好奇，秋医生为什么会放弃大城市的工作，跑到**镇这么个乡下地方来。
这个年月，能在大城市站稳脚跟，说明了秋医生本身有些能耐。
有能耐的人都喜欢往大城市钻，像秋医生这样反其道而行的，还真是少之又少。
不过，胡解放活了四十多岁，自然有自己的一套为人处世准则。做人最重要的是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别人的闲事，可不是那么好管的。秋医生的私事，胡解放没心思去打听。
“好的好的，谢谢胡院长替我解围。对了胡院长，刚才那位大姐说要让她女儿出院，还要求全额退押金。您看这事该怎么处理啊？”秋医生怕周爱琴一会儿说不清道理又冲出来找人“评理”，忍不住找胡解放支招。
“小秋，出院还是住院，咱们都按照病人自己的意愿，别人无权干涉。至于退款的数额，按照规章制度办事就好。某些人，还真当派出所的那些公安是摆设啊？”胡解放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往周爱琴身上瞟了一眼。
就算真按照周爱琴要求的，今天就给苏晓霞出院，这费用肯定不能按照住院的押金数额来退。
前面做的治疗和用的药，难道让他胡解放自掏腰包？
呸！想的美。
“好的好的，胡院长，我一会儿就去问问患者的意见。”秋医生明白了。
不愧是院长啊！胡院长这招“祸水东引”就是高！
十几岁的女孩子，敢偷拿家里的钱来医院给自己做治疗，肯定不是个好惹的。
有什么事，让周爱琴她们母女俩自己去掐，好过周爱琴找自己的麻烦啊！
想到这里，秋医生没理会跟在身后的周爱琴，迈开脚步，往住院部那边走去。
林苏苏看热闹看到一半，已经发现了事情的蹊跷之处。
第一，周爱琴哪里来的五百块钱？不是林苏苏看不起周爱琴，这么多钱，大荒村的大队长吴有成家都未必有，周爱琴和苏天乐夫妻俩？除了种地没有一技之长，靠着生产队里那点分红，累死累活干十年都未必存的下。
第二，苏晓霞的脸受伤了？很严重吗？严重到需要来医院住院治疗的地步？
前世的时候，林苏苏不记得还有这么一出。
苏晓霞狼狈，就是林苏苏最高兴的事。
为了欣赏一下苏晓霞的“新造型”，林苏苏一边看着广场上的“闹剧”，一边从脑子里探出一丝细如蛛丝般的透明“白雾”，往住院部而去。
**镇医院的住院部，就在门诊部后面，一共才十间病房。
就这十来间病房，也没有住满，住院部，最多只有十来个病人。
林苏苏的“白雾”，很快就在最里面那间病房找到了苏晓霞。
让林苏苏意外的是，苏晓霞居然住上了单间。要知道，住院部的单间，比三人间价格要贵三倍还不止呢！
看样子，周爱琴有五百块钱的事应该是真的。要不然，哪儿轮的到在苏晓霞这么大手笔地“败家”？苏晓霞脸上的伤口处，包着厚厚的白色纱布，林苏苏的“白雾”没有伸进纱布里去看苏晓霞的伤势到底有多重。这个形象的苏晓霞，已经让林苏苏心情美的在冒泡了。
苏晓霞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从周爱琴进来又出去后，苏晓霞觉得自己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
她就知道，她妈舍不得花钱，要不然，苏晓霞也不会“先斩后奏”，趁着周爱琴跪祠堂的时候，去偷拿周爱琴的私房钱了。
现在，她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妈同意让她继续留在医院里治脸呢？
门诊部前广场上的喧哗声，一阵阵地传了过来。苏晓霞听的最清楚的，就是周爱琴那尖锐的哭喊声。
苏晓霞的嘴唇抿的紧紧的，心里的恨意一**地涌了上来。这就是她的亲妈，有钱也不想给她治病的亲妈。
苏天乐站在苏晓霞的病床前，搓着双手，神情有些局促。
见苏晓霞一直不理会自己，苏天乐弱弱地说了句：“晓霞，你别生气，真不是我告诉你妈的，是她跟着我后面找来医院的，你要相信我。”
“哼！”苏晓霞没看苏天乐，把脸扭向了另一边。
不生气？苏晓霞怎么可能不生气？这一个个的，关键的时刻，没一个帮的上忙的。
前天，苏晓霞过来看脸的时候，听到秋医生说她脸上的伤口已经出现感染症状后，马上要求住院治疗。
苏天乐拦住了苏晓霞，说家里没钱。
苏晓霞拿了周爱琴的钱后，没告诉苏天乐有多少，苏天乐以为顶天了，也就二三十块钱。
苏天乐长这么大，还没住过院呢！不过，倒是听说过何柱子家的一个亲戚，生病后住了一个星期医院，就花了差不多一百块钱。
一百块啊！苏天乐这辈子，兜里还真没揣过一百块钱。
苏晓霞当时没说什么，等秋医生帮她清洗了伤口，又打了一支消炎针后，苏晓霞乖巧地跟着苏天乐走出医院的大门。
苏晓霞没有跟苏天乐回家，她说要在镇上的同学家住几天，方便去医院换药。
103.心累
苏天乐想着，大荒村离镇上确实有些远，苏晓霞要是回村住，每天来回镇上换药也挺不方便的，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等苏天乐走后，苏晓霞自己一个人重新回到医院，找秋医生办了住院手续。
苏晓霞对秋医生很满意。
秋医生人长得漂亮，医术也很高明。今天早上换药的时候，苏晓霞从镜子里看过自己的脸，已经消肿了。不过，伤口还没长好。
苏晓霞原本已经打算好了，在**镇医院住上四五天，等伤口上的结痂掉落后，她就让秋医生给她开点去疤痕的药膏，出院回大荒村。
结果呢？苏天乐今天不但自己过来了，还把周爱琴给带过来了。周爱琴来了，她在医院里还住的下去吗？
“晓霞，你相信我，我真没带你妈来。那天，你不是说去你同学田小芳家玩几天吗？我今天来赶集，去田小芳家找你，她说你没去，我一着急，这才来了医院找你。我真没想到你妈跟在我后面”苏天乐见苏晓霞盯着他的目光都是冷冰冰的，不由的有些着急。
苏天乐真的是一心为了苏晓霞打算。
前天，苏天乐拦着苏晓霞住院，是因为他不知道家里有几百块钱的家底。
医生也说了，只要每天按时过来医院换药，苏晓霞的伤，住不住院，都能好。
从医院出来后，苏天乐知道苏晓霞不高兴，苏晓霞说要去同学家住几天，苏天乐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可苏天乐没想到苏晓霞的胆子居然这么大，自己跑到医院来住院不说，还拿走了周爱琴五百块钱。
五百块钱啊！他们家前些年建的那六间瓦房，还没花到两百块钱呢！
要不是周爱琴气急了说漏嘴，他这个一家之主，还不知道家里有五百块钱的家底呢！爱琴也是，五百块钱，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放在家里，还给晓霞这孩子看到了。
晓霞这孩子的心太大了，五百块钱都敢拿，以后还有什么事是她不敢做的？
苏天乐的心里满不是滋味，第一次，他觉得自己这个一家之主的地位，受到了严重的挑战。
“我不管，反正我不回去，爸，我可告诉你，要是你和妈一样，非让我出院回家，我就我就离家出走，以后都不回来了。”苏晓霞从床上坐起身，嚷嚷了一句。
钱，苏晓霞是绝对不会弄交出去的。
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苏晓霞现在争取的，就是自己能继续留下来住院治疗的机会。
苏晓霞知道，她爸和她妈一样，怕她花钱。他们有钱，恨不得都给哥哥留着。她这个做女儿的，只配排在苏晓辉后面，凭什么？她这伤，要不是她妈咋咋乎乎的，能变成这样吗？
大舅说的对，她妈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要不然，那天晚上，林苏苏家的钱和存折，都是她和大舅的了。
她妈弄的伤，她拿家里的钱治好它，不是很应该吗？
“晓霞，医生说了，住院的费用贵，等你脸上结痂脱落了，起码还要三四天时间哩！你一天天在这住着，不说医药费，光是床位费，一天也要块把钱哩！”苏天乐的脸色有些难看。
爱琴说的对，就晓霞脸上这么点伤，哪里需要住院治疗啊？反正已经消肿了，回去养养不就好了？村里人都这么过来的。再说了，脸上有疤又怎么了？只要好手好脚的，女孩子还怕嫁不出去？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呜呜呜我花的又不是你赚的钱，我花的是我妈白得来的钱，也不行吗？”苏晓霞气得哭了起来。
家里没钱，苏晓霞也不是非要住院治疗。可她妈明明有钱啊！这钱还是白得的，她花了又怎么了？那天来医院的时候，医生都说了，她的脸，要是不好好治的话，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这样的家，这么穷抠死抠的父母，她真的受够了。
这辈子，她一定要离开大荒村，要是她的脸治不了，以后，她估计也只能在农村受穷的命。
“晓霞，你老实告诉我，你妈这钱，到底是怎么来的？”苏天乐听苏晓霞这么一说，脸色都变了。
白得的钱？这世上还有谁会白给钱别人啊？爱琴她该不会是背着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吧？
苏天乐的脑海里，此时浮现出大量的乡村轶事，比如谁家小媳妇跟野汉子去钻了苞米地啦、谁家大姑娘被人骗了身子之类的。
苏晓霞不知道苏天乐的脑洞这么清奇，在这么几秒钟内，自动脑补出了头上一片青青大草原的画面。
见苏天乐的神色有些奇怪，苏晓霞撇了撇嘴，说：“还有谁？就是那个脑子不灵清的城里女人给的。”
可不是嘛！对于苏晓霞来说，又是给钱又是给东西给周爱琴的城里女人，不是脑子不灵清又是什么？周爱琴一个乡下女人，有什么值得城里女人看中的？
“城里女人？她干嘛要拿钱给你妈？”苏天乐更奇怪了。
城里男人给钱周爱琴，苏天乐或许还能当成是觊觎周爱琴的“美貌”。给钱的是个女人？这到底有什么古怪啊？
“我不知道，城里女人来找我妈的时候，她们把我赶出来了。我在窗后听了一耳朵，好像是城里女人特别恨一个人，让我妈找机会给人添堵，最好”
苏晓霞的话还没说完，秋医生昂着头走进了病房。
“苏晓霞，你妈说要替你办出院，你自己考虑好了，来我办公室开出院的单子。”秋医生心里对周爱琴印象不好，连带着对苏晓霞说话的口气也有点冲。
“秋医生，我不出院，您昨天不是说了，有一种祛疤的药膏，能淡化疤痕吗？我要等伤好了，在您这儿买点药膏才回家。”苏晓霞一听，急了。
考虑什么？考虑出院回家？她才不！
“晓霞，咱们还是先出院，每天回医院换药，伤口好了再来买那个什么药膏，好不好？”看着固执的苏晓霞，苏天乐觉得自己的心好累。
104.酸话
不，不仅仅是心累，还是心痛啊！这一天天，花的都是钱呐！这钱虽说是白得的，不过，既然给了周爱琴，就是他家的，就这么被苏晓霞大手大脚花掉了，苏天乐怎么高兴的起来？
“我不，我不回家。”苏晓霞冲着苏天乐嚷嚷了一句。
苏晓霞一点都不相信苏天乐的话。回家？只怕刚出医院的门，周爱琴肯定就要把她身上的钱给搜光。凭着周爱琴的抠门劲，钱到了她手里，还能再拿出来给她治脸？做梦还差不多。
“苏晓霞，你们自己商量好了，再到办公室和我说。我好安排后续的治疗方案。”秋医生见成功地“挑”起了苏晓霞和苏天乐的对恃后，心情美滋滋地离开了。
哼！周爱琴来折磨我，我就来折磨你们。
广场上看热闹的人，听到周爱琴说她家有五百块钱后，不认识的，满心的羡慕，认识的，心像是泡在了醋缸里一般，酸的慌。
特别是周青松家的二孙媳妇胡梅花，心里的酸水直往外冒。
胡梅花做姑娘的时候就喜欢掐尖要强。
嫁到大荒村后，因为周青松在村里的超然地位，胡梅花一向觉得自家高人一等。平时，也有一帮小媳妇愿意围着胡梅花奉承。
胡梅花还以为，在大荒村里，除了苏小乔家，就数他们家家底厚。就连大队长吴有成，肯定也排在了他们家后面。
就算如此，胡梅花也没奢望过自家会有五百块钱的存款。
“吴婶子，你家可真厉害，这么厚的家底，在村里怎么一句风声都没露过啊？”见吴凤娇就在自己身边不远处，胡梅花心里的酸水怎么也忍不住了，酸话马上冲着吴凤娇喷了出来。
“没你家家底厚。”吴凤娇看了胡梅花一眼，冷冷地说了一句。
吴凤娇对胡梅花的印象不好，周青松家几个孙媳妇，就数这个胡梅花不会做人。
“哟~！吴婶子你还怕我去你家借钱不成？我家爱保虽然赚钱不多，好歹也是周青松的孙子啊！我们一家填饱肚皮还是没问题的。”胡梅花见状，赶紧显摆了一下她“周家族老家孙媳妇”的地位。
吴凤娇想说“我家有钱没钱关你什么事”这样的话，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周爱琴刚刚被周青松罚跪祠堂，连带着她这个做婆婆的也跟着没脸。万一胡梅花恼羞成怒，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周爱琴做贼的事嚷嚷了出来，她的脸就要丢光了。大家都知道她是“小偷”的婆婆，估计以后来镇上卖凉粉，也没人会买了。
为了自己的“赚钱大业”着想，吴凤娇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梅花婶子，你家有多少钱啊？”这时，林苏苏仰着小脸，问了一句。
“啊？”胡梅花被林苏苏这么问，不由得愣住了。
说没钱？怎么衬得起她这个“周家族老家的孙媳妇”的身份？说有钱？这么多人在旁边听着呢！她家爱保要是知道她在外面瞎显摆，回家后肯定会收拾她的。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我家有钱没钱关你屁事！”胡梅花恼羞成怒，白了林苏苏一眼。
“那我外婆家有钱没钱，关你屁事！”林苏苏学着胡梅花的口吻，怼了回去。
说完后，林苏苏还学着胡梅花的样子，翻了个白眼还给了胡梅花。
“呵呵呵大姐，你家小孙女真可爱！”一个老大娘笑着说了句。
“是啊！人家有没有钱，关你屁事！”另外一个中年妇女，也指责了胡梅花一句。
“你们哪个村的？你们村还有满村子通报自家家底的风俗啊？。”一个年轻小伙子嘲讽了胡梅花一句。
“真是的，几十岁的人了，还不如一个小姑娘懂事。”一个老大爷用不赞成的眼光瞪了胡梅花一眼。
“我，我”胡梅花看了看四周，见到的都是一张张鄙夷的面容。
胡梅花羞的满脸通红，跺了跺脚，钻进人群里，溜了。
“大娘，这小媳妇是谁家的呀？这么不懂事。”先头那个夸林苏苏的大娘打听了一句。
“没什么没什么，年轻人，有时候没想那么多，也是有的。”吴凤娇生怕大家问她是不是和周爱琴一家的，替胡梅花说了一句话后，拉着林苏苏说：“苏苏，你不是说要吃油饼吗？外婆带你去买。”
“嗯，我的口水都要流出开了。”林苏苏适时地扮演了一下“馋嘴小姑娘”的角色。
被胡梅花一打岔，林苏苏原本监视苏晓霞的“白雾”已经收回了脑子里。
“白雾”的监视功能虽然强大，可惜林苏苏做不到一心几用。只要开口说话，“白雾”就会自动缩回脑子里。
正当林苏苏想伸出“白雾”继续监视苏晓霞的时候，广场上，周爱琴已经消停不闹了。
见“好戏”已经散场，围观的人也渐渐散去了。
来镇上赶集的人，十个有十个都是带着任务来的。不是来卖东西就是要采购一些生活用品回去。
八卦看完了，该做什么的做什么去，总不能站在广场上做木桩子。
看着不远处的周爱琴，吴凤娇原本不想理会，想了想，还是牵着林苏苏的手，走到周爱琴身边。
“妈~！”周爱琴见到吴凤娇，虽说不大情愿，却还是叫了一句。
集市上人多，要是被人看到她这个做儿媳妇的不尊重婆婆，这名声可就坏了。
周爱琴对名声什么的没所谓，可她要替自己的一双儿女着想。名声不好的话，儿女长大后的婚事，会比普通人艰难一些。
吴凤娇盯着周爱琴，看了半分钟后，说了句：“下次出门前，你把脑子摘下来好好倒倒再出门。”
说完后，吴凤娇不等周爱琴回嘴，带着林苏苏施施然地走人了。
周爱琴一脸懵圈。把脑子摘下来好好倒倒？什么意思？
“嘻嘻嘻外婆，您是说大舅妈的脑子进水了吗？”林苏苏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赶紧“捅”了周爱琴一刀。
林苏苏心里不忘夸自己一声：嗯，我是个好人，周爱琴你听不懂我替你解释一下，免费解释，不收钱！
105.要钱
死老太婆说话真缺德！谁脑子进水了呢？
周爱琴气得站在原地，冲着吴凤娇和林苏苏的背影猛翻白眼。
“苏苏，以后离你大舅妈远一点。”吴凤娇苦笑了一声，伸出手摸了摸林苏苏的头顶。
吴凤娇知道，周爱琴是个记仇的，今天被林苏苏这么“指点”了一句，以后肯定会想办法找后账。
她这个老太婆已经是黄土埋到脖子上的人了，又占着周爱琴婆婆这个身份，周爱琴不敢对她怎样。
苏苏却不一样，苏苏以后的人生，还长着哩！犯不着被周爱琴这坨烂泥给沾上了。
“好的外婆。”林苏苏大概猜到吴凤娇的想法，乖巧地点了点头。
反正，能收拾周爱琴的人已经出现了，林苏苏犯不着自己出马，和周爱琴对撕。
吴凤娇离开后，周富贵凑了过来，笑嘻嘻地问道：“爱琴，被你婆婆骂了？”
周富贵站在人群里看了一会儿热闹，和吴凤娇不同的是，周富贵可没觉得丢人，反而觉得自家小女儿挺能耐的。这年月，家有五百块钱的存款，啧啧啧家底应该是大荒村头一份了吧？
“爸？”周爱琴见了周富贵，眼神有些闪烁。
刚才一心想着拿回自家的五百块钱，周爱琴不管不顾地大闹了一场。这回儿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的这一通大闹，还不一定会有怎样的后患。
今天集市上这么多人，要是被人知道她家有钱，那些个亲戚朋友，说不定都要上门来借钱哩！
不说别人，就说周爱琴自家的娘家爹妈这一关，就好过不了。
“爱琴啊~！你可真有本事，嫁过去后就把你婆婆手上的家底给把住了？”周富贵有些乐滋滋地说。
吴凤娇当年凭着寡妇之身，愣是建起了六间大瓦房，大荒村里，猜测吴凤娇捡到了金银财宝的人并不少。周富贵也是其中一个。
“呵呵呵”周爱琴傻笑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那是她有本事好不好？她家死老太婆有什么家底哟？穷的口袋里叮当响的。
可周爱琴又不能告诉周富贵，她这钱到底是怎么来的，想来想去，也只能以傻笑相对了。
“爱琴啊~！你手上有这么多钱，怎么不孝敬几个给你老爹我花花啊？”周富贵也没在意周爱琴的回答，直接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周爱琴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赵富贵这人，惯会刮女儿家的油水。被周富贵盯上了，别说五百块，就算有五千块，周爱琴也保不住。
“爸，瞧您说的，我是那种不顾娘家的人吗？每次回娘家，我可都没空着手。”周爱琴替自己辩解。
“爱琴啊～！比起你大姐二姐那两个没良心的，你确实好多了。可你大姐她们不是家里穷嘛！她们有两块钱，就会孝敬我一块，你有五百，总该......”
“爸~！我没钱，我刚才我刚才是吓唬那个医生的。”周爱琴吓了一大跳，脑子里飞快地想着理由来搪塞周富贵。
周富贵刚才说这话的意思，是让她要拿两百五十块钱给他啊！
别说这钱已经被晓霞给祸祸了一百块，就算还在周爱琴手里，她也不可能就这么给了周富贵。
她“赚”这些钱可不容易，冒着很大的风险的。
“对对对，我没钱，我刚才就是故意那么说想让医院赔点钱。爸，刚才您应该听到了医生说的话，晓霞交了一百块的押金，我家就只有一百块。”周爱琴的谎话越说越流利，说到后面，连周爱琴都快相信自家从来没见过五百块钱的巨款了。
“是吗？”周富贵狐疑地看了周爱琴一眼。周富贵不相信周爱琴的话，刚才在人群中，周富贵挤到了前头的位置，周爱琴说过的话，周富贵一字不落地听在了耳朵里。
周爱琴亲口说了，她家里有五百块钱，怎么这会儿变成一百了呢？不行，他要去找晓霞问问。
周富贵想到这里，没有理会周爱琴，迈开脚步往住院部走去。
“爸，您干嘛去？”周爱琴见状，大惊失色。
周爱琴还真怕苏晓霞把剩下的钱全都拿给周富贵了。这钱落到了周富贵手上，她就等于白忙活一场。
“呵呵呵晓霞不是住院了吗？我这个做外公的，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怎能不去探望探望？”周富贵呵呵地笑着，脚下走的飞快。
“爸，您不用去集市上买东西啊？一会儿，集市散了，想买都没地方买去。”周爱琴努力想“挽救”一下她的钱，奈何周富贵根本不听她的，脚下半点都没停顿。
周爱琴没办法，只好跟着周富贵往住院部走。
林苏苏“看”到这一幕，心里快乐开花了。
该！这世上的事，还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周爱琴这样的泼妇，也只有对着善良的人，比如吴凤娇才敢撒泼，在周富贵面前，周爱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想来，有周富贵惦记着周爱琴的家底，周爱琴接下来应该没什么时间来找自己的麻烦了……吧？
苏晓霞和苏天乐说的那个城里女人到底是谁呢？苏晓霞和周爱琴认识的城里女人，自己到底认不认识？
一出手就是五百块钱，就为了让周爱琴给别人添堵？这事......怎么看起来有点古怪？
“苏苏。”吴凤娇叫了一声。
“嗳～!”林苏苏正想着事，被吴凤娇一叫，下意识地应了一句，脑子里放出去的“白雾”收了回来。
“苏苏，今天卖油饼的婆婆还真没出摊，咱们下个集市再来买吧！”吴凤娇牵着林苏苏的小手，在医院门口附近找了一圈，没找到卖油饼的摊子，怕林苏苏失望，吴凤娇赶紧用“下次买”安慰了一句。
“没事的外婆，我还不饿。”林苏苏不是真正的孩子，肯定不会因为一口吃的没吃上而哭鼻子。
吴凤娇松了一口气。
苏苏什么都好，就是被小乔养的娇气了些。之前跟着小乔来镇上，苏苏没少为买不到想要的东西，和小乔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