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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花歇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爱txt下载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 走亲访友

    陈小鹤的二叔陈建平今天很是不爽,他已经多少年没像今天这样喝到这么醉,怪就怪有几个兄弟带来的酒太差,又不好拂了他们的面子不去喝。

    但最让他没想到的是,陈小鹤会当面怼自己。

    从小他就看那个闷葫芦的陈小鹤不太顺眼,学习倒是不错,人实在不太灵活,总是傻乎乎的一根筋,跟自己那个大哥一个样子,可是,就是这陈小鹤却一路考了名牌大学,成为陈建强这个窝囊大哥的面子,而自己儿子却一点不给自己争气。

    陈建平是个相当灵活的人,工作上八面玲珑,脑筋最是活络。

    早年陈建强要把谭天那丫头送到姥娘家养的时候,陈建平倒是还心动来着,想着毕竟是自己侄女,自己养着做个女儿也不错,可是后来还是他媳妇不同意,最后也不了了之了,现在看着谭天长大了还这么好,有时候陈建平心里也有点后悔。

    他实在是嫉妒,陈建强这个窝囊的大哥,怎么能生出这么几个如花似玉的闺女,关键是还不好好养着,不是送这个就是送那个的,真是穷的穷死,涝的涝死。

    陈建平算是他们这一辈里混得最好的一个了,一路从化工厂的基层职员坐到一把手,直至最后光荣退休,退休了还有企业争着返聘,请他去帮忙。

    唯一遗憾的是,他的儿子从小在老爸的保护之下享受惯了,脏活累活一点不愿意干,人也扶不起来,跟陈小鹿倒是很要好的狐朋狗友,没事就一起吃喝玩乐,美其名曰享受人生。

    不知道的,都以为是陈小鹿带坏了他儿子,其实他知道是陈小鹿被他儿子带坏了,一对垮掉的啃老族!

    所以,他批评陈小鹤的时候,有几分意思也是批评陈小鹤为首的这一辈人,一点也不像他们那辈人一样有担当,能时刻想着兄弟姐妹。

    陈建平看着现在的孩子一个比一个自私了,所以他生气,酒也喝得沉闷。

    但陈小鹤当众让自己下不来台,还是实在太过分了。

    因为家里父母早已去世,陈建强这个做大哥的又一贯懦弱,陈建平慢慢地已经以整个家族大家长的身份自居了,忧心这个忧心那个,谁家的事都要参与上一杠子。

    这下,陈小鹤让他折了面子,他超级超级不爽。

    苏发也很奇怪,陈小鹤一直说自己是乖乖女,怎么现在也开始跟长辈对着干了。

    “还不是天天跟你妈吵架练出来的本事啊,我发现了,人一懦弱了,谁都能欺负你,有时候还是打着帮助你的名号!有事没事踩你一脚,营造自己的形象,要是以前的我,看二叔那样,肯定又感动又惭愧。现在,我就觉得二叔那个样子太不给我老爸面子了,我老爸再不济,那也是我老爸,几个孩子也是自己家的私事,你能帮忙是好的,不能帮忙又天天挤兑是什么意思呢!”陈小鹤在那批判起来没完没了。

    “行,你是进步了不少呀,越来越看透了世界的本质了。但是二叔他老人家的心,也还是被你给伤了,要不去看看他?”苏发劝着。

    苏发这样说了,陈小鹤晚上就去找二叔赔礼道歉。二叔的酒已经醒了,但看着陈小鹤还是爱搭不理的。

    陈小鹤呢,也不是谈判专家,勉强说了几句气氛还是不尴不尬。

    最后,二叔说了一句:“唉,时代不一样了,人人都理直气壮的,我是讲不过你们了!”

    大年初二那天,陈建华一家也回娘家了,去的是陈建强家,那两个兄弟都带着老婆回娘家去了。

    陈建华来了吃了饭没多久也开始哭起来,说是担心海菱,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陈建强和俞美跟着难过了一气。

    “大姑,海菱也没给你来个电话啥的?”陈小鹤问道。

    “没有呢,一点消息都没有。你说,好好的闺女,养了也二十多年了,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大家都劝慰陈建华,又闲坐了半天,陈建华也落寞地回家去了。

    陈小鹤一家剩下的几天里就在家里呆呆,村里转转,又跟着俞美一起去姥爷家看望了一趟。

    俞老爷子精神矍铄,坐在屋里的马扎上抽着旱烟,比住院的时候好了不少,那俞果儿竟然也还陪着姥爷住着。

    “过几天,这俞果儿就回城去了,说是陪我这老头子也陪够了,想重新去上学去了。”俞老爷子讲到。

    “吆,那挺好呀!姥爷你真是神了,我看无论谁跟你在一起时间长了都能学到你的本事。”陈小鹤笑呵呵地说道。

    俞果儿也心情愉悦地跟大家分享俞老爷子的秘密,“你们知道吗,我姥爷爷特别厉害,他还有个六十多岁的好朋友呢,那爷爷每天都来我老爷爷家里一趟,比我亲爷爷可是好多了,那个爷爷就喜欢听我老爷爷给他拉呱,我老爷爷的故事真是说也说不完,总有新鲜的!”

    陈小鹤看俞果儿这么活泼爱笑,一点儿不像大家嘴里说的那样。

    “俞果儿,回去了可别和妈妈爸爸吵架呀!”俞美在旁边说道。

    “老姑,我不和我爸妈吵架,我和他们打架,哈哈,跟老姑开玩笑啦,我是不和她们老人家一般见识了。”俞果儿握起拳头给自己加油鼓劲。

    “这样就好!”俞美给俞果儿竖起个大拇指。

    “还有啊,我让我爷爷要每天来看我老爷爷一趟,最少坐个半小时再走,不然我就在这盯着他,我说了,只要他好好表现,我回了城里,一定帮他管好他儿子,等他老了让他儿子也好好伺候他!”俞果儿一口气说出自己的伟大计划。

    大家听完都暗道神奇,这孩子可是一点毛病都没有呢,此前让他心里不安的都是大人没做好的那些事呀!

    从姥爷家回来之后,陈小鹤一家就打算启程回上海了,后备箱里被陈建强装得满满的,这还是陈小鹤往外拿下很多的结果。

    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一路上什么风景也没看到,走的时候是大早上,陈小鹤也好好欣赏了一番家乡的风光。

第一百零七章 出生

    车行在路上,远处群山绵延起伏,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村庄,开阔的视野让人心旷神怡。陈小鹤从没觉得家乡这么美过。

    这趟回来,心情虽然并不美丽,一件件的事情让她不爽,但是到了走的时候却还是很留恋。

    大年初四路上车子还没那么多,上了高速之后就一路畅通了。一家四口一边开车一边听着音乐,研究着高德地图,讨论着全国高速建设,老家的一切都被甩在了身后。

    陈小鹤不知道怎么,想起自己出生时候的故事。

    出生那天是个滴水成冰的寒冬腊月天。俞美在医院窄小的产床上足足躺了两天两夜,滴米未进,几欲昏厥。医生们来来回回地看,语气都是冰冷的,“还是没动静啊。”要是搁现在,早就一刀下去,开膛破肚了。但那个时候,不到生死关头没人选择这条路。医院里资深的老大夫围了一圈,各种仪器都推到眼前,俞美吓坏了,她何曾见过这样的阵势。许是那一吓,又给了她几分力气,终于把陈小鹤生出来了。

    那一天,冬雪初晴。陈小鹤出生在镇上唯一的医院,俞美说她至今记得那天从病房窗户望出去,屋顶上满是尺余厚的积雪,屋檐上则有尺余长的冰凌错落。她自作主张给我取了个小名叫凌凌,但最后家里的大家长、我的爷爷却给了我一个那个年代象征洋气的名字:小鹤。

    三天后,爸爸陈建强和姑姑陈建华用两辆小推车把包裹在破棉絮中的俞美推回了家。路上满是泥泞,推车走几步就要陷进泥窝中,泥点子不时溅到姑姑的屁股上,她很不高兴,她不喜欢奶奶给安排的这项任务。爸爸则在前面一声不吭,一直卖力推车,早已甩掉姑姑一大截。

    刚拐进那条窄小的胡同,就看到爷爷奶奶还有一堆拖油瓶叔叔早已等在门口了,二叔陈建平躺在门口唯一的大石头上啃冰,三叔正在爬墙,抢屋檐上的冰凌,边抢边打,农村孩子,冰凌就是那最好吃的零食。一看到家人回来了,忽地一下围上来,爷爷上前一人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小兔崽子们都给我躲远点!”奶奶就过来抱陈小鹤,“一个小女孩,生这么久,惯会折腾人啊!”

    奶奶给俞美带来十个大煎饼,还有一堆破棉袄破棉裤片子做尿布用,那时侯家里穷,破床单总是补了又补,不舍得拿出来垫了那孩子屁股。“好好养着,这两天少干点活啊。”然后奶奶就赶着一堆兔崽子们回家了。至于姑姑,早在看到奶奶他们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这个家里,爸爸是老大,姑姑是老二,剩下的都是一堆半大小子,姑姑是唯一的女孩,却比男孩子更野。那时候姑姑正跟爷爷奶奶斗气呢,原因有二,一是姑姑谈恋爱了,爱上了来我奶奶家帮忙干活的一个邻家青年,奶奶嫌那个青年长得矮,死活不同意;二呢爷爷是当工人的,现在工厂给了个子女指标,可以分配工作,爷爷要让二叔去,姑姑就非要去,爷爷不让,姑姑已经几天没吃饭了,天天躺床上挺尸,要不是我面子大,姑姑还不起床呢。

    俞美没有那好好养着的姑奶奶命。长生只歇半天,第二天就去上班,家里的一切、我的吃喝拉撒照样归她管理。第三天上午看我睡着,俞美就去窝棚里摊煎饼去了。俞美和长生结婚的时候,就分到奶奶给的2袋玉米,要吃上这玉米,就得先磨成粉,再用水打成糊,再上石磨上磨成稀糊,然后一勺勺摊成煎饼,才能吃得进嘴里。农村人过日子,费工夫。至于坐月子,那只是个理罢了,讲不讲理可要另说。奶奶给的十个大煎饼早就吃光了,断了顿就等着喝西北风了。锅里还咕嘟咕嘟熬着姥姥千辛万苦跟别人家换来的小米饭,这在月子里可是大补。摊完了半盆煎饼,又炒了两个鸡蛋,我就醒了。在屋里哭起来,妈妈赶紧舀上一碗小米饭,挑上点鸡蛋碎,又去橱子里加了勺红糖,手忙脚乱地端屋里去了。放下碗,抱起那粉嫩一团的宝宝,还彷佛少女一般的妈妈脸上就呈现着母性的光辉。家里有了孩子,那对于一个年轻的母亲来说是多大的幸福啊。

    没过几天,姥姥就来了。屁股还没坐稳,就跟妈妈说起话来,“头胎生个女孩,也好,以后能帮着你干活呢。看看什么时候也要盘算着要二胎了,这农村女人呢,没有儿子地位不稳,早点要一起拉扯到了也好。”俞美心里美得很,“妈,我也不想太早,凌凌还要吃奶,总得到一两岁才好吧。”

    陈小鹤一岁的时候,姑姑已经嫁出去了,还是嫁给了那个跟她一般高的青年。奶奶最终也没有犟过她。姑姑其实心灵手巧,她给自己绣了全套的大红鸳鸯枕头、被罩、床单、枕巾,别的东西也一水儿准备地齐整,没用奶奶操心。而这时候全家的重点已经转移了,那就是帮着家里的二叔准备娶妻。

    二叔这个人比较懒。因为家里孩子多,二叔又顺利拿到了爷爷厂里的指标成了工人,有了些微的工资。本来应该是可以多少填补家用了,但二叔永远每个月只交出零星的几个钱,爷爷问他把钱都造到哪里去了,二叔就说自己留着娶媳妇呢,其实二叔是全拿去请厂里的同事吃吃喝喝了。爷爷恨铁不成钢,就想着不如赶紧找个媳妇把这个混蛋儿子管一管,没想到二叔娶媳妇竟是大大费了一番周折。

    娶媳妇首先要盖房子。那时候农村盖房子容易,家族里弟兄有多,出力气的人不少。两间卧室一间客厅,外加院子里的一个窝棚和一间小偏房,叔伯兄弟们都来帮忙,月把功夫就盖起来了,就等着找媳妇呢。

    相亲是必须的。二叔脑子油滑,见了好几个都说没看上。第一次见的那个长相也算是周正,就是嗓子有点扁,二叔说她是,说话就跟那刚学拉二胡的似的,眼睛小眉毛低,凑到一起整个一拉二胡的小老鼠。每次听到二叔相亲回来那挑来拣去的阵势,奶奶就狠狠拍他脑门几下,“就你好,就你好!排骨身材拆下来也没有那几两肉,上班看不见钱影儿,等着找嫦娥呢!”二叔抱着脑袋窝在墙角,打死就是不愿意。

第一百零八章 相亲

    陈建强是个只知道拼命干活的人,而陈建平则是个机灵乖觉的人。

    因为家里孩子多,陈建平又顺利拿到老爸陈世勤的替工指标成了工人,有了工资。本来应该多少可以填补家用了,但陈建平永远每个月只交出零星的几个钱,陈世勤问他把钱都造到哪里去了,陈建平就说自己留着娶媳妇呢。

    其实陈建平全拿去请厂里的同事们吃吃喝喝了。陈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就想着不如赶紧找个媳妇把这个混蛋儿子管一管,没想到陈建平娶媳妇竟是大大费了一番周折。

    娶媳妇首先要盖房子。那时候农村盖房子容易,家族里弟兄有多,出力气的人不少。陈老爷子有兄弟五个,每家又都是三五个孩子,这在农村那就是相当兴旺的家族了。

    盖房子难不倒陈世勤,老大结婚的时候,盖的是最时兴的石基土胚带屋脊的房子,老二盖的时候就流行平屋了。屋顶是平的,可以晒粮食。东西两间卧室中间一间客厅,外加院子里的一个窝棚和一间小偏房,叔伯兄弟们都来帮忙,月把功夫就盖起来了,就等着找媳妇呢。

    相亲是必须的。陈建平脑子油滑,见了好几个都说没看上。

    第一次见的那个长相也算是周正,就是嗓子说话声音有点扁,陈建平说她说话就跟那刚学拉二胡的似的,眼睛小眉毛低,凑到一起就整个是一拉二胡的小老鼠。

    又见了第二个,人也眉清目秀,身材玲珑有致,陈建平见了回来说这个女人颧骨高下巴尖,看人凶巴巴,天生不会笑,白瞎一张脸。

    每次听到陈建平相亲回来那挑来拣去的阵势,老妈谭氏就狠狠拍他脑门几下,“就你好,就你好!排骨身材拆下来也没有那几两肉,上班看不见钱影儿,等着找嫦娥呢!”陈建平抱着脑袋窝在墙角,打死就是不愿意。

    谭氏想起给老大找媳妇是多么省心。有一次,谭氏回娘家,逢着自家婶子家在打院墙,就看到俞美和几个孩子都在院子里帮忙打下手。

    俞美梳着两条乌黑的大辫子,两条胳膊露在外面,圆滚滚的很是结实,和泥、倒浆干脆麻利。

    最让谭氏印象深刻的是俞美吃饭的架势,中午大家都做到桌上开始吃饭,俞美还在忙着迟迟没进来,等俞美一来,三口两口就把三个煎饼吃光了,抹抹嘴儿说吃完了,然后就回家去了。

    这个速度和麻利劲把谭氏征服了,一定让家里那婶子给自己大儿子保媒。当时,谭氏的爹爹在村里当算命先生,大家都尊一声“大先生”,这样的亲家那是谁都挑不出毛病来的。就这么简单,一个好媳妇就娶进门了。

    再看这老二,眼看着临近村子里适龄的都看过了。奶奶就只能想起别的辙了,全村里远近的媳妇都告诉一声,让她们回娘家的时候给老二找对象。

    没几天,山里嫁过来的五婶说她们村有个合适的,谭氏心想这估计也要黄,山里的姑娘老二可能更看不上了,不过也不好当面拂了那媳妇的心意。

    五婶年纪轻又是个热心肠,最爱给人牵线。第二天她就连哄带骗带上陈建平去相亲去了。

    陈建平满肚子苦水,“找个媳妇赶个十万八千里的路,都快赶上西天取经了。”那媳妇打趣说,“这个别看在山里,人家父母可是大学生呢!”

    “大学生,我看小学生也够呛吧,咱整个镇也找不出仨大学生吧,婶,你逗我呢吧!”

    “没有,真的!赶紧走几步,到了就知道了。”

    两个人赶了大半天的路,快中午才到五婶娘家村。陈建平以前从没听过这个村,看到这个村的穷酸样,他就要打退堂鼓,房子都是盖在半山腰的,从村头只有一条通到村子中心的大路,这条路是个下坡,总有500米长,整个就是掉进大沟里去了。

    先进了沟又爬过半边山,才算到了一户人家。陈建平拉长个脸不愿进去,五婶从后面推搡着就杵了进去。

    “她婶,来客了。”五婶刚进门就喊上了。

    迎门出来两位老人,男的竟然带着眼睛,女的胖乎乎的很是富态。

    “赶紧进来,我们这里远,赶了一上午的路都累坏了吧。”

    “不累不累,你家云绣呢?”

    “喏”,云绣妈指了指西边的那间小屋,“在自己屋待着呢,说不定正在描眉画眼呢。咱先来大屋里坐坐。小伙子快进来。”

    “哦,我要上厕所,五婶你先进去吧。”

    陈建平一溜烟儿就往厕所里跑。看大家伙都进屋了他才走回院子里,径直就敲开了西边小屋的门。“云绣云绣!开门开门。”陈建平本来想吓唬吓唬这山里妹子。

    没想到门吱呀一声就开了,陈建平对上一张俏脸,圆圆的脸盘,一头长发束成马尾,光洁的额头上没有一根乱发。云绣瞪一眼陈建平含嗔带怒,眼睛滴溜溜把陈建平从头到脚看了个遍,却没有一丁点害怕的意思。“就是你来相亲啊,这么瘦的身材,没被山上的风吹得滚到悬崖下去呀!”

    陈建平听了也不恼,“我是吹下去了,又被一阵龙卷风卷起来了,直接摔你家门口了。”

    云绣扑哧一乐,转回身就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陈建平心里不知道为何吃了这闭门羹反倒心里还美的很,一溜烟儿跑进大屋,开始向未来的岳父岳母痛说革命家史了。

    没想到陈建平的姻缘就在这里了。云绣的爸妈都是当年来插队的知青,之后就一直没有返城,可以说是真正的大学生,但现在却是一门正经地做起了农民。他俩说话带着一种异乡味道,在二叔听来那又是别有一番韵味,尤其是云绣那甜甜的嗓门,说起话来唱歌一样,陈建平当下就决定了,就是这位。

    这样来来回回几趟,陈建平的事儿就定下来了。定亲那天,大队正在广播,各家各户注意了,计划生育政策是我国的一项基本国策,对于拒不执行国策的,村干部将采取强硬措施。正在厨房里帮着做饭的俞美,那时候已有七个月的身孕了。

第一百零九章 结婚

    “小鹤她妈,你这六个多月的身子,他们到时候该不会为难你了吧。”

    “我看没事,咱村你看大肚子的不少,小鹤妈这还有3个多月就生了,还能把孩子硬塞回去。”

    “我也盼着没事,最近咱们广播天天说啊,和往年不太一样啊。”

    “是啊,我听说王家村那边最近很厉害,还有抓人的呢。说是生孩子犯法要逮捕。”

    “小鹤妈啊,那会小鹤还小的时候,让你早打算你不听,你看这担惊受怕的。”

    “我不是怕小鹤受委屈吗,谁承想,这世道要变啊。”

    “不行你就跑,跑回娘家去,那里山高皇帝远的,等生下来他们还能给掐死。”

    “嗯,婶子,不行俺就带着小鹤回娘家去生。俺可不能让他们抓了去。你说咋这么不公平,那妇女主任家自己就两个姑娘一个儿子的,凭什么前两年能要,到了咱这就不让要。世道变得也太快了,凭啥到了俺这一茬就倒霉呢。”

    俞美嘴上说着,心里也在打鼓,自己怎么就没狠狠心早点要呢。早三个月,现在娃都抱上了,不是心里就踏实了嘛。

    饭菜上桌,亲戚们也都到了,陈建平意气风发,云绣一身红衣娇俏喜人,两人正被大家捉着吃酒。就见村妇女主任领着镇上的人来了,坐着面包车,后面还跟着十几个扛着大锤、镐锹的彪形大汉。

    两个大汉二话不说,就抓住了俞美的胳膊。剩下的大汉对着陈建平新房的大门就开始抡大锤,哐哐几下,木门上就裂开几道触目惊心的大口子。家里的半大小子们冲上去就要跟那几个大汉拼命。

    妇女主任站在院子中央。“你们都给我退后。伤着孕妇可是正好给国家减少一个麻烦。你们接个继续给我砸,哪家违法计划生育政策,哪家就得家破人亡!”

    俞美被吓哭了,她感到肚里的娃娃不安定地在拳打脚踢,她想伸手护住宝宝,可双手被那两个大汉扭着,一动也不能动。陈坚强也被吓傻了,本来扛起的镢头又无奈地落下。

    云绣一家看到这情形,直接带着云绣就走了。最后,云绣还幽怨地看了陈建平一眼。陈建平少了平日的调皮劲儿,他拘谨地走到云绣面前,“别走好吗?”云绣刚要张口,就被她妈拉走了。陈世勤蹲在墙角抽上了旱烟袋,谭氏也苍白着脸说不出话。

    妇女主任继续大嗓门吼着,“明天一早,镇上的车就来拉你去引产,敢拒不执行国家政策,这房子就保不住了。老勤头你可想好了,一人犯法,全家同罚,你家老二就算是结了婚,也没法从我这领出那娃娃证。”

    爷爷听到这话之后彻底被打蔫了,只把那旱烟袋吸得一口接一口,老烟把他呛得咳起来。

    第二天,俞美就被拉着去了区里做引产。俞美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肚子里的小家伙还兀自一脚一脚地踢着,就那么轻轻地一下一下,把王晓翠的心都要踢碎了。王晓翠本想昨天晚上一走了之,跑回上百公里外自己的外婆家,可是没办法,俞美不想因为自己的孩子,就把这一大家人的命都抛下不管。

    俞美一遍一遍地摸着肚子里的孩子,想象着它的摸样,是不是跟小鹤一样是个俏丫头呢,还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看着同一个车里的其他几位,好像肚子都没自己的这么大,一打听,大家有两个月的、三个月的,六个月的,自己这已经满七个月的肚子已是最大了。

    再有两个月,这个小家伙本来是要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没想到却要这样悄悄地离开。只有俞美能感觉到,这真的是一个正在跳动的生命。车里开始是有小声的哭泣声,紧接着仿佛传染一般,哭声此起彼伏,呜咽一片。每一个肚子下面的每一个生命,一会就要被行刑,离开这个不曾见过的世界。

    大家被叫进去一个小房间,一位老医生面无表情地给大家打了催生针。这一针下去,要不了多久,无论多么健康的孕妇,都会腹痛难忍,把那不足月的孩子给生下来。惨叫声回荡在走廊里,俞美迟迟没有反应,直到有两个产妇被推回病房,俞美还没有动静。老医生过来又给俞美打了一针,王晓翠知道自己始终是无路可退。

    肚子里终于有翻江倒海的疼痛。俞美被推到了产房,上一次生陈小鹤的时候,虽历尽折磨,但却是怀着欣喜,这一次俞美却只有绝望,虽然疼痛一波接着一波,她却一声也不想发出。

    肚子里的宝宝,每日里,你静静聆听妈妈的心跳声,感受她带着你每日里进进出出,听她轻声与你对话,一切是那么安全,现在却又一股无形的力量要把你摧毁,你能感觉到痛吗?你学会哭泣和伤心了吗?

    随着痛到极点的一次涌动,俞美感到自己再次变得轻盈。痛离去了,孩子离去了。俞美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对着那接生的医生说,“能让我看一眼吗?”

    “还看什么看啊,一团肉有什么好看的。”

    “就看一下。”

    “不能看!”

    俞美听着悉悉索索的响动过后,医生已经带走了一切。等俞美有力气抬起身来的时候,产房里已经空无一人,一点生过孩子的痕迹也没有了。

    回到产房,重新看到来时的那几位同伴。

    一个笑得很大声的姐妹说,“我一生下来啊,医生就直接把那一堆死肉丢到了摆在下面的红桶里,我还听到吧嗒一声。”

    俞美极力回忆,她好像没有听到那吧嗒的声音,她好像看到中间的时候,医生把什么东西抱走了。

    大家一听来了兴致,“那你有没有听到孩子哭?”

    “没有。”

    “没有哭那就什么也没有了。”

    自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俞美都在想那个孩子到底有没有死掉。

    俞美在医院呆了三天,回来在床上躺了一天之后,就开始干活了,而且比以往更加卖力,她好像个没事人一样,她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了劳动上。

    陈建平终于顺利跟云绣结婚了,陈建平家和陈建强家一墙之隔,走同一个大门,用红纸包着的大红砖头摆在大门口的屋檐上,就那样刺目的鲜红。

第一百一十章 冰点

    俞美是个胆小鬼,在陈小鹤四岁的时候,才又怀孕了。

    但从知道怀孕的那一天起,她就开始忧虑肚子里是男是女了。

    正是春天里播玉米的时候,俞美一边碾着手心里的玉米粒,一边出神,不时摸着肚子自言自语,男孩女孩男孩女孩,一定要是个男孩啊。

    她盼着给陈建强生个儿子,也好在这个大家庭里尽早树立长子长孙的地位。

    她害怕愿望落空,尤其是想到前两年曾被流掉的那个孩子就莫名心痛。

    她每日里既焦虑又雀跃,顺利去妇女主任那里领上了一张准生证,也算是名正言顺了,只盼着是个男孩。

    等满了2个月的时候,有天晚上,俞美和陈建强扛着陈小鹤一起去公婆家汇报情况,结果刚到门口,就听见满屋子里的笑声。

    进去之后,就看到老二两口子也在呢,婆婆正眉开眼笑地叮嘱云绣要万事当心,活也多派给老二那个懒猴子干。

    原来老二家也来汇报情况了,云绣也怀孕了,算下来日子还比俞美要早一个月呢。

    两妯娌虽然都是山里出来的,但俞美家的山里更远一些。外人看着也总说云绣珠圆玉润、大方得体的,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人。俞美一结婚之后,则是眼见着越来越瘦相了,整个脸蛋都尖尖的了。

    云绣平日里待人接物又总是不卑不亢,仿佛万事在握一般,这就让俞美平添了很大压力。

    俞美看着那云绣,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有种预感,云绣肯定是想要什么就来什么的。

    云绣孕期里一直精心调养,陈建平对老婆千依百顺,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早早地就把云绣养得胖胖的了。

    俞美的心情却不太一样,陈建强家里的事概不插手,也想不起来要给她买点什么吃的喝的,家里地里的活俞美也都不闲着,全身上下看着就肚子上胖了点,比云绣可是要灵活多了。

    村里很多婆子都好事,见着妯娌两个,总要比比肚子、猜猜男女,云绣总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有时候还呵斥他们,说婆子们是找人寻开心呢。俞美却提心吊胆,别人的一句话都让她思量半天。

    而陈建强嘴上不说,心里却比俞美还紧张,自己是长子,如果老二家来个男孩,长孙的位置可要让出去了。

    夏天的时候,婆婆谭氏却突然查出患上癌症,一时之间家里愁云惨淡,两个儿媳妇都怀孕,谭氏就由陈建华陪着大小医院地去看了个遍,后来又做了个手术,才算勉强稳定住了病情,身体却一落千丈,整个人都没什么精气神了。

    等忙完了那年的秋,云绣就先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婆婆谭氏听了消息精神也为之一震。

    等二儿媳妇一出院,谭氏就赶去探望,抱着那奶娃子看了又看、亲了又亲,一家人心满意足。

    又过了大半个月,俞美也要生了。这次俞美也没有去医院生产了,就请村里的赤脚医生上门来帮着接生。

    最后,千盼万盼,生出来的又是个女娃,也就是谭天了。

    谭氏当天也得了大儿媳产女的消息,赶来老大家之后,谭氏也没有进卧室的门,只在客厅里坐了一会。

    “我刚做了手术,就不进去了,大人孩子都好就行呀,别想那么多。”谭氏跟大儿子说了几句,就赶回家了。

    陈建强一脸落寞,自己这第二个还是女娃,不光长孙位置没了,连留个后都是不可能了。这件事让他彻夜难寐。虽然他每天还是照常地干活,黎明忙到半夜,但每到闲下来的片刻,陈建强就感到满腹憋闷。

    但陈建强也不好直接跟俞美翻脸,像有的乡下汉子那样打老婆,他就每日里生闷气。

    白天出去上班、去地里干活的时候,碰上个村里人都会问上一声“生了”,陈建强就尴尬地回应两句“是啊,嗯”,别人再回一句“闺女也挺好”,两人就都无话可说了。

    等那人要是见了陈建平,那对话立马就不一样了,“生了个大胖小子啊?”“嗯,是呀!”“好福气,好福气!”“谢谢!谢谢!”然后,两人总要寒暄上一阵子。

    陈建强每天出来进去总要被这个那个遇见问个四五遍,再回答四五遍,等回到家的时候,那一天累积的郁闷情绪已经达到最低点。

    经常是一进屋,陈建强就目不斜视、一言不发地躺到床上,并用两只胳膊盖住整张脸,谁也不愿意看。或者,陈建强如果看到俞美在床上奶娃,他就往客厅的八仙桌上一趴,埋首在那里半天不愿意起身。

    俞美见陈建强那一声不出、默默发愁的样子,真比挨了一顿打还要来的难过。每次陈建强一回来,家里的气氛瞬间就会跌到冰点。

    孩子过百日的时候,家里也没有一点喜庆的气氛。那天,云绣也抱着4个月大的儿子来坐了一会,大家的视线瞬间都被那胖小子吸引过去。

    娃的爷爷陈世勤并没有过来坐席,但等席散了以后却过来了,对着躺在床上不愿意起身的陈建强教训起来,“老大,你可是咱整个大家族的老大呀,我是咱们村我这一辈的老大,你又是咱家的老大,你这一户你千万得给我立住啊,不然以后你在村里可就抬不起头了。”

    “爹,我们知道了。”只有俞美在那里应答着,陈建强仍一句话不说地躺在床上,给他爹留一个倔强的背影。

    “光知道也得行动呀,你俩早做打算,养得亲亲热热了你更脱不开手了。”说完,陈世勤就甩手走了。

    原来,公公已经有了让陈建强把女儿“脱手”的想法,只是陈建强从来没回来说过,俞美只好假装没听懂。

    这样的日子熬了五个月,俞美某天晚上终于熬不住,拿话试探起陈建强,“大强,我们要不把女儿送我妈那里吧。”

    “行呀。”陈建强原本身子朝着墙躺着,听了这话,立马转过身来,很干脆地答应了。

    俞美仿佛看到陈建强一直紧绷了许久的神经,倏地一下松弛下来。俞美回过身无声地哭了起来,幸好没有灯,谁也看不到俞美脸上的泪。

    看来,这条路是非走不可了,而且还得由俞美自己提出来做这个恶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 小情绪

    为了避人耳目,天一擦黑,俞美一家就出发了。

    回俞美娘家的路,那时候还只能靠步行,整整需要走两个半小时。

    陈建强去邻居家借了毛驴,割了些草铺在两边的驮篓里,然后5个月的谭天被抱进左边,已经5岁的陈小鹤被安置在右边。

    两个娃娃一上去,再加上一点儿行李,小毛驴驮着还蛮轻松。

    直到翻过三座山,又走过数不清的弯弯绕绕,一家人终于在九点多钟赶到了娘家,两个娃娃这时都已经睡得迷迷糊糊。

    俞美爹娘现在并没有住在俞家村,而是住在一处山谷处,那里上上下下也不过4、5户人家,真的算是世外桃源了。选择在这里藏一个孩子绝对是绝佳地点,如果选择不出去,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外面的人能找来吧!

    第二天一早,已经嫁人的俞丽和俞香也都赶过来了,打算一起安慰下自己的姐姐。

    等真正要带着大女儿离开,把小女儿留下的时候,俞美才感到失去心头肉的切肤之痛,哪怕只是把女儿放在自己亲妈家里,还不是像有的人那样把赔钱的女儿送人,那也是不能日日相见了!

    而且一旦走上了把女儿送出来的这条路,就表示要与命运抗争了,要继续与自己的肚皮较劲下去了。前路如何,又有谁能说的清呢。

    陈建强也很郁闷,他是个刚强的大男人,也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小男人,没有儿子让他痛苦,但失去女儿也让他自责,他一个人坐在远处的一块大砂石上发呆。

    “你俩就放心吧,娃放我这里没问题!”张氏宽慰着俞美两口子,可是怀里小婴儿就不太给面子了,可能是知道爸爸妈妈要离开,自己以后也没有奶喝了,一直不停地哭。

    “不知道娃能不能喝这刚买的奶粉,我也没提前给她断奶。”俞美眼泪扑簌簌地下来了,,她有点后悔了,实在放心不下这才五个月的小婴儿,就一直抱着不撒手!

    如果说送来的路上,还有着一股子不要到儿子不服输的与命运抗争的劲头的话,那么现在的俞美则感受到命运对她的无情捉弄,为什么自己要过上这样的人生,就因为自己这个不争气的肚子。

    俞丽心比较硬,她看大姐一直犹豫不决,就在旁边劝解起来,“大姐,我俩都在村里,没事了也都能来照顾,你就放放心吧。一会就赶紧走吧,你早晚都得走,舍不下这个,你怎么能再有机会生下一个?既然咱们走了这步路,那就别被这些小情绪牵住了,走吧!”

    俞美还在那里梨花带雨,突然就听到了远处传来自己嫂子秦氏的声音。

    秦氏也是听着村里人报了信,就赶来宣誓主权了。

    “小鹤他妈呀,你真打算把这二丫头放这里啊!咱妈一天到晚的忙,哪有功夫给你照顾,嫁出去这么多年了,你还回来熬煎咱妈呀?”烧刀子的话嗖嗖地就飞向了俞美。

    俞美张了张嘴没说出话,还在斟酌着怎么开口呢,张氏就把俞美怀里的娃一把抱了过去,对着秦氏喊道,“我和你爹还有力气照顾,你别跟着瞎操心!”

    秦氏走过去勉强瞧了瞧那小不点,满脸嫌弃的表情,“妈,我这是疼你啊,你还分不出好人坏人了。你和我爹都年纪大了,还要管这闲事,管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然后,秦氏就转头点着俞美骂起来,“俞美,你说你嫁的十万八千里,孝顺的时候没见回来几趟,有麻烦了怎么第一个还是想着自己娘来给你兜底啊!”

    听听这话,真是心疼婆婆的好媳妇呢,殊不知,她就是见不得嫁出去的闺女还回来跟她抢免费的劳动力用。

    “我丑话先说到前面啊,妈,你该给我管的那两亩地,可不能落下了,我们这一家子吃喝可都指望着您老呢!”

    这几年来,秦氏一点儿不给自家婆婆喘气的机会,接连让她给自己带大了三个娃,大孙女、孙子、小孙女都养到12岁、10岁、8岁,才算功德圆满了。

    年初的时候,秦氏为了让自家人住得宽敞点,又把婆婆赶来这山谷里住着,名义上叫“养老”,实际上就是来这里帮着儿媳妇种地看园子的,每季收获了庄稼粮食她都会来要呢。

    从这山谷里走去下面的俞家村,要先往上爬一公里、再往下走两公里山路才能到,秦氏根本不是给自己婆婆过轻松日子呢。

    而俞美也正是想着自己妈住的是山谷里,轻易都没有外人来,自己也不出去的,才会想到把娃送回妈妈家的这一招。

    “你放心,该干的事我一件也不落下。”张氏也是个刚强的婆婆,不愿意在自己儿媳妇面前跌份儿,只能拖着一把老骨头硬撑着。

    “大嫂,你家孩子都大了,也都上学了,你就自己管管吧,咱妈忙了这么多年,也算是功德圆满了。”俞丽对着自己嫂子说。

    “她大闺女还没心疼她呢,一下送来两个,哪里就轮到我心疼她了。咱妈你没看她战斗力强着呢,大包大揽地要管呢。”秦氏一个白眼就飞给了俞美。

    “我姐这不是也是有难处嘛,她那也是实在没办法呀,你不能多替她想想啊。”俞香也对她这个大嫂子很头疼。

    “你们都替她想了,谁来替我想啊,我这三个孩子也不是靠大风吹大的啊。我最后说一句,孩子留下可以,别找我麻烦,农忙时候你们要心疼咱妈,就都去我家帮忙,一个也不能少!”

    说完这话,秦氏就转身走了。留下一堆人长吁短叹。俞美被大嫂一顿揉搓,又丧气了不少,少不得大家一通安慰才算平复了心情。

    吃罢午饭,俞美、陈建强就领着陈小鹤,牵着小毛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刚走出俞家村的地界,俞美就从驮篓里抱出了陈小鹤,然后紧紧地抱到了自己怀里,亲了又亲。

    不知道为什么,陈小鹤一直到长大了还记得那次的拥抱。后来陈小鹤有了孩子之后,她才慢慢理解,原来俞美是把对谭天的那份爱也都加到了自己身上!

第一百一十二章 赌局

    陈小鹤小时候没有幼儿园可上,陈建强也日日去上班,她每日里只能跟着俞美在家里混待着。

    送走二女儿,俞美感到怀抱里莫名的空荡,出来进去无所适从。

    娘家离得又远,总要五六天才能回去一趟看望二女儿一次。她就把全副精力都放到了大女儿身上。

    俞美在家时,直接把陈小鹤宠上了天,吃饭穿衣走路恨不得都代劳,哪怕去山上种田,也会一路背着陈小鹤上山下山,俞美总也不嫌累。

    俞美回娘家时,陈小鹤却成了没人管的要饭娃。如果带着陈小鹤回娘家的话,路途实在遥远,自家婆婆又生病自顾还不暇,俞美就只能把陈小鹤寄在邻居奶奶家。

    邻居奶奶一个人独居,一天到晚事情总也忙不完,只是给安静的陈小鹤搬个小板凳让她坐在院子里等爸妈回家,就那么从早等到晚。每次一到黄昏,陈小鹤总感到莫名忧虑,怕自己的爸妈再也不回来了。

    陈小鹤就那样猫一天狗一天的过着,一点安全感也没有,不知道明天等着自己的又是怎样的一天。

    挨过了送走二女儿的第一年,俞美渐渐习惯了老二不在身边的日子,老二在外婆家也渐渐如鱼得水,直把姥爷姥娘当做亲爹亲妈来看待。

    第二年的春天,俞美又怀孕了,这一次她的心情比上次更煎熬了,已经牺牲了一个老二,这老三要还不是个儿子,后面该怎么收场呢。

    人一旦上了赌桌就很难下来了,尤其是开始输的时候。从把老二送走的那一刻开始,俞美和陈建强就越来越像一对陷入困局的赌徒了。

    赌徒总觉得随着筹码的不断增加,自己的预期目标总会到来。本来,每局出现红或黑的概率都是50%,可是赌徒却认为,假如他押红,黑色若连续出现几次,下回红色出现的机会比例就会增加。如果这次还不是,那么下次就会更加肯定,这是典型的不合数理原则,实际上每次的机会永远都是50%。

    俞美和陈建强不相信那50%的概率,他们总觉得生儿子的概率已经越来越大,信誓旦旦地以为老三该是个儿子了。

    当生下老三又是女儿的那一刻,两个人没怎么纠结就做出了送掉的打算。他们已经付出了那么多,总不能在这一步彻底输掉吧。

    婆婆谭氏那时已病入膏肓,她感念女儿陈建华一直以来的照顾,深深觉得儿子再多都没有女儿来得贴心,硬是让陈建华把俞美的三女儿领养了。

    俞美走到这一步也彻底陷入僵局,后面已经完全没有退路,只能勇往直前。

    最后一胎怀上陈小鹿的时候,俞美破罐子破摔,再也不去想是男是女的事情。她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到此为止。结果,命运对她还算仁慈,总算让她得偿所愿。

    结婚十年,俞美和陈建强就这样生下三女一男,却也因为孩子,两个人的日子越过越拮据,从刚结婚时候村里年轻人里的首富,到最后沦落到村里的贫困户。

    陈小鹤记得小时候自己家里窗明几净,没几年之后就每况愈下,俞美和陈建强为了要孩子疲于奔命,根本无暇侍弄家务,家里从未没养活过一盆花花草草。

    在这疲于奔命的岁月里,陈小鹤却感受到浓得化不开的母爱,俞美从没有呵斥、打骂过自己,除了学习,俞美平日里什么事情都不让陈小鹤动手去做,也从未将家里乱糟糟的这一切告诉过陈小鹤。

    失去了老三让俞美更加珍惜在身边的这个女儿,只希望给这在身边的大女儿最好的爱。

    所以陈小鹤冥冥之中,总觉得自己得到的太多,亏欠的太多,永远对父母家人有一份歉意,而或许自己也不该背负那么多歉意吧。

    因为这歉意,自己都没办法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了!或许,应该学一学谭天,放下过去的一切,轻装上阵。

    陈小鹤在回上海的路上,把这么多年的事情来来回回想了个遍,总算看懂了自己爸所作所为,一时之间,既为他们这么多年受的苦感到心疼,又为他们愚昧的做法感到伤心。

    或许到现在,陈建强更说不清楚自己坚持要男娃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海菱却成为这一系列事件中最大的受害者。

    陈小鹤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想办法找到海菱。

    苏发几次跟陈小鹤聊天,都没有得到什么正经的回应,直到后座上两娃都快打起来了才让陈小鹤回过神来。

    原来阿俊因为前面偷喝了几口冷水,现在肚子就很不舒服,一直嚷嚷着冷冷冷,要求苏发关窗户;阿福呢,或许是安全座椅束缚得太久,一直嚷嚷着热热热,要求苏发开窗户。

    两个人开始还文明吵架,君子动口不动手,后来就开始武攻了,一个打另一个的脑袋,一个脱另一个的鞋子,直弄了个天翻地覆,阿福哭得惊天动地,阿俊叫得响彻云霄。

    苏发呢,也不拉架,就由着两个人在那里闹腾。

    陈小鹤知道两人都坐得太久累坏了,赶紧让苏发去服务区休息一下。

    “也就这两个娃还能叫得动你啦,我刚才说那么久你都没理我,这家庭地位越来越低了。”苏发一脸委屈,把接满了热水的被子递给陈小鹤。

    “抱歉,唉,每次回家都被家里的事情搅得情绪很差,顺便觉得自己也很差。”陈小鹤不好意思地说道。

    “嗯,两个小娃娃都要仰仗你长大呢,别让他们失望了呀,在他们心目中,你可是最棒的妈妈,打起精神,回去好好生活!”苏发半开玩笑地说道。

    陈小鹤觉得有苏发在真是太好了,关键时刻,夫妻总是最互相理解的那一个,比父母、兄弟姐妹都来得亲近。

    当晚,一家四口又在中途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启程回上海。结果,刚刚开出没多久,阿福就嚷嚷着要上大号,只能又去休息区里休息,这一休息,就足足耽误了半个小时。

第一百一十三章 开工没有回头箭

    这一耽搁,回城的高速就慢慢开始堵了,手机地图上显示几个进城的高速路口都开始全线飘红。苏发看着所剩不多的油,想着如果照这个速度赌下去,一家人肯定是到不了家了,只能赶紧找服务区加油去。

    结果,连跑了几个服务区竟都没有油。苏发有点急了,直到开到第四个服务区,油基本快要耗尽的时候,才找到一个有油的加油站,而且只开了一条加油通道。

    “师傅,92号油,加200块的。”苏发对着前面的老师傅喊道。

    “没有92,只有98号!”老师傅头也不回地说。

    “什么?98号是什么?”自从这车买来,顶多加了两次95号的,什么时候又有98号了。

    “98号比那两个都好呗,前面好多车都来加油,92和95号都加完了,现在只有98了。你要么加,要么就到后面几个服务区看看。”老师傅终于回过头来了,一张大脸凑在车窗前很认真地说道。

    “坑爹呀!第一次加到98号的汽油!”苏发一脸不爽,却不得不从,自己的车已经快没油了,不敢耗到下一站。

    终于,有了98号的助力,一家人赶在下午两点左右回了上海。

    这个假期,跑了全国那么多地方,真是觉得上海的马路最宽敞明亮,让人神清气爽,真是没有对比就不会发现自己有多幸福呢。

    刚拐进小区,陈小鹤就发现佩琪一家四口正大包小裹地站在他们家楼下呢。

    “佩琪妈妈,也刚从老家回来吗?老家带来的小米,我给你一袋,冬天里熬点南瓜小米粥,特别暖胃。”陈小鹤让苏发停下车,然后从后备箱里拿出一袋小米递给佩琪妈。

    佩琪妈妈赶紧接过来,略带伤感地说道,“我们不是回老家,我们要出国了,移民去加拿大,你给的这袋我就带去加拿大吧,也算是国家的味道。”

    “真的呀?没听你说想出国呀!这么快就打算走了!”陈小鹤满脸错愕,实在没想到佩琪一家要出国。

    “唉”,佩琪妈妈往陈小鹤身边凑了凑,趴在她耳朵上说道,“还不是因为孩子读书的问题嘛,老大因为这多动症,在国内即使念私立学校也同样过得艰难,在国内无论读什么学校,最后总要走高考这条路,我就想替孩子放弃了。

    与其国内读体制外的私立,还不如直接出国。所以,我去年就开始打听出国的事了,本想直接去美国,无奈各条件限制比较多,我们就先转战加拿大了。”

    陈小鹤拍拍佩琪妈妈的肩膀,既艳羡又佩服,“还是你们厉害呀,为了孩子可以做出这么大的牺牲,而且你们也有说走就走的实力呀,不像我们,完全被捆在这了,一点也别指望动弹。”

    佩琪妈妈跟陈小鹤拥抱了一下,也拍拍陈小鹤的肩膀,“我们这也是没办法,孩子这种情况,就只能想这种情况的办法了,我希望给孩子一个幸福的童年,出去了我们陪伴的时间也多一些,反正佩琪爸爸的工作去哪里做都一样。”

    “佩琪爸爸做什么的呀?这么自由的。”陈小鹤不禁好奇心爆棚。

    “呵呵,我一直不好意思说,是一个网络作家,好像算是大神吧,哈哈。”佩琪妈妈很不以为然地说。

    陈小鹤一听作家,立马肃然起敬,“佩服,佩服,还以为佩琪爸爸是投行或法律届人士呢,真没想到是网络大神,失敬失敬!”

    佩琪妈妈满脸堆笑,“我们赶飞机去了,以后有缘再见!你们想来了跟我联系呀!”走之前,佩琪妈妈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我家楼里还有好多哥哥的课外资料呢,以后不用做了,就送给阿俊吧!我去取一下。”

    “你们房子卖了吗?”陈小鹤朝着小跑上楼的佩琪妈喊道。

    “没有,租出去了,租户还没入住,本想着直接扔掉的,看到阿俊想起来了,还可以拿去做做的,都是崭新的。”佩琪妈气喘吁吁地把一口袋资料塞到阿俊的手里。

    “嗯,好的,谢了!你这妈当得真是合格,我们自愧不如呀。”陈小鹤拉着阿俊一起表示感谢。

    “唉,也都是被逼到这地步了,开始没读公办,选择了私立久走上了另一条路,当这条路走不下去的时候,也不能拐回原先的路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了!”佩琪妈妈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

    接着佩琪妈妈又拉着陈小鹤说道,“你知道吗?加拿大比咱中国面积还大,总人口只有3700万,而咱们光上海这点小地方就有2400万,你说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陈小鹤一脸地不可置信,虽说世界地理也学了,但这数据怎么一直没什么概念呢,今天一听真是吓坏了。“啊?真是云泥之别呀!你们以后要是寂寞了,给我们视频呀。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数据差别!”

    “我也是惶恐呀,过惯了人多力量大的日子,过惯了包邮和手机支付的日子,真不知道去了那里能不能适应呢!”佩琪妈妈笑道。

    接着,佩琪一家就飘然而去。阿俊和佩琪这对幼儿园的朋友也互相告别,他们可能还不太理解,今天爸妈做出的这一个决定,会怎样影响着他们的未来。

    陈小鹤一回来就收到这个重磅消息,整个人都沉浸在朋友离开的氛围里。

    一家四口回家整理行李,收拾家务,苏发的春节假期就这样悄悄过完了。

    阿俊又多在家和阿福混着玩,休息了十几天,也到了重新开学的日子。

    假期过后,孩子重新开学的状态总会发生重大变化。有句话说得好,“不怕同学是学霸,就怕学霸放长假。”阿俊的春节假期跟着父母回趟老家,又天天跟弟弟一起玩些幼稚的游戏,整个心都玩野了,一开学就重新回归到频频叫家长的日常。

    被叫家长的理由也是五花八门,今天招惹女同学了,明天破坏学校公物了,后天满嘴脏话了,让陈小鹤的一颗心没有一刻消停。

第一百一十四章 温柔的投诉

    “阿俊妈妈,阿俊同学一直喜欢跟我们家妞妞调皮,上课老师正讲课呢,他就下座位过来在我们的数学书上乱涂乱画,同学之间玩一玩没什么事,注意分寸就好了,这还上着课呢就不太好了,据说数学老师都被他气坏了。”

    开学没几天,陈小鹤就收到班上一位妈妈温柔又含蓄的投诉。

    陈小鹤一阵头疼,以前还都是班主任老师投诉,没想到这次直接是家长来投诉了,而且是女孩子的家长。

    阿俊呀阿俊,你连女孩子都欺负,长大了怎么找女朋友呀!

    陈小鹤看着女孩子妈妈讲的话,几乎都能想象到她的样子,应该是一个修养良好、家教甚严、端庄大方的妈妈。

    陈小鹤斟酌半天,最后还是用最直白的话回应了,“妞妞妈妈,非常抱歉,我今天也听王老师讲起这件事情了,我刚刚就严肃教育他了,他这个样子真是太不像话了!”

    “妞妞说阿俊同学有次还差点把她弄摔在地上,这样玩还是有点危险的,女生力气小一点,麻烦跟阿俊说一下要温柔对待女同学噢。上个学期我还没当回事,直到昨天阿俊同学上课还冲出来,我就觉得有必要跟你说一下了,不要说他,问问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妞妞妈妈又是一大串字打过来。

    陈小鹤汗颜,阿俊在学校里怎么总是跟小恶魔差不多,自己的一张老脸快要被他丢尽。“实在太抱歉了,妞妞妈妈,你刚说的这件事我还不知道呢,等下我再针对这件事好好教育他,他不是个心地坏的小孩,但就是自我约束力太差!谢谢你跟我讲起这些,我一会好好跟他谈谈,以后再有这情况你也跟我讲,决不能姑息他的行为!”

    “好的,谢谢阿俊妈妈了!”

    “谢谢妞妞妈妈体谅,我一定让他改正!”

    回完妞妞妈妈的微信,陈小鹤揪过阿俊询问情况。

    阿俊对此并不以为意,“妈妈,我看有小朋友也在那里闹,我就跟着闹了,就是我动静大,结果数学老师就看到我捣乱了,可是其他小朋友也捣乱了,为什么只说我,我就跟她生气了,我就跟老师讲道理,结果老师就越来越生气了!”

    陈小鹤听到阿俊的振振有词就头大,这娃怎么没一点敬畏心呢,有了问题先找原因再找借口,总之就是自己显得最无辜。

    “那别人要去跳楼,你也跟着去呗?不能管好自己吗?”陈小鹤瞪着阿俊拍起了桌子。

    “他不会去跳楼的,妈妈,怎么可能有人会想去跳楼。”阿俊轻飘飘的一句回应又让陈小鹤胸闷气短。

    “那你对待女生要温柔一点,干嘛要去推人家,你是个男孩子,男子汉,以后要保护女生的,不能欺负女生!”陈小鹤的桌子拍得更响了,同时也在顾虑这房子是否隔音,是否整个楼道都回荡着自己的魔音。

    “可是女生也有欺负我的,我的同桌只要我一做什么小动作,她就一拳打过来,打得我疼死了。”阿俊捂着胸口,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人家那是好心提醒你啊,你上课肯定不好好上了,人家才回提醒你,你还告人家一状。”陈小鹤感觉怎么都跟阿俊说不清楚这道理了,看到这么善辩又不爱认错的阿俊,陈小鹤仿佛看到一个幼儿版的苏发,这家人基因真是强大,孩子随到根上了。

    最后,陈小鹤开始装哭扮柔弱路线,“呜呜,阿俊你一天在学校里不乖,让别人投诉妈妈,你就不能乖点嘛?你要气死妈妈呀?妈妈太难过了。”

    “妈妈,对不起”,阿俊听妈妈哭了还是有点触动,不过还是仔细盯着陈小鹤的眼睛看了一会,“妈妈你是装哭的吧,我怎么没看到你的眼泪,你就是在装是不是?”

    陈小鹤怒了,这狗儿子,怎么这么气人,自己哭就一定要有眼泪嘛!

    “阿俊,不论妈妈有没有眼泪,妈妈都是很难过的。就算妈妈求你了,上学了别欺负女同学,乖乖地好不好?”

    “好的,我不欺负她们。”阿俊信誓旦旦地回应道,然后又磨着陈小鹤帮自己保密,不让把今天的事情告诉爸爸。

    陈小鹤看他道歉的还算真诚,勉强答应了下来,并以以后再也不犯类似错误作为保密的筹码。

    结果,阿俊誓言的余响还在,仅仅过了一个周末,周一早上陈小鹤还千叮万嘱,周一晚上妞妞妈妈的投诉微信又来了。

    “阿俊妈妈,今天阿俊又来乱涂我们的英语书了噢。”

    陈小鹤拿着手机气不打一处来,枉费自己上周五的耳提面命,没想到阿俊第一天就破戒了。

    这次陈小鹤也不想什么策略了,不分三七二十一,拿出家里铲饭的木铲子狠打了阿俊十下手心。阿俊眼泪汪汪地保证以后再不欺负女同学了。

    陈小鹤打完了立马神清气爽,趁机跟妞妞妈妈通了话,让阿俊亲自跟妞妞道歉,阿俊在木铲子的余威之下,带着哭腔向妞妞说出一番情真意切的保证。

    妞妞也是个乖的,当下就原谅了阿俊同学,表示愿意继续和阿俊做好朋友。

    安抚了对方同学,陈小鹤的心情还是没有恢复。阿俊一年级刚入学那会有点调皮还可以理解,那时候阿俊奶奶管不了阿俊,陈小鹤又忙于上班无暇顾及,没想到的是,现在自己已经全职盯着孩子管了半年了,阿俊还是故态复萌,完全没有什么立竿见影的教育效果。

    等苏发加班回来,阿俊阿福都已经睡了。

    陈小鹤义愤填膺地和苏发汇报了阿俊最近的行径。

    没想到苏发却哈哈一笑了之,“孩子们之间打打闹闹那不是很正常嘛,你别说小学了,就是上初中之后,这种事情也不少,我记得我和初中的女同桌,我们两个都算是班里的好学生,也还干过互相撕试卷的事情呢!有谁还会找家长吗?找到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啊?”

    陈小鹤没想到苏发上来就拆台,幸好阿俊已经睡了,不会听到爸爸这个同盟军的理论。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受伤

    “你怎么想得我不管,当着阿俊的面,你可别这么讲,他正缺根杆呢,你给他一杵,他还不顺着爬上去呀!”陈小鹤不客气地警告苏发。

    “放心,我不说,等哪天有空了我再好好跟他沟通一下。”

    苏发最近忙得四脚朝天,每天晚上都是快十点才回家,这个“哪天有空”一直持续了一两个月都没有实施。

    陈小鹤现在是苦不堪言,一个人管着两个又要盯作业又要陪玩也是压力巨大。

    老家的那些事,包括海菱的事,陈小鹤都无暇顾及了,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去管,只好不去想了。

    春暖花开,陈小鹤一早带着阿福在小区里闲逛。突然,陈小鹤收到了阿俊班主任王老师的电话,“阿俊妈妈,你来学校一趟吧,阿俊下课的时候因为奔跑受伤了,还挺严重的,我们已经叫了120,你赶紧过来吧。”

    陈小鹤慌了,不知道阿俊怎么回事,只好抱着阿俊去了学校。

    等去了学校一看,阿俊正躺在操场上呢,哭得都已经没有力气,只剩满面泪痕和一张惊惧的脸,左手肘关节以奇怪的姿势扭曲着,躺在了地上。

    “哥哥!”阿福看到躺在地下的哥哥,也跟着急了。

    “阿俊妈妈,阿俊下课的时候跑来操场玩耍,就磕在国旗台上了,120马上就来,你也别着急,我们后面也会看监控,把具体情况再向你反馈的。”王老师也一脸焦急地看着阿俊。

    “好的,王老师,阿俊这是又不乖了。”陈小鹤知道阿俊的问题,没事了除了跑就是颠,磕着碰着对他来说简直太正常了,估计大致情况就是他乱跑,让自己伤到的。

    陈小鹤又恨又心疼,这个阿俊太不让人省心了,陈小鹤赶紧给苏发打了电话,告诉他情况,苏发一听也是心急火燎,只好跟领导请假,约好一起去医院见。

    120的车来得倒也很快,急救医生勇哥担架把阿俊抬上了车。

    “阿俊,前段我们还去体验儿童职业,当急救员呢,没想到你今天就坐上真正的救护车了。”陈小鹤尽量调整情绪,跟阿俊聊些话题。

    阿俊咧了咧嘴,也没笑出来,只是眼里含着泪望着陈小鹤。

    王老师很好心地把阿福接过去,让陈小鹤可以全身心地陪着阿俊。

    “妈妈平时还要带着这两个宝宝,也是辛苦呀,希望阿俊没什么大问题就好呢。”

    “嗯,是呀,是呀,不然我真的要头大了,而且还要落下功课。”陈小鹤无不忧虑地说。

    “我估计应该问题不大,看样子没伤到骨头,妈妈也不要太着急。”急救医生很好心地在旁边说道。

    陈小鹤感激地看了看医生,这个时候医生的话就是最好的安慰。

    去医院的时候,苏发也到了,他把阿福从老师手里抱过来,几个人就带着阿福上上下下地坐了检查。

    结果出来,肘关节骨折需要马上住院准备手术。陈小鹤没想到这么严重,真是流年不利,去年自己妈妈刚骨折,这阿俊又骨折了。

    跑上跑下办好了住院手续,王老师也赶回学校去了。陈小鹤和苏发两人就开始考虑接下来怎么照顾娃的事情了,阿俊一住院,阿福就没人管了。而且阿俊出院了可能还得需要人照顾,非要找个人来照顾不可了。

    有那么一瞬间,陈小鹤又想把婆婆给叫来了,不过想了想还是把这个方案给否了。

    苏发也不赞成叫自己妈妈过来,请神容易送神难哪。

    最后,两个人商量来商量去,还是陈小鹤拍板让陈建强过来帮忙。

    陈小鹤先给俞美打电话,俞美正在城里给陈小鹿看孩子呢,听了阿俊的事也是大吃一惊,自己这腿还没好利索哪,可是知道骨折的苦。

    “你让你爸去吧,去了也让他有空去医院里看看,我看你爸好像瘦了,家里事情多,周微微又马上要生老二了,都顾不上他,偶尔他来了城里,我就看他食欲不太好,人好像也瘦了呢。”

    陈小鹤答应着,又赶紧给老爸打电话。

    陈建强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苏发从网上赶紧订好第二天最早一班的票,应该中午也能赶过来了。

    进了儿童医院才发现,各科室的病人是真多,骨折的也多,医生的骨折手术一直排到了晚上十点。

    因为要手术,阿俊躺在床上不能吃饭喝水,他整个人也非常紧张,疼痛让他完全失去了活力,再也不是那个调皮的阿俊了。

    陈小鹤试探地问他到底怎么回事,阿俊只是摇摇头说忘记了,只记得自己跑到那里就狠狠地摔到台子上。

    晚上七点多,阿俊就被送进了手术室。

    儿童但凡要做手术,哪怕是再小的手术,也是要全身麻醉的。阿俊问了半天手术疼不疼的问题,陈小鹤向他保证不会感觉到疼痛,可是阿俊就是不相信。

    阿福在医院待了大半天也是耐心耗尽,苏发和陈小鹤只能不断地轮流带他出去放风。

    三个人一起陪着阿俊到了手术室门外,最后陈小鹤还单独进去等候区那里签了一堆条款,那条款说得夸张,把手术里各种可能可怕的后果说了个遍,陈小鹤知道自己没有什么不签的余地,只能一口气刷刷刷地签了下去,之后,阿俊就被一个人带入了手术室里。

    “放心吧,这手术我们一年做几百个,不用太担心,阿俊很幸运,他的问题不算严重。在他后面进来的一个小朋友才叫严重哪,绝对是我从业以来见识到的最严重的骨折。”陈小鹤记起医生在病房里说的话。

    本来苏发和陈小鹤还想等在手术室外面,结果护士就喊,回去病房等吧,做好了会直接推回病房的。

    阿福也在那里闹腾,三个人只好回了病房,叫了点外卖来吃。阿福饿极了,吃起来狼吞虎咽,白天一天没睡的他,很快就在病床上呼呼睡去。

    疲惫的夫妻两个,这才有点安静的时间说说话。

    “一会我陪着阿俊吧,你带阿福回去,或者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苏发说道。

第一百一十六章 温柔以待

    二娃家庭真是伤不起,但凡有哪个人出点状况,正常的生活秩序就要停摆了。

    所以,没有老人帮忙的二宝家庭真得是在踩钢丝生活呀。

    “阿俊说不定想让我陪呢,再说怎么着也还是看着他做好手术再走吧,反正阿福现在也已经睡了。”陈小鹤跟苏发商量着晚上谁来陪夜的问题。

    “都行吧,那一会就交给阿俊来决定吧。”苏发也很无奈,公司里一堆事情摆着,偏偏后院又着火了。

    知道晚上八点半,阿俊打着点滴被推回病房,他已经从麻醉中醒来,很乖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做好手术的前半个小时是要不枕枕头严格平躺的。

    陈小鹤就问阿俊想让谁陪着,阿俊不置可否,表示谁在都可以。

    最后还是苏发留下了,“这病房里人多又乱,还是我大男人留在这里比较好”。

    “麻醉过后可能会有点疼,阿俊忍着点,有事了再给妈妈打电话。”陈小鹤不舍地抱着阿福离开了。

    阿俊勉强跟妈妈挤出个笑脸,再也不复平常调皮捣乱的跳脱样子。

    陈小鹤恋恋不舍地抱着熟睡的阿福下楼打车,到了小区门口下车之后,陈小鹤就一路抱着阿福往家走。

    阿福也是大了,睡着以后抱在手上,就感觉左手像压了大铁块一般沉重,右手也没有地方抓握。

    走了大概200米才到自家楼下,陈小鹤的两条胳膊酸爽地无法支持,就一屁股坐到楼下椅子上休息,可没想到刚沾到椅子上,阿福就刷地一下坐了起来,两眼瞪得老大。

    “妈妈,爸爸开车送我们回来又去停车了吗?”阿福还以为像往常一样是爸爸送回来的呢。

    “没有呢,我们自己打车回来的,爸爸在医院陪哥哥呢。”陈小鹤想不到阿福睡着了还关心这么多事。

    “在医院陪哥哥?”阿福又重复一遍。

    “是啊。”陈小鹤对着阿福总是柔情满怀,这小萌娃说话太可爱了。

    “噢。”很乖地一声回应。

    阿福就用着乖萌的样子来迷惑大人,陈小鹤一时耐心十足,但是想到一晚上还要鏖战,又是欲哭无泪,这都累了一天了,阿福这会醒来,前半夜是不会让人消停了。

    陈小鹤回家后,一面牵挂着阿俊的伤势,给苏发打了几个电话关心情况,一面心不在焉地陪着阿福熬夜,这一天实在是太漫长了。

    阿俊手术后六个小时内都不能吃饭,晚上苏发叫了白粥给阿俊留着,等过了六个小时才去医院微波炉里热了一下给他喝了。

    陈小鹤想到阿俊在医院没什么营养的东西,就订好六点的闹钟。早上闹钟一响,陈小鹤竟一骨碌就爬起来了,准备去菜市场。

    阿俊刚做好手术,喝个黑鱼汤最有利于伤口愈合。

    陈小鹤去菜市场买了鱼炖了汤,又熬了细细的白米粥,就带着阿福一起去医院里看阿俊了。

    苏发见了陈小鹤就抱怨起来,说阿俊后半夜一直在叫,把病房里的病人和家属们都吵得不得安宁。虽然是个孩子,大家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他也是疼呢,这骨头断了,能不难受嘛。”陈小鹤想着阿俊痛了一晚上,真是心疼。

    “这里住着的孩子哪一个不是骨头断了的,都没他叫得那么大声。”苏发抱过阿福,悄悄占到门口那里跟陈小鹤吐槽。

    “阿俊都这样了,你还吐槽人家,你这老爸平常也没空陪他,偶尔陪陪他也不说温柔点儿,也太那啥了吧。”陈小鹤瞪他一眼。

    “唉,我能不心疼嘛,我都难受死了!觉得他是真可怜,但是另一方面来说,他也太不当心了,老是毛手毛脚、稀里糊涂,也不知道保护自己,最后出了问题都要让我来买单,而且,最最重要的,他也太脆弱了,别的孩子哪有像他那样叫一晚上的!”苏发一脸苦恼人的笑。

    “理解,理解,他性格暂时就是这样子的了,对人对事比较敏感,咱们也要多包容他,你要跟他较劲,不许他哭,他保管给你哭得更凶残。你不要刚陪了一晚上娃,就给儿子开个批判大会呀!”陈小鹤对苏发提的阿俊的几个问题都太深有体会了。

    “是啊,我就是批评了他几句,他就越发来劲了,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这还是个男孩子嘛,简直是林黛玉啊,阿福就比他强多了。”苏发一脸嫌恶。

    “你对男孩子有误会,谁说男孩子就是坚强的代名词了,男孩子小时候其实比女孩子脆弱多了,他们更需要温柔以待。一个小男孩子摔倒了,大人对待起来往往会很偏激,会说什么男孩子不能哭哦,你可是男子汉;或者是说,你一个男孩子有啥哭的,丢不丢人。你想想阿俊要是一个女儿,你会不会温柔很多。至于阿福,他现阶段只会卖萌,不知道骗了你多少关心呢。”陈小鹤想都能想到苏发对待阿俊的情形。

    “哪来的那么多温柔以待,我小时候也没人对我温柔啊!你说阿俊是不是像你,你也是动不动就给我掉眼泪。”苏发一脸揶揄的表情。

    “所以你才不懂如何表达爱呀!而且孩子都是这样的,你别给我扣帽子了。”陈小鹤很受不了苏发的讽刺。

    “不是我扣帽子啊,还有你爸,啧啧,我记得你说过他也是很爱哭的。啊,受不了了。”苏发越说越来劲了。

    陈小鹤彻底被苏发搞怒了,“你过分了哈,自己孩子的事情,你怎么恨不得从八辈祖宗那里找原因啊!再说我可真生气了。”

    “你看还不让我说,阿俊跟你真是如出一辙,真是一点都没走样。”苏发照旧笑嘻嘻地补刀,想让他停下来揶揄别人,也是相当难哪。

    陈小鹤听着苏发的话,莫名开始胸闷气短,一时之间应对的词汇也想不起来了,只想把苏发抓过来痛吼一顿,再痛打一顿。

    未等行动,陈小鹤却突然发现自己这着急上火想打人的样子,要是表现出来,岂不是跟阿俊一模一样。

第一百一十七章 软弱与坚强

    陈小鹤竟呆在原地,一时急得想哭,一时又恨自己嘴巴太笨,一时又怪自己性格软弱,被苏发三言两语就怼得无言以对。

    “这,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在这打嘴官司。”陈小鹤声音里已带着呜咽,又不想让苏发看出来,只好扭头进了屋里去看阿俊。

    苏发一阵懊悔,怪自己嘴巴又没收住,都老夫老妻了还跟老婆斗嘴,真是不应该!不过也觉得陈小鹤有点太敏感了,都是中年妇女的人了,还在这斤斤计较,果然跟儿子一脉相承呀!

    然后,苏发就领着阿福四处逛逛,打算等回来了再来跟老婆道歉。

    不过凭他的经验,老婆也不太用他哄了,这么多年跟自己怼,老婆的神经貌似已经比以前强大了。

    陈小鹤确实如苏发所想,并没有沉溺在刚刚与苏发的互怼中,老夫老妻了,哪有那么多不平的情绪。

    唯一有的是,陈小鹤觉得自己不够优秀,难以用足够有杀伤力的语言给苏发致命一击!

    陈小鹤看着阿俊皱着眉头在那里睡着,或许是一夜没睡好,这会睡得也很不踏实的样子。

    阿俊那本就细细的胳膊上缠上厚厚的绿色绷带,显得更加细弱了。

    陈小鹤盯着阿俊瞧了半天,阿俊还没有要醒的迹象,就继续想起苏发刚说的话。

    确实,陈小鹤的爸爸陈建强也是个爱哭的人,陈小鹤第一次看到陈建强哭,还是在陈建强送陈小鹤上大学的时候。

    那时候陈小鹤念的文科,虽然考了全校的第一名,却是一点也不懂如何报志愿,只是听着老师和同学的建议,比较历年的成绩之后,报了一所大城市的院校。

    在那之前,陈小鹤最远的出远门也就是去外婆家,火车也没坐过一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个同伴都没有,就那么有勇气一个人离开自己的家乡,去遥远的大城市呢。

    陈建强也是没出过远门的人,走的当天两个人才去火车站买了票,虽然买到了座位,等到上车一看,却是挤得人山人海,只有一个落脚的位置。

    陈小鹤就说,爸我们去我们的座位那里去吧。

    陈建强的回答很奇葩,不用了,这火车上这么多站着的,我们的座位早被其他人坐了,不用过去了!

    就这样,两个人站了一晚上到了大城市,又在火车站出站后找到了学校招生的班车,照样是人挤人地上车,到了学校手续报道完了,却还要继续坐车,原来自己上课的地方并不在本校,还要继续坐车过去,辗转劳累一整天,两个人发现学校很是有点令人失望,完全不像是大城市该有的样子,不禁对未来充满了迷茫。

    陈建强虽担心女儿,却是当天就要回去的,把陈小鹤送到宿舍之后,陈建强就要走了。

    大城市的宾馆太贵,根本不是陈建强能负担得了的。

    陈小鹤万般不舍,把陈建强送到楼下的胡同口,陈建强在前面大步走着,陈小鹤在后面小跑跟着。

    突然陈建强停下来,猛地回头对陈小鹤说道,“小鹤,别挂挂家里,好好地……”

    话未说完,陈建强已是带着哭腔了。

    陈小鹤一阵错愕,眼泪也酝酿着登场,不提防,陈建强已扭头走出去好远好远,只留下那不曾交代完的半句叮咛。

    陈小鹤也不敢去追,只有眼巴巴地望着陈建强渐渐消失在胡同的尽头。那一刻,陈小鹤多想追上爸爸,跟他回家,可是理智让她无法动弹。

    回到宿舍,看其他舍友的爸爸妈妈们,都在那里帮着孩子整理床铺,聊着家乡话,给舍友们分着家乡特产,只有陈小鹤是孤零零一个。

    陈小鹤赶紧躺到床上,裹紧被子头冲着墙,反复想着陈建强没说完的那半句话,任泪水无声地淌了又淌。

    陈小鹤当时就在心里帮着陈建强把那句未完成的交代说完。

    “小鹤,别挂挂家里,好好学习,要争气、要努力,要听老师的话。”

    “小鹤,别挂挂家里,我和你妈都好,你不要想家,和同学搞好关系”

    “小鹤,别挂挂家里,我和你妈没什么文化,帮不上你什么,以后在外面就要靠自己了”

    ……

    就这样,陈小鹤边想边哭,艰难度过了大学的第一个夜晚。

    后来那年春节回家,半年安逸享乐的大学生活让陈小鹤吃成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胖子,回到家之后,陈建强竟在家吃了顿饭之后,就又去矿上上班了。

    陈小鹤怪陈建强也不多和自己待会,就赶去上班了。

    而俞美却跟陈小鹤说,陈建强从北京回到家里的那天,就裹到被窝里嚎啕大哭了一通,看到小鹤回来他心里其实可高兴了,可是到了上班的时候,他也不会耽误班的。

    这就是记忆中爸爸的第一次哭了,后来俞美又跟陈小鹤分享过,陈建强看电视的时候有时候还偷着哭哪。

    陈小鹤觉得自己爸爸真厉害,这么爱哭的人,怎么自己从来没发现过哪!

    自己这一家人还真是一脉相承地爱哭哪,哪怕陈建强平时显得是多么地孔武有力,自从陈小鹤知道自己爸爸会为了电视剧而哭之后,就再也不会被他那强悍地表象迷惑了。

    陈建强的坚强背后,有着不可见的软弱呀!

    阿俊又睡了半天才醒来,陈小鹤喂着他喝了粥和鱼汤,还问起他昨晚上是不是哭了的事情。

    阿俊很不好意思,说就是太疼了,然后爸爸还跟他生气了,嫌他叫得声音太大。

    “妈妈,今天你陪我吧!”陈小鹤赶紧答应了。

    “阿俊,你到底是怎么受伤的呀?”

    阿俊想了半天,“有点记不清楚了,好像是因为班里一个同学说要追我,我怕他追到,就拼命跑拼命跑,结果就摔跤了。其实,那同学根本还没有追过来呢。”

    “阿俊,那你那为什么要跑那么快,是很怕你同学吗?他很厉害?”陈小鹤知道阿俊爱跑,却一直没问过他为什么要跑的事。

    “也不是最厉害的,不过无论是谁,我都会使劲跑开的。”阿俊一板一眼地回答。

    “为什么要跑呀?有什么问题你们不可以当场解决嘛?”陈小鹤又继续问道。

    “我不敢停下来解决,我怕他们会打我。”阿俊委屈巴巴地说。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宽以待人

    “不会吧,阿俊?你开学初的时候,我记得欺负起女同学时可是很勇猛呀,我一次次地说你都不知道悔改,怎么碰到厉害的你就怂了吗?”陈小鹤看着阿俊吃瘪很是少见,一脸地不可置信。

    “我现在早就不欺负女同学了,现在我谁也不敢欺负,还要怕别人来搞我。”阿俊摆出一副受气包的样子。

    “那怎么还时不时被王老师投诉哪?”陈小鹤不知道阿俊到底是说实话,还是在狡辩。不过,总是不由自主地就不太相信阿俊说的话。

    “王老师也分不清楚是我追别人,还是别人追我呀,她只要看到我们很多人乱跑乱叫,就以为我也在捣乱了,其实好多时候都是别人要欺负我的,我只是天天东躲西藏的,怕他们追到我。”阿俊越说越委屈,眼泪都要滴下来了。

    陈小鹤真没想到阿俊会那么害怕班里的同学。

    “那你以前怎么不告诉我呢!”陈小鹤追问着。

    “我告诉过你的,你都说别管别人了,先做好你自己吧!你都不相信我。”阿俊一副很受伤的样子。

    陈小鹤知道阿俊的话多,有时候犯点小错还喜欢给自己找理由,但看着眼下阿俊的样子,她也不太敢确定自己的判断了。

    一直以为阿俊的调皮捣乱是喜欢欺负别人,喜欢追逐打闹,难道真的是反而是他胆小和害怕,也被别人欺负吗?怎么和想象中的阿俊差距那么大哪。

    陈小鹤一脑门黑线,要不是这次阿俊骨折,还真不知道他在学校的日子这么水深火热哪,当然前提就是,如果阿俊都说得是真的的话。

    陈小鹤依稀记得以前阿俊也说过有男生老欺负他,但那些声音都被别人投诉阿俊的声音所盖过,陈小鹤并没有在意,反倒要怪阿俊不好好反省自己的问题,还要给别人告状,这种时候陈小鹤还会更严厉地批评他。

    看来这种处理方式对阿俊在校的行为产生了很大影响。

    阿俊会觉得自己不能欺负别人,但是别人欺负自己了也没有人来帮忙,长此以往,就形成了错误的处理冲突的方式,那就是只会逃避冲突、害怕冲突了。

    想到这里,陈小鹤后悔不已,她摸了摸阿俊的头,“阿俊,是妈妈做得不够了,以前你跟妈妈反应别人要打你的问题,妈妈没有帮你,以后妈妈一定会帮你的,别人打你是不对的。咱们不惹事,但是也不能怕事,别人要是欺负你,让你难受了,你也要勇敢地表达,找老师帮助你,或者找妈妈帮助你,不要再只是逃跑了!”

    阿俊听了妈妈的话,立马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妈妈,真的吗?妈妈真得会帮我吗?”

    “是的,以后哪个孩子欺负你了,一定要告诉我。”陈小鹤紧紧地抱住了阿俊。

    中国人讲究“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在孩子身上尤其明显,我们可能不自觉的在处理孩子的冲突的时候,做出了错误的引导。

    比如,别人的孩子抢了你孩子的玩具了,妈妈总会说没事,给孩子拿着玩吧,然后转头就教育自己的孩子要谦让。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你的孩子也会觉得可以抢别的孩子的玩具,觉得是没事的。但当自己孩子真的去抢别的孩子玩具的时候呢,你又会教育自己家娃不能抢别人的东西,赶紧还给别人。

    再比如,别人的孩子撞了你家娃了,你只是牵着娃的小手哄一哄,带着他离开那个孩子,高速娃要大度、不计较,并没有帮助孩子去跟对方沟通;而自己的娃撞了别人的娃哪,又要逼着自家的娃像别人道歉,说撞人是不对的,以后千万不要随便撞人等等。

    这种“严以律己,宽以待人”的做法,对于孩子实际上是巨大的伤害,孩子会在这种引导之下,变得越来越自卑,觉得自己不如别的孩子重要,也不敢跟别的孩子起一点冲突,只会一味忍让了。

    陈小鹤惊觉自己正让阿俊从调皮朝自我矮化的方向转化,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不是和自己父母的行为方式如出一辙嘛?

    幸好,自己已经充分意识到了问题,陈小鹤决定,以后一定要好好地听阿俊的声音,帮助阿俊解决问题,再也不要以家长的姿态一味批评了。

    正确的方式,应该是用同样的标准来对待自己的孩子和别人的孩子,不宽容别人的孩子,也不严苛自己的孩子,只有这样,孩子才能感受到规则与公正,才能明辨是非对错,不被恶势力吓倒,也不去主动作恶。

    陈小鹤没想到,孩子的一场住院会自己看清这么多,她也不顾苏发的揶揄了,就跟苏发说了一下阿俊的苦恼。

    苏发先是给陈小鹤道歉了,然后就说起自己不太会用双标来要求自己家和别人家的孩子的,偶尔遇上阿俊与冲突,还算是客观公正的。

    听到这里,陈小鹤一阵庆幸,幸好家里不全是自己这样的。

    中午过后,苏发就去火车站接到了陈建强。

    陈建强又是背了不少东西,陈小鹤也是奇怪,怎么才一天时间,爸爸就能准备出那么多东西带来。

    来了之后,陈建强就直奔阿俊的床头,把阿俊的胳膊看了又看。

    “你们怎么能让孩子伤成这样,阿俊还疼不疼了?”

    “不疼了,姥爷,啊,不对,还有点疼。”阿俊看到温柔的姥爷立马撒起了娇。

    “你姥娘骨折刚好得差不多了,你又这样,下次可不能乱跑了。”姥爷心疼地说道。

    阿俊使劲点了点头,不再调皮的阿俊真是看上去乖了好多好多。

    陈小鹤一见爸爸,却也发现真的如妈妈所说,陈建强瘦了一圈。

    “爸,你怎么这么瘦了?”陈小鹤心疼地说。

    “没什么,就是最近吃得有点少。”陈建强笑呵呵地说道。

    “家里都好吧?小鹿怎样?”陈小鹤又问道。

    “他还是在送快递,好像几天才能回一次家,就是也没听说过他拿钱回家。”陈建强讪讪地说。

第一百一十九章 隐瞒

    “干了有三四个月了吧?”陈小鹤记得年前陈小鹿就开始跑快递车了。

    “嗯,是啊。”

    陈小鹤知道自己老爸不爱八卦,每次自己问点什么事情,他总是三言两语就打发了,没有一句废话,不像俞美,总能拉拉杂杂、事无巨细地跟陈小鹤分享家事。

    有陈建强来帮忙,家里的人手也立马充裕起来。

    剩下的几天,苏发回去上班,陈小鹤和陈建强一起轮流照顾着阿俊和阿福两个人,没几天阿俊也就出院了,在家休息了一个周末,陈小鹤就千叮万嘱地让阿俊去上学了,不过是先上半天,下午就回来由陈小鹤给他补课。

    眼下功课正紧,落下一周的课就要花好长时间去赶,陈小鹤虽然怕阿俊去了学校再调皮,也还是狠狠心就把阿俊送回去了。

    幸好王老师也很关心阿俊,特意交代阿俊下课了哪都不能去,就乖乖在自己座位上玩,连值日生的工作也不用做了,中午吃饭的时候,王老师还会特意给阿俊留一块大骨头啃,让陈小鹤甚是感动。

    陈小鹤把阿俊送去学校之后,上午也有了些空闲时间,就想起俞美说的要带陈建强去检查身体的事情。

    这次陈建强来了之后,吃起饭来确实很挑剔,以前是少油少盐,现在是基本上荤肉都不想吃了,陈小鹤看着总是不太好。

    陈建强开始还抗拒着不想去医院,在陈小鹤的再三坚持也答应去看看。

    陈小鹤就抱着阿福和陈建强一起去了离家不远的一家三甲医院,先做了腹部彩超、血象检查,之后三个人就去医院的小花园里玩耍,阿福只要有地方玩,也蛮乖的,姥爷来了几天也跟姥爷很亲近了,一直姥爷姥爷地叫着。

    过了大半个小时,陈小鹤一个人去找医生看结果。

    “这个报告是你爸爸吧,看上去问题很严重啊,他应该病了很长时间了吧?”那医生年纪不大,看上去却是和蔼可亲。

    “是嘛,医生,我爸一直没说他病啊,他刚来上海,之前一直在外地住着呢,他就是腿脚不太好。”陈小鹤一阵错愕,陈建强还有什么病吗?一直都好好的啊。

    “肝脏目测问题很严重,看来你们子女平常也不太关心父母呀!我先给他预约一个增强ct和mri,这个要约到1周以后了。到时候你让病人直接来做检查,然后去肝胆外科看病。”医生一脸同情。

    “医生,具体是什么病啊?”陈小鹤虽然大致猜到了,但还是不敢确信。

    “我只能说,大概率可能是肝癌。”医生颇为冷静地说道。

    陈小鹤一听到这个字眼,不啻于晴天霹雳,差点整个人都站立不稳了。

    “真的吗?医生?你说的是真的?”陈小鹤苦苦问着,实在不相信爸爸会得上这样的病。

    “你后面检查再确诊一下吧。”医生也没有做出百分百的判断,但陈小鹤已经不报希望。

    “那他怎么一直没说自己不舒服什么的呢?”陈小鹤沮丧得都要哭出来了。

    “肝脏是身体最任劳任怨的器官,如果不做检查的话,确实很难发现它的问题,一经发现就是晚期了,我们也很抱歉。”医生也很好心,尽力安抚陈小鹤的情绪。

    陈小鹤脚步虚浮地走出了门诊室,她该怎么跟爸爸讲他的病哪,家里的弟弟还要啃老,爸爸要是病了,他可要怎么办?

    走到花园里,就看到陈建强正蹲在那里跟阿福看一群蚂蚁合力搬一只刚死掉不久的蜜蜂。

    那蜜蜂的肚子圆鼓鼓的,但却一点生机也没有了,任凭一群蚂蚁把它拖着朝台阶的另一侧而去。

    陈小鹤眼下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她不知道要怎么跟自己爸爸讲,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沉,两片嘴像被胶水粘住一样难以启齿。

    “爸,医生给你约了一周后的几个检查,到时候咱再来检查一次。”陈小鹤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别的。

    “这么麻烦,要不咱就别做了吧,我回家再去检查。”陈建强又推三阻四起来。

    “那怎么行,年纪大了一定要定期体检的,咱听医生的话。”

    陈小鹤强忍着心底的情绪,尽量轻描淡写地说道。

    然后,三个人一行就回家了。

    回到家里,忙忙碌碌地吃午饭、哄阿福午睡,之后才有点时间。

    陈小鹤走出去一看,自己老爸正坐在客厅里看着窗外愣神呢。

    “爸,想啥呢?想我妈哪?给她打个电话吧。”陈小鹤尽量保持着轻松的语气。

    “小鹤,爸的身体爸其实也清楚,你不用担心我受不了。我一直没给你们讲,怕你们挂心。”陈建强骨节粗大的两手交叉紧紧握在一起,整个人在沙发上也坐得笔直。

    “爸,你知道自己身体不好?”陈小鹤盯着陈建强看着。

    “嗯,是呀,快三年了吧,那会陈小鹿还没结婚,我去医院检查就查出来患上乙肝了,我怕大家跟着操心,就谁也没说,一直自己去医院里悄悄拿药吃药。”陈建强也不看陈小鹤,一个人低着头说道。

    “爸!你怎么能这样呢!这多大的事,你怎么能瞒得过我们这么多人!你怎么这么狠心呀!”陈小鹤的眼泪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也都怪我们,一个个都光顾着过自己的小日子了,没人回去看你,回去了也是吃顿饭闹哄哄的一场就走了,怎么都不知道你病了呢。”

    “我知道你们都忙,麻烦你们干什么,再说这吃药也挺管用的,你看这一直不是还不错嘛。”陈建强反倒宽慰起陈小鹤来了。

    “爸,你说,别人生病了,那都是家属一起瞒着病人,怕病人想不开心情差什么的,你可倒好,你自己病了,你让全家都不知道,你也太狠心了!”陈小鹤的眼泪刷刷地往下掉。

    “你别那样,小鹤,你老爸我很坚强的,我和你妈说,你说你妈也不识字,也不能代我去取药,我和你说,你这在外面,本来就拉扯着两个孩子,忙得四脚朝天,我和小鹿说,他自己还顾不了自己呢,真没那个必要,我自己就顾得挺好的。”

第一百二十章 存在感

    “爸,你怎么能这么讲哪,你这也是有三个孩子,不对,是四个孩子的人了,你不对我们谁都不讲,那不是和孤寡老人差不多了!我这就给他们打电话去。”陈小鹤急得都想砸墙了。

    “别打了,打了让你妈和你弟你妹都跟着难受,别打了,还是缓一缓,我回去再跟他们讲。”陈建强拼命拦下陈小鹤要打电话的手。

    “不行,我必须得讲,凭什么他们不能难受,你就是一辈子怕麻烦别人,可人哪有不麻烦别人的?再说这都是自己的子女,你太体谅他们,他们不一定就能体谅你,反倒最后还要怨你狠心呢!”陈小鹤看着爸爸那一副清高的样子就来气,硬把陈建强那双阻挡自己的粗糙大手甩开。

    怎么会有这么一种人,他们在帮助别人的时候,几乎要把一颗心掏出来了,可是等他们需要帮助的时候,就恨不得全世界都没有一个人知道,就那么静悄悄地不惊动任何人,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最低,低到尘埃里还不够。

    “别说了,别说了,等下次检查了再说吧!”陈建强愈发着急,几乎要跟陈小鹤打起来。

    陈小鹤长叹一声,她也不想让陈建强太难过,只好放弃了当面打电话的决定。

    “好吧,爸那就等下周检查了再说。”

    没想到,陈小鹤没忘家里打电话,家里的电话倒是打过来了。

    是俞美的电话。

    俞美跟陈小鹤关心了一通阿俊的伤势,嘱咐阿俊要及时锻炼,别长时间弯着胳膊,最后都伸不开了。

    俞美自己就是开始不敢锻炼,两条腿像木头一样。

    直到去了陈小鹿那里,她怕楼里楼外的邻居们见了笑话,反倒是下了狠心练了,现在基本上走路是看不出来伤了,不过阴天下雨的还是能感觉到底和那好腿是不一样的了。

    接着,俞美就说让陈建强听电话,陈小鹤听着电话里就说起来陈小鹿又要钱的事情了。

    “陈小鹿最近接连跟别人撞了两次车,虽然都不是大事,但都是他的问题,送去修理花的钱都是他出,还耽误了上班,这工资七扣八扣地都没几个了。这不又到了交房贷的时候了,让我打电话来来和你要钱呢。”俞美说道。

    陈建强听了脸上也没什么变化,他对陈小鹿的任何表现都不会感到意外了,实在这儿子已经给了他太多意外。

    “他自己怎么不打电话?要钱都不想张嘴了?”

    “你也别说他了,他是真累,我也看出来了,跟以前可是不一样了,但是要改好,也不是一时半会的,我们该帮的还是得帮帮呀。”

    “你就惯着他吧!”

    “他这次真不一样了,咱们再帮他交一个月的。”

    陈建强最后还是答应了,说是把钱找机会给陈小鹿打到卡上去。

    陈小鹤在旁边冷眼瞧着也是生气,照这个样子,陈小鹿永远都有难的时候,永远没有宽松下来的一天,不是这事就是那事,不会放松啃老的。

    陈小鹤等爸妈讲完了电话,她又把电话抓过来,跟妈妈继续讲道,“妈,你也得狠心点了,都快三十的人了,也该吃点苦了,你也别看他出车辛苦啊啥的,谁不辛苦啊,没有谁那钱是好赚的,你就是从小太心疼我们了,你老这样陈小鹿什么时候能立起来啊。”

    “行啊,我心大着点,不管他的事了,眼睛一闭就光看孩子得了。”

    “周微微什么时候生?”

    “大概还有一个月吧,你爸看好了病,就赶紧让他回来,这老二一生下来,就得他过来跟我一起看孩子了。”

    陈小鹤听了这话,又想起陈建强的病。陈建强说不定自顾都不暇,怎么能帮忙看孩子。

    “豆豆还听话吗?”

    “最近长本事了,一天到晚要人架着走路呢。”俞美笑呵呵地说。

    “你可别,孩子自己就能学会走路,别再架着他走了,自己累不说,孩子也走的不稳当。”陈小鹤赶紧制止。

    陈小鹤想起阿俊小时候,那时候陈小鹤让阿俊一岁出头就回了老家,然后俞美就先是天天架着阿俊在膝盖上学跳,然后就是架着他学走路,恨不得几天就把这路走稳当了。

    一走到广场上,就是一圈一圈地架着孩子来回走,几圈下来,俞美的腰都要断了。

    结果,等到阿俊学会走路,重新回到上海的时候,俞美把他送过来第三天,早上就躺在床上突然腰一动也不能动弹了。

    陈小鹤赶紧和苏发一起带着俞美去医院,结果遇上早高峰,那时候家里也没有车,出租车和120都叫不到。医院就在2公里外却怎么也到不了,陈小鹤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陈小鹤从小区门卫那里找来一把椅子让俞美坐,俞美突然又感到胸闷气短、心跳加速,整个人都要死过去了一般,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后来终于去了医院看过了,医生说是腰椎间盘突出急性发作,解决方法一是做手术,但是后遗症也很严重,有可能后面整个腰都没了力气;另一个就是躺在床上静养了。

    最后,大家权衡下来还是让俞美保守治疗,把床上的席梦思撤了,把家里的陈建强叫来上海,伺候着俞美在硬板床上硬是足足躺了两周才算恢复。

    从那以后,陈小鹤就怕了俞美的腰,再也不敢让俞美大包大揽地看孩子,因为自己老妈那性格,就是太事无巨细,把个孩子看得跟宝贝疙瘩差不多,自己却累到虚脱。

    所以一听俞美又要架着豆豆走路,陈小鹤急了,“妈,你可千万别再架着走了,你都忘了以前看阿俊时候的事了?孩子不用架着走,你就让他在地上爬,把家里危险的东西收起来,然后让他自己扶着走,慢慢就什么都会了,千万别拔苗助长,累坏了种地的,把苗还都养废了。”

    陈小鹤跟教小朋友一样事无巨细地谆谆教导,她现在觉得父母真得像那长不大的孩子了,好像一下失去了生存能力,这也要管着那也要教着才行似的。

    电话那头俞美赶紧点头称是,又问起陈建强去看病的事情。

    陈小鹤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想到爸爸不让自己说的事,只好简单说了几句,表示医生下周还要再做个检查,到时候有了结果再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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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5871/ 第一时间欣赏不能承受的生命之爱最新章节! 作者:林花歇所写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爱》为转载作品,不能承受的生命之爱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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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承受的生命之爱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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