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冬日梅花限定
谢小白负责承办梅花宴吃食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消息很快就像插了翅膀的鸟儿一般飞出尚食局的宫墙。
“你听说了吗?这次梅花宴的吃食,由司膳司新上任的典膳潇白负责。这潇白典膳啊,可倒大霉咯!”
“司膳司什么时候冒出来了一个叫潇白的倒霉蛋?”
“今晨刚认命的。今日掖庭狱前不是打死了十几个宫人么?这潇白典膳本也是这里面的一个,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得了袁太后的青睐,不但免于死罪,还顶了原来出了岔子的典膳的位。”
“司膳司也忒不厚道了,她刚上位没几个时辰呢,便让她负责这般大事,不是摆明了把人往火坑里推吗?”
“此言差矣。既然这潇白典膳面对死劫都能化险为夷,说明有点手段。咱们看来的苦差,于她而言说不准是机遇呢?”
“也不知是机遇还是催命符。”
而众人议论的主角谢小白,正代表着司膳司,在尚食局与司酝司的倒霉代表碰了个面。
司酝司派出来的典酝苦着一张脸,看起来都快哭出来了。
她细声细语地道:“潇白典膳,本次梅花宴乃是茗宴,我们司酝司会在梅花宴上给各位贵人上蒙顶黄芽,蒙顶黄芽味纯甘鲜,典膳配道简单些的茶点即可,切莫喧宾夺主。”
时下崇尚清正风雅之气,茶点贵精不贵多。
且此次梅花宴极具社交功能,他们准备的茶水点心不能把夫人们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走,又要恰到好处地让她们感到宫里面的用心。
茗宴茗宴,茶水为主,茶食为辅,司膳司所做的点心必须配着茶水来。
谢小白需考虑到点心如何融合茶的风味,给人带来恰当的味觉体验。
“典酝,你看我们用蜜饯配茶如何?”谢小白指了指窗外覆雪的红梅,“把白梅肉和梅花放在雪水里泡上一宿,让梅花的寒香浸透梅肉,再拿出来用蜂蜜腌渍,雪香花香果肉香,皆一口尝之。”
现下京都的贵妇人都喜欢凹不食人间烟火小仙女的人设,人后怎么样她不清楚,但像茗宴这种人前,她们最爱穿上广袖曳地长裙,喝点花露、吃点花瓣,仿佛下一刻就羽化登仙去了。
果不其然,深受这种风气洗脑的典酝忍不住赞道:“品尝时令之味髓,颇为风雅。”
“那就决定是你了,蜜渍梅花!”谢小白敲定下茶点。
若论风(zhuang)雅(bi),她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
两人敲定完梅花宴章程,便要各回各司,为梅花宴做准备了。
临走时,典酝扯了扯谢小白的衣袖,心里面惦记着她俩同是天涯沦落人,提点了谢小白一句。
“茗宴在下午,若是太后兴起,许会拖到用膳时分,届时夫人们需吃些东西垫饥。你记得要多做一道主食,以备不时之需。”
谢小白:“多谢提点,若是姐姐不说,我可想不了那么周全。”
“不必客气,你我共事一场,但愿都能平安渡过这个难关。”典酝矜持地笑了笑。
……
两人敲定好的章程通过层层上传,传到袁太后手中过目。
谢小白在等待袁太后审批的这段时间里,远在冷宫的十五公主也开始有了动作。
她也不谄媚讨好袁太后,只是跑出去卖了一波惨,刷了一下存在感。
十五公主做到这份上,袁太后也不见得真让一公主饿死了,便吩咐掖庭那边重新安排人给十五公主送一日三餐。
同时,袁太后并没有直接恢复十五公主作为长公主的待遇,铁了心要磨一磨十五公主的性子,等着十五公主再次忍不住去求她。
可惜,十五公主没下一步动作了。
袁太后左等右等没等到一个十岁小姑娘低头,谢小白这边却总算等到了袁太后的回批。
距离梅花宴开办只剩下三日了。
谢小白得了袁太后首肯,把一双罪恶之手伸向尚食局后头种着的白梅树。
白梅树被谢小白给薅秃了,乍一眼望去,分外凄凉。
“你弄来这么多白梅干什么?”妙芙瞅着谢小白一篮筐的梅花,瞪大了眼睛,“你可别告诉我说,梅花宴上,你要给那些贵人们吃梅花啊!”
“知我者,妙芙也。”谢小白摇头晃脑地走进后厨。
现在她手下也有了几个粗使宫女,她指挥小宫女过来接手梅花瓣,“这些梅花和剥好的梅肉一起泡在雪水里。”
谢小白又拿了个木盆出来,把身下的白梅花瓣倒进木盆。
轻飘飘的梅花花瓣纷纷扬扬地飘洒,就像是一片片雪花落入盆底。
她勺了几瓢清水,倒进木盆,又往飘着花瓣的水里撒上檀香末。
“你不是要做蜜渍梅花么?别欺负我会的菜谱少,你这不是做蜜渍梅花的方法!”妙芙伸长了脖子来看,“到底要做什么新菜?”
“梅花汤饼。”
谢小白瞅了一眼正对着一堆梅花咽口水的妙芙道,“别看了,这道菜一会儿做出来了,要给太后娘娘尝呢!这是梅花宴那一日后厨备着的主食,给各位夫人垫饥用的。”
她指了指灶上炖着的白米粥,“喏,咱们吃的在那儿呢。”
“你堂堂正七品典膳,就吃个白粥!?”
谢小白掀开煮粥的砂锅盖子,把多余的洗干净的梅花瓣撒在里面,一本正经地道:“好了,现在就不是白粥,是梅粥了。冬日梅花限定之一,太后娘娘同款梅花香,你值得品尝。”
妙芙:“……”说到底不就是白粥里面撒几片梅花瓣么?
几人用了午膳,谢小白把刚才泡过梅花和檀香末的水滤出来和面做馄饨皮。
她又掏出特地去尚工局司珍司批量定制的梅花磨具,指导手下把梅花磨具按在馄饨皮上。
一按一压之间,一朵朵由白面做成的白梅便成型了,花瓣之上还布着精细的纹路,栩栩如生,乍一看可以假乱真。
谢小白把这些白梅面片下锅煮熟,捞出来放到清鸡汤里。
这道梅花汤饼便做成了。
清澈透亮的鸡汤里飘着一片片梅花面片,梅花的冷香透出面片,仿佛厨子真将枝上的白梅入了菜。
第181章 皇宫爆款茶食
袁太后手里端着一盅还冒着热气的面片汤。
澄澈的清鸡汤里飘着一朵朵“白梅”,面上缀以几粒枸杞,成了万雪从中一点红,鲜艳的红更衬托得梅花洁白似玉。
袁太后勺起一勺子“白梅花”,对着烫嘴的白瓷勺轻轻吹气,饶有兴致地道:“你这是给哀家煮了一碗梅花鸡汤?”
她将白瓷勺送入口中,鸡汤的鲜美和梅花的清香在口中炸开。她咀嚼了几下,半点梅花的苦涩味都没有吃到,反而品尝到了淀粉的津甜。
袁太后回过神来,挑起细眉,惊讶之色溢于言表:“这口感……不是梅花!?可哀家明明闻到了梅香?”
谢小白在下首低着头,恭敬地道:“是梅花汤饼。奴婢用泡了梅花和檀香末的水和面,做出来的面片自然就沾上了些许梅花清新怡人的香味。”
“若是太后娘娘觉着这道菜尚可,到了梅花宴那一日,奴婢想在司膳司备上梅花汤饼。典酝曾提点奴婢,若茗宴上有夫人腹中饥饿,便可尝一尝宫里头的手艺。”
“你这丫头,倒有几分小聪明。”袁太后屈起染着丹蔻的手,在谢小白的鼻子上刮了一下,笑着瞥了一眼随侍的王公公,“赏。”
谢小白总不能说这是她从后世的书上看到的。
当时她看书那会儿,还在心里面默默腓腹:古人在吃食一道上,有时候实在是很浪费。
就拿这道菜来说,她用梅花泡清水,最后弃花留清水不提,她用文火慢炖一只鸡,最后竟然弃鸡,纯喝汤。
她都觉得对不起那只长得那么肥美的鸡。
一道看似简单的菜背后,不知道是用掉了多少食材,耗费掉了多少人力,才当得起“风雅”二字。
王公公递给谢小白一个分量不轻的荷包。
“谢太后娘娘赏赐。”谢小白依旧是那幅宠辱不惊的样子。
……
到了梅花宴那一日,典酝去宴上给贵客们煎茶去了。
这煎茶带着表演性质,夫人们一边聊天,一边还能欣赏典酝行云流水的煎茶手法,看着温婉似水的美人,闻着回味悠长的茶香,足够惬意舒适。
谢小白和她的司膳司小伙伴,则全程去不了茗宴现场。
她们要保证茶食能在各位贵人捧上热茶的同一时间,摆到茶桌上。
所幸,谢小白这次选的茶食不是糕点这类需要现做的,她只需要把早就浸在蜂蜜里的梅花拿出来,完成摆盘工作即可。
这次她选用桃木盘来拜访茶食。每一个巴掌大的桃木盘上,都摆着五朵白梅和一粒白梅肉,白梅外头包裹着晶莹剔透的明黄色蜂蜜,蜂蜜流到木盘上,就像是白梅的花蕊中央流出了蜜来。
谢小白算着时辰把蜜渍梅花放到托盘上,目送送膳的宫女徐徐离开尚食局。
妙芙在谢小白面前晃了晃手,“别看了,人都走光了。我原先还当你这神仙对承办梅花宴月匈有成竹呢,原来你同咱们一样,也在担心啊。”
“我已做完我该做的,接下来结果如何,就听天由命了。”谢小白这时候都不忘凹沉稳宫女人设。
妙芙问:“你真不想知道前头都发生了些什么吗?”
“不想。”
“既然典膳不想,那就算了。本来奴婢还准备差人去问问送膳的宫女,前头情况怎么样了。”妙芙道。
原身潇白性格内向,平日里谨言慎行,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自扫门前雪,不怎么同外人打交道,朋友挺少。
妙芙却同潇白不一样,她心直口快,喜欢热闹,为人义气,各宫都有相熟的人,打听消息起来方便得很。
“等等!”谢小白叫住了妙芙,“你找个人去问问前面的情况,我看看一会儿要不要下面片。”
妙芙抬头看了看天,太阳还在正中央挂着,距离晚膳时间还早着呢。
她会心一笑,也不点破,“是,奴婢这就帮典膳问去。”
妙芙出了司膳司,约莫两刻钟之后,才兴冲冲地跑回来。
她激动地握住谢小白的手,“潇白,夫人们对你的蜜渍梅花赞不绝口,只怕过了今日,京城各家的茗宴上,都会备上这一道茶点了!”
“我什么时候问这个了。”谢小白唇角忍不住上扬,“太后娘娘这场茗宴,有要开到晚上的迹象吗?”
“哎呀,我后头正要说这事呢!”妙芙抓着谢小白又蹦又跳,“今日的茗宴应当是开不到晚上的,不过众夫人一致称赞茶点,太后娘娘便请夫人们再留一留,尝尝你做的梅花汤饼。”
“你连这都打听到了?”谢小白忍不住惊叹:能把消息打探得这么详细,这妙芙简直就是个人形八卦机啊!
妙芙挥了挥手,“我哪有这么大能耐啊!我去的路上碰见王公公了,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依照王公公的脚程,这会儿,估计他也要到咱们司膳司了。”
妙芙刚把话说完,王公公便领着一群太监进了司膳司。
有掖庭宫前的那件事在前,司膳司的宫人见到王公公便发怵。
王公公在一群鹌鹑中间一下子就找到了挺直脊背的谢小白,笑得和朵菊花似的,“潇白典膳,太后娘娘要留诸位夫人吃一顿梅花汤饼,你记得在晚膳前做好。”
谢小白应下。
她送走王公公,赶紧张罗着手下开始为晚膳做准备。
晚膳上,她不仅仅送上了汤饼,还按照各位夫人的口味,为他们送上了三道小菜,自然又得了众夫人的好感。
梅花宴后,袁太后有没有圆满达成她的社交目的,谢小白不知道。
但谢小白知道,梅花宴上的两道冬日限定算是彻底在京城火了。
勋贵世家的私房菜谱里纷纷添上了这两道菜。
京城里上点档次的酒楼客栈也纷纷打着“皇宫爆款”、“太后最爱”之类的旗号推出了山寨版蜜渍梅花和梅花汤饼。
就连谢小白,也突然在一夕之间变成了司膳司点单率最高的女官,靠着这两道菜赚足了外快。
这一日,袁太后召见谢小白。
“过几日,陛下要为凉王接风洗尘。这场接风宴,哀家便交给你去办了。”袁太后躺在美人榻上,斜斜瞥了一眼谢小白,“你若能将此事办好,哀家便升你为司膳。”
王公公塞给谢小白了一个小荷包。
荷包的分量很轻,不像是银子。
“太后娘娘,这是……”谢小白觉得自己捧了一个烫手山芋,接住也不是,扔掉也不是。
王公公笑道,“潇白典膳,您想哪里去了,这里面不过是按照凉王的喜好调制的暖锅调料,您把这些调料放在凉王的锅子里,凉王定然会满意。”
第182章 苏式暖锅
是夜。
积雪覆盖住金黄色的琉璃瓦,屋檐上挂着晶莹剔透的冰溜子。
谢小白回了现在独居的房间,拴好门,熄灭烛火,裹在厚被子里,解开太后娘娘给她的荷包。
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雪色,看清楚荷包里面装着一个小瓷瓶,瓷瓶里头放着一种无味的粉末。
“食材鉴定。”谢小白眸中划过一道数据流,半透明的光屏在她的面前打开。
【断肠草】毒性极强,麻痹脊髓运动神经元,具备镇痛、抗肿等药用效果。
谢小白盖上瓷瓶的盖子,把铜瓶重新放进荷包里。
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手指捏紧荷包,瓷瓶硌得她生疼。
……
凉王从封地赶来京城的当天,新帝为其设下接风宴。
这凉王祖上是开国功臣,交了兵权换了爵位,是本朝唯一一位异姓王。
人家的封号听起来很凉,如今在朝中的实力可不容小觑,早就在几位皇子争夺皇位、朝野大乱的时候,拉了一群大臣支持他,还在封地暗搓搓养起了私兵。
所以,今天就是两方势力的第一次过招,也极有可能就是最后一次过招。
凉王如今的实力,真硬碰硬起来,足够送一首凉凉给新帝。
不过袁太后他们占据主场优势,在谢小白这个快穿任务者和十五公主这个重生者的蝴蝶翅膀扇动下,谁胜谁负,还尤未可知。
谢小白低着头在司膳司忙活着。
他们今天要做据说是凉王最喜欢吃的暖锅。
“别偷懒啊,都洗得仔细一点,谁要是让我发现她没把菜洗干净,那她今晚的晚饭就没了。”妙芙盯着几个粗使宫女说着话,颇有一点宫女小头头的感觉了。
谢小白听了,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做手头的事情。
她在铜勺里倒上鸡蛋液,手微微一晃,蛋液听话地在勺子里转上一圈,在勺子底部铺上薄薄一层,迅速凝结成金黄色的蛋皮。
她用筷子夹了一小块肉酱放到蛋皮中央,又趁着蛋皮没有完全凝固,把蛋皮对折,用筷子轻轻在蛋皮边缘戳几下,让蛋皮黏合,包成像个金元宝似的蛋饺。
妙芙见谢小白兴致不怎么高,放下正在给油豆腐塞肉的筷子,用手臂拱了拱谢小白的肩膀。
“潇白,你在担心今日的接风宴?”
谢小白无声点了点头,揭开一旁的猪肚鸡汤,热气模糊了她的五官,鸡肉和猪肚混杂着一股枸杞、山参的药香钻入她的鼻尖。
“别太担心,你只是个司膳司的典膳,就算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顶着呢。”
毫不知情的妙芙心想:袁太后虽对潇白有几分另眼相看,但他们这群人毕竟不是袁太后的心腹,新帝真要倒台了,按照潇白目前同袁太后的关系,也至多是被尚食局冷待,受不到什么性命交关的牵连。
最坏的结果,无外乎不就是她们重新做回粗使宫女,受人冷眼嘲讽嘛!
这些时日她也看出来了,依潇白的能力,无论谁成了掌权者,只要她想,都能靠着一技之长得到重用。
谢小白没说话,只是拿起干净的勺子,勺起一勺猪肚鸡汤,尝了尝味道。
肉类的鲜美和药草独特的香味在她的舌尖融汇成别具一格的风味,不需要加多少盐,这个原汁原味的汤就足够好喝。
“潇白,你真的不用太担心这些。”
妙芙还想再劝,谢小白指着妙芙还没塞完的肉,厉声道:“少说话多做事,绝不要出现纰漏。若是今日咱们做的暖锅出了什么岔子,谁也保不了你们性命!”
妙芙瘪了瘪嘴,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其他粗使宫女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嗦了一眼,觉着气氛凝重,也纷纷专注手上的工作。
谢小白在桌面上摆好一个个圆形铜锅,每一个铜锅中央有一根挖空的烟道用来通风。
铜锅底层,先摆上白菜和萝卜。白菜选的都是叶大帮小的甜白菜,切碎铺在底层,萝卜片则切成薄片,也整齐码在底部。
在蔬菜上面,则按照各位主子的口味摆上荤菜。
凉王的这个暖锅上,谢小白放上做好的蛋饺、油豆腐塞肉、熏鱼、牛肉片、鲜虾和猪排骨。
品种繁多的食材绕着铜锅中间的圆柱,满满当当地摆上一圈,颜色丰富,水路空齐全。
谢小白又勺起一大勺猪肚鸡汤,从食材的顶部淋下去,在铜锅底部点燃木炭,盖上锅盖,静待它煮熟。
袅袅炊烟升腾而起,锅盖也掩盖不住肉香。
送膳的宫女掐准了时间,在锅子差不多快熟的时候,就端着暖锅离开了尚食局。
等他们走到贵人面前,揭开暖锅的锅盖,贵人们便刚刚好能够拿起筷子就品尝美味。
谢小白坐到凳子上,一口气依旧吊着没舒出去。
没过多久,一位送膳的宫女单独回了尚食局,把手里的托盘奉到谢小白的面前。
谢小白揭开锅盖,发现这一份正是她为凉王准备的那一份暖锅。
她皱起眉,问:“怎么回事?”
宫女身子发着抖,颤着声道:“奴婢还未出尚食局,便碰见了崔尚食,崔尚食让奴婢跟典膳说,您的暖锅里没有按照凉王的喜好来调味,凉王定然会不虞。所以崔尚食将典膳做的这道菜撤了回来。”
怎么又忽然不知从什么地方蹦出来了个崔尚食?
妙芙被崔尚食这一套操作惊呆了,“可……可若是其他贵人都上了暖锅,独今日招待的主宾暖锅迟迟未上,凉王也会不虞啊?
“就算我们重新做一份,崔尚食让其他贵人的暖锅先等一等再上,可暖锅里的菜等不起啊,再多煮一会儿,口感便不是最佳状态了!”
宫女:“典膳放心,崔尚食已为凉王准备好了符合凉王口味的暖锅,已经送去了,定然不会耽搁贵人们用膳。”
谢小白早就知道,像今日这场鸿门宴,袁太后不会把鸡蛋都放在她这个篮子里。
她不过是袁太后诛杀凉王计划里可有可无的一环,本身就没指望靠着她这道菜能毒杀凉王这个千年的老狐狸。
这个螺丝钉坏了,不听话,换另一个好的螺丝钉上去,机器照样能正常运转。
可她没想到,原来和各宫关系都不亲厚的崔尚食,竟然是袁太后埋在尚食局的暗棋,替换她的“好螺丝钉”。
第183章 这个暖锅有问题
谢小白惴惴不安地在原地打着转。
她做好了最坏的设想,无论凉王和新帝谁胜谁负,一旦司膳司意欲毒杀凉王的事情被揭露,她作为凉王接风宴膳食的总负责人,难逃其咎。
若是凉王赢了,自然不会放过袁太后的“党羽”。
若是袁家这边赢了,自然也不会再留下不听话的她,只怕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会把毒杀凉王的过错全部推到她一个人的身上。一条宫婢的命换一位王爷的命,听起来就非常划算。
至于真正在菜里面动手脚的崔尚宫,完全可以把自己从这件事里面摘得一干二净。
“吱嘎——”司膳司的殿门开了,一名穿着靛色宫装的女人提着一盏琉璃宫灯,出现在殿门口。
外头不知从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雪。
风雪随着殿门的打开,灌入司膳司,所有宫人冻得忍不住哆嗦。
这名立在殿门口的女子,正是谢小白方才一直念着的崔尚食。
“潇白,太后娘娘传你去她跟前侍候。”崔尚食眉眼间带着温和的笑意,仿佛真心为司膳司出了一位得太后亲眼的宫婢而高兴。
但就连坐在一旁打酱油的妙芙都知道,这个时候去袁太后与凉王的交锋之地,那就是跑过去夹在他们中间做炮灰的。
谢小白心里mmp,面上恭敬地应下,抬起步准备走到崔尚食的边上。
妙芙拉住谢小白的衣角,圆滚滚的杏眼里满是对她的担忧。
谢小白和她对视了一眼:她能怎么办呢?当初为了我自保,趟了这趟浑水,她也很无奈啊。
“潇白,你动作快些,莫让袁太后久等了。”崔尚食不急不缓地说道。
她的语调轻轻柔柔的,非常温和友善,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谢小白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崔尚食的边上,正准备点个灯提在手里,却听崔尚食道了一声:“走吧。”
崔尚食转过身,提着宫灯走在前头,示意谢小白跟上。
谢小白问:“尚食也要与我同去?”
她问完觉得自己问了个很傻的问题。
“瞧奴婢都紧张糊涂了,尚食有在御前试毒的职责,崔尚食自然是要与奴婢同去的。”她转而催促道,“宴会早已开始,尚食不必顾及奴婢,快快前往宴会现场,陛下与娘娘那边若是见尚食不在,定然会对尚食心生不满。”
“不急。”走在前头的人笑了笑,脚下的步子依旧不急不缓,没有丝毫变化。
“送膳的宫人们手里拿着暖锅,走不快,等我们走到那儿,我刚刚好为陛下试膳。”她回头淡淡瞥了一眼谢小白,眸中蕴含着善意的微笑,“早就听闻潇白典膳有一手好厨艺,实在是后生可畏,本尚食今日便想领教一下典膳能让太后娘娘另眼相看的厨艺水平。”
若是换一个人来讲这段话,只怕早就念得好似一个打翻了一车醋的柠檬精,让谢小白回忆起上一个世界的暗黑料理多醋不加糖柠檬汁的特殊风味了。
不过道行高深的崔尚食却能说得让人如沐春风,觉得她是打从心底里想夸你。
这等演技,放在这个古代皇宫里当个宫女,实在是屈才啊!她要是生在21世纪,还有那些小花大花什么事,分分钟成为华语大满贯影后!
谢小白跟着崔尚食走了一段路,果然看见了送膳的宫女们正在以极缓慢的速度向前移动着。
崔尚食和谢小白跟在这群宫女身后走到大殿门口,时间刚刚好。
“尚食,您有没有觉着,殿门外的侍卫个个都眼生得很?”谢小白凑到崔尚食的耳边,轻声耳语道。
崔尚食摆出职业微笑,提起自己的裙摆,步入大殿,向谢小白展示了她的嘴唇不动也能发出声音绝技:“你才来过几次?觉得眼生也是正常的。”
谢小白觉得她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凉王要是能把地头蛇的兵力全部换成自己的,那他就是最强王者啊!
谢小白目不斜视地跟着崔尚食进了殿,注意力其实全在最强王者凉王的暖锅上。
不仅仅是谢小白,在场的所有知情人,注意力都在凉王的暖锅上。
他们为了不让凉王发现异样,正竭力克制着自己的目光不往暖锅上扫。
由于众人优异的表情管理,在凉王看来,就是新进来的两位宫婢似乎对他的暖锅很感兴趣,还要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他揭开了盖子,热气氤氲,猪肚鸡汤底“咕咚咕咚”冒着泡泡,暖锅里满满当当装着自己喜爱的食材。
凉王满意地捋了捋胡须,嘴角翘起,“陛下有心了,竟还记得本王的喜好。”
新帝年少,听着他的自称,脸上的笑一僵。
袁太后赶紧出言活络气氛,道:“凉王尝尝,这暖锅与如今风靡京城的梅花汤饼、蜜渍梅花,出自同一人之手。”
“哦?本王早就听闻京城蜜渍梅花与梅花汤饼颇受文人雅士的追捧,今日既然遇到研制这两道菜的本尊亲自出手制作暖锅,本王可要好好尝尝。”凉王拿起筷子,作势便要去夹蛋饺。
袁太后挂着笑,看着凉王的筷子夹向蛋饺。
她一想到这个狂妄自大目无尊卑的混账,马上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连笑容也真心实意了不少。
就在筷子即将碰触到蛋饺的时候,凉王的手肘碰倒了酒杯,酒杯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碎成碎片。
无数身穿禁卫军甲胄士兵便将的士兵冲进大殿,治住了殿内的宫仆以及皇座上的两人。
“来人啊!护驾——”
“凉王造反了!”
任凭袁太后和皇帝怎么喊,都不见禁卫军前来护驾。
“别嚎了,禁卫军中不听话的已被本王肃清,如今禁卫军中全是本王的人,他们如何会来救你们?”凉王给了士兵头领一个眼神,那头领便将剑架到了皇帝的脖子上。
凉王再次拿起筷子,夹起蛋饺,慢悠悠地道,“陛下,写禅位诏书吧。”
谢小白眼睛一亮,终于找到了抢救自己的机会!
她正要开口提醒凉王,却见身侧有人比她更快,直接挣脱了侍卫地束缚,捏住了筷子中间夹着的蛋饺。
崔尚食声嘶力竭地道:“不能吃!暖锅有问题!”
谢小白:她竟然在舔金主爸爸这条道路上,遇到了对手???
第184章 掖庭长期饭票
凉王放下筷子,把视线投到崔尚食的身上。
崔尚食一脸痛心疾首,“王爷,袁太后命尚食局在您的暖锅里下毒……奴婢知王爷是个英雄,不忍下毒,奈何潇白典膳得了袁太后的命令,背着奴婢还是在暖锅里下了毒啊!”
一顶大锅直接扣在了谢小白的头上。
“幸好奴婢方才及时发现,您的暖锅,已被潇白典膳动了手脚!”崔尚食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谢小白忙跪下,“奴婢未曾下毒,请王爷明鉴。”
她从怀里掏出荷包,双手举到头顶,“这是太后给奴婢的药粉,奴婢分毫未动。”
凉王盯着谢小白看,眸光晦暗不明。
就在这时候,太监端着笔墨进了殿。
凉王被打了岔,收回视线,随手拿起御笔,递给皇帝。
他道:“请陛下禅位给二皇子。”
“你说谁?那个在山里面修行的和尚!?”皇帝梗着脖子,气得脖子通红,青筋凸起,“从他出家的那一日起,他同我们皇族,已无任何关系!如何能继位?”
凉王把笔塞到皇帝的手里,“这有何难?本王已派人去接二皇子,二皇子不日便回还俗,继承大统。”
架在皇帝脖子上的剑紧了紧,剑刃在皇帝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朕写……朕写……”皇帝捏住笔,开始写退位诏书。
凉王见皇帝乖乖听话,接过谢小白手中的荷包,三两下拆了荷包外头的绳子,从绳子里拿出了药瓶,扔掉变成了一片破布的荷包。
他走回自己的座位,把瓷瓶里的药粉全部抖到暖锅里,随便指了一个宫人,道:“你,去服侍袁太后用膳。”
“放肆,你们竟然帮着反贼来对付哀家!”袁太后怒斥端着暖锅向她靠近的宫人,周身的气势震慑得宫人不敢靠近。
皇帝写诏书的笔顿了顿,一滴墨滴到了诏书上。
他没有出言求情,只是看了一眼被强行灌毒汤的袁太后,继续低头写诏书。
诏书一共也没几个字,皇帝写完正准备去拿玉玺,凉王等不及了,一把夺过圣旨。
“写个禅位诏书都磨磨唧唧的。”凉王把玉玺往诏书上一丢,留下一个红印子,便提着诏书往外走。
……
由于凉王并没有说交代要怎么处置谢小白等人,她们便一齐被带去了掖庭。
同去的还有新鲜出炉的太上皇。
这位太上皇同前一位废帝不同,他自个儿识时务,写了个退位诏书,所以在掖庭的待遇也比上一位好一些。
他只是被圈禁在掖庭一处偏僻的宫殿里,好好表现,还是有机会在新帝登基的时候,换个更自在的圈禁环境的。
与他一同被困在宫殿里的,还有谢小白等太上皇的“旧部”。同样是上一届大明宫风光无限的人,如今与太上皇同领掖庭长期饭票,不分高低贵贱。
掖庭的扫洒随意瞥了一眼穿着明黄色龙袍的太上皇,眼神透露出“哦,又换了个人做皇帝”的了然之后,便继续低头扫地。
大明宫又换了一个主人,宫人们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日常工作,丝毫不见改天换日之后的慌乱。
这一届宫人,经过多次皇位更迭的历练,绝对是大雍朝最处变不惊的一届。
谢小白瞅着掖庭的宫殿,内心调侃着:
前几日她来这掖庭,掖庭令还嫌弃她犯的事儿太小,没有掖庭的入住资格。
这回她凭借袁太后对她的赏识,成功入住掖庭,并获得长期饭票一张、后宫最佳影后邻居一位。
崔尚食进了掖庭之后每天挂着一张梦想幻灭的脸,成了一条咸鱼躺在台阶上晒太阳。
要是再给她配上一壶枸杞,那可就妥妥的老年人形象。
有些人明明还年轻,却提前进入了退休养老的生活。
这一日天阴着,崔尚食没出来晒太阳,谢小白在墙根发现了几株芋艿。
她当机立断,把芋艿从土里挖了出来,准备给自己做土芝丹改善伙食。
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托掖庭的宫人给她从司膳司带了点酒糟和边角料糠皮。
谢小白正用沾了水的氵显纸包裹芋头,一旁的杂草堆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两只人手从杂草堆里伸了出来,吓得谢小白把手里面的芋头都条件反射地朝人手扔去。
芋头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一个“物体”
“呸,什么玩意儿?”那杂草堆里发出谢小白熟悉的女童音,只见那两只手扯掉杂草,露出十五公主的脑袋来。
她的半个身子都卡在了狗洞里。
“您怎么来了?还……”谢小白看了一眼狗洞道,“不走寻常路。”
“呸!”十五公主吐掉自己嘴巴里的杂草叶子,“你快来拉我一把!”
谢小白把十五公主拉了出来,十五公主捡起刚刚砸中她的“罪魁祸首”芋头,眼睛都瞪圆了。
“你竟然拿皇兄的水纹纸包……”十五公主拆开纸包,“这是什么玩意儿?”
谢小白从十五公主手里拿过芋头,重新包好,倒上热好的酒糟,“这是芋头,我在做土芝丹,你吃么?”
“你知道水纹纸有多贵重吗!”十五公主的心在滴血。
“现在我知道了。这纸是太上皇自个儿不要的,说是见了心烦。我就特别善解人意地把这些纸用了,就当为太上皇分忧解难了。”
谢小白如法炮制,处理好了所有芋头,生了火,用糠皮炙烤芋头。
十五公主席地而坐,好奇地问谢小白,“你被困在掖庭,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我担心就能放我出去吗?”谢小白掏出煮好的土芝丹,烫得搓手手,“俗话说得好,不想做好快穿任务的厨子不是一个好宫女。”
十五公主:“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没啥。”谢小白撕开烤得已经看不出原来样子的水纹纸,把里面的芋头递给十五公主,“喏,这可是用据说重金难买的水纹纸烤出来的土芝丹,你尝尝有没有特殊的味道?”
十五公主捧着土芝丹,小心翼翼的吃了一口入口即化的芋头,“没有特殊的味道啊……”
谢小白也剥了一个出来,咬了一口香糯的芋头,陶醉地道:“嗯~我尝出来了,是银子的味道~”
十五公主:“……”
第185章 女帝成长计划
“所以您过来是做什么?”谢小白吃完一个芋头,意犹未尽地舌忝了舌忝嘴巴,把手伸向最后一个土芝丹。
十五公主的手也伸向了土芝丹。
两人的动作一滞,眼睛黏在最后一个土芝丹上,虚假地谦让了一下。
“那我就不客气了。”十五公主拿走土芝丹,揭开水纹纸,露出芋头,咬了一口。
她一边吃一边说道,“我来,是想问问潇白典膳,怎么才能让一个人觉得你蠢钝乖巧好控制?”
谢小白瞥了一眼十五公主,“长公主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
“若是长公主想听真话,还请您一会儿听了别动气。”
十五公主挥了挥手,“不动气,不动气,无论你说什么,本公主都恕你无罪。”
谢小白对着十五公主行了个大礼,躬着身子道:“长公主本就生得天真乖巧,无须演戏。”
“咳咳……”十五公主猛拍自己的月匈。
她噎住了。
如果她的语言理解能力没有问题的话,潇白典膳是在说她天生蠢笨喽?
谢小白去给十五公主端了一杯茶来,趁着长公主喝茶的功夫,为她顺背。
她挑着能讲的讲,“长公主自幼长在冷宫,至今尚未开蒙,且从未踏出过冷宫,性子纯善,自然在很多人眼中,便显得像一张白纸一样干净。”
简而概括之,就是十五公主既没文化,又没心计,好骗得很。
如果从重生者这个角度来看,十五公主都重生这么久了,明明一心想补偿心爱之人,却毛都没做。
别的重生者重生之后定然开启他啪啪啪虐渣打脸的一生,而十五公主却待在冷宫差点连饱饭都吃不上。
简直是她见过的主角光环最弱的重生者。
这也不能怪十五公主不求上进,实在是摄政王本就不想培养个明君出来,用山珍海味和华服美人这些糖衣炮弹把十五公主养着,从不为她请正儿八经的先生,搞得她连大雍的常用字都认不全。
想要一个人有思想深度,首先她得要有点知识水平支撑吧?
就十五公主这点花花肠子,治国之道什么都不懂,朝廷格局也完全搞不明白,当初心思全放在儿女情长上了,就算她重生了,别说翻出摄政王的手掌心,想翻出掖庭的墙头都有点困难。
翻不了掖庭墙头只能钻狗洞进来的十五公主,恶狠狠地吃着土芝丹泄愤。
她咽下最后一口芋头,对谢小白说大实话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她摸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打了个饱嗝,“你说得有道理,现在的我,只需要做好自己。”
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在冷宫的公主,想要改变亡国的局面,至少要等到她成为皇帝之后,再从长计议。
十五公主吃饱喝足,又得了答案,自然便钻进狗洞准备回宫。
她忽然回过神:她岂不是还是什么都不需要去做?她只是按照上辈子的轨迹,小心翼翼地走着,分毫不敢偏离轨迹。
可如果把上辈子的一切重新再过一遍,那她重生的意义在什么地方?
“长公主,且慢。”谢小白叫住了她。
长公主撅起腚,左右扭动着,重新从狗洞里钻了出来,凌乱的头发上插着几根杂草。
“还有什么事?”
谢小白委婉提醒道:“长公主再过几年便要婚配,无论您在宫里头如何落魄,到了外面去毕竟是一国公主,定然会嫁于人为嫡妻,主持中馈。
“公主将来就算不像其他贵女一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识字看账本的功夫却必须是要有的。奴婢建议公主早日寻个师傅为您开蒙。”
长公主的眼睛一亮。
对啊,她早些怎么没想到,她重生的意义在于多出那么多的时间去学东西啊!
她这个在山里面念经念到脑子瓦特了的二皇兄,比之其他几位皇兄,他在位时间算是比较长的了,足足有一年多时间呢,她可以在这个时间段里多读一些书。
“你说得有道理,我改日去观文殿借点书看,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
十五公主上辈子登基之后,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凉王实在看不下去,请了师傅给她开蒙,所以十五公主还是能看一些简单的读物的,至于那些文辞华丽的奏章对她来说则是一封封天书,完全看不懂。
在上辈子,有臣子写奏章骂她,文人自然连骂人都是引经据典,指桑骂槐,十分委婉。她当时刚启蒙,看不懂骂她的奏章,只觉得对方的字好看,还拿着骂她的奏章,临摹过。
后来有内侍发现了这桩事,便在背后嘲笑她,被她给听见了。
重生到做女帝前一年,学好帝王之术,她再也不用担心先皇被她的无知气得棺材板都盖不住啦!
十五公主欢欢喜喜地走了。
没几日,她又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潇白,我怎么就这么蠢笨呢?为什么书上每一个字我都认识,可他们组合到了一起,我便看不明白了?”她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眼眶通红,眼角的晶亮欲坠未坠。
谢小白装作很吃惊的样子,道:“长公主能够在短短几日内,完成启蒙,已然是天赋过人。万事不可操之过急,循序渐进方能打稳基础。”
十五公主心情更失落了。
她学东西慢,她现在这点水平,两辈子加起来,学了六年。
当然,这里面的六年,只有最初的半年她是好好念书的,后来摄政王见她字也识得差不多了,便将太傅打发走,告诉她再也不用读书了。
她这样,以后真的能拯救大雍吗?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冷宫公主,五年的女帝生涯,她依旧什么都不会。
十五公主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谢小白表演完知道一位十岁女童几日之内认识千字的“正常反应”之后,说出自己真正想说的话来:
“长公主不必妄自菲薄,您正在看的这一本治国策内容较为深奥,加之您是第一次看这类书,会觉得有些难以理解是正常的。等您这方面的书看得多了,熟能生巧,自然能提升速度。”
十五公主坐在台阶上,手肘撑在腿上,双手托着腮,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内心的悲伤逆流成河。
“不如……我们来玩个成长游戏,让长公主您每完成一个小阶段目标,都能开心开心?”
谢小白掏出自制的笔记本,笔记本上有字有画,字被框在一个个方框框里,有些页上还配了涂鸦。
她把笔记本递到十五公主面前,一本正经地说道:“《后宫成长计划》,数百种结局等待您的解锁,看您能做到女帝,还是被贬为宫女。”
第186章 不按套路出牌
十五公主听到“女帝”这个词眼神躲闪了一下,“你当我还是个五岁娃娃呐,用这种扮家家酒的手段,哄我开心。”
谢小白从怀里又掏出了一支御笔,对着它哈了哈气,熟稔地举起笔,在小册子上继续写写画画。
“等等,你这只笔……”十五公主皱起眉,怀疑地看着谢小白,“也是为皇兄‘排忧解难’?”
“那是自然,像我们这么贴心的宫人,只要主子一个眼神,便能知晓主子近日对笔墨的厌恶之情。”
谢小白点了点头,竖起小册子,示意十五公主看过来。
“《后宫成长计划》融合养成、美食、宫斗等元素,完成每日任务与阶段任务,为您量身打造一条通往至尊之位的通天大道。”
“完成的任务越多,解锁的美食也越多。”谢小白指着簿册上的一个墨点道,“此处乃是长公主所处的掖庭,若长公主能获得摄政王的好感,离开掖庭,便能得到炸鸡豪华套餐这一阶段性大奖励。”
十五公主觉得这个扮家家酒颇为新奇,注意力彻底被谢小白这本簿册吸引了过去。
谢小白笑眯眯地翻动书页,向十五公主展示着《后宫成长计划》的全貌。
这十五公主两辈子加起来也不过才活了十六岁,自然就被谢小白这个以书本为载体,使用二十一世纪的手游概念搞出来的小游戏摄住了心神。
管它是哄五岁的奶娃娃,还是十五岁的俏姑娘,能让十五公主减压学习的方法,就是好方法。
十五公主果然一扫先前的失落,饶有兴致地看着这本簿册。
她今天的每日任务是理解自己手头正在阅读学习的治国策前十页,每日任务下面还有练两页字的额外任务。
十五公主本来正对着一大本难啃的书无从下手,有了这个养成计划为十五公主每天制定学习目标,她一下子就有了主心骨。
“怎么没有明日的?”十五公主翻到后一页,后一页一片空白。
谢小白收回蒲册,神神叨叨地道:“要到明日才能看见明日的任务。”
她也要结合十五公主学习的水平,及时调整她每天的课业嘛。
十五公主又道,“这上头写,完成今日任务,奖励桂花米酒一壶,你现在在掖庭,上哪给我兑现奖励去?”
她眯起了眼睛,“你不会是要赊账吧?”
谢小白拍月匈脯保证道,“长公主大可放心,我在尚食局埋了好几壶米酒,待您完成了今日的任务,我便告诉您我藏米酒的位置。”
……
开了春,十五公主把谢小白藏在尚食局的米酒全都挖了出来。
她虽然喝米酒喝腻味了,但对找米酒这一活动,却依旧十分热衷。
可惜,眼下也没“宝藏”给她找了。
谢小白正准备托妙芙做点果酱给十五公主当奖励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事。
太上皇最近缓过劲儿来,不再因宫变一事意志消沉,开始在掖庭苦中作乐,给自己找乐子。
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
掖庭这个鬼地方也没啥好玩的,太上皇从满园的春色上受到启发,把注意打到了女色上。
好巧不巧,谢小白的邻居、后宫最强戏精崔尚食便是一位颜色不错的宫女,被太上皇给瞧上了。
崔尚食才露出一点拒绝的意思,只能在这事上逞威风的太上皇便感觉自己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连一个小宫女都能忤逆他了。
暴跳如雷的太上皇叫来了掖庭令,要送崔尚食去受刑。
崔尚食这一去,便没有复返。
谢小白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翻篇了,谁曾想,她今日竟然吃尚食局送来的“外卖”的时候,吃出了一张纸条子。
“这尚食局送过来的外卖不行啊,我要给一星差评。”谢小白拿起纸条嘟囔着,“这年头吃个白馒头都能从馒头里面吃出来张纸条?你这馒头,难道当自己是幸运饼干了不成?”
她展开纸条,发现纸条上面还有字。
竟然是崔尚食约她今晚见面!
谢小白啧啧称叹,“我就说这祸害不会那么快就领便当的,她这是使了手段,从掖庭出去了?突然来找我做什么?”
谢小白怀着满腹疑问,趁着夜色,来到约定地点。
约定地点就是那堵有狗洞的墙,狗洞透音,方便说话。
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托着烛火,打了个哈欠,弯下腰对着狗洞说道:“崔尚食,您有什么话不能在白天递过来的条子上说清楚么?大冷天的,偏约在晚上,像要做什么亏心事似的。”
墙的另一头传来崔尚食的一声轻笑。
她不急不缓地问道:“潇白典膳,你想出去吗?”
“不想。”等十五公主登基了,想把她捞出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现在掖庭外面暗潮涌动,她出去反而领便当的风险大大增加,还不如在掖庭混日子。
“不想?”崔尚食的语调倏地拔高了不少,“太上皇沉迷女色,喜怒无常,你跟在太上皇身边,随时都有可能丧命!”
谢小白懒洋洋地道,“我就是个打扫书房的,平日里连太上皇的面儿都见不到。再说了,在这宫里头,在哪儿都容易丧命,掖庭反而清闲安全不少。”
崔尚食:“……”
这人不按常理出牌,让她怎么接话?
崔尚食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官复原职,现如今是尚食局的尚食,跟我出去,我提拔你做我的副手。待我年满出宫的岁数,这尚食之位,便交给你。”
每一个尚食局的宫人,都不能拒绝成为尚食的诱惑。
她的语调重新变得气定神闲,语气中的诚恳,似乎做不得假。
“让我做你的副手?那我岂不是……可以用食材研制各种菜品了?”
谢小白一喜:等她出去了,她就可以给十五公主发真正的美食奖励了。
“你研制菜品要消耗的食材,本尚食都可以给你报销。不过……”崔尚食话锋一转,“你做出来的菜品,都不能以你个人的名义呈上去。它们都是尚食局做出来的,是本尚食做出来的。”
谢小白毫不在意地应下,“行啊。”
不就是个人的工作成果要冠以团队以及领导的名字嘛。
这种事情,都是常规操作了。
崔尚食:???怎么这么快就同意了?这个潇白,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第187章 安能辨雄雌
春去夏来,大明宫草木葱茏,蝉声不止。
室内放着冰盆,也不能熄灭妙芙心里面的怒火。
“潇白,崔尚食欺人太甚!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她凭什么冒领你的功劳?”妙芙拉住谢小白的袖子,“走!我们去尚宫局,向尚宫禀明情况,让尚宫为你主持公道!”
谢小白站在原地不动。
她给妙芙递上一个冰碗,白皙的莲子莲藕拌上时令水果,指尖碰触间丝丝寒气驱散身上的热意。
“妙芙,你先吃个冰碗消消气。”
妙芙差点气得把冰碗给摔了,“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忍气吞声啊!你是尚食局的司膳,尚食做得这般过分,是咱们占理!”
“况且……”妙芙压低声音道,“崔尚食与尚宫素来不合,这件事尚宫于情于理都会站在我们这边。”
谢小白见妙芙没心思吃冰碗,就拿过来自己吃了。
她惬意地眯上眼睛,“我是尚食局司膳司的司膳,受尚食领导,能研制出来受主子们喜爱的膳食,自然是领导有方的尚食占了大功。我都没觉得委屈,你气什么?”
“我……我怎么就和你说不通了?”妙芙气得七窍生烟,“你活该被崔尚食拿捏!”
谢小白望着妙芙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唉,这妙芙还是太年轻,真不知道她这暴躁性子是怎么在宫里面活过三集的。”
她叼了一块西瓜,甜津津的西瓜汁在口中爆开,自问自答道:“哦,对了,前阵子皇帝换了一茬又一茬,人人自危,哪还有心思玩宫斗。”
……
到了傍晚,司膳司开始做晚膳的时候,妙芙不见踪影了。
谢小白问宫人她的去向,有宫人颤颤巍巍地告诉她,“妙芙被崔尚食送去掖庭暴室了,说是……说是与前阵子婉嫔的翡翠头面失窃有关……”
“婉嫔的翡翠头面?这怎么可能和妙芙有关系?”谢小白大步跨出司膳司的门槛,“张典膳,今日的晚膳就先交给你负责了,我有事,出去一趟。”
谢小白大步流星地走进尚食局。
崔尚食正在殿内整理自己的衣冠,温温柔柔地笑问,“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崔尚食,妙芙不懂事,今日若有什么冒犯您的地方,我代她向您道歉。”谢小白向崔尚食行了一个大礼,“还请您饶过她这一回。”
“妙芙?”崔尚食蹙着眉思考了一会儿,“哦,你是说今日抓住的那个偷了婉嫔翡翠头面的宫女啊。”
她两条好看的眉毛扭了起来,如水的眸子里盛满了无奈,“她行偷窃之事,一切只能按照宫规处置。司膳若想替同僚求个法外开恩,可求错人了。你不该来求我,该看婉嫔娘娘,答不答应放人。”
“崔尚食,你我都该明白,妙芙同婉嫔八竿子打不着,她绝没有偷婉嫔的翡翠头面。”
崔尚食友善地笑了笑,“这话,你留着同掖庭令去讲,更有用。”
她理了理头上的发钗,抬起步子,“陛下就要用膳了,本尚食还有御前试膳之责,便先失陪了。司膳也快回司膳司罢,休要因为个人情感,失了职啊。”
崔尚食轻飘飘的一句话下来,警告意味明显:
你要是不听话,我可以立马以失职罪治你。
谢小白笑了。
“崔尚食,你在摄政王面前污蔑我下毒,为的是保全自己,我姑且可以理解。”
崔尚食止住了步子。
“你把我做出来的膳食,全部说成是自己做的,去换那些名利,我也不在意。”
崔尚食关上了尚食局的殿门,殿内的光线暗了下来。
谢小白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内幽幽传来,“只是,您不该因妙芙直言不讳,便迁怒于她。”
她背靠在殿门上,温温柔柔地笑着,“你这是在——威胁我?”
“怎么会?”向来板着一张脸的“潇白”灿烂地笑着,“我感念崔尚食把我从掖庭捞出来还来不及,怎敢威胁自己的恩人?只是……崔尚食似乎不再想要我这枚为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棋子了。”
谢小白走到崔尚食的跟前,再次行礼,“崔尚食,你我在这宫里头守望相助不是很好么?何必互相伤害呢?”
崔尚食轻笑一声,“什么‘守望相助’,司膳,你还没有资格和本尚食谈这个词。本尚食便是不要了你这颗棋子,你又能奈我何?”
她用让人如沐春风的语气,说着不容置喙的话。
“那个宫女,我是不会放的。你若是再不回头,我是怎么把你弄出掖庭的,就能怎么把你弄回去。”
崔尚食打开殿门,晚风带着凉意,钻入谢小白的衣袍。
这个时候崔尚食还不知道谢小白抱住了未来女帝的大腿。
又过了些时日,太上皇在掖庭抑郁而终,皇帝与凉王的关系也越发紧张。
终于,双方人马在大明宫里再次打了起来。
皇帝错误地估计了凉王的势力,被凉王斩于殿前。
这下,司徒皇室这一代的所有皇子都死绝了。
摆在凉王面前的有两条路:要么,他自己来个黄袍加身;要么,他从宗室里面再选一个好控制的男丁,让他继承皇位。
若选前者,现在的他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应对举国上下的反对之声;若选后者,那些郡王世子们也都不是省油的灯,保不齐还会出现宫变,内耗他的兵力。
就在凉王陷入两难抉择的时候,十五公主从石头缝里……不对,是从掖庭深处蹦了出来。
凉王看着柔柔弱弱的十五公主,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
“传太子旨意,命司膳谢潇白前去紫宸殿伺候。”
谢小白瞥了一眼崔尚食,跟着传旨的太监往紫宸殿走去。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向太监打探着情况,“公公,不知这太子是哪位皇室宗亲啊?怎么忽然便点了奴婢去御前伺候呢?”
那公公笑得像一朵菊花,翘着兰花指说道:“消息还没有传开,不过谢女官也不是外人,咱家便实话同女官说了吧!
“陛下昨晚受了惊,至今还躺在床上未醒,太医说情况不容乐观。国不可一日无君,摄政王便立陛下的十五皇弟为皇储,现下在紫宸殿,随摄政王处理政务。”
那太监又感慨了一句:“太子同他的孪生皇妹自幼在冷宫长大,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啊!”
谢小白小声嘀咕道:“连孪生兄妹这么脑洞大开的想法都能想出来,凉王不愧是凉王,一手无中生有玩得出神入化。你们宫里人真会玩,我要回家种田。”
太监一门心思在前面为谢小白领路,什么都没听到。
到了紫宸殿,谢小白便见到了男装版十五公主。
十二岁不到的姑娘,穿着一身蟒袍,倒也辨不清性别。
她一见到谢小白,便把其他宫人都打发到了殿外,独留下谢小白一人。
“长公……太子殿下,您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谢小白惊讶地道,“奴婢还听说,您凭空冒出来了一个皇妹?”
十五公主坐到只有皇帝和监国才能坐的御座上,挥了挥手,道:“我都快一个头两个大了,我的皇兄们都死绝了,摄政王没办法,只好找我扮成男人上。”
她简直就是史上最好控制的皇帝,她的真实身份就是最好的把柄。
一旦她的真实身份曝光,估计单是谏臣们撞柱子的血,能把宣政殿的盘龙柱染红。全世界都会联合起来反对她为帝,哪还需要凉王亲自动手。
“那您突然冒出来的孪生妹妹又是怎么一回事?”
若是十五公主没有重生,那她现在也不知道凉王的用意,可惜她上辈子已经经历过了一次,自然明白凉王的真实想法。
十五公主撑着脑袋,嗡声道:“我是女人,不可能和妃嫔生下孩子。但公主可以和驸马生下孩子,待我诞下孩儿,公主与驸马便都可不必存在了。”
凉王贪心,后来为她找的驸马,是自己的庶子。至于为什么不是嫡子,凉王才舍不得让自己的嫡子出来做为生个小孩而存在的年抛型驸马。
十五公主神情黯然。
上辈子,她以为他和他的父亲是一伙的,对他百般疏离,从来没有过好脸色,反而去宠幸那些不怀好意的人。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她眼睛大概是瞎了吧。
算了,还是想想一些开心的事。
十五公主掏出那本被她揉皱的《后宫成长计划》,说道:“我找你来,是想寻点事情让自己高兴高兴。司膳,到了你兑现阶段性大奖的时候了。小厨房就在偏殿,你请便。”
炸鸡豪华套餐,听上去就让人口水直流。
谢小白道:“我要找个人做我的助手。”
“这种小事,你不必和我说。你要找谁,直接让太监去把她带来就行。”
“如果我要找的人——”谢小白抬起头看向十五公主,“在掖庭呢?”
“只要那人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错事,孤就命人把她放出来。”十五公主给谢小白吃了一粒定心丸。
谢小白:久违了,抱大腿的爽感。
第188章 炸鸡豪华套餐
谢小白吩咐宫人道:“你们去把妙芙从掖庭给我带来。”
宫人领命,正准备去掖庭救人。
“等一等。”她查看了一眼紫宸殿的食材又道,“这里的食材和器具不及司膳司齐全,你们一会儿把人带去司膳司,让妙芙和我一起去把我在司膳司用惯了的厨具搬过来。”
“谢女官,您要搬什么东西,吩咐我们就行……”一个脑袋不怎么灵光的宫人憨厚地道。
另一名宫人用手肘戳了戳她的手臂,打断了她的话,“你在说什么呢!谢女官的厨具那么金贵,岂是我们这些笨手笨脚的奴婢可以随意碰触的?自然只有谢女官和妙芙姐姐,才知道搬动厨具的注意事项。”
“谢女官,我们这就为您去请妙芙姐姐,绝对不耽误谢女官的正事!”她极有眼色地把人揪走了。
两人行至远处,揪着人离开的宫女压低声音道:“你动动你的脑子啊,紫宸殿小厨房什么厨具没有,谢女官用得着亲自去拿吗?”
“这不是司膳司都是她用惯的厨具嘛……”
“你怎么就是不开窍呢?谢女官的本意,根本不是去拿厨具,而是回司膳司,向尚食局的所有人展示如今陛下对她的看重。有道是,‘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不得不说,这宫人把谢小白的用意摸对了一半。
谢小白不是为了给全尚宫局看她如今有多风光,而是为了回去好好坑一把崔尚食。
她今日就要叫崔尚食知道,什么叫出来坑人,迟早要被别人坑回去。
谢小白走到司膳司的时候,宫人也把妙芙领了过来。
崔尚食领着不少宫女,站在司膳司殿前。
“谢女官,尚食局随时听候您的差遣。”她脸上挂着和气的笑,姿态闲雅地领着向谢小白行礼,礼数上挑不出一丁点错。
谢小白也露出了笑容,心照不宣地同崔尚食怀念起她们昔日塑料花的情谊。
“我就是来搬点东西,这些小事不劳尚食局如此兴师动众。”她抬头看了看天,“天色也不早了,尚食局还是赶快上工,别因为我们误了送膳的时辰。”
她转而吩咐妙芙道:“妙芙,这些厨具是我用惯了的,大小和轻重都正合我的手,你差人带走。
“还有,这些锅碗瓢盆,都是崔尚食从尚工局精心挑选出来的。崔尚食的眼光自然是顶好的,只有这些名贵的瓷器,才配得上陛下尊贵的身份。你们把它们通通打包,带去紫宸殿。”
妙芙应了一声,带着几名手脚麻利的内侍进了司膳司。
崔尚食看着她视为自己财产的上好瓷器被谢小白一一搬走,心里面肉痛不已,藏在袖管里的手使劲绞着帕子,面上依旧要保持微笑。
她为了维护自己的人设,甚至还用温温柔柔的声音建议道:“尚食局还有三个番邦进贡的玫瑰琉璃碗,用来做冰碗最为合适,谢女官不妨一并带走。”
谢小白管崔尚食是为了艹人设,还是真心想捐碗,既然崔尚食都诚心诚意地提建议了,她当然要大发慈悲地照单全收。
“那感情好,眼下我正用得到这琉璃碗。”她笑道。
崔尚食恨不得狠狠扇自己的嘴巴一巴掌:她为什么要多嘴一句,和潇白这个臭不要脸的假客气?这下,她连自己最后的三个琉璃碗都没保住!
崔尚食强忍着肉痛,又单独拉过妙芙,向对方深深鞠了一躬,“我先前没有查明事情的真相,就把你送进了掖庭,实在是我的过错。”
“这些日子,我昼夜难安,心里面总是过意不去。”她拍了拍月匈脯,展露笑颜,“所幸,妙芙妹妹如今从掖庭出来了,还跟在谢女官身边,日后同谢女官一道在御前伺候,我这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
她握住妙芙的手,“还请妙芙妹妹给我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日后,你若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只要我能做到,定然帮你。”
崔尚食作为一名资深的抱大腿专业户,她时刻保持着舌忝狗的优秀职业素养,哪怕心里面有千般不甘,也会对金主爸爸露出恰到好处的善意。
谢小白相信,只要她背后的皇帝陛下不倒台一日,崔尚食便会用让她舒服的姿势跪舌忝她一日。
除非,崔尚食有本事抱上一个比皇帝还粗壮的大腿:摄政王。
可惜,想拍摄政王马屁的人,可以绕大明宫三圈。等排到崔尚食的时候,只怕她都年满出宫了。
宫人们收拾完东西,谢小白就领着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尚食局。
听说,谢小白走后,崔尚食一连“失手”打碎了好几个瓷器。
谢小白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
回了紫宸殿,谢小白就挑了一只肥瘦适中的三黄鸡,把三黄鸡切块,安排妙芙用料酒、胡椒粉、盐和糖腌渍鸡肉。
妙芙一边捏着鸡肉,一边笑道:“崔尚食见到我们,脸都变绿了,特别是我们要把尚食局上好的碗筷搬到紫宸殿来,她那肉疼的小眼神,哈哈,看得我太解气了!”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过头,凑到谢小白耳边道,“谢女官,您先前总往冷宫跑,您是不是早就料到了当今陛下有朝一日会一飞冲天?”
“当初是我沉不住气,没听你的劝,早知道你会有今日,定然不会自作主张,什么都没准备好,就跑去尚宫局要为你讨个公道,结果去掖庭吃了那么多天的咸菜稀粥。”妙芙自顾自点了点头,手托着下巴作沉思状,手上的酱油沾到了她白皙的下巴尖。
“若是咱们刚才留在那儿做菜,咱们还能再多欣赏一会儿崔尚食谄媚讨好咱们的样子,舒坦!”
谢小白拿出干净的帕子擦掉妙芙下巴上的酱汁,用手指弹了弹妙芙的额头,“我看,你在掖庭待久了,把在司膳司学的东西全还给教你的师傅了!快甭想崔尚食如何如何了,想想你方才到底犯了什么错!”
妙芙冥思苦想了一阵儿,愣是没想出来。
谢小白推开木窗,窗外不知从何时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秋雨,初秋的凉意伴着潮湿的空气溜进小厨房。
谢小白给妙芙看清了外头的景象,便关上了木窗,道:“你说留在那儿把陛下点的菜做完再回来,我就问问你,我们要是在司膳司做好了炸鸡,等炸鸡送到紫宸殿,那吹了冷风受了潮的炸鸡会如何?”
妙芙不假思索地道:“会变软……”
“对啊,会变软!”妙芙猛地砸了一下自己的头,“我可真真是昏了头!潇白,幸好有你!”
妙芙用擦下巴的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准备握住谢小白的手。
她若是把变软了的油炸食品呈给陛下,辜负了陛下对她的信赖,那她这差事,也就不保了。
妙芙握了个空。
谢小白的双手按在到妙芙的肩上,“我们既然做了这司膳司宫女,定然要用心做好每一道膳食,绝对不能在做膳食的时候掺杂私人情绪。”
嘚瑟过了头,误了正事可就不好了。
妙芙听了这话,羞得红了脸。
她被崔尚食陷害进了掖庭,现在得以从掖庭出来,满脑子都是要让崔尚食好看,反倒忘了自己的职责。
妙芙不再言语,专心腌渍鸡肉。
妙芙边上的另外两个小宫女,一个负责搅拌淀粉糊,一个负责分离蛋清和蛋黄打蛋液。
谢小白见她的下手把菜都备好了,便开火热油。
她夹起一块鸡肉,往淀粉糊里一滚,再裹上一层蛋液,重新进淀粉糊滚上一圈,下锅油炸。
等鸡块炸至金黄变色,隔壁女帝都馋哭了的时候,谢小白捞起鸡块,沥干多余的油,摆拍淋上酱汁。
刚才她等几个宫女备菜的功夫,她百无聊赖,切了个土豆片练刀功。
她把在水里面浸泡掉淀粉口感的土豆片放进油锅里面炸。
一片片土豆片在油锅里面炸得酥脆,边缘泛起焦黄色,变成了她所熟悉的薯片模样。
谢小白把薯片盛出来,撒上胡椒粉,摆到炸鸡的边上,亲自捧着托盘送到紫宸殿的正殿。
十五公主早在紫宸殿小厨房飘出阵阵香味的时候,就忍不住口水直流了,眼下见谢小白送上金灿灿的炸鸡,眼睛都看直了。
“这个颜色倒和紫宸殿相得益彰。”十五公主夸了一句,便迫不及待地抓起一根鸡腿,放入口中。
“咔嚓——”
她的贝齿最先咬开炸鸡腿酥脆的油炸外皮,外皮下肥美的汁水流入她的口中。
紧接着,她咬开焦香的鸡皮,品尝到鲜嫩入味的鸡肉。
一口下去,酥皮、肉汁和嫩肉在她的口中混合到一起,绝佳的味觉享受让她吃了一块接着一块,嘴边都沾着酥皮的细屑。
事实证明,哪怕在古代,炸鸡在年轻人之中的杀伤力,依旧不容小觑。
十五公主吃得有些腻了,谢小白适时奉上一杯果茶。
酸甜的果茶带走了油炸食品的油腻,让她把纤纤玉手又伸向了一旁的薯片。
第189章 误会大了
十五公主从尚食局调了一位司膳去紫宸殿的消息,自然很快就被凉王知道了。
谢小白前脚刚捧着十五公主吃空的盘子走出紫宸殿,后脚就遇到一位内侍。
他低着头,用尖细的嗓音轻声说道:“谢女官,凉王在暖阁等您。”
那内侍挥了挥拂尘,“请——”
谢小白踏进暖阁,凉王放下书卷,侧目看了她一眼。
“我记得你。”凉王挑了挑眉,“你是那个做暖锅的宫女。你倒是好本事,袁太后倒了台,这么快就找到了新靠山。”
“奴婢运气好,恰好碰上了喜欢奴婢厨艺的贵人。”谢小白脸上挂起狗腿子的笑,“若要说这宫里头最尊贵的人,那谁也比不上王爷您啊!”
谢小白殷勤地为凉王倒茶,“奴婢是江南人士,最擅长做苏帮菜。不知王爷有没有兴趣……尝尝江南的小菜?”
“本王没兴趣。皇帝既然看重你,那你便好好在御前伺候皇帝,别再生出旁的心思。”凉王出言警告道,“还有,管好你的眼睛和嘴巴,不该看的别乱看,不该说的别乱说。”
“王爷放心,奴婢省得。”
凉王不再看谢小白那副谄媚的嘴脸,道:“下去吧。”
谢小白离开暖阁后,凉王翻动书页,接过一名宫女递来的清茗。
他问:“陈女官如何看日后与你在御前共事之人?”
那陈女官笑了笑,不屑道:“汲汲营营的小人罢了,许她一点蝇头小利,便可收买。”
她是凉王的亲信,从小受训,被冠以凉王的姓氏,对凉王府忠心耿耿,对这些像墙头草一样谁掌权便讨好谁的行径,极为看不起。
“真是如此吗?”凉王的手指捏着茶杯,浑浊的眸子里映照出一片片茶叶在茶杯内沉浮。
“本王与袁家交手那一日,袁太后命她在本王的暖锅里下毒,她却没有下。”他探究地问道,“你说,她为何不对本王下毒呢?”
陈女官也颇为不解,“这……”
“罢了。日后,你在御前,盯紧她。”
“遵命。”
凉王听着窗外秋叶簌簌落下的声音,呢喃道:“秋天了啊,皇帝也该‘病逝’了……不然,今年中秋节都过不好了……”
……
十五公主成为太子没几日,凉王便宣布皇帝病逝。
凉王并不想替先帝守孝,就按照常规操作,给先帝随便扣了顶天降责罚的大帽子,免去了繁琐的守孝期。
满朝文武没一个敢跳出来质疑凉王,他们心里面可能也正在为不用守孝而偷着乐呢。
在秋分这一日,十五公主被凉王扶上帝位,凉王给她取了一个尊号。
尊号为“顺德”。
谢小白成了顺德帝的御前女官。
除了凉王之外,只有她、顺德帝的替身和负责贴身伺候顺德帝的陈女官,知道顺德帝原是个女儿身。
就连伺候“十六公主”的婢女,也只当十六公主身子弱,吹不得风,见不得外人,需要长时间卧床。殊不知她们的十六公主,一般都是替身假扮的。
顺德帝登基之后,接触不到政务,小朝会无须出面,大朝会只消在御座上充当吉祥物。
由于她这回登基时文化水平比上辈子高太多,凉王直接跳过了给她请夫子启蒙的阶段,开启了糖衣炮弹精神污染模式。
精神污染第一弹,凉王知道顺德帝喜欢吃美食,就命尚食局把各种名贵的食材都往紫宸殿送。
顺德帝不能表现出任何有上进心有野心的模样,整日里在陈女官的监视下,表现得无所事事,只和谢小白窝在紫宸殿研究美食。
谢小白也发觉自己被监视了起来,只能静待时机,无法轻举妄动。
时间一晃就到了中秋前夕,精神污染第二弹来了。
因凉王免了守孝,今年皇宫开中秋螃蟹宴,广邀各路青年才俊,为陛下的孪生妹妹选婿。
众所周知,“广邀”这个词使用了夸张的写作手法。
说是各路青年才俊,其实都是凉王从自己宗族精心挑选出来的旁支子弟以及凉王府不受宠的庶子们。
顺德帝一想到即将要见到自己心爱的人,整个人都冒着粉红泡泡。
然后,她在背后灵陈女官用24k钛合金单身狗眼暗中观察的时候,变身莫得感情的戳粉红泡泡机器,亲手把自己冒出来的少女心“啪叽”一下戳破。
可怜的顺德帝只能在谢小白单独守夜的日子里,才能蒙着被子,发出痴痴的笑声。
当然,有时候顺德帝回想到自己当初对心爱之人做的混账事,也会蒙在被子里低泣。
谢小白在外间守夜,时常能听见里面的人笑着笑着就哭了,或者哭着哭着就笑了。
顺德帝还喜欢大半夜不点灯,站到她睡觉的软榻前,压低声音和她聊关于恋爱的各种话题。
“潇白,你看是这件月白色的衣裳衬我,还是这件藕粉色的襦裙好看?欸?中秋那一日,果然还是穿鹅黄色更应景一些吧?”
“潇白,你要记着,陈衔公子不吃蒜,你为他调螃蟹蘸料的时候,一定不能放蒜!等等,潇白,明日你教我做酱料吧?他的那份酱料,我亲手为她做!”
“潇白……”
对此,第二天顶着黑眼圈的谢小白心里面有一万只神兽奔腾而过。
这谁顶得住啊!
谢小白巴不得按下快进键,让顺德帝以三倍速完成相遇相识相知相爱的过程,原地结婚,立刻迈出爱情的坟墓,让她的耳朵能消停会儿。
谢小白就这样挨到了中秋。
“陛下,中秋宴就要开始了,您怎么还未进行梳妆?”谢小白没想到临宴会前,还闹出啦幺蛾子。
这会儿,顺德帝应该换上美美哒的女装坐在宴席上,而不是在御花园里闲逛啊!
顺德帝从桂花树上折下了一枝喷香的桂花,往自己头上比了比,“怎么样,这桂花是不是很衬我那件鹅黄色的衣裳?可惜我束了冠,现在戴不了这桂花。来,给你戴上,让我看看效果。”
说罢,顺德帝便小心翼翼地把桂花枝插‖进了谢小白的云鬓里,并为她理了理碎发。
顺德帝专注地注视着谢小白,思考着簪桂花配衣裳方案的可行性。
这幅画面碰巧落到了远处一位误入御花园的宾客眼中。
“陈衔,可让我好找!你走错了,宴席在那边!”他的同伴一路寻了过来,喘着粗气道。
陈衔收回目光,心想:早就听闻顺德帝宠信一位从尚食局提拔上来的御前女官。
今日一见,顺德帝含情脉脉地看着那御前女官,这二人的关系岂是主仆这么简单的?
陈衔脑补了一段宫廷虐恋,跟着同伴赴席。
第190章 中秋螃蟹宴
顺德帝与谢小白都没有注意到方才走过去的人影。
顺德帝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插上桂花枝的发型,点了点头,从谢小白的鬓间抽走花枝,“就是它了!走,回去换衣裳!”
她把桂花枝藏到自己的袖袋里,同谢小白欢欢喜喜地回了紫宸殿。
“陛下,您可算回来了。”陈女官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二人之间,“螃蟹宴已设好,就等您同长公主出席了。”
顺德帝捂着自己的头,“嘶……许是方才在御花园吹了冷风,朕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奴婢这就为陛下按‖摩。”陈女官心照不宣地扶着顺德帝来到内殿。
她不忘支开谢小白,“潇白,你去同长公主说,陛下身体抱恙,不能赴宴了。”
凉王的利益集团并不知道,谢小白知道顺德帝乃是女儿身。
谢小白应声退下。
……
谢小白赶到宴会现场,长公主自然还没到。
约莫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长公主才在婢女的搀扶下,坐到了上座。
一道珠帘隔在长公主与诸位郎君之间。
谢小白上前禀报道:“长公主,陛下今日在御花园吹了冷风,不能前来赴宴了。”
“知道了。”长公主的面容隐在珠帘之后,看不真切。
众人只听得她轻柔地道,“既然皇兄来不了了,那我们便开宴吧。”
崔尚食领着尚食局的宫人鱼贯而入,为宾客奉上酒菜。
清蒸大闸蟹壳红而味香,佐着澄澈的桂花酒,是独属于秋天的限定美食。
长公主的贴身宫婢朗声道:“公主体弱,不能饮酒,便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
长公主举起茶杯,“诸位公子,请自便。”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场公主的选夫宴。
他们自然也明白,这位长公主如今能有此等尊荣,都归功于她那当了凉王傀儡的皇兄,等哪一天这十六公主的皇兄不在了,她便会重新低到尘埃里去。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公主再怎么说也是皇亲国戚,便是不受宠的公主,那也是位享朝廷供养的公主啊!
他们在族里都是资质最平庸的那一批,空有一副英俊的皮囊,没有天赋才情,也没有政治嗅觉,干啥啥不行。
要是娶了公主,直接就站到了一辈子也到不了的顶点!以后就算是从顶点往下摔,那也比他们现在的处境要好太多。
公子们举起酒杯,与长公主的茶杯遥遥一碰。
这里面,举起茶杯的陈衍就显得特立独行起来。
“陈衍公子,若我没有看错,你方才饮的……不是酒吧?”有好事者点了出来。
凉王庶子陈衍,在他们这群庸才里,容貌气度显得有些拔尖,自然倒霉地被针对了。
坐在陈衍旁边的男人为他解围道:“许是宫婢疏忽了,你们瞧,陈公子桌上并未上酒。”
顺德帝向谢小白投去求救的目光。
谢小白上前一步,道:“公主早在筹备宴会前,便特意叮嘱尚食局注意各位公子的饮食禁忌,陈公子不能饮酒,尚食局便为他换了茶水。”
崔尚食也紧接着出列道:“正是如此。”
顺德帝在心里面松了一口气:幸好当时为了关照陈衍的时候,她们为了显得不是对他进行了特别照顾,顺便把其他人的饮食禁忌也照顾到了。
其他公子忙开始吹长公主的彩虹屁,但也还有情商不怎么高的铁憨憨揪着陈衍不放。
“陈衍,公主敬酒,岂有推辞的道理?你连酒都喝不得,还是不是男儿?”
公子们幸灾乐祸地看了看这个“自取淘汰”的铁憨憨,又看了看陷入尴尬境地的陈衍。
陈衍站起身,径直走向端着酒壶的宫女,他给自己斟满酒。
“这一杯,敬公主。”陈衍含笑将杯盏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又倒了一杯酒,道:“这一杯,敬诸位。”
又是一饮而尽。
顺德帝眼见着陈衍还要去倒第三杯酒,眼泪都要飙出来了,情急之下怒喝:“够了!”
她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冷静,不能让凉王的耳目看出异常。
顺德帝做了几个深呼吸,又恢复了柔弱的声音,“咳……既然陈公子不能饮酒,那便不必勉强。你的心意本宫已经领会到了,吃蟹吧。”
她介绍道:“近日江南献上来了一批贡蟹,肉肥味美,特邀诸位品尝。”
陈衍回到座位,没有动盘子里的螃蟹,只是盯着那螃蟹看,眸子里蒙上水雾,两颊浮起薄红。
他趁众人都在与螃蟹奋斗的时候,悄悄离了席,走到外面吹风。
一碗醒酒汤递到他的面前。
“喏,趁热喝,药效好。”
陈衍见到了鬓间簪着桂花的“长公主”。
他醉意朦胧间,心道:这谢女官在御前果然得宠,她和陛下的亲妹子竟然戴着同款桂花枝。
顺德帝亲眼看着陈衍把醒酒汤喝得一滴不剩,就把碗往他怀里一塞,自个儿先回去吃蟹了。
陈衍又在外头透了会儿气,感觉自己缓过劲儿,才回了席面上。
他一愣:自己桌面上还没吃的蟹被撤了。
“陈公子,您方才的蟹凉了,凉蟹不可食用,我们为您换了刚蒸好的新蟹。”
谢小白为陈衍端上一盘还冒着热气的蟹。
这蟹已剪掉蟹脚,掰开蟹壳,剔去蟹心、蟹肺和蟹胃,露出里头肥得流油的蟹黄和洁白似玉的蟹肉。
陈衍环顾四周:似乎别人桌面上的蟹,都没有宫女帮忙进行初步处理?
他剥出来一根蟹腿,蘸了蘸酱汁,放入口中。
嗯,这酱汁里没有放蒜?
他怎么有一种自己正在被特殊关照的错觉呢?
站在一旁的谢小白看穿了陈衍的心事,给崔尚食使了个眼神。
崔尚食有条不紊地向宫女下达命令。
宫女们撤去席面上放凉的螃蟹,又为看起来不怎么享受自己剥蟹的宾客们,提供剥蟹服务。
谢小白为身边的一位贵公子敲着蟹钳,心底默默吐槽:顺德帝和她心上人甜甜蜜蜜谈个恋爱,为毛剥蟹这种苦力活,竟然是她这个外人做的?
她看了一眼这位脸上敷了粉的贵公子:行,她为顺德帝心上人处理个螃蟹也就罢了。她为什么还要为了不让顺德帝的心上人起疑,附带干了尚食局的活儿,为其他人免费友情剥螃蟹?
“砰——”
一锤下去,蟹钳外壳裂开。谢小白剔出紧实的蟹肉,放到那公子的碗里。
第191章 咸鱼帝也要翻身
宴会结束之后,顺德帝穿上龙袍,在紫宸殿同凉王商定驸马的人选。
“皇帝想好了?就选陈衍了?”凉王向顺德帝确认。
“就他了。”顺德帝捧着脸,面上浮起红晕,“今日来的公子里面,就数他长得最俊。”
“那本王便先替犬子谢陛下为‘十六公主’定下这门亲事。”
凉王绞尽脑汁回忆自己那位叫“陈衍”的庶子。
可惜,对方的资质许是太过平庸,平庸到他这个做父亲的对他委实没什么印象。
他接过内侍递过来的御笔,在一早就写好的赐婚圣旨上添上男方的名字,盖上玉玺,让内侍去传旨。
凉王做完这一切,转身就准备走。
“王爷!”
顺德帝小跑到凉王身边,一双清透的眸子沁着笑意,局促地说道:“谢……谢谢您……”
凉王一愣,旋即抚着胡须,笑道:“只要你乖乖听话,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你。”
他像安抚宠物似地拍了拍顺德帝的手,转身离开了紫宸殿。
凉王心底嗤笑:这个小姑娘可比她的几位皇兄好掌控多了。她竟然还天真地以为这道赐婚圣旨是他大发慈悲为她日后安排的退路。
她一定以为,只要她及笄之后成婚生子,便可以安然做个置身事外的公主。
殊不知,他从一开始,就没准备留她性命。
既然她今日对他道了声谢,那他便做一回好人,等她诞下子嗣,把她的夫婿也一道送下去陪她。
呵,一个泯然众人的庸才,陪这个傻皇帝一起死了便死了。
……
到了谢小白值夜的日子,顺德帝又一次悄无声息地站到谢小白的窗前。
谢小白看见顺德帝,选择抢答:“您穿什么颜色都好看,您戴什么头饰都特别衬衣裳,您用什么颜色的口脂都显得气色好。”
顺德帝捂上脸,“哎呀,我今日不是来同你说这些的。”
“奴婢懂。”谢小白再次抢答,“奴婢会教您做‖爱心膳食的。”
顺德帝从袖子后头露出半张脸,“我平日里经常同你聊这些……”
她冥思苦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个形容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些东西么?”
“岂止是经常,您每次站在奴婢榻前,便三句话不离陈衍公子。”
顺德帝:“……”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一脸严肃地对谢小白道:“朕今日真的是同你来聊正事的!”
“朕与陈衍定下了婚约,待朕及笄之后,便会与陈衍完婚。凉王那个糟老头子坏滴很,等朕诞下子嗣,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朕只有四年的时间。”顺德帝握上谢小白的手,“潇白,你愿意帮朕吗?”
“奴婢自然……”
谢小白话还没说完,顺德帝便打断了她,“上了朕这艘随时都有可能沉的破船,可就再也下不了船了。要么死,要么赢,没有第三种选择。你先好好想一想,不急着告诉朕答案。”
顺德帝话虽这么说,但她的手紧紧握住谢小白,仿佛握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谢小白瞥了顺德帝一眼,调侃道:“陛下,你就没想过,我并不想蹚这趟浑水吗?”
所以,别笃定我会帮你而劝我别帮你啊喂!
顺德帝没有听出谢小白的调侃意味,失神地松开了她的手。
顺德帝对自己说,潇白已经帮了她许多了。潇白毕竟是个姑娘,年满二十五岁之后便可出宫,凭借她的手艺,必然不愁营生。她又何必帮自己这个无能的皇帝,让她深陷泥沼呢?
谢小白见顺德帝误会,忙反手握住了顺德帝的手。
“我愿意帮陛下。无论日后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我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亲眼看着陛下君临天下。届时,我便是陛下最得力的女官。”
顺德帝感动地哭了。
谢小白掏出帕子替顺德帝擦了擦眼泪,“所以,陛下需要我去做什么?”
她很好奇,咸鱼了这么久的顺德帝,到底想出了个什么自救计划。
顺德帝掏出笔墨,在薄宣上写了几个官员的名字。
“这些人都是朝中的中立派和保皇派,我们要把他们争取过来,同凉王势力抗衡。”
顺德帝绞尽脑汁,好不容易从上辈子的记忆角落里抠出来了点零星的人名。
这些人名都是她听来的,所以错别字多到惨不忍睹。
谢小白一看这些名字,心道:她接收了这个世界的剧情,直接开了上帝视角,手上中立派和保皇派官员的名单可比顺德帝想出来的齐全多了。
顺德帝这份名单不但不全、有错别字,里面好几个人还早就同凉王暗中勾结形成利益共同体了。
只是,她这边名单全也没用啊!
“陛下,我们身处后宫,接触不到外臣。”谢小白泼了一盆冷水。
“就算我们能接触到外臣,如何与他们在遍布凉王耳目的京城取得联系也是个问题。”谢小白又泼了一盆冷水。
“就算我们能与名单上的大人取得联系,我们也很难说服一向不站队的他们站到我们这边来。”谢小白又双叒泼了一盆冷水。
“那我就只能乖乖洗白脖子,等着凉王把我砍了?我就没有什么法子,能够免于一死吗?”
并不想放弃治疗的顺德帝:她如果连自己都抢救不回来,就更不可能抢救这个国家了。
“也不是没有办法。”
谢小白指着纸片上的一个名字,把自己先前想好的计划提前同顺德帝全盘托出:
“这位刑部尚书乃是张太傅家的嫡长子,为官清正,忠义仁善。其父张太傅是清流之首,虽告老还乡,但在朝中余威仍在,故而凉王轻易也不敢动他们。陛下若向他们求救,他们出于大义,也定然会来帮陛下。”
“只是……陛下若想做皇帝,便不能让他们知晓您是女儿身。”谢小白补充了一句。
“朕怎么才能联系上他们?”
“现在还不是时候。”谢小白敛下眸子,“等奴婢寻到了合适的时机,便会向外界递信。”
顺德帝把写了人名的宣纸揉成一团,往嘴里一塞。
谢小白目瞪口呆:“陛下,您这是……”
顺德帝耸了耸肩,“如你所见,销毁证据。”
用蜡烛烧的话,点灯会惊动旁人,纸灰会留下痕迹。
第192章 请开始你的表演
谢小白作为御前女官,一举一动都被死死盯着,她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出去通风报信。
这日子一晃,便到了冬至大朝会。
顺德帝好不容易寻了个由头,让凉王把陈衍带进宫来。
这是陈衍成为准驸马之后第一次进宫。
天空纷纷扬扬飘下鹅毛大雪,雪虐风饕,天寒地冻。
陈衍跟在凉王身后,目不斜视,规规矩矩地走在宫道上。
一行人行至含元殿,就在陈衍犹豫着自己跟进去合不合适的时候,凉王停住了脚步。
“皇帝今日身体不适,大朝会由本王代为举行。接下来,你不必跟着本王了。”凉王指了指不远处的宫殿,“皇帝想见见自己的未来妹婿,你去紫宸殿,同皇帝见一见。”
“是,父王。”
陈衍躬身送父亲进了含元殿,才转身准备往紫宸殿去。
他抬头看着大明宫的红墙绿瓦,一时间犯了难:方才凉王指的宫殿,是哪一座来着?
就在陈衍想寻个宫人问问的时候,宫道另一头走过来一位看起来很眼熟的女官。
她环顾四周,似乎是在寻人,脚下的步子却并没有慢下来。
她的视线不经意间在陈衍身上扫过,接着又落回陈衍身上,调转方向向他走来。
陈衍想了起来,眼前这位穿着体面的女官,正是她在御花园里头撞见的那一位。
谢小白扬起笑,“陈公子,陛下已在紫宸殿等候多时,请您随奴婢来。”
话落,谢小白身后的宫女便为陈衍送上披风和暖壶。
“这是长公主特意吩咐奴婢为您准备的。”
陈衍受宠若惊。
自姨娘去世后,便没人会再关心他冷暖了。
凉王膝下子女众多,偌大的凉王府就和养蛊的容器似的。
兄弟姐妹之间为了一丁点利益便能争得头破血流,赢的人能得到凉王的另眼相待,输的人则在凉王府里饱受欺凌。
陈衍有自知之明,他既没有凉王的宠爱,也没有母家的帮扶,太过冒头会被针对,太过软弱会被欺凌。
这些年,他刻意藏拙,一直让自己在凉王府众兄弟姐妹之中处于中间水平,衣食无忧地活了十七年。
他本想日后娶个温柔和善的妻子,分家自立,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竟然要尚公主。
陈衍手上的暖意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全身,他仿佛整个人都泡在温泉里,由身到心都是舒坦的。
其实,尚公主似乎也不错?
“长公主也在紫宸殿?”陈衍问。
谢小白含笑道:“长公主不在。长公主原也想来见见陈公子,不过陛下身子不爽利,怕过了病气给长公主,便不让长公主过来了。”
陈衍惊讶地微微挑了挑眉毛:原来陛下是真的病了?他还以为陛下圣体抱恙不过是凉王为了亲自主持大朝会的说辞呢!
雪天路滑,谢小白走着走着,脚下便滑了一下。
谢小白估算了一下自己即将滑倒的方向,调整身体,预备以一个大劈叉结束这场小意外。
她在心底祈祷:只希望衣服质量给力一点,别劈叉到一半,发出衣服撕裂的声音让她大冬天感受透心凉。
谢小白万万没有想到,离她最近的陈衍下意识便伸手拉她。
他这一拉,非但没能解救谢小白于尴尬之中,反而把自己的重心给带跑偏了。
两个人双双跌倒,在雪地里滚了一圈。
谢小白成了夹心三明治里的夹心,身下是冷硬的地面,身上是半趴着的陈衍。
陈衍看着单薄,这分量倒是压得她一口老血都要呕出来了。
“你们在做什么!”
谢小白耳边响起陈女官的怒斥。
两人先是一愣,然后像是被火烫了一下一样,以生平最快的速度站起身。
陈衍抬头看去,只见顺德帝站在宫道中央,面色有些扭曲。
“陛下恕罪。”陈衍立刻跪下,惴惴不安地请罪。
糟了,他方才一不小心,碰了陛下的女人。
这女官……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也一样。
他若是不能将此事揭过,凉王说不定会打杀了他,给陛下出气。
陈衍解释道:“这位女官方才脚下打滑,草民情急之下去拉她,这才与她撕扯在了一处。”
说罢,便见顺德帝的眼睛鼻子嘴巴依旧扭在一起。
他的心“咯噔”一下沉到谷底:此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只有顺德帝知道,自己的面容扭曲并不是因为她有多愤怒,而是她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要做出什么反应,甚至她看着陈衍和谢小白灰头土脸地样子,还有点想笑。
顺德帝做了几个深呼吸,面无表情地扶起了陈衍。
“陈卿不必如此紧张,朕不怪罪于你。”顺德帝说完,撇下陈衍,扭头就走。
她走时,还不忘叫上谢小白:“潇白,过来!”
顺德帝快步回了紫宸殿,挥退其他宫人。
陈女官幸灾乐祸地关上房门:这回,某个碍眼的家伙终于要从她的眼前消失了。
殿内只剩下谢小白和顺德帝两个人。
顺德帝站在御座边上,身子半靠着御座,谢小白则低着头,站在顺德帝的正对面。
两人中间有个三足圆顶雕花龙纹香炉,香炉里的龙涎香袅袅升起,甘甜的香味沾上谢小白的鼻尖。
殿内很静,谢小白觉得这或许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
顺德帝半蹲了下来,身子抖动着,嘴边泄出低低的笑声。
谢小白一惊:“陛下?”
这该不会已经气到疯了吧?
顺德帝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捂着嘴,笑个不停,“看你们一个个如临大敌的样子,我实在忍不住想笑。”
陈女官在那儿,顺德帝也不能放飞自我。
她摆了摆手,“不就是扶了一下嘛,有什么大不了了的!你让我笑一会儿,咱们再在老妖婆面前演个吵架,这事就揭过去了。”
谢小白摇了摇头,“不,请陛下借由此事,将我遣回尚食局。”
她摆脱凉王监视的机会,终于来了。
谢小白指了指三足圆顶雕花龙纹香炉,对顺德帝做了个“请”的手势。
“陛下,请开始您的表演。”
顺德帝心领神会,酝酿了一下情绪,一脚踢翻香炉。
“你给朕滚回尚食局!”
顺德帝暴怒的声音穿透整个紫宸殿。
第193章 一首凉凉送给宁(二合一,求月票)
谢小白被遣回了尚食局,崔尚食摸不准圣上对谢小白的态度,初时并没有太过为难谢小白,依旧让她任司膳司的司膳。
在外人看来,潇白变得更加谨小慎微,整个人彻底在司膳司沉寂了下来。
直到第二年初夏,陛下特别喜欢尚食局呈上的莲房鱼包,便想赏赐做出这道菜的宫人。
这一问,才知道这道菜是曾经御前的谢女官做的。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潇白要东山再起的时候,顺德帝竟然命人撤掉了这道菜,并不许其再出现在她的餐桌上。
顺德帝对潇白的厌恶之情,由此可见一斑。
崔尚食对着退回来的莲房鱼包干嚎:
“陛下怎么能这么对你呢?你在御前侍候了这么久,你潇白是什么样的人,他还不清楚么?你怎么会和长公主的驸马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呢!”
崔尚食用宽大的袖摆捂着嘴,露出来的一双眼睛里漾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谢小白不会读心术,也能看出来她心里面正在一边狂笑,一边心道:哈哈,你潇白也有落到我手上的一天!
“崔尚食,你想笑就笑吧,别憋出内伤,对身子不好。”谢小白笑着给崔尚食递上了一杯茶水。
“本尚食是那种会幸灾乐祸的人么?再说,本尚食相信你的为人。”崔尚食从谢小白手里接过茶水放到一边。
“所以,你同长公主驸马当真……”崔尚食的两只手握拳并放,伸出大拇指,弯了弯。
两根大拇指碰到了一起。
谢小白扶额,“我只是不小心和驸马一道滑了一跤。我们没有发生你想象当中的关系。”
“也对,你要真是犯了这种大错,也不可能回尚食局当差。那为什么……”崔尚食一手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眼睛一亮。
“难道宫里面的传言是真的!你同陛下——”她弯着的两根大拇指再次凑到一起,碰了碰,“这样了?”
崔尚食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她就说发生了那种倒霉意外,为什么不把失了清白的女官赏给驸马,反而是把那女官从御前打发走了?
原来谢女官是陛下的人,陛下这是醋了啊。
崔尚食脑补了一堆东西,点了点头。
谢小白:“……”这不是完成任务必上的婴儿车,她要下车。
“崔尚食,谣言不可信。”
崔尚食定定地看了一会谢小白,确认她没有在说假话,便又换了一副面孔。
“我就说是谣言吧,潇白在尚食局做了这么多年,本尚食最了解你了。”崔尚食的心思绕了绕,拍了拍谢小白的肩膀,“依我对你的了解,你不适合司膳这个差事。”
崔尚食拿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茶,“日后,你就去司饎司砍柴吧。”
她眼珠子一转,又道:“对了,带上那个手脚不干净的宫女一起去。”
谢小白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得流出泪来。
“崔尚食,得饶人处且饶人。”她恶狠狠地盯着崔尚食,仿佛已经穷途末路。
崔尚食笑得要多正派有多正派,“潇白,本尚食知人善用,你该谢恩才是啊。”
“奴婢谢尚食赏识。”谢小白咬牙切齿地道。
她回了下房,便发现自己的东西已经被一股脑扔了出来,妙芙站在墙角破口大骂。
妙芙气得连家乡话都出来了,谢小白一句都没听懂。
“妙芙,别嚎了,省点力气。以后用得到咱们这身力气的地方,还有很多。”谢小白蹲到地上,落寞地收拾起自己被蹂躏过的行囊。
妙芙也蹲了下来,骂骂咧咧地收拾起东西。
两人来到她们在司饎司的下房。她们现在的身份是粗使宫女,和八个人一起睡大通铺。
她们两个的床位被人泼了冷水,被褥正氵显哒哒地往下滴着水。
妙芙开启第二***走模式。
“哪个混账干的!啊!怎么都不说话了!你们不说话是吧?好得很!”妙芙拎起一旁的水桶,就往院子里头冲。
这时候,谢小白也成功给自己安装了“莫生气”补丁。
她一把拉住妙芙,一双眼睛失去高光,“算了,我们从司膳司带了被褥过来,先把我们带过来的铺上把。现在天气热,被褥又薄,这一滩水放在外面晾一晾就干了。妙芙,今时不同往日……”
妙芙冷哼了一声,把水桶扔到一边。
司饎司得了上面的吩咐,给谢小白分配的是最脏最累的活儿。
没多久,谢小白就“病”了。
陈女官让紫宸殿的小宫女把谢小白的情况透给了顺德帝,顺德帝无动于衷。
这一番试探,陈女官这才把特意派去盯着谢小白的人手撤了回来。
谢小白见几个监视她的熟面孔消失不见,才开始展开行动。
她先同内侍监负责采买的太监混熟,请他出宫采买的时候,帮她卖点绣制的荷包。
俩人进一步建立了信任之后,谢小白又托人帮他给在张尚书府当差的亲眷送信和吃食。
谢小白当然是没有在张府当差的亲眷的,不过接受完这个位面剧情的她,知道张府的管家有个自幼走失的妹妹。她假托对方妹妹之名,给兄长以及兄长主家送了点吃食。
若是那太监不放心,拆开信件看里头的内容,看到的也就是一封普通的家信。
谢小白把带着顺德帝私印的求援信,放在了献给张尚书的吃食里面。
自“快件”发出,谢小白便通过自己的任务面板,时刻盯紧快递进度,生怕中间出了什么差池。
万幸,一切顺利,任务面板上出现了新的任务进程。
早就看凉王不顺眼的张尚书收到顺德帝的来信,愿意按照信中顺德帝所言,为顺德帝奔走,将保皇党和中立党的势力集结起来,伺机而动。
谢小白一高兴,在尚食局的院子后头,刨了几根竹笋出来。
她捡了一箩筐掉在地上的竹叶,把竹笋埋在地里面,点燃竹叶,用火煨熟。
煮熟的竹笋散发着焦香。
谢小白剥掉一层层笋皮,躺在草地上,吹着黄昏的凉风,吃着烤笋。
另一头的顺德帝,这顿晚膳便吃得有些食髓不知味了。
“你说什么?我皇兄曾喜欢过……御前的谢女官!”
顺德帝今日穿着女装,以十六公主的身份,正同陈衍一道用膳。此时此刻,她瞪大了眼睛,被陈衍的话惊得舌头都不利索了。
“你……你怎会有如此奇怪的想法???”
这些日子,陈衍时不时就被召进宫,同十六公主混熟了,便同她天南地北什么都聊。
这不,以他的身份,本该对这个话题有所避讳,不过二人既然开了话头,他便也浑然不在意地接着往下说道:“这是阖宫上下都知晓之事。”
顺德帝梗着脖子,急红了脸,“谣言!都是谣言!我……皇兄才不会喜欢谢女官呢!”
陈衍也不着急,他慢条斯理地向顺德帝解释道:“我初次入宫时,便见陛下与谢女官亲密地在御花园赏花。后来因宫道上的那桩意外,陛下便将人从御前撵走,分明是因妒生怒。”
顺德帝:“……”她没有,她不是,别瞎说!
天地良心啊,她除了陈衍,从来没喜欢过外面别的狗子啊!
都是潇白出的馊主意,让她莫名其妙地要和她凑一对。
“这其中一定有误会。”顺德帝握上了陈衍的手,眼圈红了一圈。
陈衍温柔地哄着,“好好好,公主说有误会,那一定是有误会,日后我若是再碰见,定会向那些乱传谣言的宫人澄清。”
顺德帝委屈巴巴地钻到陈衍怀里,“你哄我呢,根本就没信!再说,你以什么身份去澄清这件事啊,你一澄清,只会把事情越描越黑!”
“好,那我什么都不做。”
顺德帝从陈衍的怀里探出脑袋,抬头仰视着对方,“你觉得我皇兄如何?”
她趁着陈衍侧头思索,挥退了众人。
“你说真话,我不生气。”
顺德帝认真地看着陈衍,屏息凝神地等待着答案,眼睛里映照出对方清俊的倒影。
“陛下龙章凤姿,气度不凡,一看便是真龙转世,让人心悦臣服。”
顺德帝的唇角翘了起来,“你把我皇兄说得这么好,那皇兄他就没什么缺点吗?”
陈衍求生欲极强地道:“我同陛下也就只见过一面,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缺点。”
“不行,你必须要说一个缺点。”顺德帝勾在陈衍的脖子上,无理取闹道,“你说不出来,就不许你走!”
这下,陈衍可犯了难。
如果他见过顺德帝的字,其实完全可以说顺德帝的字不大好,这种顺德帝自己也接受的缺点。
可惜,陈衍没机会见识到顺德帝歪七扭八的毛笔字。
“说嘛,我又不会把这些话告诉皇兄~”顺德帝撒着娇。
她就是她皇兄本兄,告诉她,等同于告诉她皇兄。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顺德帝一撒娇,陈衍的理智就降成了零,说了个踩坑的“大实话”。
陈衍:“陛下的气量似乎有点小。”
顺德帝气得松开了陈衍的脖子,“我……皇兄的气量哪里小了!”
“因为一件小事,便将在他身边伺候了那么久的女官打发走,这气量不可谓……”
陈衍看着顺德帝越来越黑的脸,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赶紧闭嘴。
顺德帝虽然很生气,但依旧保持微笑。
她黑着脸,咬牙切齿地笑着,“你看,我完全没有生气哦~”
这回,她真是为了大计,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ort
她要鲨了潇白!!!
顺德帝憋屈了好几天,觉得独憋屈不如众憋屈,就又以皇帝的身份召了陈衍入宫。
凉王不允许顺德帝接触外臣,但陈衍不是外臣。在凉王看来,陈衍再花瓶,那也是自己凉王府出来的棋子,听话得很。
陈衍顺利见到了在紫宸殿闲得蛋疼画乌龟的顺德帝。
顺德帝放下御笔,坐在御座上,斜斜瞥了一眼陈衍,“卿说,朕的气量有点小?”
“草民不敢。”陈衍深深鞠躬。
顺德帝把宫人打发了出去,还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在大白天关上了紫宸殿的门。
“陛下,这样不……”妥吧?
陈衍的话还没说完,头顶上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惊得他话都说不下去了。
“你现在是不是正在怨我不守信用,把和你的悄悄话告诉了皇兄?”顺德帝换了“十六公主”同陈衍惯用的说话腔调说道,“我可没有把和你的私房话告诉给第二个人,明明是你自己对着朕说朕的气量小。”
这回,轮到陈衍震惊了。
顺德帝竟然是个女子!她和他未过门的妻子竟然是同一个人!他竟然对着他未过门的妻子说她的坏话!
既然顺德帝就是十六公主,那她便不会因为吃醋,便将那女官赶走,这其中定然另有隐情。
等等,这另外的隐情还是因为吃醋吧?只是,全后宫都弄错了顺德帝吃醋的对象!
顺德帝是因为自己,才把那与她关系亲厚的女官打发走的!
信息量有点大,陈衍想静静。
顺德帝眼见着陈衍又要误会了,忙只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把自己同谢小白的计划对陈衍全盘托出。
陈衍觉得自己的想象力限制了他发掘真相。
他就说他父王不会那么好心,赐他一场尚公主的富贵,敢情早就准备用完他和公主就扔。
他在紫宸殿喝了一盏茶,才消化完了所有的信息,分出心神来为顺德帝出谋划策。
“陛下便是取得了文臣的拥护,依旧难以扳倒手握重兵的凉王。”
顺德帝把陈衍喝过的茶杯倒满,自己一口气喝掉了。
“朕准备分而化之。暗中将禁卫军收拢过来的同时,寻个合适的机会,挑唆凉王坐下的三位干将互掐。”
陈衍作揖,“这件事,衍或许可以帮忙。”
……
这一年深秋,凉王部下内斗,内耗掉了凉王储备的兵力,三大干将全部折损,凉王势力集团乱成一盘散沙。
朝臣中请顺德帝亲政的呼声极高,禁卫军重新选拔也提上了议程。
凉王自知京城不能久留,准备重回封地,养精蓄锐。
是夜。
凉王趁着月黑风高,驾着马车从侧门出逃。
刚一开门,便见禁卫军将他府上团团围住。
谢小白手捧着圣旨,信步走来。
“凉王,本官有一首凉凉送给你。”
“原来是你向张家通风报信。”凉王认出了谢小白。
他策马来到谢小白身侧,禁卫军手中的兵刃齐齐对准他。
他翻身下马,对谢小白附耳道:“放本王回封地。不然,本王便让顺德帝做不成这个皇帝。谢女官,你作为顺德帝的贴身侍女,应当最清楚本王在说什么。”
第194章 国宴逼格扛把子(二合一)
凉王半拉拢的眼褶子下有着一双为世俗**沾染的双眼,眼睛里射出的视线尖利地刺向谢小白。
谢小白笑了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一块帕子,堵住了凉王的嘴。
“王爷真是气糊涂了,怎么什么胡话都能乱说?”
凉王怒极,张嘴就要把帕子吐出去,谢小白哪会给对方机会,给站在凉王身后的禁卫军使了个眼色。
禁卫军一左一右抓住了凉王的两条胳膊,用布条把凉王的嘴彻底封死,押上囚车。
谢小白打开圣旨,走了一波流程。
她口干舌燥地念完圣旨,咽了口口水,“还愣着做什么?”
“统领,抄家走起啊!”谢小白对着禁卫军统领晃了晃圣旨,禁卫军如潮水般涌入凉王府。
谢小白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抱着手臂站在门外看热闹。
凉王府火光冲天,小妾仆从们哭爹喊娘,一箱又一箱的金银珠宝从府里搜出来。
“我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
谢小白笑眯眯地抬头看了眼凉王府的牌匾,“楼塌了。”
“谢女官很有雅兴啊。”陈衍背上背着一个布包,手上捧着一本本书,从宛若炼狱的凉王府走了出来。
谢小白向对方见礼,视线落到他轻简的行囊上,“陈公子就这点行礼?”
“我早就在京都另寻了个住处,重要的东西都搬到那儿去了。”陈衍一笑,“况且,这里也没什么东西值得我留恋。”
一直在囚车里默不作声的凉王在看见陈衍的那一刻,剧烈地挣扎了起来,口中发出“呜呜”声。
“陈公子,凉王似乎在骂你。”谢小白瞥了一眼凉王。
陈衍把行李交到随从手里,自己走到囚车边上,对上囚车里凉王愤怒的目光。
他向凉王拱了拱手,“我能这么快从内部击溃你的部署,可要多亏了你那不近人情的御下之道。”
凉王的身子飞扑向陈衍,他的脸凑到木栏杆前,禁锢凉王四肢的链条“哗啦啦”作响,凉王再也不得寸近。
晚风撩起陈衍的发丝,他轻声道:“凉王府是父王的养蛊场,京城则是另一个养蛊场。父王做久了养蛊人,却忘了自己也身处局中。
“这一次,是我同陛下赢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父王的养蛊场已经诞生了新的蛊王。只是这个蛊王,并不顺父王的意罢了。”
谢小白插嘴道,“凉王,这陈衍也是你亲儿子,其实四舍五入一下,相当于你赢了嘛~”
凉王颓然地瘫坐在囚车里,定定地看着前方,不再发出怪叫。
“谢女官,陈公子,有重大发现!”禁卫军统领搜出了一封密信。
谢小白拆开信一看,瞪大了眼睛,“嚯,凉王还真是给了我们一个大惊喜!”
“什么?”陈衍凑过来。
谢小白把信往陈衍手里一送,“喏,你自己看你爹都做了什么‘好事’吧。”
“北诏密信!?”陈衍的眉头越拧越紧,“若北诏为其提供兵力,待他日成就大业……愿割边境五城,以示两国交好!?”
谢小白抿着唇,讽笑道:“恭喜凉王府又多了一条通敌卖国的罪名。凉王当边境的城池是韭菜啊,割了一茬还能再长一茬。边境五城?凉王怎么不干脆把整个国家都拱手相让?”
……
谢小白这蝴蝶翅膀一扇,顺德帝扳倒了凉王,凉王向北诏求援,北诏提前三年,马蚤扰起大雍边境。
历史的进程彻底偏离原先的轨道。
顺德帝玉玺还没握热乎,就毫无准备地遇上了这事,忙手忙脚乱地部署起战事。
国难当头,顺德帝分毫不敢懈怠。
上辈子,长久的战火,让大雍民不聊生,生灵涂炭。她和陈衍死在了北诏的铁骑之下。
这一次,说什么都不能让一切悲剧重演。
顺德帝深知自己只是一个侥幸重活一次的普通人。她不聪明,很多事情就算从头再来一次,单靠她一个人的力量也不足以解决难题。
所幸,她的背后有一整个大雍的智囊团。
紫宸殿的宫灯彻夜长明,进阁议事的官员把门槛都快踩烂了。
顺德帝广开言路,甚至在民间召集能人异士,只要能够提出对边境有益的建议者都能获得封赏。
一时间,大雍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边境战事之上。军功成了平民加官进爵的最快途径,不少青壮年都自愿前往边境建功立业。
与此同时,顺德帝有意提高女子在大雍的地位,以谢小白为首的女官开始涉足朝堂。
这场仗打了两年半,谢小白和陈衍等等顺德帝的心腹,都亲自跑过好几趟边境,监督粮草军械供给,遇到贪墨官员拥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在顺德帝刚过完十五岁生日的时候,边关传来捷报,北诏请求议和。
大雍军凯旋,同行的还有北诏派来的使节团。
顺德帝双手握住了谢小白的手,“谢卿,这次国宴非比寻常,尚食局务必要将一切都做得尽善尽美,既要体现我大雍大国风范,又要让北诏的使节团吃得合口,对我大雍心悦臣服。”
谢小白思量了一下,问道:“陛下,不知国库能拨多少银子?”
顺德帝拿起一本奏章,捂到自己的脸上,“别问,问就是国库没银子。当初从凉王府抄出来的那些银子,这些年全用完了,一个子儿都没剩下。朕还要多谢凉王,当年敛了那么多财,为咱们军费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谢小白:“……陛下,咱们国库没银子,就是因为凉王把咱们国库搬空了。”
“哦,敢情这些钱就是从国库里出来的,那朕收回方才的话。”
顺德帝趴在御案上,发出哀嚎,“打仗真是太烧钱了,朕如今穷得叮当响啊!”
谢小白等顺德帝完成今日份的哭穷,开口道:“臣知道一道菜,定然符合北诏国的口味,还能让他们体会到我大雍国力的强盛。”
“什么菜?你快说说!”
“陛下,就是这经费……”谢小白的食指和拇指捻在一起,搓了搓。
顺德帝咬牙,“国宴事关重大,这点银两朕还是不会省的。”
“此菜名为浑羊殁忽。”谢小白勾勒起让人口水直流的蓝图,“这道菜,简单得来说,就是用火炙烤全羊,以羊身为锅炉,烤熟缝在它羊身里的整鹅。这鹅里也另有乾坤,酿着糯米和鲜肉。”
顺德帝吐槽道:“这听起来可一点都不‘简单’。”
“也就是套了两层套娃嘛~”谢小白闭上眼睛,眉毛惬意地舒展开,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只吸收了羊肉鲜香和糯米甜香的烤鹅,保证让北诏人说‘真香’。”
“谢卿,此事便全权交给你了。”顺德帝拍着谢小白的肩膀,委以重任。
谢小白掏出簿册,在上头写写画画,“其他餐前点心、宴会菜品、餐后水果,待臣与尚食局的诸位女官定下后,再交给陛下过目。”
顺德帝一手遮住嘴巴,小声说:“记得节约开支。”
……
御前的大红人谢女官回归尚食局,亲自筹备国宴事宜进程,成为后宫茶余饭后的谈资。
顺德帝掌权后,谢小白的身份跟着水涨船高,尚食局早就不再是崔尚食的天下。
新尚食姓王,出自司酝司,乃是当初和谢小白在袁太后赏梅宴上有过合作的典酝。
妙芙则从尚食局调去了尚宫局,如今是司言司的司言,时常能同谢小白碰面。
这回,谢小白把妙芙从尚宫局借了出来,同她一道筹备国宴。
大雍刚刚打完仗,国库空虚,一切从简。三人商定下了四道凉菜四道热菜和四道点心的规格。她们在力求宾客吃得好吃得饱的同时,绞尽脑汁用更少的银子把这些菜做得更有逼格一些。
而谢小白做的这道“浑羊殁忽”,就是这次国宴逼格的扛把子。
“妙芙,你再去打听一下今日赴宴的人数。我们按照来宾数计算用鹅量。”
“糯米上蒸笼。”
“香菇、冬笋、豌豆、栗子、干贝和五花肉丁一起下锅炒熟。”
“整羊剥皮去肠胃。”
谢小白一道道指令有条不紊地下达,她还能听到不远处隐隐传过来的鹅叫和羊叫声。
“来了六个五大三粗的大胡子!”妙芙兴致勃勃地把这个消息带到尚食局。
他们大雍朝也是上六人,一只鹅两人食,杀六只鹅即可。
谢小白挑起刀,挽了个刀花,给子鹅除脏剔骨,过程中一丁点皮都没破。
她把处理好的鹅递给妙芙,“按揉鹅身,用盐和花椒腌渍入味。”
待所有食材准备齐全,谢小白把五花肉丁、蔬菜丁和糯米饭混合均匀,塞进子鹅的腔膛里,又把一只只子鹅塞进羊腔,把剖开的口子重新缝合,开始慢慢炙烤。
宴酣,谢小白这羊肉也刚好煮熟。
在谢小白的带领下,宫人们抬着烤羊,进了含元殿。
使节操着一口不标准的大雍话,瞥了一眼烤羊,眼睛一亮,“这是烤全羊?”
北诏的子民是游牧民族,就好这一口。
谢小白当着宾客们的面,切开羊腹,从中掏出一只只子鹅,放到瓷盘上。
她身着华服,动作行云流水,眉眼含笑,姿态闲雅,单是看她切肉,就是一种享受。
众人的注意力都从舞姬的身上转移到了谢小白握着切刀的纤纤玉手上。
只见谢小白又换了一把更小的刀,将子鹅对半切开,黑糯米、黄栗子、青豌豆、白干贝和五花肉丁相继从切口涌出,各种食材的香味混合在一起,汇合成勾得人食指大动的焦香。
子鹅送到了早已看直了眼的宾客席上。
使节一手握着勺子,尝了一口糯米饭,经过长时间的慢烤肉汁早已浸透每一颗米粒,粘糯的米粒之中还能品尝到栗子甜糯,豌豆米润,冬笋爽口,香菇鲜美和干贝咸嫩。
使节另一手扯下无骨鹅腿,肉质紧实弹牙,入口鲜香。花椒去了鹅肉和羊肉的膻腥味,并将羊肉的鲜美吊了出来,更添一抹椒麻香。
为首的使节嗦干净自己的手指头,向顺德帝敬了一杯酒,“我很喜欢陛下为我们准备的这道菜。我们北诏,也为陛下准备了礼物。”
那使节拍了拍手,就上来了三位充满异域风情的美人,体型分别为萝莉御姐和少御。
她们手中捧着北诏国的土特产,眼神却勾魂摄魄地盯着顺德帝直看。
谢小白一边上菜,一边在心里头默默吐槽:怎么到了现在才送土特产啊?敢情要是这顿您吃得不满意,这礼就不送了?
顺德帝摆了摆手,“东西留下,人朕就不收了。”
那使节也不知道是脑子缺还是语言不大通,一副听不懂大雍话的亚子。
“陛下可是不喜欢这几位美人?我们还为陛下准备了其他美人。”他又拍了拍手。
那使节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划过陈衍:早就听闻陛下同孪生妹妹的未婚夫有暧昧关系,他们在准备美人的时候,也防了这一手。
这回又上来了四名充满异域风情的美男,体型对标成男、少年、正太和……女装大佬?
六个人站在一起,让谢小白有一种在玩游戏选体型的错觉。
陈衍的面色十分难看。
顺德帝叹了口气,“朕已经领会到贵国的心意了,只是朕不喜美色,人还请你们统统带走。”
使节挥了挥手,七名美人垂头丧气地退了下去。
说话间,使节们左右开弓,呼哧呼哧几口就把盘中的浑羊殁忽吃了个精光。
他们再看向自己盘子的时候,忍不住一惊:咦?难不成大雍人会巫术?怎么盘子里什么都不剩了?
就在众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下,谢小白把羊肉撤了下去。
她一边往外小步疾走,一边咽下嘴巴里分泌出来是口水:弃羊食鹅什么的,是哪位大厨研究出来的神仙操作啊!谢谢各位贵人把这么一只烤全羊当成个锅。
烤全羊送回了尚食局,尚食局无事的宫人们一哄而上,对着烤羊上下其手。
谢小白在人群中急得跳脚,“这羊是我烤的,你们给我留个羊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