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玩战术的心都脏
“……”
海面上半天没有动静,焦关城偷偷抬眼去看那个全身裹在黑袍里的女人,只见苍老的祭祀跪立着将手举过头顶,又高声说了一句:“请您开启轮回之门,终结始末篇章!”
尚不清楚她到底是站在哪边的,正凝眉思索着,突然身边一阵淅淅索索的动静,赵以归学着那人的动作直起了些身,同样高声喊了出来。
“请您开启轮回之门,终结始末篇章!”
这人搞什么。直觉不妙,焦关城悄悄往后退了一些,下一秒,海上燃起的烈火突然蹭的一下腾起,好像连那灰黑色的天幕都要被灼烧起来似的。
原住民跪得更低,赵以归一人直身立于灰暗色的甲板上,一声声喊得更大声。“请您开启轮回之门,终结始末篇章!”
——就好像是要故意引起注意似的。
化为纯黑的大海咆哮着卷起浪潮,神祇一双双猩红的复眼开始以头皮发麻的诡谲速度翕动起来,在一瞬间全都对准了那个高声说话的男人。诡异的蛇鸣与虫类嘶声伴随着化成的人声沉声开口,“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这么命令我?”
嫉妒。
利维坦的代名词,被冠以“嫉妒”之罪的堕落者,本质上来说,也是七大罪的源头。在常人直面神祇怒火精神理智濒临崩溃的情况下,赵以归甚至还有心情笑了笑,他仰起头,让诞生于海洋的支配者能够更清楚地看清他的面目。
“请您开启轮回之门,终结始末篇章!”
“请您……!”
以老梁为首的行刑官们甚至没来得及动手,下一秒几具在海战中死去的尸体猛然直立而起,裹挟着新鲜的怨气与死气朝赵以归扑面而去。
他本人估计也没有料到在这种情况下会有人出手,一时措不及防地被腐尸咬了个正着。手腕一翻液体金属刚想出手,一股更为浓郁的怨毒死气却一直冰凉到他骨血里,就好像成为了无数怨灵枯骨的食物,只能被动地承受着凝结了千百年的死气。
……亡灵刀?不,不是,就算是好不容易得到的亡灵刀上也不会沾有这样浓郁而强大的死气。赵以归彻底跪倒在地上,一边忍受着血肉被死灵撕咬的痛楚,一边回头看向船上唯一一个死灵祭祀。
这个疯婆子竟然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不能留……
卡桑卓收回手腕,冷冷地看着面色惨白的男人。
“吾主!您的信徒将永远为您效忠,这样的杂碎何必浪费您的时间!”
她重新跪下来,手掌托着额头口中说着效忠的话语。“请您开启轮回之门,她……要没有时间了。”
在旁边听完了全程的亚薇特皱了皱眉。
烈火中的神祇突然闭上了全部的复眼,纵横交错的腕足节肢缓缓退到了海面以下的位置。就在众人为卡桑卓云里雾里的话语捏了一把冷汗之时,突然下一秒,在场所有还活着的行刑官突然感觉到右手腕上一片灼热。
现在进入最终结算环节,截止至今日,你的愚人分数一共是:30132分,排在积分榜第3位,恭喜通关。
焦关城放下手臂,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白禾溪看了一眼手腕,突然想起了什么只身就往船舱里撒足狂奔。柳青,柳青还因为被感染上疾病躺在休息室里!而鉴于之前他们都一直在一个组分数共享的原则,他现今的分数排在第10位,柳青也应该能够成功通关。
“啧,排在第一位的是谁?”老梁看完了手腕上的结算界面,对自己的高分本就有所预料,但只是第二这一点令他想不通。他皱皱眉去询问同队的队友,焦关城与赫菲斯托斯同样无辜地摊摊手,表示自己只是在前十。
如今的甲板上算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排名靠后的行刑官担心着自己会轮到最后五十名,排名靠前的人则已经兴奋等待着传动门的开启了。
行刑官们在替自己的未来规划,原住民们畏惧地低着头不敢说话。只有船长奥斯丁仍在神情怔怔地重复着刚才神祇漫不经心的话语。
“我为什么需要自由?这世间,包括自由在内的种种概念,都是无知的。而所有无知本源,最终归结于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他与路德追寻了一辈子虚无缥缈的自由,对于神祇来说,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事情。祂全知全能,自由本身就归结于祂,祂是无知之神,却是世间所有提出或未被提出的概念理论的本源。
罢了,罢了。
本身就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啊。
奥斯丁断断续续地笑了两声,没有再去看船上万般姿态的人群一眼。他径直从这百态之间站起了身子,佝偻着后背,一步一步蹒跚地往船长室走去。
走了多少步,他就咳嗽了几声。黑红的血块一直咳到他苍老手臂搭着舵盘坐在熟悉椅子上的前一秒,奥斯丁摸着自己握了一辈子的舵盘,笑了笑,头一次将以前嫌麻烦不想戴的船长三角帽戴上,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甲板上,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人们没有看见,神祇终是没有再睁开祂的任意一双眼睛。镂着繁复古老图腾的腕足颤了颤,彻底掩埋于海上燃起的烈火中。
不同于降临时的绝无仅有诡谲场面,祂庞大的身躯一节节陷入黑色的深海里,甚至没有发出半点惊动常人的声响。于是往前数的千万年纪元里,包括从此以后所有亘古漫长的时光中,没有人再会看见神祇那埋葬于无尽深海中的,鲜活鼓胀着的,赤血一样的,热烈的心脏。
卡桑卓一人跪在甲板的高台上,双手接过了那柄浸泡了海水的湿漉漉的短刀。
“又结束了。”穿着黑袍的祭祀站起身,叹息般轻声说出了这句话语。她将那柄短刀径直连通送入了死灵空间中,就也没有再回头去看因为传送门出现而欢呼起来的行刑官们,一人背道而驰走到了破破烂烂的雨棚底下坐下。
“愚人船,愚人船……我们这些人自己,不也同样是被驱逐的疯人吗?”
人群中,有一个面色惨白的行刑官遮遮掩掩地掩盖着自己的行踪,在第一个看到了凭空出现的传送门后,没有和任何人说,急急忙忙地冲进了门中。
下一秒,人们眼睁睁看着他整个身体蒸发化为了气态。老梁打量了一眼哼笑一声,道:“估计是个排名排在后面的人想要浑水摸鱼。”
这话一出所有排名靠后的行刑官都慌了,有的慌不择路想要推开之前的人自己挤入门中,有的疯狂往嘴里灌着格式珍贵的药剂。然而不到一息的时间里,他们甚至连一声痛苦的呻吟都没有发出,一瞬间,甲板上的五十个人蒸发消失在了空气中。
“……”柳青颤抖着手去握那把机械枪,终是再绷不住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刚刚她才知道,她的排名是第36位,恰好挤在了五十个人前的最后一位。
“恭喜你,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新人?”亚薇特叹了口气,抬手将柳青从地上拉了起来往传送门走去。“现在你可以进绝境了,那么我们再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亚薇特,曾经是一名骑士……”
“小赵,小赵?”黄生匆忙跑到被死灵啃咬得奄奄一息的赵以归身边,往他嘴里灌了口药剂。“先回去再说,门开了。”
“……我们不算输。”赵以归喘息着艰难笑了两声,从怀里掏出一个吊坠盒来。“走吧。”
两人是最后离开试炼场的行刑官了,被搀扶着艰难回头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甲板,赵以归抬脚跨进了大门。下一秒,他目眦欲裂,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柄贯穿了自己心脏的短刀。
“惊讶?”
一脚将愣住的黄生踹进了大门,秋玹按着失而复得的子母刀,在赵以归心脏上转了一圈。
“你算计到了一切,那有没有算到我根本没有死?有没有算到我确实是很想回家,但是回家对于我来说倒真的不是一个必须要完成的执念?”
要想撒一个能够使对方完全相信的谎言很难,但如果是一个又一个层层套着的无穷无尽的谎言,别人相信的几率就会大大提高。
赵以归难得神情怔愣地瞪大眼睛,似是不接受自己的结局。
“我说过了,我会杀了你,就一定会杀了你。”
秋玹凑近了一些去看他鼻尖上渗出的汗珠,终于为数不多几次尽兴地笑了笑。“那么,再您妈的见,王八羔子。”
她拔出子母刀,在传送门即将关闭的一刻随后一个踏入了门中。
这一次的传送地点又是绝境大门口。
秋玹垂下眼睫往口中灌了一口恢复药剂,抬脚按着记忆中的方向往临渊走去。
要想撒一个能够使对方完全相信的谎言很难,尤其是像赵以归那样的人。可惜的是,他的算计本来很完美,只不过有一点从一开始就猜错了。
秋玹确实是受够了永无止境的试炼与厮杀,确实是很想回家,但“回家”象征的意义从来都不是她的执念。她想念那些过往的亲友,想念在那颗水蓝色星球上的生活,但她本质上来说还是一个偏向混乱中立的拥护者。
就好像是在山庄游戏中她曾在偶然中见到过她妈妈一次,当时那名保养得当的女性说:“有些事情是必须要经历的,有些路必须一个人走,而我的孩子有能力走完这条路,我的孩子能够到达内心最所期待的救赎,我的孩子值得。”
早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释怀了。
所以之后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赵以归相信而编出的骗局,她知道他也发现了秦九渊身上藏着的利维坦的秘密,所以怀疑秦九渊是骗人的,想要回家是骗人的,拼命做任务跟老梁他们甩开分数差距也是骗人的。
只有离开老梁的队伍才能摆脱分数共享争取更多的分数,是为了让赵以归相信她一定要获得分数第一,同时也减小了黄生赵以归两人在同队监视她的可能性。与焦关城等人的合作,是故意说给没有接到个人任务的赵以归听的,为了让他相信她要去拿利维坦的心脏。不让秦九渊伤到赵以归,给陈皮吃下苹果,跳下大海的分数任务,做出一副不得不与之合作的气愤样子,甚至包括自己只有百分之五十把握的“死亡”。
说实话,在知道卡桑卓种下的枯骨之花真实作用之前,秋玹是真的认为自己会死在病毒的反噬作用下。好在,就是这部分连自己都骗过的“死亡”,给了她一个最后杀死赵以归的机会。
还算不错。
她长舒一口气,目及到浮动于眼前的字迹时顿了一下脚步。
当时怕门关了所以出来得急,也没仔细看最后的结分板面,现在才看清手腕上的那行字赫然写着:现在进入最终结算环节,截止至今日,你的愚人分数一共是:35120分,排在积分榜第1位,恭喜通关。
由于你是以分数第一的成绩脱出的试炼场,所以特别允许选择以下一项奖励。
秋玹挑挑眉,本来都已经对分数的事情不抱什么希望了,只要能骗骗赵以归过关就好,毕竟老梁那些人上船早,已经占到了很大优势。没想到的是,最后那所谓的“成功召唤神明真身”这项任务足足给她加了10000分。
算是意外之喜吧。
她沉下点心,去看奖励选项。
一、拓展个人随行空间。二、获得“愚人船通关冠军”称号。三、获得绝境通行币10000。
看上去都不怎么样,好歹也是从当初的几百名行刑官中杀出重围的,为什么奖励看上去就那么寒酸?
秋玹摸摸下巴,首先排除了第三项奖励,她记得江北鹤之前与她的对话,绝境通行币并不是获取物资与武器的唯一交易方式,更何况钱这种东西在这里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而那个冠军称号,只会让她回忆起在山庄时的那段凄惨经历,可根据以前的经验来说在某些时候确实还是会起到关键作用。
至于拓展空间,是她这次回来在绝境修整时一定要完成的几件清单之一。
第220章 老朋友
“阿芙小姐,这边请。”
当秋玹仍在着眼于奖励的时候,蓦然从身边响起的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量。结算面板上已经出现倒计时的提示,她选了第二条,也没来得及细看,就皱皱眉背着手将子母刀从袖口滑出,一边抬眼看了过去。
能够喊她“阿芙”的人,绝对是在刚刚结束的试炼场中遇到的人。可面前那个穿着一身奇怪布衣的年轻女人却完完全全是一副新面孔,她可以确定在记忆中确实从没有遇见过这个人。
“你是……?”
这个地方才堪堪离开绝境入口处不远,离临渊还有一段距离。秋玹顿了顿,将手背在身后摆出一副虚假笑脸,这样问道。
“我是铸匠学徒,老师说已经和你约定好了时间,现在请你去一趟。”
铸匠。赫菲斯托斯?可是也不应该啊,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她已经死在了愚人船上,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这件事她连白禾溪都没有告诉,赫菲斯托斯又是怎样认定她还活着的呢?
秋玹没有说话,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从手腕上拽下了小璐的鸟笼项链。
“哦对了,老师还说了,在整个绝境只有他能够修理你的武器。”
“……”
话是那么说,赫菲斯托斯在最后一次告诉她情报的时候也确实提起过了关于她那件名字又臭又长的冲击火炮的事情。但是谁又不能保证这不是一次设计好的陷阱呢?黄生在最后关头可是亲眼看见她杀了赵以归,保不准现在已经去跟老梁他们通风报信了,现在她独身一人,不敢去冒这个险。
“麻烦你跟他说一声,我今天累了,改天一定亲自登门拜访。”带着打手一起。
秋玹笑了笑,小指在衣袖的遮掩下轻轻将项链勾了下来。那个自称是铸匠学徒的人已经上前两步想要来抓她,她偏过头,嘴唇开阖以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沈璐妍。”
“走走走,往那个方向跑!”
凭空出现的巨大怪物将学徒的步伐逼退了一步,秋玹子母刀出鞘往那人脚踝处划了一道,突然不知想起了什么,手掌一旋握上了那人裸露于空气中的小腿。
学徒眯了眯眼睛,右手一翻瞬间一柄大锤子出现在手中,腰腹发力刚想垂直朝对方挥来,下一秒自割破的脚踝处猛然散步至全身的阴冷死气让她整个人僵持了几秒。
“快快快!”
一人一温迪戈也不恋战,飞速向着记忆中临渊的方位跑去。年轻的学徒捂着脚踝单膝跪下来,神情一冷从怀中摸出一枚圆形石头手掌一握捏碎了。
“糟了。”
“怎么?”死灰色的庞大怪物偏头用漆黑的眼洞看了她一眼,秋玹一抿唇,道:“你先回来。”
“你一个人应付不了,有我在还能有个照应。”
“可是你不能……唉那你先变回来吧,小璐快点。”
她们脚步一顿猛然停下了奔跑着的动作,小璐望着眼前眼压压的一片人挑了挑眉,丝毫没有不自在地在裸/露的身躯外面披上了一层衣服。
“我美丽的阿芙洛狄忒!你要知道,每一次的美妙相遇,都有可能是他人演算了千万遍才有的那么一次成功。”
走不掉了。
秋玹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将小璐挡在了身后。
“有事?”
“不是答应了我们的约定吗,阿芙现在是想要反悔了?”全体穿着统一服饰颜色的所谓“学徒”们中间,如同摩西分海一般为那人腾出了一条道路来。赫菲斯托斯穿着她第一天在船上看见过的那种抽象艺术家服饰,右手弯曲身前行了一个繁复的宫廷礼。
“这位是……?”赫菲斯托斯直起身子,头上的小辫子也随之轻轻跳动了一下。
“刚好碰见的朋友,某一场试炼认识的。”
小璐弯起红唇朝对方勾起一个笑容来。
“阿芙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既然这样,不妨一并到我的店铺中转一转?”
“……好。”
走不掉了,秋玹沉默着跟小璐一起被一群黑压压的人群围住带着往前走。要是只有一个人甚至是一群包围着的学徒她们能拼得过,毕竟以她的能力来说只要人群里出现了一具尸体,那么这一群人就算完了,但是现在赫菲斯托斯亲自来了。
数十个试炼场经验的差距不是闹着玩的,就算是卡桑卓说走她们这种“歪门邪道”的人可以比同等级行刑官获得更快的捷径,但是这样的捷径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没有作用。
“这位美丽的小姐怎么称呼?”
“小璐。”
“真是可爱的名字。”
赫菲斯托斯与小璐两人一路相谈甚欢,就好像真的只是把她当成了绝境的行刑官一样。秋玹沉默跟在一边,想着还有什么办法可以突出重围。
貌不惊人街角的小巷口,四处挂着黑布的狭小铺子里,学徒们早就四散开来去做自己的事情了。一张略微油腻的小方桌前,秋玹与小璐坐在一边,看着被称为铸匠的男人弯身倒了一壶不知名的茶水。
“吃,吃啊,别见外,就当自己家。”
赫菲斯托斯自己乐呵呵地在对面坐下,伸手从旁边的工作台上捞了一盘小点心吃了起来。小璐也随即不见外地伸手开吃,危险感应没有动作,秋玹看着两人像是在看自己的两个智障孩子。
“咳,我们不如直接开门见山。”她指关节轻轻点了点桌面,将两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我先问一句,我们今天的见面,就只是与你一个人有关的,是吗?”
“当然了阿芙,”赫菲斯托斯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夸张地耸眉,“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跟焦关城他们是一伙的吧!你要知道,一时的利益捆绑并不代表就是永远的朋友。”
“你跟焦关城本来就认识,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秋玹平静地看着他。
“是什么?”
“我说过了,不如直接将话说开。”秋玹手一挥,被缩小后的炮筒就直接这样呈现在了方桌上。“我知道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所以现在我需要你给我一个保证,就当是为了日后的交易。你,今天跟我谈的所有东西,就只是代表你赫菲斯托斯一人,跟其他的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是这样吗?”
“……”
扎着小辫子的男人停下拿点心的动作,笑着看过去,又望了望满脸不在乎一心只吃着糕点的小璐。“我原本还以为你喜欢这一套,没想到也是个直球选手?而且……看来你跟你这‘朋友’的关系已经好到,任何事都可以在她面前说?”
小璐从碗碟中抬眼瞥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又低下头去。
“好吧,好吧,既然这样,我愿意向你承诺。”赫菲斯托斯手一挥放下了四周的挂帘,“其实你也不用担心这一点,因为只要还算熟悉铸匠为人的行刑官都会了解,我从不与任何人保持长期的组队关系。在我这里,只有顾客与卖家之间的利益合作。”
“而且准确来说,现在除了我之外应该没有人知道你还活着的消息,哦对了,除了那个小胖子?叫黄生是吧……你应该已经杀了赵以归吧?”
“我为什么要杀赵以归?莫名其妙。”秋玹面不改色。
“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阿芙,明明一开始说要把话说开的人也是你,现在又来半真半假玩心术的人也是你,我会伤心的。”
“直接开始谈内燃式双头转换光电子蒸汽魔能冲击火炮的事情。”秋玹没理他,手指敲了敲直接进入了正题。“你说在绝境只有你能修,开个价吧。”
赫菲斯托斯:“……你再给我重复一遍它的名字?”
秋玹:“内燃式双头转换光电子蒸汽魔能冲击火炮。”
“哦,哦!”赫菲斯托斯直起身子,嘴唇开合喃喃重复了一遍。铸匠修长却带着厚厚老茧的手指细细抚上刻着魔纹的炮筒,秋玹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那种类似于真实的痴迷与热爱,不同于之前无数次装出来的戏剧表演家神态,而是一种真真正正发自骨血的狂热。
——“你不要被赫菲斯托斯骗了,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要以为你跟他走得近他就会顾及旧情对你网开一面,不可能的事!他在乎的只有他那堆破铜烂铁和那把破锤子!”
铸匠,铸匠赫菲。
她挑挑眉,好像有些明白了。
她耐着性子看着男人像是什么变态一样将名字又臭又长的冲击火炮里里外外摸了个遍,小璐的四盘点心下肚,又伸手去够摆在工作桌上的另外几盘。
“……差不多得了。”秋玹无奈转头去看她,“你现在又不需要靠吃东西维持生命了。”
“你这说的是人话?”小璐皱着脸看她,“我不吃点心还能吃什么,你每天丢几个活人进来给我吃?再说了,吃的又不是花你的钱。”
“咳咳。”
等赫菲斯托斯终于结束了他单方面与炮管的灵魂交流,铸匠又恢复了往日那副云淡风轻的潇洒样子,十指交叠成一个塔状撑在桌子上看着秋玹。
“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性修好,但是要花大力气。”
秋玹:“直接开价。”
“好,那我就直说了。”赫菲斯托斯终是没有忍住手指又在炮筒上摩挲了一把,道:“首先,几枚必要的零件我这边有几件,你按照市场价给我付钱就行了。但是有些零件比较棘手,你可以选择自己去找齐,或者我这边帮你找但是要付给我等价的东西交换。这是关于修理成本的问题,其次就是定金和尾款,嗯……我听说你从赵以归那里获得了一把附有特殊能力的短刀?”
“这个不行,换一个。”
“好吧好吧,我想想。”赫菲斯托斯摸了摸下巴,“这样吧,你这边有什么东西可以当做定金先付了的?”
“不是付通行币吗?”
“嗐,别傻了阿芙,谁都知道你这东西是用钱买不过来的。好歹我们现在也算是有稳定的利益合作关系了,就这么敷衍我不好吧。”
事实上,她现在连最基本的通行币都根本付不出来。一穷二白,充分贯彻临渊传统,还能怎么办?秋玹暗自在心中翻了个白眼,道:“那还是算了吧,我现在身家就只有一堆破烂东西,下次吧,等我有钱了再来找你修。”
她手掌握在炮筒上想要将其回收,下一秒赫菲斯托斯手同样按住了火炮,挑了挑眉。“不是吧,临渊最有天赋的新人,连个作为定金的东西都拿不出手?”
“兄弟,既然你已经打听到了,那应该就也了解,我们真的很穷。”
“那将这内燃式双头转换光电子蒸汽魔能冲击火炮作为抵押可好?”
秋玹皱了皱眉,“你说什么?”
赫菲斯托斯将她按在炮筒上的手掌拿下,凑近了些几乎用上诱导的口吻。“我可以帮你修理,并且愿意等到你可以拿出价值相等的东西作为交换了为止。但是我只给你三个试炼场的时间,如果超过三个试炼场,那这东西可就归我了。怎么样,很公平吧?”
秋玹愣了愣,如果不是现在的形式不允许,倒是真的有点想笑。
“可以是可以,但是所谓‘等价’的东西是什么?”
“唔……比如说,利维坦的心脏?诸如这类的,东西吧。”
小璐将脸埋在碗碟里,闻言发出了一声惊天的冷笑。她吃干净最后一块碎渣,擦擦嘴转头看向秋玹,“我们现在走了吧?这里没意思。”
“哎哎,先别着急走啊,要是还是不……”
秋玹拉着小璐站起身,“成交了。”
“你有病?”
“那可就说好了,我等你的好消息!”
她朝着身后欣喜若狂的赫菲斯托斯挥了挥手,转身拉着小璐走出了隐在街角的店铺。
“不是,你有什么毛病?类似利维坦心脏的东西?”小璐气得几乎要将刚才吃得十盘点心呕在她身上,“你以为每个试炼场的原住神都是你那便宜男朋友变的吗?还三个试炼场的时间,你这不就相当于白给吗?!”
第221章 谈心环节
“你急什么呀?”秋玹抬手将最后临走前顺走的点心放到小璐手中,在后者翻了个白眼的“我要吃吐了”抱怨中转手塞进了自己嘴里。“三个试炼场而已,谁知道不会遇上什么真的奇遇呢。再说了,就算把那东西给了赫菲斯托斯,他也根本用不了呀。”
作为瘟疫试炼场甚至包括全绝境唯一一台魔法与机械双结合的冲击火炮,唯一能够启动它的只有厄尔庇斯病毒的血脉。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在海底的时候秋玹能够放心将之交给赫菲斯托斯来保管,因为她知道,就算是着手拿到了武器,他也根本没有能力可以启动它。
“用不用得了是一回事,可是你以为像那种人,吃进去的东西还会吐出来吗?”小璐在一旁疯狂诋毁着赫菲斯托斯,就好像之前吃得那十盘点心不是人家的一样。
秋玹笑了笑,手指之间互相摩挲了几下。
“别急呀,吐不出来……用另外的方法不就好了。”
……
凭着记忆中的路线一路摸到临渊,期间在经历了无数次因为找不到路而与小璐的互相争吵,最后发现两人的方向都是错的之后,终于,又一次,秋玹站在了临渊那座歪歪斜斜的建筑门外。
小璐自己又钻回项链里去了,完成了身份识别,秋玹抬手推开了沉重的大门,像是久违了一般环视一圈室内以黑色为主色调的装潢。
“……”白发男子与那个叫做姜姜的女孩子坐在沙发上,两人本来凑在一起在打一种类似于街机游戏,听到声响后回过头来,脸上的神情有些难以言喻。
“呃,嗨?”秋玹试探性地打了个招呼。
两人看了她一眼,又回过头去看餐桌上方悬着的一块电子投屏。
秋玹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电子屏幕上方自己的一张黑白大头照。下面还有一排滚动着的廉价PPT式字幕,上面写着:虽然故人已经离开了我们,但是这一杯还是要敬先行一步的自由之人!记住,你永远与我们同在,秋玹!
秋玹:“……”
虽然在无言之余,但事实上她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的触动。她到临渊的时间并不久,认识了苍梧白禾溪江北鹤等等等等的这些人,而若是有一天她真的身死魂消于异世,至少还有人能够以这样的方式来象征性地记得她。
其实还挺好的,毕竟也曾经在他人的记忆中活过。
这样的触动一直维持到两天后,她跟着江北鹤一起到隔壁的公会去换物资的时候。他们公会正好也死了人,她眼睁睁地看着公会大厅那块比他们更豪华更气派的电子屏上,一张陌生男人熟悉的黑白遗照。下面的字赫然写着:虽然故人已经离开了我们,但是这一杯还是要敬先行一步的自由之人!记住,你永远与我们同在,李大!
连廉价的PPT飞入特效都是一模一样的。
……秋玹回过神来,嘴角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来。
“嗯,事实就是我暂时还没有死,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对了,白禾溪跟柳青回来了吗?”
“早就回来了,老白在苍梧房间呢,青青好像受了点伤还没缓过来,正在自己房间休息。”姜姜开始还稀奇地盯着她看了几眼,不一会就又失去兴趣地继续打游戏去了。“对了,你没死的话那我就把你照片先换下来了,等下次有机会再挂吧。”
秋玹:“……哦。”
她跟沙发上的两人道别就抬脚往楼梯上走去,期间还遇到几个看到她时大惊小怪的公会成员。含糊地先敷衍了过去,她抬手敲响了苍梧房间的门。
“进。”
“又见面了。”
“……”
“……”
秋玹站在门口与坐在里面的两人面面相觑,随后她走进去关上门自己拉了一张椅子在旁边坐下,拧眉看着沉默着的两人想了想开口:“是,我暂时还没死,嗯……说点什么?”
“你没心跳了,我亲手检查的。”白禾溪坐在苍梧对面,一张精致的脸扭在一起看她,“所以你现在是什么东西?”
“说来话长,就我不是身上有瘟疫种下的病毒吗,然后之后碰到了卡桑卓……”她吸了口气将事情挑挑拣拣地跟两人说了一下,听完后苍梧沉默两秒,随后笑了笑。
“回来就好,还活着就好。”他这样感慨道,白禾溪也随即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可是不对啊,那你早就能醒来了干吗还要拖着骗所有人你死了啊?”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秋玹吸了一口气,瞥了白禾溪一眼,终是开口:“我把赵以归杀了。”
“……”
“你说什么!”
苍梧眉头跳了一下下意识抬手去拦腾地站起的白禾溪,接着又头疼地看了秋玹一眼,操劳得像是两个捣蛋孩子不省心的家长。“不是,我跟禾溪刚才还在商量这件事呢……你怎么能杀得了他的?哦不对这不是重点,不是,你说你杀他干吗?”
“我亲眼看着茹茹死在我面前,不杀他之后的事情会更麻烦,而且,他想要害我,我必须先动手。”
苍梧叹了口气,瞥了重新沉默下来的白禾溪一眼。
“这事吧,其实……”
白禾溪:“杀得好。”
“禾溪?”
“没事儿苍梧,该问的我都已经问得差不多了,当初燕燕那件事确实不是他干的,但是跟他有点关系……”说到这里,白禾溪闭了闭眼睛似是不想再去过多回忆。他叹了口气拍了拍苍梧的肩膀,“这样的话后续我们还省事了呢,这件事你别管了,我自己去查。”
“至于你,以后别干死而复生这种事了,年纪大了,禁不起吓。”
秋玹抬眼看他,白禾溪垂下眼睑,一瞬间的歇气就好像已经要将所有风霜扛在肩上。后一秒他恢复之前的样子,抬手随意朝房间里的两人摆了摆,转身出了房间。
“赵以归的事别人问起来你就说不知道,千万别说人是你杀的,知道吗?”白禾溪最后回头望了眼她,道:“这事谢了。我……我替燕燕谢谢你。”
秋玹没有说话。
两人沉默着目送男人走出房间,空气中静了一会,秋玹咳了一声,“燕燕,是之前临渊的副会长吗?”
“你知道了?”苍梧沉沉地叹了口气,“她叫燕回,之前……唉,这事吧其实也不是什么机密,但是由我来告诉你不合适,懂吗?你想知道的话禾溪以后应该会告诉你的,先……别问了吧。”
“行。”
“对了秋玹,想好之后要走哪个方向了吗?你提到过的那个卡桑卓……感觉她的路数其实也不太适合你。有点太急功近利了,其实这样不好,还有你杀赵以归那事,真的是太冒险了,你要知道……”
秋玹坐在原地耐着心听完苍梧絮絮叨叨地说完所有的话,一一回复了,见对方抿唇再次沉默下来,她站起来与他道别。
晚餐的时候倒是没有再遇到白禾溪,在忍受完江北鹤大呼小叫的问候,跟感染病已经好全了的柳青打了个招呼,又无奈再次与他们解释了一遍缘由之后,她总算是迎来了自己为数不多的清闲休息时间。
秋玹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虽然绝境终年白昼,但是在特制遮光窗帘与室内环境模拟之下,在房间里他们还是能够享受“夜晚”难得的静谧的。只是难得可以不用提心吊胆地担忧着自己会在睡梦中咽气,倒是反而有些不习惯起来。
她来来回回翻了几十个身,还是没忍住把小璐从项链中叫了出来。
“我早就发现了,女人,哦不,你们人类完全就是该的。”小璐毫不客气地霸占了她的大半张床,想了想又掏出一把坚果开始嗑了起来。“活得太累,该休息的时候就好好休息啊,难道你还开始怀念起了在试炼场里的生死一线吗?”
秋玹:“就算你这么说,你还是不能在我的床上吃东西。”
小璐开始朝她翻白眼。
“其实在试炼场里的时候怀念清闲生活,但现在真的闲下来了,倒开始不习惯了。”
“这才是你回来的第一天啊,”小璐以难以言喻的目光看她,“我看你就只是舍不得你那个便宜男朋友吧。哦对了,说到这个,其实我早就想问了,他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啊,为什么你每一场试炼都能碰到他?”
秋玹在黑暗中盯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眨了眨眼睛。“我也想问啊,之前不是你说他也是个行刑官吗?”
“那肯定不是普通的行刑官吧,可能是那种执行者,身上带着特殊任务的。”
“什么特殊任务,跟别人谈恋爱?”秋玹哼笑一声,在小璐的瞪视中重新躺下来。“你说,如果我这次同样休息个几天就又出去过试炼场,临渊的人会怀疑吗?”
“会怀疑你也是个变态倾向的嗜杀者。”
“唔,那得找个好点的理由才行。”
那一边却突然沉默了。小璐拍了拍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指,沉着脸将吃的东西收回了自己的项链中,转头隔着一层黑幕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人。“秋玹,我就问一声,你也可以选择不回答。”
“你是真的,决定跟那个人一直在一起吗?”
那人却很快回答了她,根本就没有多少犹豫。“一直,是有多长呢?谁也不能保证我不会在下一场试炼中突然死去,同样的,谁也不能保证这次是不是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但是,就算没有准确时间的概念,我总也是愿意的。”
小璐哼笑一声,同样后仰倒在了床上。“你还真的是,劝起别人分手来一套一套的,结果自己就是个恋爱脑。”
“总感觉我已经认识他很久很久了。”
“少跟我来这套。”小璐拿脚踢了踢她,“你要说你们是什么命中注定的吗?我快听吐了。”
“不是。”秋玹睁着眼睛看着黑暗,她好像一直以来很喜欢做这个动作,虽然黑暗里什么东西也没有。“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感觉,从那个山庄的时候就开始了,就好像是……我们像是一体的。”
小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嗯,我可以做到毫无缘由地去完全信任他,哪怕是在他失忆立场对立的情况下也不用担心他会对我不利。虽然开始的时候知道他一直在隐瞒我事情,包括将我拉进那个莫名其妙的世界,生气是生气的。但不是在气他欺瞒我这件事本身,而是……”
“而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
小璐:“之前你还活着的时候有没有人跟你说过,跟你进行这种女孩子的谈心环节真的很累?”
秋玹:“我不跟人谈心。”
小璐:“?”
秋玹:“可能是你现在已经不算是人了,也不算是女孩子。”
小璐:“我现在就杀了你。”
“啊,感觉有点困了。”秋玹伸展了一下手臂,把被子往上盖了一点。“我决定,还是在这里先待一个星期然后再走吧。病毒转换还是先要熟悉一下,一些必需品和武器还要时间去换,空间也要拓展,然后再在训练场里炼几天吧。”
小璐仍沉浸在之前的不爽中,闻言毫不客气道:“恕我直言,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是不拖到最后期限是不会试炼的,你觉得一个星期跟几天在别人眼里有什么差别吗?”
“谁管他们怎么想呢,这里的每个人都已经被自己的事情压得很累了啊。”秋玹感慨一声,含糊地朝小璐挥了挥手。“真的困了,晚安。”
“啧。”
小璐一个人坐在黑暗里生了一会闷气,后又想通了什么反应过来,转眼去看瞬间就已经熟睡过去的人。到底还是累了,几个小时前才刚从死灵堆里爬出来的姑娘现在抱着被子睡得很熟,像是真的完全对她毫无防备一样。
想起了什么,小璐突然笑了笑。她将鸟笼项链重新在那人手腕上缠好,下一秒,房间里又只余下秋玹一个人。
第222章 娱乐至死
“江小姐,你看,这件事情我们同样也很难办啊。你也知道的,最近旺季,我们这边会长又正好在试炼场里,你看看这……”
位于地底熔岩区的灯塔公会,自成立以来一直与临渊保持着还算良好的合作关系。本来每几个月例行的物资交换与供求工作都是由江北鹤来负责的,而在又一次看见秋玹躺在模拟战斗室的地板上无所事事之时,拥有一头酷炫头发颜色的女人终于忍不住将她拖出了临渊的大门。
此时,双方负责人又开始如往常一样打起了太极,势必要将自己一方的利益获得最大化。而另一边,秋玹瞪着灯塔公会悬空着的那块明显气派豪华了不止一点的电子投屏,在心中彻底收回了最后一丝的触动。
虽然故人已经离开了我们,但是这一杯还是要敬先行一步的自由之人!记住,你永远与我们同在,李大!
又想了想在临渊看见的自己的遗照,秋玹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辱骂着白禾溪。还以为是真的为她的“死”而抒发真情实感,没想到就是这种不知道从哪里统一批发过来装样子的模板。
“真是个善良的女孩。”
秋玹:“?”
从地底台阶慢慢走上来的女人以一种类似于怜悯与慈爱的目光看着她,红唇轻启似是有所触动。“你应该是刚来绝境不久吧,唉,我也是好久没有见到能这样为一个陌生人的死而伤心的人了。所以我想你一定是个善良的姑娘,希望绝境不会那么早的磨去你的美好吧。”
善良美好的秋玹沉默两秒,腆着脸说了句:“好的,我努力。”
“真好……”打扮妖娆的女人看起来却感性得不行,长而卷的睫毛抬起似是哀伤地最后看了一眼那男人的黑白照,她吸了吸鼻子整理好情绪。“对了,我是朴苓,你呢?应该是刚来临渊的新人吧,以前没见过你。”
“嗯。”
“真好。”
秋玹将视线从那个叫李大的男人身上移开,闻言有些奇怪地看了卷发红唇的女人一眼。从一开始她就一直在说“真好,真好”,还总是以一种怀念莫名的眼神看着她,就好像真的能够从她身上看到自己之前“善意充满美好”的过去一样。
秋玹从喉咙里回应了女人一声,也没有追问。
“我说过了,这次的矿材是几个兄弟好不容易差点豁出性命从试炼场带回来的,好歹大家也都合作那么久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是这样的话那真是令人心寒。”
江北鹤头发完全转换成了耀眼的鲜红,咬着牙瞪着对面的负责人。那个秃头男人原先一直含糊地打着太极,闻言才怔愣一瞬道:“哎哎哎,你先别急,我知道大家都不容易,都不容易的……这样吧,在原来的条件上,我们灯塔再加1000通行币怎么样?”
“谈钱倒是不用。”江北鹤手臂交叠在一起环抱胸前,眼珠在眼眶中转了一圈的间隙里头发已经又变为了淡蓝色。“这样吧,我们这里正好有个小朋友需要拓展空间,你把那1000通行币换成100的随行空间拓展卷轴。”
江北鹤一伸手,将站在一边看着戏的秋玹拉了过来。秋玹抿起嘴角,抬头朝负责人“善良”地笑了一下。
负责人扭曲了一瞬,半晌才道:“这……1000通行币换成这样珍贵的拓展卷轴,这怕是不好吧。”
“这有什么,就当是给新人个优惠嘛。”出乎意料的,这话竟然是由同样一直站在一边的朴苓说出的。负责人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在江北鹤的虎视眈眈与朴苓的请求中还是松了口气。
他沉沉叹了口气,眼不见心不烦地朝两人摆摆手,“拿了卷轴和物资就赶紧走吧。”
站在上升至地面的电梯中,江北鹤偏头朝秋玹眨了眨眼睛。
秋玹:“爱你。”
“太敷衍了。”紫色头发的女人撇撇嘴将那张卷轴扔到她手中,“给,上下100的拓展空间应该够你用很久了,等以后不够的时候你再自己另想办法吧。哦对了,你跟那个朴苓怎么认识的?”
“刚认识啊,感觉她……这个性格在绝境倒不多见。”
“确实不多见,不过我对她也没多少了解……”江北鹤皱着眉想了想,道:“总之你还是不要跟她太多接触吧,你在临渊接下来有事可以找姜姜或者直接找苍梧也行,我明天得……去试炼了,到最后期限了。”
秋玹脚步顿了一瞬。
“怎么了?”
她抬眼看了一眼在日光下皱眉回望过来的女人,一刻不停变为粉色的发丝在光辉洒下的淡金中好看得不行。秋玹突然笑了笑,摇头继续跟了上去。“那你可要早点回来,我可不想再花多余的钱给你做PPT了。”
江北鹤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说得是什么意思,抬手直接往对方肩膀上来了一下。“那玩意根本就不用花钱,绝境的追悼模板里面随便一拉就能复制。”
“那我还真要谢谢你们,愿意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敷衍我给我弄个追悼仪式。”
“哦对了说到这个,”秋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扭头看她,“帮个忙,给我几颗你的牙齿。”
江北鹤沉默一秒,想起了就在秋玹回来不久的前天晚上,以白发为首的几名公会成员集体聚在一起控诉着某个拔牙狂魔的罪行。那时候她还幸灾乐祸地嘲笑他们,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等待着她的时刻终于到来。
忍受了其人无数个白眼与威胁,但是仍兢兢业业奋战在给人拔牙的最前线。接下来秋玹说了无数好话终于磨着江北鹤重新陪着她去买了一把新的机械枪,也是无限子弹的那种。期间她还看中了一个仿魔方状的凝固瞬时时间药剂,被江北鹤以“你已经欠公会太多钱了”的理由驳回。
在以这一天时间计算划分出的晚上时分,目前所在临渊的所有公会成员围聚在一起吃了个饭,算是照例为江北鹤送行。
秋玹看着橙发的女人毫无所谓地几口扒完了饭,十分潇洒地摆手说了句“明早就走别送了”,然后独自一人回到了房间。
吃完后秋玹消化一会就直接去了模拟地形训练室,在里面的单人间里待了三天。
三天后,她推开训练室的门,也没有跟任何一个人说,给苍梧留了个纸条就独自一人去了赛博朋克区。
“秋玹。”
她停下脚步,皱眉看着从另一个方向大步走来的女人。
“好巧,听说你刚回来,本来想着找时间去看看你,但是很可惜,我的期限要到了。”女人貌似无奈而遗憾地摊了摊手,貌不惊人的脸上一双绚丽夺目的眼睛却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秋玹淡淡看了她一眼,右手背着滑出了子母刀。
女人叹息一声,明明秋玹是背对着她拔刀的,她却好像哪里都长了眼睛能看到一般感慨着。“啧,现在我们之间也已经走到要随时拔刀相向的地步了吗。”
“息寒亭。”秋玹喊了她一声,语气间听不出悲喜,“我以为,在你将我同时卖给抱琴与霸天的时候,我们的关系就早已经走不下去了。”
“你是这样想的啊。”
“不然呢?”
“那好吧。”息寒亭耸了耸肩,像是毫不顾忌地背对着她继续往事务办理中心走了过去。“既然如此,你就当我是多嘴再提醒你一句吧。亚度尼斯给你发了赏金,也就是说你现在在赏金榜上,值1000通行币,以后出门小心点。”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将自己任何武器拿出来对准过秋玹。
秋玹没说话,将短刀插回刀鞘,同样往事务办理中心走去。
脚尖踏入那座处处充斥着未来电子质感的高楼大厦,这次过来迎接的同样是一个由全息投影映射出来的人像。
“进下一个试炼场,确认进入。”
“好的,在倒数时间过后我就会为您确认传送。”
三秒后,她又一次来到那一片黑暗的候场室中。“接下来,请行刑官们按照提示做好试炼准备……您本次随机到的场合为,‘沉沦’。请注意,在倒数结束后行刑官将抵达试炼场地,请做好准备。60、59、58……”
沉沦……
“3、2、1。试炼开始,祝您狂欢节愉快。”
……
秋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正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由于此刻尚不清楚局面,她下意识接着继续吃了下去,然后就发现这桌子上的其他人好像根本没有闲心来管她,所有人都动作机械地往嘴里扒饭,眼睛却紧盯着悬在客厅中央的投射屏。
算上她桌子上一共有五个人,年长一点的一男一女看上去像是一对夫妻,而在旁边则坐着两个看不出成没成年的少年少女。这样的组合再加上她自己,应该是一个有着三个孩子的家庭。
这个家的整体环境看上去……秋玹环顾了一圈四周,由于世界不是她所熟悉的装横风格,所以也看不出到底是贫穷还是富裕,只是说是个普通的五口之家?
如果不包括几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紧盯着屏幕的话。
视线随即转移到屏幕上,发现那上面播出的应该是一档类似于真人秀之类的节目。现在正好放到摄像机跟拍到一个女人从一处矮山上跳下去,完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那种。身穿奇怪皮裙的女人闷哼着在地上滚了几圈,抹了把额上的血迹,突然跳起来锤着自己的胸膛像泰山一样嘶吼起来。
秋玹:?
这什么节目?人类迷惑行为大赏?
她刚想再通过一些细节琢磨一下,就见迷惑的节目放到这里,就开始弹出“下期再见”的结束语了。一直目不转睛盯着屏幕看的几个人终于转过身来继续扒饭,为首的那个年长男人低骂了一声,“现在的节目真是一期不如一期,做的越来越无聊了。”
大概也就十几岁的少年赞同地附和几声,吃了两口就将碗往桌上一摔。“我吃饱了,回房间去了。”
“嗤,你爱吃不吃。”年长的女人翻了个白眼,男人也同样嫌嫌弃弃地撂下饭碗离桌,此时桌子上就剩下了年长的女人与另一名同样十几岁的少女。
秋玹抬眼看了一眼脸上已经有皱纹的女人,正想着又是一个为家操碎了心的老母亲,就见女人皱着眉嚼了两口也同样满脸不耐地将碗一摔离去,嘴里骂道:“呸,真难吃!”
她挑了挑眉。
“姐。”正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桌上唯一剩下的那名少女开口叫了她一声。
结合语境推测,这声“姐”应该就是在叫自己,秋玹还算好脾气地应道:“嗯?”
“你什么时候去体检啊?”
“嗯,什么体检?”
“就最初的体能测试跟体检啊,”似乎是觉得这么跟她说话很累,少女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你不是报名参加真人秀通过了吗,他们没有通知你第一次拍摄的时间?”
报名,真人秀,通过,拍摄时间,体检。
秋玹在脑中飞速提取出这几个词,却在又一次回忆起刚才屏幕上的惊鸿一瞥时无言了半分。那个什么所谓的真人秀,最好不要是让她也像刚才电视上的那个女人一样跳山然后学泰山叫。
秋玹面无表情地在心中想。
“还没通知,我也不知道。”她只能先这么说道。
少女彻底放下手中的碗筷,以莫名的目光看了她一眼。蓦地,年纪不大的女孩子突然嗤笑了一声,“你很想火吧,像洛丝塔一样。”
这次,没等秋玹回答,少女就又自说自话地说了下去。“但是别傻了,每个女孩都想要成为洛丝塔,最终能火的又有几个?那些靠玩命直播想要来博取眼球的招式早就落伍了,嗤,搞得像谁还没有一条人命似的。”
少女说到最后突然又觉得没意思了似的站起身准备回房了,她回头看了一眼秋玹,道:“虽然你是我姐,但是人气投票我也不会投你的,我要把我的票留给木风。”
秋玹一个人坐在桌子旁,突然有些明白了这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第223章 多读马克思
秋玹小姐,恭喜您顺利通过面试获得第2077期《直播游戏》参演资格,请您于本周三早晨8点时分准时抵达主城中心医院。我们将为您安排第一次的体检报告分析工作,请勿迟到,请勿缺席,谢谢配合。
这条信息是在十分钟之前,秋玹刚刚摸索着走进自己房间时跳出来的,它就直接出现于自己右手腕上的类似条形码状腕表显示屏上,一点开就由不知道是什么的世界科技技术直接投屏到了自己的视物范围前。
她低头瞥了眼坐在下铺的少女,她在这个世界中名义上的“妹妹”,见对方沉浸于聊天对话框中,也就没有搭话自己翻身上了上面的床铺。
床铺就是略显狭小的单人床,秋玹钻进被子里,开始自行摸索了起来手腕上的显示屏。那应该就是这个世界的个人科技产品,她注意到这个家里每个人的手上都有一个这样的腕表,连接个人用户之后就会在用户眼前做出一个视觉投屏。
在经历了大约半个小时左右的地铁老人看手机之后,她还算是大概掌握了这种科技产品的使用方式。其实就跟触屏大同小异,只不过感觉每个窗口进入之后,投影页面都有种难以言说的幼稚低龄感,又过了半个小时才发现,原来她一直开的是儿童健康保护模式。
秋玹:……
她就说为什么好不容易找到个关于《直播游戏》的信息,画面上的热场表演队美女肩膀以下都迷之消失。
又花费了大量时间取消了那什么健康模式,至此,她算是终于进入了这个世界庞大而繁复的网络系统。类似于VR模拟体感的进行方式十分感人,让一个之前在原住世界的贫穷人民终于切实过了一把虚拟现实的瘾。
科技好啊,科技发展真是好啊。
秋玹泪流满面从模拟赛道上脱出,将投影出的大剑重新插回了枯腐的树干中。
算了,还是得回到正事。
打开好不容易找到的搜索引擎,发现有关于“直播游戏”的词条一直是话题热度搜索的前五位。自第一期开播以来,《直播游戏》一直凭借着其极高自由度与编剧神乎其技的脑洞而广受大众喜爱。
只不过这样的一家独大一直延续到另一档直播真人秀的播出,对方的公司花重金挖了《直播游戏》的前导演与几名编剧,同时不断创新的新游戏玩法与下限更高的挑战让原来的老牌节目地位大受威胁。而再往后几年,随着势如破竹发展而起的娱乐产业大幅飙升,各式的直播节目层出不穷,于是“收视率”便成为了娱乐行业竞争的重要标准。
而这些却都是产业工作者需要关心的事情,观众乃至无数想要参加各档真人秀从而一夜爆红的人们,更关心的除了节目好不好看,则只有一件事情。
人气投票。
就是之前她那个便宜妹妹说的,——“虽然你是我姐,但是人气投票我也不会投你的,我要把我的票留给木风。”
木风是目前主星球最受欢迎的男性选手之一,最开始的时候是在参加一档真人格斗场节目时火起来的,是竞争年度选手的主力军之一。在这个娱乐产业极端发达的星球上,每年都会在主城举办年度选手的颁奖会。而在这一年中获得人气投票最高的一男一女两名选手将成为最后的赢家,甚至获得皇帝陛下亲手颁发的奖励,享受全世界人民的爱戴,成为当之无愧的世界宠儿。
确实,皇帝陛下。
在一开始知道有这设定的时候,秋玹一时都不知道该说这个世界的人马克思学得不好还是科技树点错了位置。在文明都已经发展到现在这样的程度下,竟然还在搞君主立宪,竟然还真的能搞那么久,搞得经久不衰人民毫无意见甚至喜闻乐见。
不过说实话,凭借这个世界人们对于娱乐产业的某种病态追求来说,其实这样的局面也不无道理。
这是秋玹在点开前几期直播游戏的录播之前得出的结论。
之前她那个“妹妹”说的话没有错,作为第一批火起来的真人秀直播,《直播游戏》在前期一直以猎奇血腥毫无下限作为卖点。参与真人秀的玩家会通过完成各种匪夷所思博眼球的挑战,以此来满足观众的猎奇心理。
当众吃排泄物或是高空无安全措施做俯卧撑挑战已经算是过时,捕杀自/虐同类相食小众性/癖肢/解尸/恋内脏露出……只有你想不到的,从来没有人类下限可以达到的最大程度。
皱着眉快进跳着看完前几期,秋玹此刻只想要重金求一双没有看过这些的眼睛。
她裹着被子一个人缓了一会,还是决定跳过前期的内容。
好在,在《直播游戏》播出的没多久,整个策划组以及节目本身就被愤怒的家长联名举报了,理由是严重对青少年身心健康发展造成不利影响。隔着时空,秋玹几乎要为这些家长鼓鼓掌。
什么tm的叫不利影响?这tm的才叫不利影响!
像他们那会的电子游戏会对青少年身心健康造成不利影响导致暴力,跟这相比简直是纯爱画本与R/18/G画本的区别。
所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科技的发展绝对要与社会发展齐头并进,随便哪个都不能一下子冲太快。
她又深吸了几口气勉强将那些画面从脑子中踢走,耐心继续看了下去。
这场家长与文化管辖部门的抗争一直持续了将近小半年,最后还是政/府相关负责人出面做出了退让。他们先是在总网中添加了儿童健康保护协议,强制规定未满15岁的青少年禁止观看含有任何不符合规定的画面。最后舆论方面一直死咬着不松口,才改为了所有节目电台禁止播放过度有悖人伦的画面。
不过,只是禁止了“过度违背”。
就好比是秋玹那个名义上妹妹疯狂痴迷的叫做“木风”的男选手,也是从一个名为《生存》的真人搏斗场节目中走出来的。这样的带武器互搏难免受伤甚至出手死亡,但是在节目中的死亡是在这个世界的法律允许条例之下的。
也就是说,确实是禁止了过度违背人伦的画面出现,但是像这样的搏斗见血至死是世界乃至全体人民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的。
而再后来,以《直播游戏》为首的一类型节目开的头,人们发现只要是能“豁得出去”就能红,只要比其他人更加狠更加没有底线就能火。于是在条例规定的最低底线之下,各式各样的直播节目与选手就开始冒了头。
在这样的局势影响之下,《直播游戏》便渐渐失去其老大哥的优势,如今也不过是在凭借着“直播节目领头人”的名号吃老本而已。
大概摸清了这个世界的一些事情,秋玹关上眼前的投屏躺在了床上。过完今天晚上就已经是周二了,也就是说距离她的第一次参加节目体检还有一天的时间。虽然说只是体检,虽然说在条例的制裁下现在已经不会在节目中出现一些太过于挑战下限的事情,但是不管怎么说,她对于这个节目真的没有丝毫的好感——从任何方面来说。
可毕竟是世界的大势所趋,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这样,她闭上眼睛,进入了到达这个世界后的第一次睡眠时间。
……
昨天晚上看了太久的瞳孔地震画面,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秋玹从床上爬起来已经做好了没有午饭吃的准备,就看见客厅里年长的女人与少女坐在餐桌前又在看直播。
“姐?你怎么还在家,我以为你一早就走了。”少女难得将目光从投屏上转过来,皱着眉看着秋玹。“你不是明天体检吗,再去晚一点的话连住宿都订不到了!”
短信通知的体检与报道拍摄地点确实都是位于主城区,而他们所居住所是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的城镇。但是昨天晚上秋玹特地看了眼交通线路图,发现坐最近的动车过去也不过只是两小时的时间,速度快到惊人。
“明天8点开始,”她坐下来拿了个碗开吃,“我早点起来坐车去都来得及。”
这下不只是少女,连年长女人都回头诡异地看了她一眼。
“你不去拉赞助了?你起来不化妆打扮了?你不用挑选衣服了?不要在赞助方的房间门口蹲点了?不要提前做准备跟节目组打好关系了?”那个她名义上的妈妈电视也不看了回过头,一连几个不间断的问题让秋玹有点发懵。
“就是啊姐,”少女紧跟着看她,“你能够被选中参加《直播游戏》已经很幸运了。这个时候别的选手都已经等在宾馆里了,你这么自暴自弃还想不想多拿几个镜头了?”
还能有这层关系呢。秋玹眨眨眼睛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低下头又扒拉了口饭,“急什么,明天只是体检而已,节目还没开始呢。”
两个女人闻言开始疯狂朝她翻白眼。
秋玹吃完饭,简单消化了一下,定了个明早5点钟的闹钟,收拾好行李,就又躺床上去了。又过了半小时少女也同样打开房门,见到她躺在床上睡觉真的打算明天早上再走没好气地冷笑了一声。
“祝你因为没人投票而早早淘汰。”
她踮脚站在秋玹床边上说了一句,说完见回应她的只有浅浅呼吸声,哼了一声自己回床上戴耳机去了。
早上五点秋玹准时从床上爬起来,草草准备了一下就独自出门往车站的方向去了。现在正是凌晨五点,街上冷清得不行,似乎没有人愿意起那么早出门,连买早餐或是晨练的大叔大妈都找不到一个。
也是,秋玹在心中想,这个世界的人就算要早起也应该是为了完成虚拟世界里的赏金任务或是为了看早间直播吧。
他们那个城镇的车站目前只有她一个人等在那里,五点半的时候超音速列车准时驶近车站。这个点车上果然也清冷得不行,秋玹卖票上了车,随便挑了一节空车厢坐下来补觉。
“我能坐在这里吗?”
她皱皱眉从半梦半醒间抬起头,看见一个金发的男人单手撑在行李架上笑得开心。
秋玹回头去看依然空无一人的车厢,道:“其他地方也有位置,没必要跟我挤在一起。”
男人没动身,就这样伏身看着她。“陪我说会儿话吧,有人说,就算再漫长的旅途,只要有趣的人陪在身边,便也不再漫长了。”
“我看起来是有趣的样子?”
“谁知道呢,所以才会来赌一把运气啊。”
“那你赌输了。”秋玹指尖按了按太阳穴,前两个晚上再加上现在过长时间的睡眠让她有些乏力。“我现在不想说话,请你去旁边坐吧。”
男人挑着眉看了她一眼,似是有些没办法。“那么至少认识一下吧,我是伊森,来主城参加直播游戏的,你应该也是吧?说真的,像你这种现在才来的人可不多,要知道,有的人可是为此几个星期前就开始做准备了呢。”
“哦。”
秋玹扭头去看车窗上贴着的保护视力壁纸,本来想着用这样的态度迫使那人自己识趣离开,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她猛地回头去看男人。
“你是……行刑官吗?”
“是啊,你难道不是吗?”叫伊森的金发男人莫名地看着她耸了耸肩,“为什么要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奇怪的问题,为什么?他是有什么方法可以辨别其他行刑官的身份吗?
秋玹一改之前的臭脸,往里挪了一个座位,手掌拍拍示意他坐过来。男人看着前后的反差转变有些好笑,还是走过去坐在了椅子上。
“为什么说这是奇怪的问题?”秋玹看他。
伊森还是无奈地朝她摊手,“因为每一个来参加直播游戏的人都是行刑官啊。”
秋玹:“??包括之前吃屎的那些人???”
伊森:“……那倒不是。就是从我们这批行刑官开始,来参加的就都是从绝境来试炼的了。”
第224章 小破球首席代表
“认真的吗,她穿这个过来体检?”
7点45分的时候,秋玹跟伊森站在了主城中心医院的门口,原以为提早了十五分钟足够了,没想到有些人竟是从五点多就开始在医院门口排队。
刚刚那个路过他们身边并趾高气昂地瞥了秋玹一眼的女人,看行为举止应该也是个来参加《直播游戏》的选手,可竟然穿着一身复古式洛可可风格宫廷礼裙,厚重宽大的裙摆简直要撑到天上。
“穿成你这样的才奇怪。”伊森看了眼她身上的背心跟工装裤,又朝人群熙攘处努了努嘴。“怎么说这也算是进组的第一天,当然要好好打扮一番给人留下第一印象。”
秋玹:“我们家穷没有钱买新衣服穿。”
“行吧。”
大概数了一下,后面应该不会有比他们来得还要晚的人。那么这一期的直播游戏初始参赛选手就一共有十二人,此时都已经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小声谈笑着什么了。
而那个他们第一个看见的穿宫廷礼裙的女人,竟然还不是人群里最惹眼的一个。如伊森所言,每一个人都从头到脚地将自己装扮起来,女性脸上画着细致繁复而夸张的妆容,风格更是从复古华丽一路演变到电子质感,更有男性打扮成结合斯巴达勇士式的仿制战甲,厚实的肌肉上绘了层层风格迥异的图腾。
这还是个选美节目了?
秋玹有些看不懂来自不同世界位面的审美,更是摸不透那些完全白涂彩妆的底下到底藏着怎样的面孔。伊森说着“不能表现得太不合群”便拉着她走过去自然融入人群,在一个姑娘二十厘米长的七彩假睫毛一度戳到她脸上后,秋玹笑了笑,彻底闭上了嘴巴。
8点整,一个戴着透明眼镜镜框的男人走进了他们的视野。
一直以来身边不乏有围着看热闹的人群,可是自那个男人以及他身后的工作人员出现之后,围观人群便被安保人员“礼貌地请出去”了。后来她才知道这一天《直播游戏》工作组的人包下了整栋医院大楼,就为了清场来给他们完成体检分析报告。
财大气粗啊。
根据之前得来的信息,秋玹原以为《直播游戏》正在慢慢走上下坡路,没想到这背后支撑着的势力却始终不容小觑。
“欢迎,欢迎各位参加我们的第2077期节目直播,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直播游戏》的主编剧暨副导演,旌川。”
男人气度不凡地背手站在人群面前,十分斯文地笑了笑,半边透明的镜框在日光下反射出好看的弧度,半点看不出是那个曾经臭名昭著《直播游戏》的总编剧。
“相信各位都已经了解了,今天呢,算不上节目的正剧,只是一个体检环节加上节目组对各位身体素质情况的初步了解罢了。所以用不着那么如临大敌,等会节目组会发放给每人一张表格,你们自行前往各科室做完检查并且填完这张表格就可以了。全部项目完成之后,将表格交还给节目组,就可以自行离开前往安排好的酒店入住了。好了,废话就说到这里,那么,我们第一次拍摄时再见。”
叫做旌川的男人单手轻放胸前,做了一个标准的礼节。随后,就如同他刚才说的那样,有工作人员上前给他们分发了一张表格,接着偌大的医院里就只剩下十二名参赛选手以及负责的检查医师了。
秋玹翻手看了一眼那张表格。
上前陈列着的需要体检的项目竟然还挺多,有常规性她能够认出的心肺检查或是五官科检查,也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诸如精神力鉴定、瞳孔颜色等等等等。
“也就是说体检完这一天就算结束了?”她扭头去看伊森,金发的男人朝她点点头,道:“你是想要跟着大部队一起还是独自去做检查?”
“低端文明来的土包子还想组队呢?”一个略显尖利的女声响起,秋玹皱眉看去,发现是那个穿着湛蓝与透明色交织的由一串串代码组成皮衣的女人,此时正嗤笑着伸手拨动着耳边悬浮着的迷你机器人,眼神轻蔑地看来。
看起来又是个曾经来自星际时代的行刑官。
秋玹双手抱臂没有说话。
队伍中有一个身穿巫师袍的女人闻言咬了咬下唇,终是缩进了人群中没有说话。而秋玹注意到,十二个人中,除了这个女人与另一个打扮同样带有数字元素的男人在咄咄逼人之外,其余的八人则神色各异地选择站在人群中看戏。
已经隐隐有了小团体的趋向。
“各个文明是一家,团结友爱靠大家嘛。”伊森笑眯眯地探出个头,手中的绅士拐杖轻轻点了点地。“大家都是来自于同一个和谐友爱的大家庭,何必因为一个游戏而搞分裂呢?你们说是不是呀。”
和谐友爱大家庭绝境,今天长见识了。秋玹暗暗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还是没有说话。
“嗤,真是什么人都有。”那个手拿代码组成魔方的男人轻蔑地对着伊森翻了个白眼,手一伸往身后招了招,“走了巴顿,不跟这些低端人类计较。”
女人同样跟了上去,同时也从人群中拉走了另外两个打扮前卫的行刑官。一楼大厅中此时只剩下了秋玹伊森,以及五名被剩下的行刑官。
秋玹瞥了眼他们身上的装扮,发现都是类似于中世纪仿古或是偏后现代式风格。看来这次的小团体是以文明发展速度开始分裂的。
身边伊森耸耸肩,撑着绅士手杖歪头跟秋玹说着悄悄话。“嘿,你觉得那个男的怎么样,看样子应该是力量选手,我们可以跟他组队。”
“现在就开始组队了?我记得这是个单人选拔节目。”
“你到底有没有看过这类的真人秀节目啊,”伊森咂舌,“最开始最跳的那个人必淘汰,最开始不跟人组队最孤僻不合群的人肯定也必先淘汰。”
秋玹叹了口气,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下巴点了点某个方向,“那么那个女孩子怎么样?”
“远古时代的巫师,你认真的?”伊森顺着瞥了眼瑟缩着看起来十分敏感的女孩,刚一接触到他的视线女孩就飞速低头将脸埋在了宽大的袍子兜帽中。“不是我说什么,靠谱点行不行?”
“你们以为我们是什么,挑剩下来的白菜吗!”一道粗声粗气的声音响起,那个肌肉厚实活像座小山的男人隔空朝他们挥了挥纹满图腾的壮实手臂。“谁稀罕跟你们组队,呸!”
他这样说着就迈着粗重的步伐往二楼的诊室走去了,人群的角落中,一个头戴狐狸面具的女人也悄悄跟了上去。伊森朝秋玹耸耸肩,又道:“那个怎么样?”
“不怎么样。”秋玹瞥他,“所以说巫师女孩子你是肯定不要了?不要就不要了,走了。”
她说着抬脚也朝二楼走了上去,伊森摸着下巴想了想,同样跟了上来。“这样也行,人太多的合作反而不踏实。”
其实跟着他也挺不踏实的,事实上直到现在秋玹还是不太习惯跟人组队,只是为了不在一开始就显得太独太显眼罢了。她叹口气,干脆顺着二楼科室的顺序一间间地走了进去。
“心律正常,血压正常,五感正常……”
她跟伊森一头一尾走完了二楼的全部科室检查,发现就是些常规性的体检内容。
踏上三层的电梯上,秋玹拿着完成了三分之一的表格,手指轻轻点了点空气。“你知道这个‘能力选测’是什么东西吗?”
“应该是跟你能力方面相关的测试。”伊森道,“之前那个旌川不是说了嘛,节目组会根据体测内容做一个对每名选手初始的数据分析。”
那岂不是有些能力就必须要暴露了。
秋玹皱了皱眉。
走上三楼,才发现整个楼面的所有房间之间都被打穿了,形成一个绝对空旷而偌大的测试场地。而在场地中央,之前不欢而散的那五名来自于“高端位面”的行刑官们正在进行着测试。
此刻站在模拟场地中央的是那个被叫做“巴顿”的男人,他的武器很奇怪,有点像是之前赵以归用的那种液态金属,却要比凝形的金属更有作为武器的形状。目前他正操纵着不断化形的武器重重挥击在模拟出来的“敌人”形态上,那形态一旦被集中要害,便一个个化为了代码碎片。
“每个人杀完五十个‘敌人’,就算是这项测试通过,无论使用什么方式都可以,只要打完五十个。”伊森不知何时已经悄摸摸跟那边的记录员交谈完,将打探过来的信息讲给秋玹听。
“就算知道了测试方式,但是恐怕某些从‘低端文明’过来的人,连投影式仿真模拟战斗形态都不知道吧。”全身包裹在数字皮衣中的女人闻言嗤笑一声,侧脸上涌动着的湛蓝代码闪着无机质的冷光。“别到时候站在场上了连怎么开启战斗模式都不知道,土鳖。”
秋玹眨了眨眼睛,虽说曾经有不少人骂过她,但这确实还是第一次被人骂土鳖,还是站在位面文明绝对的差距下骂的,感觉竟然还挺新奇的。
有种她一个人就代表了整个地球村的莫名感慨。
地球首席代表:秋玹。
听起来还挺像回事的,也算是另一种方面的出人头地吧。
秋玹受不了似的笑笑,突然开口道:“你叫什么?”
“你问我?”女人嫌弃地拧眉,“你也配知道我的名字?”
刚下场的巴顿:“青白川,你怎么了?”
青白川:“……”
“哦,叫青白川呀。”秋玹挑了挑眉,“等等,青白川?”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青白川不是上一个试炼场上海盗船幻鲛号的大副吗?竟然也是个行刑官,而且还是来自于星际时代的行刑官。她凝神去看女人隐在层层湛蓝电子下的脸,发现轮廓五官还真是像极了那个路德身边肩扛长刀的女大副。
竟然还真是她,怪不得当时很多人都觉得无论是从名字还是气场来说,这人都跟海盗有着浓浓的违和感。
叫做青白川的女人狠狠瞪了一眼巴顿又转过来瞪她,随后在记录员的提醒下回身上了模拟战场。她使用的武器果然是一柄将近一米的大刀,只不过相比于秋玹在少有的两次接舷战中看到的,此时那雪白的刀面上层层环绕着一圈圈湛蓝色的电子亮光。
她使用的同样是大开大合的路子,那层层惹眼蔚蓝像是一道道雷电狠劈于幻化而出的人形之上,一刀竟一下子击碎了五六个形态。女人被电子皮衣包裹着的身型宛如一道蓝色闪电肆虐于模拟出的战场中,所到之处雷霆万钧,连五分钟都不到的时间,她就迅速清扫完了所有形态。
“好厉害。”
记录员们啧啧称奇,保护屏障打开,青白川红唇一挑,长刀尖端直指向秋玹与伊森的方位,眼中满是轻蔑之情。
秋玹真情实感地对她鼓了鼓掌,因为确实厉害。
她擦着青白川肩膀抬脚走向场地,听见了女人在她耳边轻哼而出的嘲讽。
透明屏障合上,秋玹孤身直立于模拟出的拟态战场中。
节目组会根据每个人的体侧结果来做个人素质综合判定分析,所以既不能打得太显眼也不能表现得太弱。
她背手将袖袋中的子母刀滑出,屏息做好了准备。
而秋玹不知道的是,在她看来空旷偌大清了场连剧组人员都走光了的医院,如旌川所说第一次正式拍摄还没有开始的场地。在不知名的暗处,无数密密麻麻从每一个角度准备好的隐形摄像头早已进入了拍摄状态。
她、伊森、青白川,包括十二个人中的每一个人,从第一脚踏入这所医院开始的每一个经历画面,都已经呈现在了全世界观众的屏幕上。
来自世界各地形形色色的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场以她参与的直播,就同她曾经在电视上看着往届参与直播游戏的任何一个人,没有什么区别。
第225章 全球直播
“哇哦,那个拿大刀的姐姐也太帅了吧,是新人吗?爱了。”
“可是你不觉得她很傲慢吗,我还是喜欢看上去乖一点的女孩子,那个长头发的就不错,可惜镜头太少看不清正脸。”
“谁管你喜欢什么,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
在所有选手都不知晓,或者说是只有秋玹跟其他几名消息闭塞的选手不知晓的情况下。十二名选手从第一步踏进这所医院的个人信息,都已经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了所有观众的屏幕上。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主城区豪华而设备齐全的录播室里,两名主持人正对着屏幕做着解说,他们的身后是十二张选手此时此刻或忐忑或自信的脸。
“万众瞩目!第2077期《直播游戏》终于在这时跟大家见面!”说话的是一个涂着闪耀金红色眼影的男人,他上半身特制的西服穿得笔挺,此时却正握着话筒笑得一脸褶子。“让我来看看哈,现在十二名选手的基本信息都已经罗列在屏幕上了。诶罗兰,现在单凭这几份基础信息来看,你最看好哪名选手?”
身后的巨大屏幕上,十二张选手的照片开始滚动起来。
叫做罗兰的另一名主持人十分夸张地故作深沉凝视了几圈,才张大双臂吟出咏叹调似的话语。“哦盖尔亲爱的,你当然了解我了,我喜欢体态健美的选手。依我看,这位叫‘阿布’的选手就十分不错,哦我的老朋友,你看看他的肌肉线条,我都要脸红心跳了。”
屏幕上十分切合地跳出了纹满图腾的男人朝镜头挥拳的模样。
盖尔大笑起来,动作夸张地拍了拍罗兰的肩膀。“嘿朋友你可注意一点,这可是正在直播呢!不要到时候我们公司又因为这件事收到质疑信,我可是怕了当年那帮家长们的怒火。不过或许……等到体检结束你可以去问他要联系方式?”
画着耀眼金红色眼影的男人假装害怕似的整个人都往里缩了缩,顿时又引来一阵大笑。
“好了好了,让我们来简单过一遍目前所有选手的个人资料吧!”盖尔竖起两根手指在空气中晃了晃,屏幕上的照片顿时开始一张张滑动起来。“哦第一名选手!你的梦中情人阿布,显而易见,他可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块头。”
直播页面顿时快速滑过条条评论,有的是“肌肉真棒,这得练多久啊!”,还有更多的诸如“太夸张了,长得太丑了跟巨怪似的,谁知道是不是打了什么增肌药物?”
“好了罗兰暂时跟你的心上人道别,让我们来看看下一位选手!”罗兰又笑着作势要殴打盖尔,指尖凌空一划第二名选手的脸就出现在了屏幕上。“名字叫‘燃’……哇哦,看起来是个腼腆的小可爱呢!不过她这身打扮是……远古时代的女巫吗?”
屏幕上,全身都裹在宽大巫师袍里的女孩子将脸怯怯地埋在兜帽里,哪怕是跟在被迫组队的剩余人身后也一个人默默一言不发。
“这打扮太土了,女巫袍子好歹也选个高端一点的料子啊,这是什么,破布吗?”
“长了一张最先淘汰的脸。”
“可惜看不怎么清正脸,但是凭我多年的经验,这种性格是最好控制的,况且谁知道面上一副内向腼腆的清纯脸,底下的反差又是怎样的?”
十二人的照片片段轮番在视频上播放,出现的每一个人自然也受到了来自全世界的评头论足跟恶意揣测。盖尔与罗兰夸张跳脱的解说风格,背后高层势力默然的窥探,全球隐在屏幕背后不用负一点责任的尽情狂欢,十二名各怀鬼胎的选手,构成了这一幅《直播游戏》的盛况。
画面跟进到青白川在模拟战斗场地中大杀特杀的场景。
“我爱她!科技与武技的全面碰撞,完美结合,强大的体魄宛如传说中的女武神。你刚看到了吗罗兰,尤其是那红唇一挑轻蔑的模样,我爱死了!她就是我目前为止的心动选手!”盖尔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撅起涂着金属质感口红的嘴唇隔空向屏幕中的青白川抛了个飞吻。
罗兰嬉笑着与他打趣。比起之前暴增一倍的评论不断从屏幕上滑过,虽然褒贬参半,但不难看出观众们对于此的买账。
五分钟很快过去,青白川长刀一挑径直指向场边的秋玹与伊森,轻蔑之情溢于言表。
伊森挑挑眉,手掌轻轻拍了拍秋玹的肩膀。在无人察觉的视线死角,金发的男人悄悄附耳说了一句话,“等会上场的话尽量表现得强一点,要知道,在这种地方要是别人认定了你实力弱的话,可是会出大麻烦的。”
黑发的姑娘几步踏上模拟战斗场地,从背着的右手袖袋中滑出了子母刀。
“这穿的是什么啊,也太随便了吧,感觉她都没有把这个节目放在眼里,无语。”
“还真就是像青白川小姐姐说的‘土鳖’了,不过长得倒是挺好看的。”
“为什么一直面无表情啊,笑一下很难吗,谁欠她的似的。”
可惜,无论是早就已经开启了的直播摄像,还是无数观众的侃侃而谈,秋玹此时却都是不知晓的。在无人告知的情况下,她还只当这只是一场普通的能力检测而已。
不能暴露太多,同时也要看上去强一点。
在心中预演了一遍大概要怎么打,她拇指一挑子母刀出鞘。
模拟出的综合人体形态各个之间行动的速度还在她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尚且不需要开启危险感应的激化状态,尤其是在临渊花了大价钱打造的模拟场地中急训了三天以后,目前她身体各方面素质状态良好。只不过就是五十个形态分开打还算简单,此时这样一股脑地扑上来欠却是有些麻烦了。
一个滚落避开第一批迅猛的攻击,秋玹右手短刀出手削开了一个形态的脖颈,在背后凭借危险感应的直觉避开攻击,手中短刀便快速干脆而狠厉地往模拟形态的要害攻去。
还好,还算简单,时间够的话就可以打完。
这样想着,她在一个滚翻的落地瞬间余光瞥见了青白川轻蔑的神情。女人似乎是注意到她的视线,闪着无机质感蓝光的指尖挑衅往脖子上左右一划。
啧,我这暴脾气。
秋玹握着刀柄的指尖快速抽动了一下,抿了抿唇。
五分钟,青白川清扫完所有形态的完成时间是五分钟。
在不暴露能力的情况下,想做到比五分钟更快的办法,无非也就那么几种。秋玹闭气,左手悄然在主刀刀柄上动作了一下,眼神一暗开启了危险感应的激化状态。
一瞬间,比起之前的动作更快更狠厉的身形在模拟出的人形拟态之间穿搜。她手上的短刀不知何时变成了两把,看似要比右手主刀小一节的子刀出手却是招招致命,隐于左手掌心中似暗处的毒蛇伺机而动。
她手持双刀于拟态的战场中穿梭,诡谲的步伐一时在屏幕上都留下跟不上的残影,招式之间虽不似之前青白川雷霆横扫的华丽与范围广,可那几乎是一刀一个锁喉的狠辣还是看得人暗自咂舌,拟态破碎的速度都远远跟不上人影穿梭于场地中留下的影子。
而这场景若是在远处看,就只能看见一个人影诡谲而过,所过之处一排排的拟态如多米诺骨牌破碎倾塌。
“艹,这女的以前是不是做赏金刺客的啊,还好现在只是拟态,要真是真人的话得多吓人。”
“对不起长刀姐姐,我变心了,现在我爱的是她。心狠手辣的漂亮姐姐,这设定太戳我了。”
“啧啧,太狠了,女孩子还是看着温柔一点的好,那个狐狸面具就挺不错的。”
四分零五秒。
最后一个拟态在身后塌落,秋玹将子刀卡回主刀刀柄,缓了两口气慢慢从屏障打开的模拟场地中走了出来。
“看来所谓‘高端文明’的科技也不怎么样吗。”她微微偏头看了一眼青白川,在其身后手拿魔方男人的气急败坏中走回了休息区。
“厉害啊。”伊森赞叹地比了个大拇指,在后者“你快点我在下一个测试点等你”的催促中小跑着上场了。
最后推门离去之前秋玹往里瞥了一眼,伊森使用的武器就是他那根从来不离手的绅士手杖,而看上去战斗力同样不俗的样子。
她挑挑眉,慢慢走上了通往四楼的电梯。
偌大的电梯间里另外两个人同样站在那里,一个是之前秋玹看中但被伊森狠狠嫌弃的胆小女巫,一个就是看到过的那名穿着繁复宫廷礼裙的女人。
头戴层层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珠宝的女人率先看了她一眼,随后颇有几分趾高气昂开口道:“怎么,没有人愿意跟你组队吗?”
秋玹还算好脾气地回了声:“他现在在三楼等会过来。”
女人轻哼一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这两人看上去没有多余找茬的意思,秋玹便也就井水不犯河水站在一边,倒是那个叫做“燃”的巫师女孩子抬头偷瞄了她好几眼。她垂眼看去,女巫便受惊了一般竟然小小地往上跳了一步,那片区域顿时出现一小块被燃烧而起的火焰。
秋·真·你惊扰了witch·玹:……
这两个一看就知道是被迫组队的人目的同样也是四楼,下了电梯,秋玹不近不远地坠在她们身后,看着两人一齐走进了其中的一间检查室。
她耸耸肩,转身进了唯一剩下的那间科室。
“呦,你来啦。”套着白袍的检查师看上去十分热情,自来熟地走过来想要揽她的肩,被后者不动声色避开了。
“嘿,年轻人,你看看,又是一个不活泼的选手。”检查师也没生气,只不过食指点点秋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这样不行啊年轻人,你参加的可是真人秀直播节目,你这样的性子,到时候怎么拉票,怎么叫别的投资人给你赞助啊!”
秋玹敷衍性点了点头,道:“先开始测试吧。”
检查师又自顾自地说了好久,只不过这次在念叨的同时手中的检测设备也不落下。他将一台看上去相对笨拙而沉重的机器搬到秋玹面前,道:“试试看,用你的精神力感受它。”
这怎么感受。秋玹皱了皱眉。
其实老实来说,一直以来她都没什么“精神力”这方面的概念。当她使用厄尔庇斯病毒控制尸体的时候,通常来说,瘟疫病毒已经深刻在她骨肉里成为她的一部分,所以几乎是像大脑控制肌肉抬起一只手臂那样,很容易就能做到了,只不过是精力消耗深浅的问题。
而当她提起危险感应的激化状态,更多的则是一种近乎于直觉的第六感。这种感官可以将她的身体素质瞬间达到最大化,同时放大她的五感以做出更加精准的战斗判断。同样跟“精神力”的概念无甚相关。
似乎是知道她的难题,检查师突然放轻了一直以来相较聒噪的嗓音,用上了一种真正专业循循善诱的口吻。“集中精力,将你的感官全都集中于这台机器上,然后慢慢尝试着发散出精神力,尝试着与它产生连接。”
接连?
应该就相当于她种下病毒之后产生的与那些尸体之间的联结吧?先试试看。
秋玹半眯起眼睛,盯着面前的那台庞大机器。
渐渐的,在千丝万缕看不见的透明蛛丝般联结下,她竟真的一点点地以精神力的方式“看”到了那台机器的轮廓。
巨大的机器突然在她“眼中”发散出几道轻缓而柔和的冷光,身边的聒噪检查师正在说着“很好,很好,就是这样!一步步来,你有天赋啊年轻人!”
她眼周蓦地就直坠于一片黑暗,只剩下机器内部本身散发着的柔而冷的光芒在照耀着漆黑的道路,五感像是被诡异的机器封闭了,又像是在连接下被扩散到最大。
秋玹周身一震,突然就在机器的联系下看见了那一片过往从未到访过的浩瀚星河。
第226章 我在等他
不知是不是瘟疫病毒或是亡灵刀的影响,无数死灵枯骨盘旋呼啸在这片星河中,但是因为诡丽绚烂的星云晨辉衬托其旁,这衰败的象征倒反而不显得阴森可怖,连死亡都变得浪漫起来。
秋玹置身于万丈悬河,她的身体她的思想她的灵魂,便在这一刻与那片碎光融为一体。
“看到了吧?应该看到了,是不是像宇宙星河一样的空间?你往前走,继续走,就能够看见了。”耳畔,那名检查师仍在喋喋不休,秋玹顺着缱绻浮辉往前走,像是一直要走到时间的尽头。
而在群星璀璨的最深处,却什么也没有。
“嘿,年轻人!往哪走呢,到了呀已经!”检查师看着机器上显示的数据喊道,半晌又疑惑地皱起眉头喃喃自语。“不应该啊,按理说到这里就可以检测出结果了啊,为什么还是没有显示?”
秋玹却对此置若罔闻,她出神地盯着群星尽头那一团涌动着的黑暗,那里面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却又像是凝聚了万物而启的深渊背面。
直到看得眼睛都有些发涩,她回过视线,不再去刻意注视那团黑暗。
“好了吗,可以结束了吗?”
“等等,你再等一会,不对劲。”那边传来了检查师捣鼓机器的声音,“应该是机器出了点问题,稍等,我马上修复。”
秋玹尝试着往回走了两步,却发现无论怎么走她都一直置身于那片黑暗当中。来时的璀璨星河与无边死灵都在瞬间消失得无穷无尽……不,不是消失,它们仍在那里,只有她被困在了这片浓稠深沉中罢了。
她就站在那里,浓稠的黑暗将她层层包裹。秋玹忽然就想起在她小时候其实是特别怕黑的——这很正常,大多数的小孩都怕黑。
她尤其害怕黑暗,每晚一个人睡觉时总会在床头开一盏灯,即使因为这事被她妈骂了好几次浪费电。但她就是害怕,她害怕黑暗中未知诡谲的怪物,害怕无尽的黑暗会将她吞噬,害怕她平日荒诞梦境中的种种可怖成真成型借着黑暗的掩饰来伤害她。
后来……对啊,后来怎么样了呢?
后来大概就是小孩子总会长大的,而当别人开始认定你“已经长大”了的时候,“怕黑”就成为了一件难以启齿的幼稚事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当秋玹开始随着年龄慢慢成长,怕黑便也就成了一件对于过往的笑谈。
特别是如今她卷入绝境成为了一名行刑官之后,每一件害怕的事情都有可能成为日后转向攻击你的软肋,便也就没有了什么特别尤其害怕的东西。
秋玹慢慢在黑暗中坐了下来,睁着眼睛等待着检查师的结果。
“呃……机器坏了,年轻人。”
穿着白袍的检查师抹了一把额上沁出的汗珠,又不死心似的捣鼓了两下,发现确实是零件报废。他啧了两声,扭头去看已经从精神空间抽身的秋玹。“这样吧,你先去检查其他的项目,我这边会跟公司反应让他们来修,如果今天修不好就只能改天了。”
“行,那我走了。”
秋玹拿回自己的表格,简单点头打了个招呼推门走了出去。一出门迎面撞上之前碰见的宫廷礼裙和女巫燃,她没说话,擦身而过后走进了第二件检查室。
之后她跟伊森在五层的电梯上碰头,零零碎碎做完了表单上的所有检查,那个所谓的测试精神力的机器还是没有修好。于是他们走过去将表格交给负责的工作人员,刚想要踏出医院大门时却被人拦住了身形。
其貌不扬却穿着着华丽而夸张银白色西服的工作人员向他们打了个招呼。“两位选手,先别急着离开,是这样的。每一期的《直播游戏》开启前我们节目组都会免费为每名选手提供武器升级与保修服务,这也是为了节目的精彩性考虑。”
武器升级?
秋玹皱皱眉,几乎就快要下示意地护住自己的宝贝短刀喊着“让他们滚远点不要对我的小宝贝下手!”,她轻咳了一声,道:“自己放弃这次机会行吗?”
“这……”工作人员为难地皱眉,“可是根据你之前与节目组签订的协议来说,接受节目组提供的提升战力机会是须行的义务。”
一只手臂横执到了她与工作人员面前,伊森笑了笑,“那就麻烦你们了。”
他手上拿着的是一把貌不惊人的小匕首,而非在模拟战场中秋玹看见过的那柄绅士手杖。秋玹挑挑眉,手腕一翻同样把那把机械枪交了出去。
约定好第二天会有人过来送升级完毕的武器的时间,他们转身走出了中心医院的大门。伊森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呼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就像是终于放下了一直以来绷着的神经一样。
下一秒,他飞快打开手腕上的智脑,指尖在眼前滑动着什么。
“应该要再等一会投票结果才会出来,我们出来的太早了。”
“投票结果?”秋玹皱皱眉,“什么投票?今天不就只是体检吗?”
伊森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订完了去酒店的车后将眼前的投屏共享到秋玹的设备上。几乎就在下一秒,秋玹在投屏上看见了自己的脸。
“……”
“真不明白那个戴狐狸面具的女人为什么要跟着阿布,想要找靠山的话巴顿那行人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你傻啊,那群人怎么可能看得上她?不过为什么在那个冷着脸的女人测完之后机器就坏掉了啊,是不是节目组有什么新的预谋?”
“有人注意到拿绅士手杖的那个哥哥了吗,他好帅呀嘻嘻嘻。”
“看起来长了一张会吸毒的脸……”
秋玹凝眉扫了个大概,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这场节目早就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就直播到全球共享网络上了,难怪那些选手们明明只是体检也要一个个打扮得像参加选美。
而且这么来说的话,那岂不是他们体检时的全部细节跟身体各项素质分析都也已经公开给全世界了吗?
她抿唇,又在心里给《直播游戏》记上了一笔。
坐上了悬浮车,伊森注意到身边人不似作假的反应也估摸着反应了过来。“不是,我说,你该不会真的事先不知道这次的体检也是一场直播吧?”
秋玹:“确实。”
伊森无言了几秒,看上去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道:“回去以后多看点这类的真人秀节目吧,就算再怎么样,基本的套路也该了解一些。”
“不想再看R/18/G版本的人类迷惑行为大赏了。”
“……”
“行了,就这样吧。”秋玹手腕录入一段节目组事先分配好的酒店房门指令,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前作势要与伊森道别。后者思索一番道:“明天有空吗?我怀疑今天过后我们每个人的个人跟拍摄像师就该来了,之后一直到第一次正式直播开拍之前,《直播游戏》应该会不定期上传选手们的赛前准备工作片段。”
秋玹:“只要我一直躺在床上不出门,我就没有片段可以拍。”
伊森:“?那你怎么拉票啊?镜头太少的话淘汰几率就大,观众根本就不会注意到你。”
说得倒也是。秋玹略微烦躁地捋了把头发,道:“那按你说的,我们明天去干什么?”
“就随便各种地方逛一逛啊,现在都开拍了你就不能再穿这套衣服了,明天得去买几身衣服来。”
“行吧。”
简单休息了一晚上,秋玹临睡之前第一轮的投票结果倒是已经出来了。青白川凭借着强大实力姣好容貌与因为来自于高端位面所以走在时尚前端(?)登顶第一,接下来第二名的竟然是伊森,再后面是“高端文明”那一伙人中的魔方男墨放,叫做“燃”的女巫在第四排名也倒是挺高,第五名是秋玹。
她大概瞥了一眼人们的评论,看见了占大多数的诸如“土”、“心狠手辣”、“赏金刺客(?)”、“又土又凶”,被气得在被子里翻了好几个白眼。
看个屁,睡觉睡觉。
……
第二天一早节目组倒是挨家挨户地给选手们送上了升级后的武器,秋玹接过不得已顶替上去的机械枪掂量了两下,发现枪身的重量还真的在改造完之后轻了不少,就是不知道威力如何。
她将机械枪收回随行空间,听见了伊森的敲门声。
“走吧,我们早点出去。”
“行。”
两人一踏出酒店的大门就几乎感觉到一股明显的被窥探气息,秋玹凝眉回身,随后被伊森拉了拉衣袖。
“节目组拍摄的人。”他小小声凑过去在秋玹耳边说着,后者不动声色退了一步,点了点头。
在通往主城区某商场的悬浮列车上,青白川与墨放再次因为某些机缘巧合与他们对上了。秋玹抬眼瞥了一眼,随后突然莫名其妙地被伊森拉住了手臂。
青白川嗤笑一声,嘴里又嘲了几句,倒也没有如众人所愿冲上来跟他们打斗。
“算了,别生气,之后有机会我给你报仇。”两人下了列车,伊森突然又开始一脸诡异的郑重,他拉着秋玹这样说道,语气真挚得像是在进行什么不得了的宣誓。
秋玹莫名其妙被拉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商场建筑外部看上去就是一层漆光的亮面,上面镶满了风格浮夸的碎钻灯芯,倒是与这个世界夸张前沿的审美十分符合。等一走进去才发现内部大得惊人,远远超过外表几倍的空间装饰得富丽堂皇,复古式哥特教堂建筑风格与电子数字融合,看上去竟然也有了几分荒诞而诡丽的美感。
看来除开一些奇奇怪怪的假睫毛跟夸张服饰之外,这个世界的审美也是在线的。
秋玹为这样截然不同的诡丽文化惊叹几声,这样的感慨一直持续到导购小姐硬是要将一套铁笼似的泡泡裙塞到她身上为止。
“可以了,可以了!我不会穿着这玩意上街的!”她挣扎着逃离泡泡裙的掌控,同样将自己打扮成各种意义上来说的千层蛋糕的导购小姐见状撇了撇嘴,嘴里不甘心地重复着“你穿上这身一定会很漂亮的。”
伊森偏头笑了好一会,才看不下去似的走过来,半揽着她肩膀指了一件仿数字朋克式黑色与暗红交织的吊带裙。秋玹脱开他动作,眯眼盯着那条吊带裙看了好一会,似乎是突如其来的触景生情,半晌她轻叹一声,在伊森硬要抢着付钱下买下了那条裙子。
“我觉得差不多了,回吧。”她道。
“不再逛逛了?”
“回吧,我有话跟你说。”
两人原路返回酒店,冗长走廊里,秋玹穿着那身裙子回头瞥了伊森一眼,道:“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现在在所有人眼中都已经结盟了,小姐。”伊森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出来了对方是真的一点都不了解星际娱乐方面的事项。“不仅是制作组想看到的画面,观众他们也爱看这个。再说了,假装配合一下也不会怎么样,又不一定要在一起不过是暧昧罢了。”
越听越不对劲,直到用录入指令开完门走到房间里坐下听完他的最后一句话后,秋玹面无表情地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金发的男人。
“你再说一遍?”
“又不一定要在一起,不过是……”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伊森喉头哽了一下,彻底不说话了。彼此之间沉默了一会,金发的男人挠挠头,又顽强道:“嗨呀这有什么的,大家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人,为了活下去哪还顾得上这些呢?不就是炒cp嘛,他们都喜欢看这个,对我们之后的试炼肯定也是百利无一害啊。”
秋玹开始朝他翻白眼。
“我老实跟你说,如果是之前的话,我会同意这件事,因为毕竟生活不易,大家都是为了活着。”她翻了会儿白眼,随后轻咳一声,看着对方的眼神带上了几分认真。“但是现在不行了,就算是假装的也不行。”
“因为我有喜欢的人,我在等他。”
第398章 兵临城下
秋玹之前其实也接触过几个像汤姆这样的人,甚至与其中几个打过相当一段时间的交道。
这类人,与其说他们是彻底的利己主义者,不如说是怀着磅礴野心。
每个人生来所见所掌握的格局是不同的。有些人会为了跳上去看一眼井外的世界而付诸全部,也有些人出生就拥有一切,却因为一朝意外而被拉入井底。
亲眼见识过了世界的全貌之后,就不会甘心被囿于牢笼。
不是说那些安于现状的人不好,还是那句话,各人有各自的思想是很正常的事情,任何人都没资格去对他人的生活指手画脚。
如今秋玹看着这个站在她面前,怀着一丝诡异兴奋语调说出“我们开辟另一种意义上的新世界”人的时候,不得不承认,就算不认同对方的某些做法,但有那么一个瞬间确实是为其中蕴含的令人胆颤心惊的野心而些许触动
“可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去冒这个险呢?”她语气平静,“掌握了布拉什的产业并不能代表什么,你连地下黑市都出不去的。”
“出去干什么?”
汤姆眼神也同样看着她,“我不需要出去。一条人血交易链做不了什么,但如果加上赌场买卖,加上人骨交易,加上非法种植、黑斗场、器官移植……加上大半个地下黑市的产业链,难道动摇不了地上的那些所谓道貌岸然的大领主吗?”
“你知道这个糟透了的世界是基于什么之上运转的吗?”
他这样说道,“食物,还有人。说白了就这两样东西,而这两样东西本质上又没什么不同的。地上的领主也好,地下的‘老鼠’也好,都要靠着这两样东西填饱肚子。地上世界与地下世界看上去泾渭分明,实则密不可分互相交融。”
“我只需要一个机会。”汤姆突然卷起袖管,将那个看上去已经有些褪色了的病毒图腾递到秋玹面前。“哪怕是将我自己的命交给别人也无所谓,我只需要一个机会,让我能够重新回到以往的生活,让我能够……看到更加完整的世界全貌。”
秋玹不可能百分百信对方这般貌似十分冠冕堂皇的说辞——本质上来说地下黑商干的都不是什么人能干出来的事,但毕竟时代背景不同,当然也不可能用传统的道德规章去高高在上地批判什么——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真的从这番说辞里看到了一个“机会”。
从那一天在集市上碰见那名叫做亚力克山的黑商之后,她就一直在想一件事情。
亚力克山是存了刻意引导她思维的心思,她现在尚且不知道原因,但是那个“天平的左右两端”的说法,给她提供了一个全新的思路。
如果说亚力克山刻意引导她的做法是毁掉“天平”结束饥荒的灾难的话,现在或许拥有了一个更好的方法来试探“毁掉天平”的这种做法是否是正确的。
——先让天平失衡。
一直以来在自然规则的有意约束下,横梁的两端,卓尔城与奥赛尔,常年以来都维持着对等的平衡。
如果其中的一端托盘突然失衡,人口总量不变,分布比率却完全翻了一倍。那么,在规则发现并且进行补救之前,他们能做到的程度又在哪里呢?
根本上来说最主要的问题就是,抵达这个试炼场的所有行刑官,这些年里没有一个人摸清了完成试炼脱出的“标准”是在哪里。
秋玹不可能自大到认为这些同行的前辈们都是小垃圾只有自己才扮演着救世主的身份,她也没那么闲到给别人费心费力地铺路。那么这么多年里,没有一个行刑官知晓主线,原因很有可能就只有一个。
不是他们猜不到,而是猜到了没有办法验证。
比如说我猜想只有找到了饥荒的源头并且解决世界位面的灾难才算是完成了试炼,但是我没有办法“验证”。
凭我一个人,凭这些跟原住民相比起来九牛一毛的行刑官同行们,我们没有能力结束这场灾难,只能在这个世界一边想办法活下去一边靠着积累下来的资源尽可能地离“真相”更进一步。
秋玹敢肯定,不说地上那些表面看上去都在为了不被饿死而拼尽全力活着的行刑官,在这整个地下的黑市中,不只一人在日复一日的求生生活中积攒摄取着资源与能力,就为了汇成最后的一股力量彻底冲破试炼的禁锢。
而如今,只要她现在答应了汤姆提出的看似“野心”的妄求,她就会变成这些厚积薄发人群中的其中一股“水流”。
听着还挺热血的,至少在她脚踩在这片位面土地上之前自己也没想到这场试炼竟然还是个隐性的团队合作试炼,搞得跟各地起义军队伍最终兵临城下在王都汇合一样。
秋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于是汤姆的语音停顿了一秒,看着她的眼神有些迟疑。
“……我也不能跟你保证什么。”半晌,他这么说道,“好吧,如果你想说我是在痴心妄想,那我接受。我也不能强求你什么,我只是想要一个机会罢了。”
“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不过你要做的不是说服我,而是说服雷诺。”
秋玹收敛面部神情,又切回了正题。“就像你说的,我毕竟不是专业跑黑的商人,有很多地下的默认准则行规什么的我都不可能了解。如果你真的想要在地下干出一番事业的话,我提供不了你太多专业性的帮助,但是雷诺可以。”
“还是我之前说得那句话,你想要做什么,想要怎么做,我都没资格来管你。只要你等会说服雷诺,你可以跟他联手,就像是之前与布拉什的合作一样。你身上的病毒我也会抹掉,我所要求的不多,我也会提供我能做的一切帮助,只要你尽全力以所能做到的最大程度能够与地上那些领主抗衡。”
汤姆的神情这下看起来是真情实感不似伪装的惊讶了。
“为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帮我?”
“合作共赢罢了,我也不是做慈善的。”秋玹神色如常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依然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波动。“但是,若是你走上布拉什的老路……只要你动雷诺,我就杀你。”
“这话不是威胁,但我说到做到。”
她并不在意此刻自己面前这位被意外之喜砸中的黑商在想什么,估计除了各种算计就是认定了自己是个恋爱脑之类的。
但这是一个送上门来的机会。
各自暗地里准备自己的“起义军小队”等着最后跟大部队会合是一种通关的方法,但是太冗长了。如果走条路的话就意味着她起码也要再在这个世界耗上个几年时间,从刚进来的行刑官熬成一样的“老人”,然后再等着新人过来一起通关。
而现在的这条路,与其说是捷径,不如说是直接在世界的背景之后推了一把。
她不想要等着求着其他人来跟自己会合,她直接将最终“攻入王城”的地点设置在了自己这边。
打通了地下黑市这条道,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搅乱地上领主势力圈子里的水。
正如她所言,有些专业性强的东西秋玹做不到,理论知识是一回事但真让她亲自出去跑黑商的话大概就是鸡飞狗跳。所以地下黑市的事情可以交给秦九渊跟汤姆——秦九渊必定会答应的,她还不了解吗,以这家伙在这个世界生成的性格来说不会错过这种当“反派”的机会——秋玹自己就可以继续在地上领主家里潜伏。
当时在府邸聚会上,别西卜出言向吉玛要人,但是随后她跳窗跑出来了。
现在不知道别西卜的态度如何,但如果真的要选择能够争取的话,秋玹认为待在吉玛家比待在任何一个领主家都要更加便利。
开玩笑,毕竟吉玛可是那个“傀儡皇帝”。
谁都眼馋他手里握着的粮食,谁都想要取而代之,“吉玛府邸”这个称号本身就象征着大小领主心中的觊觎。
总而言之,如若去别西卜那里能够知晓更多有关于这个人本身以及横梁执法队的相关事宜,但继续待在吉玛家能够有渠道了解基本地面上绝大多数领主的事情。
秋玹坐在房间里等了一会,思考完之后几步该怎么走,顺手将桌上布拉什没来得及喝的那瓶酒给喝完了。
今天她算是不用再担心酒精摄入情况了。
她大概算了一会时间,推开门走了出去。
第一眼就看到秦九渊臭着张脸似乎在朝汤姆骂着些什么,但随后哽了一下又什么都没发出声音,只是嘴唇朝着汤姆微微动了动,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悄悄话。
汤姆随即脸色也有点难看,到底还是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光辉计划,硬忍着没有还嘴。
“我可以给你我现在手下流动产业的百分之十……我的诚意已经摆到最高了,我想不出你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雷诺,真的,跟我合作,我们以后在地下二层说一都没人敢说二的。”
“你再考虑一下,这几乎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还有人给你担保,你以后躺在家里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并不是秋玹的错觉,汤姆此刻面对秦九渊的态度跟说辞完全比之前跟自己说话的时候热情了好几个百分点。也有可能是知道黑商同行之间那点见惯了的忽悠,所以他得摆出更加诚恳的样子才能够打动这位同行。
当然,也有可能是汤姆纯粹不喜欢女的。
见秋玹出来,秦九渊终于回过头。
第399章 蝙蝠的故事
秋玹再次回到吉玛府邸范围的时候,守门的两名门卫直接伸手拦住她问她是干什么的。
她以一种无比自然的语气回了句:“里面的大人让我出去办点事,刚回来。”完全没有一点对于自己大庭广众之下跳窗跑出去的不自然。
事实上在重新回到吉玛家之前,秋玹还去找了一趟林卜格。
她从地下黑市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路上碰见的行人都在说看到各位领主的马车前后从吉玛府邸门前行驶出来,于是她知道那场聚会日已经结束了。
鉴于之前情急之下的种种行为,保险起见,她专门找人打听了林卜格的去向,然后在地上集市的一处喧哗摊位上找到了正以一种奇异姿势撅着屁股看热闹的林卜格。
她站在人群后面盯着林卜格看了一会,出乎意料的,他身边一个手下也没带,就只有一个人在这里。由于商人过于矮小的身型,导致林卜格挤在人群中努力踮脚想要看到前排的样子几乎让他快要淹没在人群里。
秋玹想了一会,也挤进人群里上前几步,单手将他整个人一把提了起来。
突然看清了所有人头顶的林卜格:“……”
两人维持着这种更加诡异的姿势沉默了一会,秋玹也顺势看清了他那么想要凑过来看的热闹到底是什么。
就是那种常见的街头卖艺者,现在表演的是一种类似于杂技喷火。表演人仰头喝了一口什么东西,接着口中对着火把一吐,就见一簇火舌猛地窜了起来。她看了两眼觉得无聊,但身边的人乃至理应见多识广的林卜格在内都是一副津津乐道的样子。
甚至在没被发现之前,她亲眼看见林卜格想要悄悄上手去摸一摸人家表演用的陶罐子。
“……我们出去说吧。”
被人以这样的姿势举着,林卜格本来还想着勉强坚持一会把这场表演看完,但半晌过后也面子挂不住开口道。“走吧,去我的店铺里,那里安静一点。”
于是秋玹也没说什么将他放下来,看着矮小的商人脚尖触地的一瞬间就又重新淹没于鼎沸人群里。
“真稀奇,以你的身份来说,平时什么样的‘表演’看不到,竟然也会像这样挤着看街头马戏。”
林卜格抬手整理了一番有些起皱的衣领,“马戏就是要看街头的……你不懂的。”
“行吧。”
没过多久,等到林卜格打理好一切再次回头看向她的时候,秋玹看见,这位地上的商人又一次恢复了记忆中的那副熟悉样子。
“你不说我大概也能猜到你是为什么来找我。”他这么说道,“我也不来问你之前火烧屁股似的是有什么要命的要紧事去办,但是你公然当着各位领主的面拂了别西卜大人的面子,就凭这一点,卓尔的地上各势力就算表面上也要对你拉黑名单了。”
“有一个人不用做这种表面功夫来划明自己跟别西卜的界限。”
秋玹停下脚步,视线直直地盯着林卜格。“吉玛。他表不表态都是一个样子,所以不需要做这样的表面功夫。”
“你以为你看得很透吗,年轻人?”
如她所预料,林卜格对于这一番说辞并没有展现出太多的惊异或是质疑她怎么敢这么评价各位“尊贵”的大人物们。这名已经混成人精的商人淡淡抬头看了她一眼,道:“给你一点忠告,算是我这么多年来行商的一点小小经验。”
“在你自认为能够看透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同样能够看透你。”
秋玹低头直视着那双不在同一水平面上的眼睛,她轻轻眨了下眼睫,算是接受了这条“忠告”。
在有些时候,这种来自年龄翻了两轮不止的“长辈们”带着一点高高在上的阅历谈资炫耀,是有必要听的。
就好比你可能有些时候会觉得自己的那些长辈们在有些事情上太过于斤斤计较小题大做,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有些所谓的“老一辈的经验之谈”,是外面课堂黑板上根本学不到的东西。
思维的方式不同,看待世界的视角也是不同的。
他们有他们那一辈人的生存之道,而这也是结合了那些故去的先祖们可能流经了十年百年千年的经验之谈。这些无形的“知识”经过了一代又一代的人发酵蕴藏,才逐渐演变成了现今可能短短一句话就能说完的“道理”。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杰罗的事情了?”秋玹道,“你之前问我会不会杀人,就是为了让我、或者说放任我去杀死那些你买来的杀手。”
“事实上,年轻人。”林卜格几步回到自己的店铺里——他这个铺子要比其他地上普通商人高级不止一点,至少还有一个像模像样的租赁空间——在其中一张摇椅上坐下,仰着头看向秋玹。“就算我不说,你也会出手去帮那个年轻人的,因为你们是‘同类’,不是吗?”
秋玹面上不显,只是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林卜格会猜到他们这些行刑官不一样的地方其实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毕竟他的身份摆在这里。
他是卓尔城地上商业交易链中最重要的一环“中介人”,每天见到的人或许比有些人半辈子加在一起见到的还要多。凡是能够进入卓尔城的行刑官大多都需要一份工作来换食物,而林卜格如果认出有这样一批人每个月都会神秘消失那么一段时间,然后再重新回到卓尔,那么即便他不可能知道“行刑官”这一身份,或多或少也能猜到在他们的世界里有那么一批格格不入的人。
不过现在看林卜格的样子也就是提那么一嘴,不打算深究,秋玹也就装作不知道。
“说实话我不太明白你的动机。”她道,“这几天我去看了一下,制造一个黑袍杀手的代价很高,买下一个黑袍杀手的价钱更是一笔巨款……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会出手帮杰罗,为什么还要白白浪费两个杀手呢?”
“杀手的价钱是死的,是固定不变的。但是人却是活的,无法估价的,不是吗?”矮小的商人带着点笑意抬头看了她一眼,“我用了买两个杀手的钱,让我能够知道你跟那个年轻人能力的界限在什么位置。用了可以被估量的钱换取不能估价的信息,对于我来说是值的。”
“再说了,就像你之前说得,无论心里怎么想,我也总要对各位大人表示我的‘忠心’。”
林卜格极为随意地摆了摆手,说着“忠心”二字的时候面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杰罗在宴会上得罪了吉玛,而杰罗又是我推荐出去的人,我当然要跟他划清界线……所以你也是一样的。”
秋玹面目一肃,下一秒身型紧绷着小腿发力跳离开了这片地面。
在她刚刚站立的位置上,一名全身裹着黑袍的人静静站在那里。黑袍之后,又显现出了一条袍子的影子。
“年轻人,我知道你们这些人的能力大多集中于一到两名黑袍杀手之间,所以现在我等于给你一个机会。”林卜格十分悠然地坐在他那张摇椅上喝醒酒茶,“我当然不可能再继续做你的担保人,不仅不能,我还要表现出跟你划清界线的样子。”
“我给你也买了两个杀手,不多不少,非常公平。”
他突然笑了笑,“那么接下来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对了,如果你真的能够活下来,给你指条明路也无妨……今日的宴会上,别西卜大人对你表现出挺有兴趣的样子,如果你之后真的想继续留在吉玛家工作,或许这可以成为你的一个机会。”
林卜格说完这话,就不再看她,眼神彻底落在自己手边的账目上了。“我仁至义尽了,祝你好运。”
他身前,两名接到命令的黑袍杀手鬼魅一般黏了上来。秋玹脚尖一转朝着官道的另一头冲去离开人群的视线,在彻底偏离大路之后,看着那两个已经可以预见到结局的黑袍杀手叹了口气。
林卜格千算万算,也不可能知道这种尸体制作而成的“杀手”,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是灾难,但对秋玹却不再有威胁了。
片刻之后,郊外的泥地上多了两件摊在地上的黑袍以及一大群笼罩下来的苍蝇,半晌,空气中便又静悄悄的什么也看不见了。
……
秋玹一切如常地重新踏入吉玛府邸,身边除了一些在下午聚会日上见识过她突然举动的侍从惊异发出了一点嘈杂,其他地方也就与之前并无什么不同了。
而也就是在这一天,她知道了那名跟在吉玛身边的首席侍女佩妮,她背后所属的势力俨然就是别西卜。
她是别西卜派来贴身监视吉玛的“眼睛”,吉玛本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但是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装作不知道的每天在佩妮的视线底下装疯卖傻。
秋玹回去的时候这名首席侍女亲自来找过她一趟,言语中无不存了拉拢的意思。秋玹也就配合着什么都说好好好,反正她现在到处跟别人结盟,地上地下什么势力里都可以横插一脚,俨然把寓言里又当飞禽又当走兽的蝙蝠形象发挥得淋漓尽致。
导致等她跟佩妮谈完,重新回到那间给马戏团成员提供的住所里的时候,红发一脸严肃地问了她一句明天要不要跟自己一起去完成那笔人骨交易的最后一环,她直接脱口而出一句:“好好好。”
本来还准备了一堆说服话语的红发顿时没了用武之地,狐疑打量她几眼,才道:“好吧。明天中午十二点,记住了哦。”
第二天,反正那些其他马戏团的成员醒来之后看到秋玹又回来了的时候,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偷看了好几眼。过了一会还是冷静下来,毕竟也是,秋玹是被彻底拉进黑名单还是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再混进来都跟他们一点关系没有。
普通人每天担心着自己是否能够再一次睁开眼睛而不是在夜晚死去已经要用尽全力了。
红发说得今天交易的最后一环就是上一次她跟亚力克山的那件事,她自己出钱补齐价格的空缺,然后再自己出钱定制一枚一模一样的人骨伞来。
秋玹也不清楚就在这么短短几天里红发是有什么门路支撑她完成这笔交易,反正等到她跟着红发出门的时候,一柄看上去几乎没什么不同的伞就已经拿在她手中了。
这一次她跟亚力克山约定的地点同样是老地方。
处于好奇,秋玹在路过地下一层的黑斗场时还是探头往里面瞥了一眼,发现这时不仅是观众席上没人,连擂台以及准备区都空无一人,整个斗场看上去就像是荒废久了一样。
“他们一般在傍晚才开始营业,午夜的时候是最热闹的。”
红发看了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这样解释了一句,接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对了,我看你不是挺能打的吗,你以后要是实在缺钱可以来这里赚外快。”
“谁都可以报名,没有限制的,打赢一场大概是三钱银子吧,如果跟级别高的对手打还能加钱。就是要注意点这里的每场都是生死场,两个人上擂台只有一个能活着下来,所以比赛前最好能有十分的把握。”
三钱银子。
秋玹算了算觉得不是很值。之前也说了,在这个世界里除了注意不让自己饿死之外,还有一点就是不能让自己受伤。食物短缺药物也短缺,特别是在这种以命相搏的斗场里,一旦缺胳膊断腿了,没两个月是长不回来的。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她顿了一下回头看向红发,“你还记得之前我们看到的那个链锯人吗,他不是在斗场擂台上让人把两条腿都给砍断了吗,但是我前两天看到他竟然又是一副完整的样子了。”
“那家伙啊,”红发蹙眉看起来有些嫌恶。“上次看到之后我就找人打听过了,他自从来到这个试炼场之后,吃了少说有百人。”
第400章 美人
“反正目前没有听说过吞食同类可以加快身体恢复程度的,要不然奥赛尔那鬼地方早就没人还能活着了。”红发拨了下头发,“那链锯人,大概就只是他自身的能力吧,能够从血肉中获得力量,以此来修复他的断肢。就是不知道他的这种能力是针对同类还是牲畜了。”
说道这里,对于红发来说还有不到一个星期的时候就又是她再次被遣送到奥赛尔的期限了。
其实秋玹觉得还是有些可惜的,因为红发是这个试炼场里为数不到的主修辅助治疗的行刑官之一。
在这个世界里,这一类的行刑官几乎成为了有价无市的抢手合作目标。
即使是那些能力稍微与治愈搭那么点边的行刑官,都有无数人愿意用食物来换取他们跟自己组队。毕竟在这个食物药物都被禁止的鬼地方,跟一名治疗系行刑官绑定在一起就等于比其他人多了条命。
但是红发是个异类。
明明在这样的世界里她甚至连办法都不用费脑筋想就可以比所有行刑官活得自在,只要将自己的主修能力放出去,大把现成的高阶行刑官拿着食物求着喊着跟她合作。
流水的输出,铁打的辅助——这话也不是开玩笑的。
只是红发大概是不喜欢那种跟个陌生人强行绑定在一起的感觉,用更直白点的来说,她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独狼。
要不是自己的能力很多情况下不允许,当初怕是连杰罗或者是秋玹她都不是很想过来搭话。而对于现在的情况红发可以说是相当满意的,因为秋玹不像是其他行刑官,在得知她是主修辅助的之后死活黏着她不放。
当然也有另一种原因,秋玹本身穷得要死根本拿不出长期雇佣一名辅助在身边的钱。
红发脚下动作不停,突然貌似无意地开口提了一句。“一个星期之后,你跟我一起去奥赛尔吗?”
“我吗?”秋玹看上去也是有些惊讶的样子,显然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你是没找到其他人一起去吗?”
红发听罢回头气不打一处来瞪了她一眼。“开玩笑,我会找不到人合作?只要我想,大把大把的战力倒贴上来给我我还不要呢!”
说着又“啧”了一声,“算了,你还是先在卓尔城待一个月吧,去那种地方要做好心理准备,不是说去就去的……我这次还是跟杰罗一起去,他也正好快到一个月的期限了,你就自己老实在这待着吧。”
“行,那你们小心。”
秋玹觉得可惜是可惜,如果有能力的话跟红发一起去奥赛尔当然是好事,但是就像她之前说得,去那种地方要提前做好准备。
她现在二十瓶酒尚且没有着落,地上也好地下势力也好都才刚开始起步,而如果万一到时候真出了什么意外耗在奥赛尔回不来,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见她似乎是真的无意,红发摇摇头,也没有再过多提起这个话题。
两人顺着入口最近的一处阶梯一路向下,几乎是熟门熟路抵达了地下黑市的二层。
这一次红发与亚力克山的交易地点还是定在上一次城郊的地方,穿过了中央集市的范围,就能看到几个闲散黑商或是地下人员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做着自己的事情。
只是现在还只是中午,一般不属于地下黑市活跃的时间,所以一路上走过来只能看到几个赶早摊的黑商。
而秋玹跟着红发来到约定地点,却发现亚力克山并没有到。
“奇怪了,他一向是很守时的,怎么会迟到?”
红发等了一会,皱了皱眉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睡过头了还好说,如果是路上真的遇到什么事情才是麻烦。”
秋玹正在看几个黑商前前后后跑过来卸货,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他如果出什么事了,你这条交易是不是就作废了?”
“作废还谈不上。”红发摇摇头,“人骨交易是近年来挺吃香的生意,就算没了亚力克山背后还有好几个人盯着想要呢。只是并不是所有黑商都像亚力克山那样的,你懂吧?有些人……呵,我都不想跟他们心平气和地讲话。”
两人一直在地下二层等待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期间秋玹跟一个长得漂漂亮亮的女摊主磨了好长时间才让对方答应以一钱银子的价钱将一块杂粮粗面饼换给她。
换完了之后那名女人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讨嫌,死活不愿意让她继续赖在自己的摊位面前,招招手让她吃完了赶紧滚蛋。
后来秋玹离开的时候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对方摊位的位置,那个以一钱银子跟她做交易的女人将手从地上的尸体离开,熟练下刀将整条脊椎骨抽了出来,打量几眼成色后还算满意地转身与人交接去了。
“可能是看你长得像新人,仅存的一点良心让她过意不去吧。”
红发知道了这事后看了一眼秋玹手上的饼,“看不出来,你还挺受欢迎的。”
秋玹吞咽下去之后擦了擦手,随口道:“我看她长得那么好看,也不像是坏人……谁不喜欢美女呢。”
红发彻底没话说。
好在,一个小时之后,在秋玹又一次等到腿麻换了几次腿,亚力克山终于姗姗来迟。
红发一看到对方遥遥赶来的样子就肃下神情站起了身,如她之前所说,对方果然是路上出事了。
十分显而易见的,金发男人甚至走起路来都有些一瘸一拐的样子,身上还沾着不知道是谁的血迹。一头总是梳得整整齐齐的金发此刻东一簇西一簇缠黏打结在一起,看上去狼狈得不行。
就是这样,他在看见红发之后说得第一句话还是:“对不起!真的太不好意思了,让你们等了那么久,真的对不起!”
“没关系了。”红发本来心里还是有点憋着气的,看到他这幅样子之后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路上仇家找过来了?”
亚力克山苦笑一声,摇摇头似是不想多说什么的样子。于是红发也叹口气象征性客道地关心了几句需不需要药物之类的话语来,得到否定答案之后不再多提,正式开始了货物的交接。
秋玹站在几步远的位置看了几眼,金发的男人手指一一摩挲检查过骨伞的每一处关节,那认真的样子竟然也有些眼熟。
她顿了一下,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记忆不会出什么问题,秋玹现在都有点怀疑自己是得了什么眼熟症还是乱七八糟的脸盲。她现在看谁都感觉眼熟似曾相识,但是当真的想要回忆到底是在哪见过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又中断了。
趁着那边两人正在说些专业的货品交接信息时,她脚尖转了几步又来到之前那个美女黑商的摊位面前。
秋玹刚才看见她在跟一个消息贩子聊天来着。
“你怎么又来了?”
面容姣好的摊主看见她就皱眉,“告诉你啊,今天卖给你的那个饼已经是我这个月做得最亏本的买卖了。趁现在我还没彻底反悔让你把饼吐出来,赶紧离开我的视线。”
秋玹:“之前地上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啊,那种中小规模的战斗之类的。”
女人瞪着眼睛看了她半晌,“你是真的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是不是?”
“就聊聊天嘛,我也不妨碍你做生意啊。再说了,”秋玹瞥了一眼旁边那个突然被自己插足现在正有些不甘心的消息贩子,放轻了一点声音。“你也不想跟那个人继续纠缠下去了不是吗?你讨厌他。”
女人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那你猜猜我讨不讨厌你?”
秋玹:“我反正不讨厌你。”
女人这次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旁边那个已经等到有些不耐烦的消息贩子见她们看上去终于说完话,立马又凑到了摊位面前。“小虞,你看,我这次托人从官道的养殖场那里走私了批肉鸡,都是新鲜的!你下午来我家,我给你做鸡汤吃,这可是别人有钱都买不到的东西啊。”
虞棠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坐在摊位后面似笑非笑看着那男人,只看得那消息贩子都觉得额间有冷汗要滴下来,才收敛了神情开口道:“我下午有事,怕是吃不了那鸡汤了。”
贩子吞咽口口水,“你……有什么事啊,我陪你去吧!你一个人在外面我怕有危险。”
“来,你告诉他我有什么事。”
话说着,虞棠又突然一改之前满脸嫌弃地招手让她别妨碍自己做生意的态度,一伸手就拉着秋玹手臂拽到自己身边。
“说啊,我今天下午要去干吗?”她绕了秋玹一小节头发,在指尖拨弄半晌,竟是一眼都没再看那不死心想要纠缠的人。
秋玹沉默一会,“我们下午要去春游。”
消息贩子:“……”
虞棠眉心抽跳一瞬,但到底忍耐着没开口骂她黑商去春个屁的游,只是突然对手中的那缕头发感了兴趣一样,绕来绕去不说话。
消息贩子视线这才从她身上转移过来,头一次打量了秋玹一眼。他本来都想好了要给这个敢来坏自己好事的人一点教训,看清了对方之后顿了一下,到底没开口再提。
“你看起来很面生。”他重新上下打量了秋玹半晌,突然道:“你要来我家喝鸡汤吗?”
秋玹:“……”
“爬吧。”秋玹挥了挥手,又拉下脸摆出一副很不好惹的恶人嘴脸。“再过来纠缠我把你煲成汤炖了。”
子母刀有意出鞘,寒光在对方面前闪了一瞬。当下消息贩子面色不太好看知道自己踢到了硬板,他一看那身形气势就知道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商人,不善于动武的那种。
见到刀子亮出来了之后也立马收敛了心思,只是又色厉内荏地叫唤了几句,转身便离开了。
虞棠随即放开拉着她的手,态度倒也没有一下子又变为之前不耐烦的样子,甚至还有闲情朝她笑了一下,才道:“行吧,你帮我解决了一个麻烦,想要什么报酬?”
她故意压低了声音带上了一股诱哄的味道,乍一听上去甚至会觉得在这种时候提出什么要求来都是不过分,都是可以被许诺的。
秋玹看了她一眼,又在心里感慨了一声虞棠是真的长得很漂亮了,才道:“之前地上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啊,那种中小规模的战斗之类的。”
虞棠:“……”
面容姣好的摊主神情似乎是有一瞬扭曲,又眼神怪异地看了她好几眼,才深吸一口气道:“确实是,之前那消息贩子就是刚才地上下来的,他说……”
“说什么?”
“有人看见执法队的人在镇压一批暴民。”
秋玹神情一肃,忙追问道:“是那一队的人?还知不知道什么具体的细节?”
虞棠这会彻底镇定下来,又恢复平常那副懒洋洋靠在椅垫上的样子,又看了她几眼才道:“城西的一处丙级横梁,今早在运输补给食物的时候被附近工厂的大批工人围攻了。他们一大早就打探好路线埋伏在那里早有预谋,听说是一批被工厂拖欠了很久工资的工人,大多都已经几天没吃饭了。”
“发现问题之后那处丙级横梁的负责人先是给离得最近的一处乙级横梁发信息请求救援,但是等到支援感到的时候,两支队伍合并在一起竟然也制服不了那批已经杀红了眼的暴民。不得已之下,他们只好动用了最高信息颜色,向尤西大人的骑士队请求支援。”
尤西。
“还算幸运的是,当时发信号的时候尤西大人正在巡视,离这块地方也不是很远,花了点时间就赶过来了。后来的情况你也知道了,银色死神一出手,那些暴民也就全部被制服,现在这点时间估计都丢到奥赛尔去了吧。”
秋玹沉默了半晌,“所以说,有人看到那位尤西大人,在执行任务的途中有受伤吗?”
第401章 叛道者家族
“一批暴民而已,三支执法小队联合出手,怎么可能压制不住?”虞棠顿了顿,抬眼以莫名神色看了她一眼。“不过那人倒是没有说过尤西大人的情况,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去转角第五个摊位那里问问。只要价钱到位,那人还可以给你弄来尤西大人早上洗脸用的擦脸巾。”
秋玹:“……这就没必要了吧。”
于是她干脆在摊位旁边有一搭没一搭跟虞棠说着话,一边遥遥望向那边正在谈着交易内容的亚力克山与红发。
她突然想到什么,貌似随意问了句:“对了,你知道尤西的全名吗,或者是背后的家族姓氏之类的。”
“尤西大人没有家族。”现在正是地下黑市的休息时间,所以基本上没什么客人会到二层来,虞棠也这正好清闲没什么事情做,于是干脆道:“这在卓尔城不是什么秘密,尤西大人出身不是很好,是当初从贫民窟里爬出来的。”
十几年前,那时候食物还尚且有些最后的存余,至少相当一部分数量的平民省吃俭用一点还是可以吃得上饭的。而对于另一部分,身上根本没有存款的真正的“饥民”来说,他们唯一可以活下去的地方,就是在城市角落里几处开辟出来环境脏乱差的所谓“贫民窟”。
这些地方是当时一个心存善意的领主弄出来的,每天都会定时派人过来发放一桶稀稠的米粥。虽然这东西也同样填不饱肚子,每天也就只有两个大桶的份额,特别是对于贫民窟里那些相对孱弱的不能靠拳头抢到食物的人来说,还是只能饿着。
再后来灾难越来越严重,就只有一些领主家里还能有特殊的培育方法种出粮食来。城里的余量吃没了,而那位心善的每天都会接济饥民的领主,也因为一次意外而过世。
原本靠着“贫民窟”勉强苟且活着的饥民彻底没办法了,于是当晚他们推出了几个还算年轻身强力壮的青年,想着铤而走险去地方领主的仓库里面偷食物。
在这种世界里窃取食物几乎是最高的罪行了,你当街杀人没人来管你,但你要是当街偷了食物,被抓到了大概率就是死。
但他们那时候也实在没有办法了,不偷的话会饿死,偷了万一被人抓住会被打死,相较之下还是赌一把更能让人死心。
他们唯一做错的一个选择,大概就是,将主意打到了别西卜的身上。
事实上当时那批铤而走险的饥民在趁着夜色摸进别西卜的住宅的时候,没有人意识到这里就是传闻中那位横梁主人的地盘。
太轻而易举了,那栋看上去十分低调不显眼的府邸,周围竟然连一队负责巡视安保工作的骑士团也没有。整片建筑看上去竟就是一片死宅,如果不是零星从三楼窗口泄出来的灯火,他们可能都不知道这里还有人住。
相对比其他那些大小领主无处不在的保镖团来说,他们当然更愿意偷这家的食物。
之后的事情没人知道,总之那批饥民进入别西卜的府邸之后,从那时起往后二十年,就再也没人看到他们出来过。
只除了一个人。
彼时面黄肌瘦像根干柴似的青年甚至还没有一个像样的名字,人们对他的称谓大概就只是一个极其敷衍的蛋蛋之类的称呼,而当他从那座看上去清冷到诡异的府邸里出来的时候,他拥有了自己的名字。
尤西。
他从破格被招入城市执法队的骑士队伍里,到一路爬上唯一一处甲级横梁的首席骑士长,只用了五年的时间。
期间除了同一批跟他训练的骑士,没有人看到过这位尤西的真面目。所以外面经常有传言说这位首席骑士长的脸在某一次任务中已经毁容,甚至达到了一种看一眼能够做噩梦的程度,所以他才会总是戴着那副银甲头盔。
传言真真假假,但是一旦传得人多了,就自然带上了点“信服”的意味来。
“可惜啊,”说道这里的时候,貌美摊主满脸遗憾地叹了口气,虽说面上是一副这样的神情,但语气倒也没有丝毫变化。“只要尤西大人不动手的时候,他就是卓尔城亿万少女的梦,毕竟谁不喜欢补贴丰厚的骑士呢?但一动起手来,再加上多多少少那些关于毁容的传言,所以自然也望而生畏了。”
“为什么?他动起手来很吓人吗?”
“你下次可以找机会去看看尤西大人出任务。”虞棠八卦似的朝秋玹招了招手,“你以为为什么他会被人称作是战场上‘披着鲜血的银色死神’?”
又开始了。
秋玹不动声色将这令人无言的称号撇到脑后,银不银色死神她不知道,她倒是知道那尤西打起架来像跟鳄鱼比转速。
“所以说,他是当初被别西卜收养?或者说提拔的人?他没有姓,只有一个名叫‘尤西’。”
“大概就是这样。”虞棠一次性说了一堆话,还是免费的消息,此时看上去有些倦意。“对了,我这还有酒,你要吗?”
秋玹回头瞥了一眼她摊位上那些看起来十分随意摆得凌乱的酒瓶,不知道是她看错了还是真的,其中一瓶有些发黄的内壁上似乎是隐隐约约显出了一枚眼球状的物体。
鉴于这里是地下黑市,她也就给点面子不去猜那东西是糖丸了。
“不用了,我之前喝过了。”
“切。”
虞棠口中发出一声嗤笑,如果是说出口的话大概意思就是“我就知道你这穷鬼买不起”之类的话语。但她也没说什么,只是自己随便揭开了其中一瓶酒喝了几口,随后当着秋玹的面从旁边地上摸了根脏兮兮的水管又往酒瓶里灌满了。
晃荡晃荡,就又是一瓶“新酒”。
秋玹:“……”
“看我干吗,就现在这世道谁还会真的卖给你新酒?”虞棠白了她一眼,“能买到只被抽过两轮的酒就偷着乐吧,你知不知道有些人喝半瓶酒喝着喝着就能变成一瓶的?你这小菜鸟。”
直到今日,她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那天在码头监工那里买的酒有股形容不上来的奇特味道了。
秋玹面目有一瞬扭曲,随即自欺欺人地按捺下了,闭了闭眼睛就当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情。
这种事不能深想,深想就出问题。
她倒是真的有些为那些重度洁癖的行刑官捏冷汗,毕竟现在混到他们这种程度了,每个人或多或少身上都有那么点怪癖。要真是一个极爱干净的人被传送到这个试炼场,怕是会当场结束试炼。
又过了半晌,那边红发与亚力克山的生意终于谈完。两人看上去都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放松模样,甚至连亚力克山从露面以来就显得有些虚弱的脸色都红润几分,想来是双方都达成了一个满意结局。
红发朝她招手,于是秋玹起身与虞棠道别。
貌美女人靠坐在摊子后面,只慢动作掀起眼皮最后看了她一眼。“你跟那边两个人是一伙的?那你应该知道亚力克山这个姓……是属于‘叛道者’吧?”
秋玹转身的动作顿了一下,她此刻目光直视着的那名笑得和煦的金发商人仍是之前见到的神情。
“是那个传言中的……身为坐拥一方的大领主却不跟任何势力有明确交好来往关系,反而甚至劫道其他领主的食物源去救济饥民的那个家族吗?”
虞棠肃下了点神色,“对,他们家族的姓氏就是亚力克山……我看你不是一个完全的地下者,想必你现在的主要工作来源关系网还都是在地上吧?好心奉劝你一句,别让你地上的那些‘朋友’看见你与任何一个亚力克山来往。”
“我知道了,谢谢。”
女人哼笑一声,摆摆手靠坐了回去,拉了一张帘子开始了午休时间。
“阿芙,又见面了!”
秋玹走到红发身边,就看见那名金发的亚力克山嘴角弧度又提起来了一些。
如今她算是有那么一点摸清了当时,在卓尔地上的郊外亚力克山为什么要跟她说那些关于打破天平的“荒诞言论”了。如果他真的是那个家族里出来的人,那么比谁都想要结束灾难倒也是情理之中。毕竟那个家族的人听上去就是介于中立善良与混乱善良之间的界限。
只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秋玹之前怀疑的,尤西跟亚力克山是一个人的想法,就大概率不可能实现了。
城市执法队,包括尤西本身,他们背后的势力是别西卜。
而别西卜作为所有横梁的直接受益者,大小领主眼中地位最高的“中央政府”,他不会允许有那么一个亚力克山家族存在……吧。
不然亚力克山们也不会被称作是“叛道者”。
他们已经站在地上势力明面上的对立面了,就算别西卜需要有那么一个反叛家族来杀杀锐气那些大小领主的锐气,所能忍受的最大底线也就是不去铲除那个家族了。不可能反而还要将自己的人送过去当“质子”,尤其是那个质子还是执法队的首席骑士长。
代价太大了,别西卜那样的人根本不会做这样的亏本生意。
那么尤西的盔甲底下,到底是谁呢?
“阿芙,自从那天跟你分别之后,我回去又有了许多新的想法!”亚力克山显然有些激动,大概是真的把秋玹当成是如今世道唯一一个不会说自己思想问题的“朋友”。“你下午忙不忙?我们可以找个地方细聊,我想了想,我原来的想法里面还是有些许漏洞的,但是现在只要我……”
他突然一个人又在那里开了话匣喋喋不休起来,身边红发略微惊异地看了她一眼,意思是什么时候跟这位黑商关系那么好了?
秋玹也不知道从哪里回答她,只能解释了一句:“我上次碰到他我们在商量着炸横梁。”
红发看她的眼神彻底不对劲起来。
最终她还是没有机会跟亚力克山再来一场单方面的自我感动式拯救世界演讲,因为就在几人顺着向上阶梯往地表走的时候,红发跟秋玹身上的圆盘又亮起灯来了。
于是金发的商人面上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可惜遗憾送走了她们。这位亚力克山站在原地,入口处专门负责在门口收缴血液的驼背妇人将头埋得更低了,显然是一副有些畏惧的模样。
好在后脚男人就离开原地,拱门门口,驼背妇人终于将埋到肚子上的头抬起来一些。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随即又恢复往日那种麻木行尸走肉的木讷样子。
……
之后秋玹度过了一段有些重复无聊的日子。
自从那场宴会日结束之后,在一次性消耗浪费了那么多昂贵的食物与酒,即便是家底丰厚的吉玛,也再经不起平时那种光是早餐就要上个十几道菜的奢靡日子。
他一日三餐还是照常吃,无聊的时候就招来马戏团的成员说笑话表演。这个时候即便秋玹的笑话说得又烂又臭,吉玛除了躺在床上朝她瞪眼睛之外也不能将她赶出去,毕竟她现在是佩妮罩着的,那边别西卜态度尚且不明确,这边也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除了日常之外,秋玹开始了她到处结盟的蝙蝠行为。
甚至是对吉玛,她特地选了一天佩妮与几个其他领主派过来的侍女眼线离开的一会功夫,与这位“傀儡皇帝”搭上了话。
大概就是说一些“我可是向着你这边的”或是“难道你不想把那些虎视眈眈的讨人厌眼睛都拔掉吗”之类的忽悠。这吉玛虽然看着不太聪明但到底是有脑子的,不至于相信这世上真有白来的午餐,但还是在她日复一日的表忠心暗示之下有些动摇。
期间待在吉玛府邸里有几个其他势力派过来的手下也跑过来找她言语有拉拢暗示的意思。虽然这些人会来找秋玹多半是带着不屑意味的,因为她看上去就是一个极其普通的“马戏团”,如果不是别西卜那边态度不明确他们根本不会找上她。
秋玹:“好好好。”
第402章 救世(物理)
七天后,红发离开了。
她提前了一点时间作准备然后跟杰罗一起走的。也不存在什么送不送一趟的话,因为时间到了的时候,秋玹就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活人直接消失在视线中。
红发消失的那一瞬间秋玹还花了点时间反应过来,虽然说她知道凡是在卓尔城待满一个月的行刑官到时间了都会被强制遣送奥赛尔,只是没想到就竟然真的是瞬间消失。
红发离开的时候身上带了二十瓶酒,她特地穿了件厚实的棉服将每一瓶酒都仔仔细细包起来带在身上。秋玹一个人在吉玛府邸等了三天的时间,但是无论是红发还是杰罗,他们都没有回来。
秋玹坐在那栋开辟出来给马戏团休息的屋子里有些出神,原本她旁边红发的床位现在也已经换了个新的使用者。
那新来的成员竟也是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之前秋玹看见的那名在街头表演吐火的卖艺者,他被推荐进入吉玛家顶替红发的位置,推荐人正是林卜格。
再等等吧。
秋玹叹口气这样想着,她不知道红发他们被随机传送到了奥赛尔的哪个位置,也不知道他们身上带着的酒是不是早已被其他难民蜂拥而上抢夺。三天的时间对于普通人来说不能够走完整片奥赛尔的地界,但是对于红发杰罗那样身体素质的人应该可以完成。
又过了七天,红发依然没有回来。
这个时候秋玹其实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这里的不抱希望指的不是他们一定已经死在了其他人的肚子里,而是等到他们再次找到零星机会重回卓尔城,已经是一件极端困难的事。
秋玹视线从面前的金发商人身上收回来,想了想,道:“你们这个月的粮食收成怎么样?”
“不太好……唉,事实上,是很不好。”天气已经转凉下来,亚力克山双手捧着一碗热水暖手,一边皱眉惴惴不安的样子。“现在要入冬了,本来全城未被污染尚可继续种植的土地就剩下那么一点,现在等到天气再冷一点,唯一的那一点植物都不能种了。”
“不过家族粮仓里的库存还有那么一点,如果省着吃的话……如果每天一个人只喝一碗稀粥糊糊,大概可以勉强熬过这个冬季吧。”
金发的商人垂下眼睫,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语气道了句:“今年的冬天会死更多人。说不定……我们所有人可能都没机会看到第二年的冬天了。”
闻言秋玹眼神从手里握着的杯子上抬起来,看了对面一眼。
她刚才从官道上绕过来的时候看见了,在相当一部分数量的贫民窟里,依然雷打不动地摆着一个铁桶。里面盛了一桶的稀粥用来救济那些快要活不下去的饥民,虽然也填不饱肚子但总归聊胜于无。
谁都知道,那些负责送食物过来的骑士,是属于亚力克山家族的。
“如果每天不用再匀出那部分食物去救济灾民,情况会好一些吧?”她看了看亚力克山,“那些贫民窟里的人,他们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就算多出了一桶粥,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改变。”
亚力克山却朝她摇了摇头。
“我现在自己还有余力,不是吗?”他这么说着,“有没有用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对了,阿芙。”似乎是不想再继续这个沉重话题,亚力克山垂头喝了口水,道:“我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在亚力克山的个人计划中,他对于“打破天平”的第一步计划目标便是地下黑市。
毕竟亚力克山明面上还是那个“叛道者”家族,他们不至于也不具备能力去直接与地方领主正面对上。所以在亚力克山的想法中,他们可以先将势力转为暗处,一点一点从地下渗透,这也是为什么他毅然决然成为了一名黑市商人的原因。
当然了,这个初步计划听上去还挺靠谱的对吧?甚至跟秋玹想要做的一系列事情中的一些不谋而合。秋玹原本也是这么想的,直到她听到了这位亚力克山之后的话。
当时,金发的黑商是这么跟她说的。
“我已经想好了,我们可以先从目前地下最抢手的人骨交易入手,接下来……而等到两年后,也就是收尾环节,我会让人提前在地下埋好成吨的黑火药,到那时候,我们就可以……”
“等等,等等,你停一下。”秋玹按了按太阳穴,眼睁睁看着事件朝着诡异荒诞的目标发展而去。“先不说你那所谓的‘成吨的黑火药’从哪里来?不是,敢情你说的打破天平,就真的是物理意义上的打破呗?”
她瞪着亚力克山,“你在想什么?一吨的黑火药炸哪,横梁吗?我们假设你真的能够在不惊动各方势力的前提下弄过来,那然后呢,炸了横梁,炸了其中几个横梁之后,又能怎样?”
“表面上连接了天平两端的横梁毁了,不代表‘天平’这个概念本身毁了,懂?”
“不是你想的那样!”
亚力克山蓦然激动起来,动作幅度有些大地重重将水杯放在木桌上。“你根本不明白,‘横梁’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是构成这个荒谬天平的节点!我很难跟你去形容,但总之,支撑着这个世界的‘力量’不存在了,那么‘天平’也就自然不存在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秋玹十分平静,“那你凭什么认为,横梁就是支撑这个世界的力量源?”
“你没发现吗?”她依然坐在椅子上,只是微微抬眼看着面前激动到起立的黑商。“从一开始你所谓的‘打破天平’救世言论,再到现在的炸毁横梁,都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主观想法。你想什么就是什么了——这原本也没什么,毕竟谁能管得着个人的思想呢?但是现在,你既然说着要跟我结盟了,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能够信服的说法吗?”
亚力克山喘着气,双手撑着桌子红着眼睛看着她。
他喉头滚咽一下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随即又被舌尖咽了回去。
最终,他只道:“我不能够告诉你。”
“我不能告诉你,阿芙。”亚力克山这么说着,“但是你能不能相信我一回?就只相信我一次,可以吗?我是真的知道一切有关于横梁的秘密,只要我们掌握了横梁,就等于掌握了大陆的天平本身。”
秋玹觉得荒诞,但她什么也没再说了。
毕竟她同样觉得那些地上前来拉拢威逼利诱的大小领主说出的言论也极其荒诞,但表面上还是来者不拒,只要是个人都可以“结盟”。
至于“盟友”的心到底在哪里,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好,我信你。”秋玹同样低头喝了口水,“一切就按你计划的去做吧。”
突然听她这么一说,亚力克山一时甚至都有些没反应过来。随即他低头看向坐在木桌另一面的人,神色中带上了点欣喜若狂的意味来。
“真的吗,你真的信我!……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去着手准备起来!对了,我的那一支地下人骨交易链上的人员也都是可以用的,你如果不想在地表上干了就直接来地下,我们继续进行前期的准备工作,那可是个大工程……”
秋玹一直坐在那个位置上,直到送走了满脸抑制不住喜色的亚力克山,她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事实上,根本不需要非法走私大量的火药。
亚力克山嘴里所说的,“横梁是整个世界的能量源”的说法,她甚至现在就可以验证部分。
秋玹一口气仰头喝尽了杯子里的最后一点水,站起身,只身往附近的城郊走去。
在此处离得最近的是一处丁级横梁,那座横梁是新建而成不久的,之前都还没有举办过暴食大赛。无论是从建筑本身,还是负责守卫的骑士小队来说,这里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秋玹随便找了小土坡站上去,简单目测了一下那处冷清的横梁,下一秒,脚下径直凭空而出一枚近乎两米的巨大机械炮筒。
那炮筒一出现在空气中,脚下本来结实无比没什么缝隙的土堆竟整个往下沉了几分。秋玹默不作声将陷下去一些的炮管拎上来,手掌皮肤贴合着触在表面的魔纹雕刻上。
伴随着振聋发聩巨响,原本耸起而起的拱门瞬间化为齑粉。
……
“诶诶那个人,你交钱了吗?没有啊,后面排队去!”
“滚滚滚,我怎么知道你之前交没交过?现在拿不出来就滚到后面去排队,别再这耽误我时间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喧哗里,好像几辈子加起来都再找不到像现在这样热闹的场面了。一名高大的妇人站立在人群的最前排手里不断进行着检票一类的动作来,她身边是队列整齐严谨的骑士团,光是无声站在那里,强大的压迫使得人们只能乖乖排队不敢造次。
朱坤海站定在人群的一处既不隐秘也不显眼的角落里,下一秒他整个人身形一晃,显然是被拥挤着的人潮推搡了好几下。
这下子,男人眼中透过一抹暴戾,手掌悄无声息地探出来,顷刻间他周围就空出了一小片无人的场地。
朱坤海收回手,站定在人群里,喘了两口气勉强将眼中的猩红压制下去。
他来到卓尔城已经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了,虽然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其他工作暂时也没有空位让他过去面试。这段时间里他只能去做码头上的那些卸货工,每天累死累活只能拿到半钱的工钱。
对于一个刚从奥赛尔爬出来的行刑官来说——链锯人那样的变态特例除外——一天半钱的银子是根本不够修复一个人从内而外的衰败腐伤,特别是现在卓尔城愿意雇佣他的地方只有那些靠体力吃饭的工种。
但是显然,半个月的奥赛尔生活给朱坤海带来了全新的改变。
之前的很多细节上也不难看出,朱坤海这个人身上是带着尽力在压制但是效果不怎么显著的官僚气息的。
他显然是属于那部分在原生世界手握重权,站立到一个显著的高位然后被支配者注意到从而选中的行刑官。
身居高位久了,他当然有着自己的傲气与尊严。即便这种傲气在经历了几个试炼场之后已经被磨砺得不显眼了,但是它依然存在。
在一开始一个被他有意拉拢的“盟友”将一条刚撕下来的大腿骨放在他面前的时候,朱坤海是拒绝的。经历了几场试炼之后他可以做到亲手杀人而面不改色,但这并不代表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吃下来自同类的一部分。
而等到待在奥赛尔的第三天,当朱坤海红着眼睛抹了一把嘴角又将手上凝固的血液舔去的时候,他或许再也回不去了。
朱坤海站在人群里,虽然在昨天夜里又一个睡在他旁边的工人失踪了,他摸了摸肚子,依然觉得饥饿。如果此刻有人站得离他近些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中年男人那双棕黑的瞳仁边上一圈都是暗红色,只是在被尽力抑制住了,所以看上去还不显眼的模样。
“下一个。”
今天是发放暴食大赛入场券的日子,每到这一天,就意味着卓尔全城上下都为之疯狂的日子即将来临了。发放地点按照区域横梁的位置来划分,原先是每个横梁二十张,但如今因为即将入冬哪怕是官方也没有自信提供充足的食物储备,所以削减到每处横梁七张。
朱坤海如今所在的就是一处丙级横梁的发放地点,至于为什么选择丙级而不是级别再低一些的丁级,原因是必须按照规则来。
他之前作为新来者的时候已经参与过一次丁级横梁的比赛,那么按规定,接下来如果能够再次获得入场券的话就必须参加高一级的丙级。以此类推,丙级之上是乙级、甲级,再然后就重新从下一轮的丁级开始排。
第404章 嘎嘎嘎
女人顿时脸色骤变,随即良好的作战经验让她反应过来,仅慌乱了一瞬,便五指成爪状朝着身后的一个方向抓来。
这招却是落空了。
预料之中的人影并没有出现在身后,反而这一击的回身使得她自己暴露了一个空荡。良好的听力在一瞬间让女人意识到什么,下意识抽身格挡,尖锐的指甲所触上的却并不是意想之中的脆弱人体。
清脆铮响,面前玻璃的碎片应声被指甲削开。
秋玹手指接住其中一片往下坠落的碎片,反手往前刺了过去。
细小的血腥气很快暴露于空气中,女人由于身体素质及时避开了,但还是面色阴沉地捂着自己脖颈上破开一道口子的划口。
秋玹脚尖又挑起地上的另一片碎片,只是还没有动作,就听得对面那人率先一步自己退出了规定范围。
“你下手还挺狠。”她龇牙咧嘴地朝秋玹瞪了瞪眼,“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们再继续下去两败俱伤,没有什么意义。”
话都这样说了,秋玹也没必要再在这个时候说一些什么就算继续打下去你也不是我的对手小垃圾之类的鬼话来。还是十分给面子地点头,道:“好的,我会带着你的小鸭子继续走下去。”
女人:“……你也是蛮惨的。”
唯一一项能够使用还像点样的酒瓶已经碎成一片一片的了,就算秋玹想继续用旁边负责的人员也以“武器破损请自行更换”为理由,将那堆碎片清扫下去了。
她弯下腰捡起那枚刚一出场就被女人嫌碍事随手扔在地上的洗澡鸭子,一边目光灼灼盯着即将开启的下一样武器库。
马上就是第十场了,最后一个人,如果还是没有一枚像样的武器的话,之后的路就很难走。
伴随着场上大多数人都在明里暗里好奇着的目光,第十场的参与者出现在拱门前。
坏消息是,那位同样是一名卓尔城的行刑官,凭目测看不出能力的上限在哪里。另一个坏消息是,那位行刑官被随机发放到的武器是一枚骨伞——看上去脆弱得用手就能直接撕裂伞面的那种。
只是那伞刚一拿到手上的时候秋玹就微眯眼睛,她看出来了,这把伞从整体做工也好材质也好都是似曾相识的,她曾经在红发的手里看见过。
当时红发告诉她,这伞的手柄连同骨架是用一整条人类脊椎骨制成的,价格不菲。但是由于红发手里那把伞的原料来自于她的某个“朋友”,所以当时哪怕是自己赔本也要先保下那把伞。
现在这名行刑官握在手里的伞,整体大致上与红发的那把都是相似的,但仔细看的话又好像有细微不同。
“呦,同行啊。”对面那青年大概掂量了几下被分配到的武器,就抬头来看这个方向,在目睹自己对手掌心里握着的是什么东西之后嘴角抽着向上扬了几秒。
“你这小鸭子挺别致啊。”他憋着笑嘲了几句,秋玹朝他翻白眼一边把鸭子塞进自己外套里的一个口袋,赤手空拳对上了对面的青年。
“光着手跟我打……你是远程能力者?”话音刚落,青年步伐微动瞬间消失在空气中,再次看清时已然突进到面前,看样子似乎是把秋玹当成了不能被近身的法术类行刑官或者是枪手。
下一秒秋玹同样回敬他相同的动作,脚下以更加诡谲不可捉摸的速度绕到身侧。就在青年以为她想要趁机偷袭从而做好万全应对准备,更是目光一厉挥拳袭来的空隙,秋玹避开他的拳风,反手打在他手腕上伴着脱力的一瞬间夺过了他手里的骨伞。
青年:“……?”
秋玹掂量了几下骨伞,惊异发现伞的整体重量握在手里并不似表面看上去那般单薄不堪一击,反而带着点沉重质感。
她稍微试探了一下伞柄可能承受的最大力度,发现这疑似人骨的材质比她想象中要更加坚硬。
“那个,先暂停一下……”
就在这时,小队长晋舒按响了铃。见全场的视线围过来,虽是满脸惊异着但还是面对场上的方向道:“我们的规则不可以抢夺他人手中的武器,只有打败了其他人才有权更换对方的武器。”
秋玹皱眉有些不爽,“你们一开始跟我说的规则里没有这条。”
“但是你现在就等于一个人有两样武器了。”似乎到底是有过几面之缘的熟人的缘故,晋舒还是相对耐心地跟她解释,“这不符合规则,我们有权干涉的。”
“喏,”秋玹随手将黄澄澄的洗澡鸭子抛向对面满脸懵逼的青年。“你拿这个就好了。”
晋舒:……这什么规则破坏大王。
青年:滚啊!
“总之这样做不符合规则,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们就只能请你出去了。”小队长叹了口气这么说道。
秋玹指尖又不动声色蹭了下一节节凸起的伞柄,也没再说什么,手一抬将伞扔了回去。
青年接住伞,朝她瞪了一眼又径直俯冲而来。
“你先等等,把我的武器还给我来。”秋玹站那躲也没躲,遥遥说了一句。
顶着晋舒“违规警告”的视线,青年也只好硬生生停下前行的步伐,又不可置信地瞥了对面一眼,弯下身将扔到地上的洗澡鸭子捡了起来。
“你有病吧?”他一边送过去一边道:“就这破鸭子还要我专门给你送过来?你管这叫武器啊?”
“干什么?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还搞武器鄙视链呢?”秋玹也朝他的位置走,一面伸出手要接的样子。“好歹也是上一个同行留下来的东西,就算做做样子也得做,对吧?”
青年满脸不可理喻,他松开手指将鸭子扔到对方手中。还没等嘴里再次挤出一句嘲讽的话来,刹那间,瞳孔紧缩着不可置信看向视线中突然巨大无比的澄黄色与两只歪斜的眼睛。
“嘎。”
伴随着一阵轻声,洗澡鸭子被他胡乱挥来的动作再度打向一边。而这一次随着澄黄离开视野,再度映入眼底的便是一双深沉黝黑双目。
大惊失色之下,青年下意识撑开伞面想要将突进到面前的人隔开。只是伞柄还未完全撑开,肩上就蓦然一重,那人踩着他肩膀翻至身后,有些泛凉的手指从后往前掐在他的脖子上。
他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规则不允许使用自己的武器,那么现在放在自己脖颈上的就绝不只是一双手。
“还没说开始呢!”青年脸色微微涨红着嚷嚷,“你偷袭,你不要脸!”
“拜托,像我这样主修的行刑官不偷袭跟你刚正面吗?”背后的人嗤笑一声,留下一只手放在脖颈上,另一只从肩后绕到前面收起了青年手中撑开一半的伞面。
“你又犯规了!”青年又开始大惊小怪地嚷嚷,“你抢我的武器!”
“还没抢呢。”
年纪不大嗓门倒是大得要命,秋玹站他背后都觉得耳膜被鼓动得有些嗡嗡起来。不耐烦地收拢了一些掌心,又在屁股后面踹了对方一脚。“快点认输,赶紧的。”
青年死撑着不肯开口,似乎是觉得亲口说出“认输”这个词是一件极为掉面子的事。秋玹也不想跟他再继续缠下去,当即手掌握着转了一个方向,将人推出了场地范围。
她弯下腰先捡起小鸭子拍了拍灰,将之端端正正地放在执法人员面前的武器库表面上,歪斜的黑豆眼睛正对着执法队员。“多好的武器啊,得留下来造福后人。”
晋舒:“……”
随后,秋玹才蹲下来,从地上带着些小心拾起了那把骨伞放于手中细细端详。场地之外那名青年捂着脖子在那兀自生闷气,结果发现刚赢了的对手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又气急败坏嚷道:“如果不是你偷袭我根本不会输!偷袭的不要脸,呕!”
秋玹:“哦。”
青年:……可恶。
“你可以坐到旁边休息了。”小队长快速道,“等到之后所有人都叫上号了,到时候看整体连赢十场的人数够不够七个。少了的再补,多了就集体再进行一场,剔除那些被淘汰的。规则大致不变,还是只能使用现在手里拿着的武器——当然,不可以抢别人的。”
显然“当然”后面的那句话是专门对着秋玹说得,秋玹冲他摆摆手也没多在意,拿着伞走到了一旁的休息区域。
目前为止,那个地方一共坐了四个人,全都是连续赢了十场的人。
秋玹大概看了一眼,四人里面有三个都是同行,只除了一个看上去眼生的女人是原住民。
她走过去在边上坐下,那三个行刑官同行也不知道都是独狼高傲的性子还是什么原因,互相之间都不理睬也不去过多关注自己。只是一个个摆着一副“我就是最吊的”样子,抱着手臂在那里看后面的人比试,几人坐着中间相隔的空隙都能塞得下两个链锯人。
都挺独啊这些人。
秋玹心道。不过她本来也不是个主动的人,这种情况下就更不可能自己上去套近乎,于是低下头开始仔细研究刚拿到手的骨伞。
如果她刚才的“预感”没错的话,当时青年想要撑开伞面的那一瞬间,在后方她感受到一股久违了的寒毛耸立。
秋玹手指细细摸索过收好时暴露在外的那一截手柄,无论是从成色纹路来看都像极了人体的某一处骨骼轮廓。只是她到底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所以现在暂时判断不出这到底是像红发他们交易的那样是真人骨,还是只是用石灰仿制出来的东西。
人骨装饰品在黑市卖得极贵,尤其是近期也不知怎的突然流行起了这一类的物件来。红发手里的那把人骨伞,在交易给第一手经手人亚力克山的时候,就已经达成了五百钱的高价。不难想象如果是再大型精细一点的装饰物能卖得多贵。
秋玹当时无意中听到他们谈定五百钱的时候,一瞬间简直都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神情来表达艰苦劳动人民的辛酸,她也是在那时候才知道红发为了一把伞几乎赔上了自己的全部身家。导致红发后来还是在瞒着所有人的情况下,去偷偷接活给几个在卓尔城受伤的行刑官治疗才把钱赚回来的。
那几个行刑官几乎都是缺胳膊断腿程度的断肢损伤,给他们治疗几乎将红发体力抽干。就这样反反复复透支了几回之后,总算好不容易把钱给凑齐了。
难怪红发那几天总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子,她当时还以为是饿的,现在看来谁都不容易啊。
秋玹只能这样感慨。事实上以现在这片大陆的混乱程度来说,饿殍满地的情况下,人骨并不是一项难以取得的资源。甚至,只要有心谁都可以“获得”一具尸体。
真正将人骨装饰品价格提升的是后续的手工工艺。在现今这样科技自动化还没有那么发达的时代,很多东西都只能靠人工来一点一点拼接合作完成。
而人骨装饰特殊的一点就在于,传说,经由手艺师傅加工而成的物件里,极少数的装饰品大成之后,可以沟通上天听到“创世神”传达下来的旨意。
——非常扯淡且封建迷信的传说,但这里的人们对此深信不疑乐此不疲。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秋玹不是不信所谓的鬼神之说,但问题是在有些世界那些“里层”是可以被窥见的你知道那些是确实存在的,但是在这个试炼场,她不认为真的会有原住神降临于此。
并不是每一个世界位面都拥有着自身的原住旧神的,有些“神明”或许真的能够降下半点零星的“恩典”,而有些只存在于世代口耳相传的教典之中,除此之外再难窥见。
“这是一把正品。”
突然间,一个陌生声音蓦地出现在秋玹耳畔。
秋玹下意识收回手里骨伞抽刀望去,原本以为这道有些沙哑苍老的声音是属于一位妇人,眼神望去时看见的却是一名极为年轻的雀斑姑娘。
第405章 听
“什么是正品?”秋玹收回手中的骨伞,假装没看见那人渴求的目光。
全身上下都裹着一层层严实衣物的年轻女孩这才依依不舍地将视线从骨伞上收回来,抬头看了秋玹一眼。“我能够看得出来,你手上的这把不是外面那些粗制滥造的仿制品,而是真正……你给我看一眼我再告诉你。”
于是秋玹也十分爽快,当下将伞柄送到对面手中。女孩眼中似是涌现出一股不屑,伸手接过了递过来的骨伞。她一收手……没收动。
女孩:“……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说看一眼就行了?”秋玹一手握着伞尖的布面,撑着头看她,“就这样看吧,都一样。”
于是女孩遮在兜帽底下的眼睛抬起来狠狠瞪了她一眼,但好歹也没有直接上手撕破脸皮硬抢,就着她递过来的那一边,低下头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材质是十分新鲜的骨头,一整条几近完美没有破损的脊椎骨。”女孩手掌细细摩挲过凹凸不平的伞柄,神情已然完全冷静了下来。“你看这里的缝合痕迹,非常完美,手艺师傅没有个二十年以上的经验是做不到这种程度的。”
秋玹即使照着她的角度去看也不能像这样看出什么名堂来,嘴里随口敷衍着“嗯嗯嗯”,一边道:“这东西难道还分正品赝品吗,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正品又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女孩听罢又是抬头瞪她,“就拿这伞举例,假如所有出品的人骨伞有一百把,那么这一百把里只有一把是真正制造成功的,也就是‘正品’——这还是在运气好的情况下,有些时候往往一百把里也出不了一把正品。”
“真正的‘正品’就像是这样,”女孩又低下头去,以一种像是抚摸情人面庞的温柔与小心翼翼擦拭过收起的伞面。“拥有特殊能力的人可以通过正品的力量沟通天地,从而‘听到’神明降下的恩典。”
秋玹道:“什么样的人才是拥有特殊能力的人?”
“当然是我这样的!”
说道这里,女孩突然以微妙神情骄傲起来。“我们家族可是第一个发现从剥离下来的人骨制成的饰品中可以倾听神明执意,就是在第一代,‘创世神’垂青我们的先祖,从而赋予我们得以追随祂的权力。”
秋玹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你们家是不是姓亚力克山?”
这话一出,女孩突然连手里的骨伞都不顾了,像只炸毛的猫一样跳起来,恶狠狠地瞪着秋玹。她似乎原本是认定了在这个世上鲜少有人知道他们家族的事,而秋玹又明摆着一副一窍不通的局外人样子,所以才会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跟她讲了这些事情。
“你怎么会知道!”女孩咬牙当机立断将自己手中被分配到的武器对准她,“你偷偷调查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只是猜的,没想到你反应那么大,那这下我不就直接知道了?”秋玹也有些无奈,实在是没想到这姑娘混到现在竟还是一副被保护到大的单纯样子。“我不是什么人,也不属于什么势力,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城民罢了。”
女孩抿着唇,手中的砍刀却依然指着没有放下。而这下,她原来遮得严严实实的兜帽滑落几分,几缕棕发垂落到耳边,如果不是此刻心里存着巨大惊异后悔而有些扭曲的神色,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温和的女孩子。
亚力克山是金发,但这个同样姓亚力克山的女孩子却是棕发。
这个怀疑仅存在了一秒,随即被“大家族里外姓通婚是很正常的事”略过去了。秋玹盯着对方看了几秒,突然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
她突然停下来,因为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亚力克山叫什么。一直以来无论是红发还是跑黑的商人都是亚力克山这样叫,这么一想好像从来都没有人知道金发商人的“名”叫什么。
“什么?”
“就是一个,金发男性,三十岁左右?大概在地下做了几年的黑商,主要经手人骨交易。也是你们家族的人,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黑商,金发?”女孩皱了皱眉,竟是在记忆中细细回忆起来。
就算亚力克山在从前是一个人丁兴旺的大家族,发展到现在,拢共就剩不下几个,相互之间自然也是熟悉的。只是女孩过了一遍家族里所有的人,竟找不到这样一个符合条件的来。
“金发男性黑商,我们家没有这样一个人。”她抬起头肯定道,“现在几个经商的叔叔虽然也在做人骨这条交易链,但是没有一个是符合你说的条件的。”
怎么回事,是亚力克山在骗人,还是眼前这个同样姓亚力克山的女孩在掩饰些什么?
“你真不是那些领主的人?”简单回忆完,女孩手持砍刀,看上去放下了点心但仍带着些许狐疑。“其实你背后有一个势力也没什么的,我真正在意的是……我以为你在偷偷调查我跟我的家族。”
背后有半个卓尔城势力的秋玹:“放心,我不是那种人。”
她以一种无比自然的动作伸手握上对方的砍刀,在连声惊异中轻轻将刀拨到一边,又在女孩旁边坐了下来。
“你能给我看看你是怎么通过这东西来‘听’神明的旨意的吗?”
秋玹无论是语气动作全都自然极了,连这询问声都像只是在问一个“今天晚上一起吃饭吗”这样的问题,甚至反倒显得女孩警惕的动作有些小题大做。
脸上带着些许雀斑的姑娘迟疑往秋玹的方向看了一眼,有那么一瞬间甚至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过于敏感了。但随即她坚定了一瞬神情,摇摇头又坐了回去。
“现在不行的。要在第一个冬至日的时候,才能听到。”
按照这个世界的日历来算的话,第一个冬至日距离今天起码还要再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短期之内肯定是看不到了,但这个来自亚力克山的女孩,或许可以作为一个关键人物。
正当秋玹有一句没一句开始坐在女孩身边套话的时候,现在场上的号已经叫到六百多了。
而他们这边的人数也已经达到八人——怎么说最后还是要再进行一轮的筛选了。
据小队长晋舒透露,在此处丙级横梁地点参与的人数一共有七百九十八名,现在后面还排着一百多号人,不出意外的话怎么样也得在其中再出现一个连赢十场的人。
秋玹一边跟女孩说话一边余光扫视着场中打斗着的人们,突然在其中一人倒地淘汰出局之后,她看清后一步从拱门入口走进来的人,无声咂了下嘴。
老“熟人”了。
朱坤海。
作为同期跟她同一时间被传送进试炼场的行刑官,在第一次的暴食大赛输了之后就被执法队送到奥赛尔去了。现在算算时间他得在奥赛尔待了起码半个月,这次的暴食大赛刚刚开始发入场券,所以可以得出他是靠换了二十杯血进入卓尔城的。
看他的体貌情况那二十杯血绝对不是从自己身上抽的就是了。
朱坤海面无表情地走进场地,接过晋舒随机递过来的武器。他刚一看到那块布料脸上肌肉就狠狠抽搐一下,随机视线瞥到自己面对的对手握着的裁缝剪刀,眼神暗了一下。
似乎是意识到秋玹的走神,女孩在说完一句话之后也不怎么吭声了,同样回过头去跟她一起盯着场中的比斗看。只是时不时视线会自以为隐蔽地瞥过来看秋玹手上的骨伞几眼,又假装若无其事地转回去。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朱坤海大概率是个枪手。
秋玹有好几次都看见了他隐藏夹于外套底下的那一把小型机械枪,接合起之前这人的种种表现,他的主修能力基本可以断定是远程枪械手。
这样的人让他们一对一近战肯定是处处受限制的,尤其是在不能够使用自己武器只被分到了一些歪瓜裂枣“武器”的情况下。
只是这样劣势对于朱坤海来说却是暂时的。
秋玹坐在不远处的围栏后面,眼睁睁看着这人手上的武器从一开始的布料,换成了裁缝剪刀,再换成撬棍、镰刀,甚至到了现在,变成了一把改良版蛇皮弹弓。
如果让正常人来选的话大多数应该都不会放弃镰刀去选择弹弓,但是朱坤海的情况不一样。他本来就极为擅长远程输出的器械,尤其是在明眼人都能够看出那把弹弓可不是小孩子玩的粗制玩具,而是一把真正军用的,做工精良柔韧杀伤力相当惊人的武器。
配上一袋子的钢珠子弹,打出去的威力不亚于普通市面上的枪械。
他怎么运气那么好啊。
秋玹现在一看到朱坤海背后武器箱上那斜着两只眼睛的洗澡鸭子就头疼,她垂放在身边的手指下意识摸了把收起来的骨伞,有些迟疑。
那女孩说这伞是一把真正凤毛麟角的“正品”,虽然要等到冬至日时才能够看出点玄机,但这下子就不能拿着它作为武器毁在这里了。
秋玹突然一下子站起身。
猛然的动作吸引了场上大多数人的注意,秋玹目不斜视穿过人群,在经过朱坤海此时看到她也在这里时略有惊异的神情时顿了顿。
她也没跟朱坤海说话,径直走到小队长晋舒那里,开口道:“我要去厕所。”
晋舒愣了愣,随即还是抬手指了个方向,并且嘱咐道尽量快点回来后面没剩多少人了。秋玹避开人群视线绕到背后蹲下来,看了一会手中的骨伞,突然一用力完全撑开了伞面。
……
“目前所有的叫号都已经结束了,我们一共拥有十名连胜十场的优胜者。”晋舒立于人前,环视了一圈或站或坐的人群。“现在同样以划出来的场地作为范围,十人一起在中间比试,最后剩下来的七个人就可以获得本次暴食大赛的入场券。”
说实话,秋玹这次算是运气好的,被分到了一个以武力值作为发放标准的横梁来。
对于她这样的行刑官来说,如果每次暴食大赛入场券都以这样的形式发放,那么行刑官将不至于在每个月末的时候这样被动去准备二十瓶酒。
——当然了,能够参加暴食大赛是一回事,能不能赢又是另一回事了,所以保险起见多准备一点准没错。
只可惜,每次每处横梁进行发放的标准都是不同的。在禁止使用他们那些“优势”的情况下,行刑官能做到的甚至根本不会比原住民好多少。
接下来晋舒也不嫌烦地又反反复复说了一遍规则,也全是原先的那几条。等到众人好不容易听他讲完了,这名小队长后退一步,将人群都赶到规定的地点上来。
“在我摇铃之后,最终选拔就开始了。”
说着,他最后确认了一遍所有人都已经站在指定位置了。伸出手,拨弄了一下悬挂着的铃铛。
刹那间,几道身影以肉眼难以鉴定的速度飞快动了起来。能够坚持到这里的人除了先天带有优势的行刑官,那三个原住民也是同样强劲的对手。
秋玹动作以闪避为主,在开始的时候几乎很少出手,每次他人掠过身边时也总在若有若无保护着手中的骨伞。
十个人里选七个,听上去是一件挺容易的事情,毕竟概率很高。
只是等到真正作为斗场中的一员站在这里的时候,又会瞬间深刻意识到这根本就不是一件想当然的事情。
这十个人里或许有运气好的一路升上来实力不匹配的,但绝大多数都是至少实力丰厚的高阶行刑官与万中挑一不相上下的原住民。每一个人单独拎出来足以苦战连连,更何况是十个加在一起。
秋玹找准空隙,绕到身后抬脚将一个运气好一路混上来的行刑官踢出场外。没等站稳身形,一道寒芒便直直冲着她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