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黑暗属于她
“泽瑞格之虫不能进村，为什么？”
“不是不能进村，而是现在暂时进不来。”阿布将手上的绑带重新卸下缠绕上去，道：“你们可能当时没看到，那些莱姆村民启动了仪式，整座村庄范围都被特殊的磁场笼罩起来了。这种磁场不仅可以阻断定位，而且会完全从内部封闭村子，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进不来。”
秋玹靠在一棵矮树上，摩挲了一下手腕。“之前有人跟我说这种仪式一旦启动了就不能被打断，那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即使外面的军队摸到这里来了并清扫了障碍，我们也出不去。”
“这就是要跟你说的事。”
“泽瑞格之虫不能进村，为什么？”
“不是不能进村，而是现在暂时进不来。”阿布将手上的绑带重新卸下缠绕上去，道：“你们可能当时没看到，那些莱姆村民启动了仪式，整座村庄范围都被特殊的磁场笼罩起来了。这种磁场不仅可以阻断定位，而且会完全从内部封闭村子，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进不来。”
秋玹靠在一棵矮树上，摩挲了一下手腕。“之前有人跟我说这种仪式一旦启动了就不能被打断，那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即使外面的军队摸到这里来了并清扫了障碍，我们也出不去。”
“这就是要跟你说的事。”
莉莉目光不咸不淡地从狐狸面具之下瞥了秋玹一眼，“我们要找到燃，然后逼着她破坏莱姆村的磁场。”
“燃人呢？”
莉莉目光不咸不淡地从狐狸面具之下瞥了秋玹一眼，“我们要找到燃，然后逼着她破坏莱姆村的磁场。”
“燃人呢？”
莉莉：“我怎么会知道。”
秋玹一副无所畏惧的混子模样：“这可是你们先提出要拉我入伙的，所以这种事情应该也要你们出力完成吧。”
话音刚落，矮草丛另一头突然又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动静。阿布警惕握紧了拳头，青白川一行人出现在边缘，乔默默跟在身后举着摄像机。
秋玹：“现在必须要找到燃才行，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我们一定会活下去的。”
莉莉/阿布：“……？”
“你怎么跟他们混在一起了？伊森也在这里？”青白川皱紧了眉头握上肩上的长刀，黑衣的男人站在一边，同样的指跟位置浮起的纯黑刺青边缘似是带上了点诡丽的红色。
现在乔跟秦九渊都在，摄像机也还开着，秋玹只象征性带过了他们碰面的经过，只是说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燃破除仪式阵法，然后离开村庄。
而这个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厨房地窖那边暂时回不去了，因为村民们正在忙着处理几具今天收获的尸体，现在正聚在一起加餐。秋玹只要再回想起那天晚上在那口大锅里闻到的气味就一阵生理性反胃，而随即她想到，既然燃是前莱姆村的祭祀女巫，村民们应该不会对她下手……吧。
想着想着，她突然就意识到少了一个人。
“阿真呢？你们没把她带出地窖吗？”
“啧。”青白川率先脸色不太好看起来，似是之前经历了什么十分令人不愉快的事情。“谁知道她突然发的什么病，本来我们已经带着她走出来了，但是她却突然自己开始疯了一样挠自己的皮肤。她动静太大了，把那些巡逻的村民都吸引过来了，我们就只好先跑路。——反正不管怎么说她自己也属于莱姆村吧，那些人应该不会……同类相食？谁知道呢。”
疯了一样抓挠自己的皮肤，那岂不是……
秋玹朝莉莉投去隐晦一眼，后者不是很想搭理她的样子但也算是默认。
阿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要变成泽瑞格之虫了。
之前的那天晚上秋玹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莱姆村民与泽瑞格之虫，两个完全不相似的物种，怎么会拥有这样极其诡异的重合度。这种怀疑在亲眼看见莉莉房间里那个异变的村民时得到了认证，虫族就是由村民转变而成的，并且村民自己肯定也知道这件事，很有可能也是因为这个，那天共同抵御虫族的时候那些村民们才会对泽瑞格之虫进村一事表现出极端的恐惧与抵触。
泽瑞格之虫一旦进了村，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然而在此之前，还是要先将燃找到把村落的仪式破坏掉。
“那些村民们现在都在厨房吃……肉？”
青白川点头，“也设置了轮班在外巡逻搜寻的村民，但比起白天来说人数肯定要少了很多。如果要想找燃的话，现在是最好的时间。”
“行。”
他们现在五个人两个摄像师，常理来说的话分为两组一组配一个摄像师比较好。但是被莉莉拒绝了，理由是不想要把自己的能力暴露在全球观众的眼皮底下。“你们分吧，我自己一个人一组。”说着，头戴狐狸面具的女人也就没有再理睬身后的人群，同样撇下了阿布自己踩着阴影离去了。
秋玹眨了下眼睛。
“伊森伤肯定还没有好吧，你们也知道的，我能力特殊，跟着我我怕保护不了他……”她垂睫暗叹一声，又抬眼去看再一次看懵了的人群。“麻烦你们了，帮我照顾好他，可以吗？乔，也拜托你了。”
乔：？？我特么才是你的跟拍摄像师。
随着星网上刷出的一行行“天哪太体贴了把所能想到最好的东西留给你，我要哭了”以及“虽然我之前也骂过伊森但是一路看过来还是希望你们能够好好走下去”的评论，秋玹转身，拉着秦九渊就往外走。
约会去了，再见了您们嘞。
两人行走在雨林深处远古村庄凹凸不平的土地上，秦九渊默然关上了手中的摄像机，也丝毫不在意官网上面高呼着怎么秋玹没镜头了的质疑声。
“压缩饼干，吃吗？从某个远古复古商店的犄角旮旯里找到的。”秋玹毫不避讳地直接从随行空间里掏出一包东西，自己拆了一包，一包递给身边的人。“虽然现在有营养剂了不吃东西也可以饱腹，虽然这玩意味道不怎么样，但是好歹是货真价实的食物。”
她用后槽牙咬了一块饼干下来放在嘴里缓慢咀嚼，半眯起眼睛似是有些怀念。
“这些地方的食物感觉都奇奇怪怪的，虽然算不上难吃但也绝对……怎么说呢，没内味？我真的太想好好再痛痛快快地吃一顿饭了，早知道感觉已经很久以前的那天在大巴上，我就不偷偷地把烤红薯丢掉了。”
秦九渊只瞥了手中奇形怪状的饼干一眼，就扭头去看她说这话时眼中的神采。
他也听不懂她口中一些莫名的话语，什么复古商店什么营养剂什么烤红薯之类的。而当秋玹说着些话时眼中自然流露出的一丝缱绻怀念，让他不受控制地心软几秒却又莫名感到危机恐惧。
恐惧。
说起来也是好笑，从秦九渊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睁开眼睛起，他从未感受到“恐惧”一词的实际意味。或者也可以说，那些人类生来就有的本能情感，他从来体会不到分毫。
帝国医学协会有个词叫做漠然者，接近于先天性情感缺失的精神疾病，虽然从出生起身边的人默认他患有这种疾病。但只有秦九渊自己心里清楚，根本就不是这样。
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总隐隐有个疯狂而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念头。那声音在说着，你不具备恐惧的能力，因为你就是恐惧的源头，世上一切白昼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你就是唯一活着的真理。
后来，身边有多事的“朋友”让他去报名职业跟拍摄像师，或许是想着这样可以让他延生出一丁点的共情的能力。而也许是真的太无趣了，于是他成为一名跟拍摄像，但是所谓的“先天性情感缺失”没有痊愈，反而更加加重了。
他总像是一个看客冷眼目睹着世界来去的人群。镜头前后截然不同的人格也好，两面三刀虚情假意的有情人也好，疯癫无常的选手情绪不定也好，这些都跟他没有关系。
也就是在那时，秦九渊想通了。
他不再偶尔为自己的不正常怀疑质疑，因为这改变不了，因为他本来就是这样，因为那些人，与他，从来就不是同属于一条道路上的。
不，他不属于任何一条道路，他凌驾于世间种种交错繁复的道路之上，是黑暗中唯一存在的真理。
就是这样自大而傲慢的想法，直到那人第一次见他，仰起一张脸笑得好看得不行。
那个眼底同样隐隐带着漠然与傲慢的姑娘，挑着唇，对他说：“好久不见。”
镜头背后，秦九渊不再是一个冷漠的看客了。
莱姆村的诡异作呕他从来不会放在心上，但是他现在开始担心小姑娘会不会因为未曾被阳光照射道的黑暗而感到害怕，他甚至疯狂嫉妒那个叫做伊森的人，即使他心知肚明他们两个之间根本就不会有什么。
对，还有莱德。
那个胆敢觊觎宝物的贼，利用权贵的势力施加下来的恐惧。
“没什么好害怕的。”秦九渊突然脱口而出，这话就如同本能一般。他看着身边的小姑娘停下来，再一次用那种他不理解也看不懂的眼神看着他，似是怀念，似是面对一个久别重逢的老友，似是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也像是他生来骨血里的另一部分。
“小姑娘，没什么好害怕的。”他又这样重复了一遍，也不知道是在说服对方还是在说服自己。事实上，只要她想，秦九渊这样想着。只要她想，从此这个世界，不，不仅仅是这个世界，时光上下所有存在的位面生命体中，所有令她恐惧的东西都不会再存在。
甚至只要她想，从此黑暗，便不会再存在。
只要，她想。
而后，他看着秋玹停下来，甚至花了一点时间将手中没吃完的饼干仔细包好重新塞进空间。身边有几道凌乱的脚步声响起，也不知道是其他幸存的选手工作人员还是前来搜寻的莱姆村民，但是秋玹没有管这个，她只是抬起头，说着：“那你亲亲我。”
“什……”
墨黑瞳孔骤然紧缩，面前的人仰着脸，笑得比那日长桌前还要好看。
“你亲我一下，我就不会再害怕了。”
天色彻底漆黑下来，除了村子里照例点上的零星灯火，甚至连头顶悬月的光辉都亮得不真切了。眼前高大的男人整个身体隐在黑暗的轮廓里，仿佛从最开始就与之浑然一体。
他们在世间最初最纯粹的黑暗中亲吻，秋玹睁着眼睛也看不见一点东西，只有黑暗，深沉的，浓重的，初原的，纯粹的，黑暗。
在这一刻，黑暗是完全属于她的。
行走黑暗边缘之人最终堕落深渊，而那深渊，也终将归于她。
——陆行舟捂住自己的咽喉，温热的血液从他指缝中溢出，他怒吼着：“你不可能杀死一个神明！你到底用了哪个支配者的血？”
——“梦魇的血，祂借我的。”秋玹摊开被刀片划得血肉模糊的掌心，几点金色混杂其中。
其实哪有什么梦魇的血。
在山庄塌落之时，秋玹根本就来不及抽空再去见一眼梦魇，她所能接触到的血液来源，就只有身后那个被匕首贯穿了腹部的人。
什么有特殊任务的行刑官，什么试炼场中的打工仔，什么职业扮演突然开了窍的NPC。
秋玹其实早就知道。
耳畔传来前来搜寻的莱姆村民癫狂而欣喜的未知语言叫喊声，秋玹脚跟重新触回地面，伸手握住了从袖口滑出的子母刀。
她有什么好害怕的。
四散的村民面露贪婪渴望如同嗅见血腥的鲨群，短刀出鞘，锋利寒芒舞出漆黑里唯一的光芒。断肢落地声响，杀伐不绝于耳，秋玹从黑暗中睁开眼睛，同样深邃墨黑的瞳孔中一点猩红闪过。
黑暗唯一的行刑官，永生行走世界的诅咒，神明降世终结始末篇章。
支配者黑暗。
——她的爱人。
第254章 怀抱真理
“你跑什么？”
秋玹往阴影里那个仓皇而逃的身影放了两枪，认出来了那就是他们要找的燃，也不是很担心那胡乱放的两枪会不会打到她——以她那鬼才枪法本来也打不到就是了——另一边没有走远的青白川一行人听到动静后赶了过来，团团轻易地将燃给围住。
燃从宽大兜帽中抬眼看了他们一眼，惨白着脸抿了抿唇。
秋玹往阴影里那个仓皇而逃的身影放了两枪，认出来了那就是他们要找的燃，也不是很担心那胡乱放的两枪会不会打到她——以她那鬼才枪法本来也打不到就是了——另一边没有走远的青白川一行人听到动静后赶了过来，团团轻易地将燃给围住。
燃从宽大兜帽中抬眼看了他们一眼，惨白着脸抿了抿唇。
“你知道阵法怎么破坏吧。”青白川毫不客气，长刀一扫丝毫没有怜悯地架在燃的脖子上。“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把阵法破坏掉放所有人出去，第二，死。”
“你知道阵法怎么破坏吧。”青白川毫不客气，长刀一扫丝毫没有怜悯地架在燃的脖子上。“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把阵法破坏掉放所有人出去，第二，死。”
燃嗫嚅着没有说话。
青白川哼笑一声，手中的刀柄又往前送了送。“我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因为阵法破坏，泽瑞格之虫闯入村庄，所以莱姆村也会不复存在吗？”抱着手臂看了一会，秋玹突然在一旁开口。燃猛然以几乎快要扭断脖子的幅度抬头看她，她耸了耸肩，道：“我猜的。”
“……”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青白川一把将燃拽到后方藏好，一面转身冷声道：“管你什么事，我以为我们早已经决裂了。”
墨放一人从背后的矮草丛里走出，掌心的魔方在夜色中闪着无机质的冷光。
“别藏了，”他说，“我都看见了。怎么，好歹我们现在也勉强同算是‘受害者’，你们难道真就打算抛下我独自逃跑？”
虽然不知道青白川与墨放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由此可见当初秋玹以巴里的事做人情卖给青白川要求合作的时候，也可能就是因为她早跟墨放决裂了，才会答应得那么轻易。
“先别急着拒绝我。”墨放往上托举了两下自己手中的电子魔方，“你们要完成的事情不容易吧，你们需要我的帮助的，多一个人多一份胜算，不是吗？”
阿布不置可否，伊森也没有实名提出反对意见。青白川冷哼一声，突然转头看向秋玹，“你选一个。”
秋玹有点懵，“你在说什么？”
“先说好，我不同意跟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选我还是选他，你做决定。”
这话说的。
秋玹感到有些好笑，但无论如何她也不会放弃青白川舍近求远去要那个底细不明的墨放。她耸耸肩，“当然是你。”
“听见了吧，”青白川扬起下巴，“识相点就赶紧滚，要是下次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杀了你。”
墨放目光沉了沉，“那女人不过是一个没什么脑子的选手，你就为了我没有阻止巴里这件事而记恨我到现在？”
他话未说完，闪着电光的雷霆轰然炸裂眼前。墨放托举着手掌向后跳离到一个安全区域，青白川长刀一扫，神色冰冷得可怕。“你不配提她，你们，你们这些人，有什么资格提她？”
“荒谬至极。”
似乎是看他们人数多现在硬打起来也占不了便宜，墨放冷冰冰地扫了人群一眼，几个起落消失在阴影里，只留下意味深长的一句：“我看你们到时候后悔起来是什么样子。”
身后青白川不屑的冷笑要响到天上。
一行人在原地站了一会，以防万一还是决定先回到原本莉莉与阿布所在的那片矮草丛里，毕竟之前的动静太大，怕是会引来莱姆村民。
几个人怕麻烦，还是阿布负责拽着燃防止她逃脱，然而等到一行人原路返回之时，才发现那片隐秘的空地被人给占了。
还不是制作组的工作人员，而是另一群莱姆村民。
零零散散大概八九个，此时正围着一滩血肉狼吞虎咽。
其中一个村民低声用村落语言说了些什么，于是后面的人更加加快了进食的速度。他们一行人动作鬼祟，也没敢在晚上点火，那肉完全就是生的，直接一条条从森森白骨上扯下来塞进嘴里。巴顿的头颅滚落一边，死不瞑目的眼睛直直瞪着这边。
再接下来，九个村民囫囵吞枣分食完了自己的那份额肉，将犹饿狠了的目光投向一旁被拧下的头颅。
骨髓被嘬得津津有味，唇齿间刻意被放轻了的咀嚼声在这样的夜里也被放大了无数倍，脏黄的牙缝里卡着细小的碎肉，在一开一合之间被飞溅的唾沫带到地上。
那颗死不瞑目的头上，很快就只剩下一颗骷髅骨架了。
“他们刚才说了什么？”青白川十分平静地问燃，女巫犹豫了一会，还是小声说着：“本来今天没轮到他们进食，他们应该是……偷偷跑出来杀了人，然后背着村民大部队解决掉的。”
“知道了。”红唇的女人解下肩上的长刀，指腹抹了抹刀背。“我直接动手了，你们随意。”
她说着，脚尖点地向前俯冲而去，双手把着长刀在仓皇失措的人群中开出了一条血路。伊森回头看了一眼秋玹，随即也同样抽出绅士手杖攻了过去。
阿布握拳，冲在伊森身后替他挡住了从背后挥来的手掌。
事实上有这几个人在解决这些村民已经够了，秦九渊的镜头是已经关了，但是乔还在。在这种情况下秋玹也自然不好再混子下去，刚准备提起短刀，另一边秦九渊手握着乔的镜头往左偏了几分，彻底对准目前上场打斗的几个人，将她完全挡在了镜头之外。
“不想打就别打了，休息一会吧。”
“好哦。”
于是仗着镜头不冲着自己这边，两人正大光明地站在一边看戏划水。乔的白眼在心中快翻烂了，不过手上还是没有转过来半分将他们录入直播中去。
“……出去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感受到身边人的踌躇，秋玹耐着心等待了半晌，没想到秦九渊想说的竟然是这个。
“嗯……先得把莱德的那件事给解决了，我今天下午的时候加入了一个反叛军组织，所以目标一致的话这件事会容易解决很多。再然后……入选年度人气选手前十，差不多就这样。”
“你可以跟我回工业区！”
秦九渊脱口而出，随即反应过来掩饰般地把头转回去，闷闷地解释道：“那是我出生的地方，离主城区很远，除了工业机械运转的废气大了点，其他应该都还好。你加入的那个组织……如果你感到被约束了，可以不用去迎合他们的，你可以跟我走。组织也好，莱德也好，我不会让他们碰你的。”
说着说着，他眼中的神采竟开始亮了起来。
“如果你不想一直待在一个地方也没关系，我们去哪里都行。如果你不想隐居，想要继续上节目也可以，我可以陪你。反正我们还有很长时间，你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
“……”
你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
我们还有很长时间。
秋玹笑了笑，几乎就要为这几句朴素无比的话语当场抱头痛哭。她其实一直在想一件事情，就是如果到时候完成了试炼的话，她不踏入那扇门，不回绝境，而是选择在这个试炼场过完这一生的话会怎么样。
跟秦九渊一起，过完这一生。
这话听上去太美妙了，光是想想都不禁周身战栗几乎要点头投降。
那时候卡桑卓说，没有人能够承受在试炼结束传送门开启后不及时回到绝境的后果，看看她现在的样子就明白了。她有时候是昔日那个强大而清醒着的死灵法师，有时候是疯癫的神婆祭祀，而随着待在试炼场中的时间越久，她清醒的时间就越短，到最后，结局就是完全与那个世界的人同化，再记不起一点前半生所有或绚烂或悲惨的回忆。
其实，单就某种方面来说，这听上去，倒也不错。
厌倦了绝境生死一日的生活，厌倦了行刑官身不由己的身份，厌倦了日复一日穿梭于异世的命悬一线。现在有人亲手将温饱安稳的生活递到你眼前，你只要不踏入那扇门，只要选择一个还有点好感的小世界彻底留在这里，你就可以重新变回往日的那个普通人，平凡地过完这一生。
不会再记得所有与绝境有关的事情，不会知道在所有生命体上方还存在着凌驾一切的支配者们，不会认为除了所处世界之外还有无数个不同位面的平行时空，不会整日尔虞我诈虚以为蛇，也不会记得最初诞生的那个世界，那个真正的，回不去的故土。
某种方面来说，倒也不错。
但秋玹也知道，她不可能选择这样的路。
或者也可以说，虽然连她自己也不想承认，但她嘴上骂着这狗日的试炼场，心底也有时隐隐为这样的生活而血脉偾张。在她骨血深处的某个地方，确确实实是在为了冒险与未知血脉沸腾。
她一直记得在原生世界有一系列很著名的电影叫《黑客帝国》，主人公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所处的现实世界不是真正的现实，而是模拟出来由人工智能矩阵控制的虚拟世界。一部分的人醒过来，毅然决然选择对抗矩阵回到惨痛无比的现实世界中，绝大多数人留在那个由美梦编织而成的虚拟世界中，被蒙蔽但是无知而幸福地过完了一生。
秋玹那时候就在想，如果自己也是生存在矩阵中的人，会选择哪一种生活。
真相是惨淡的，真相是不可被触及的，任何窥视真理之人会付出代价，所以有时候无知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可是同样的，没有什么不好，不代表她会选择。
有些人喜欢安逸平淡，没什么不好，有些人生来为了自由与冒险，也没什么不好的。
真正的自由是什么样子的？
这话小璐曾经问过她，她也问过她自己。只要身处绝境作为行刑官一天，绝对的自由，真的会存在在他们这些人身上吗？
也许会，也许到死也在樊笼里。谁知道呢？
但是无论是被选中成为行刑官来到绝境，还是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作为一个原生世界的普通人平凡过完一生。对于那个问题，秋玹的选择也同样只会是一个。
她宁愿怀抱真理一同死去，也不愿意存活在美梦与谎言编织出的虚拟中。
与秦九渊，在这个世界，过完这一生然后被蒙蔽着幸福地死去，她不愿意。
退一万步来说，她作为普通人的这一生过完了，但秦九渊不一样啊，就算因为未知原因清空记忆了，本质上还是支配者“黑暗”。
到时候她死了，秦九渊高高兴兴地去找又又又又双叒叕一个小情人？
开什么玩笑。
既然给了她，就一并全都给她。
秋玹回过头去看身边的秦九渊，认真道：“入选了今年的人气选手前十之后，我就要走了。”
“走……”男人猛然回头，似是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走去哪里？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了？那为什么还要亲我？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吗？你是不是就是不想负责任？哼，我知道了，你就是反悔了不想负责任了！”
“你哪里来的那么多戏。”
秋玹无奈，“只是暂时分开一段时间，放心，我很快就会从绝境……绝境就是我们待的类似中转站的地方，我很快就会进行下一场试炼的，就能再见面了。”
秦九渊瞪着她不说话。
“真的，我保证。”
跟哄孩子似的，敢情现在角色完全互换过来了。秋玹有些好笑，但还是认认真真地发誓，“一定会再见的。——除非你反悔了不想在一起了。”
第255章 石阵
秋玹：“呃……”
好在，在经历了一个人短暂的沉默之后，燃面对着众人终于开口。
“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吧。”女巫跟着人群一起走着，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带上了点破釜沉舟的意味来。“泽瑞格之虫，是我们的诅咒，是作为同类相食的惩罚。”
“这样强大的能力获得到最后，就都会变成那种诡异的怪物，无人能够幸免。异变后的泽瑞格之虫不再保留为人时的思想意识，只是刻在血肉中的执念才驱使着它们无论怎样也要重回出生的故土。而一旦莱姆村被虫族攻占侵略，那么，世代留存下来的保护磁场就会失去作用。那些靠吃人肉获得来的强大能力……就都不复存在了。他们会重新变为普通人，而这样的普通人在泽瑞格之虫的侵略下是活不下去的。”
“所以，之前的猜测是对的。一旦法阵被破坏，虫子涌入村庄，莱姆村便也就不会存在了。”
青白川走在最前方探路，闻言哼笑了一声。“那不是大快人心，这种村子早就该随着历史的逝去而消失了。”
燃垂着头没说话。
“所以，燃。”伊森倒没有出言讽刺，只是还算认真地喊了一声女巫的姓名。“你不想让村子被毁，所以你不会帮我们破坏仪式的，对吗？”
“……我还没想好。”
良久，燃才那么说着。
其余人或许会对她的态度猜忌存疑，但秋玹还是清楚一点。当时在比试结束的时候，燃对她说如果被人知道了她也是和莱姆村民一样会靠着同类相食获取力量，那么就会讨厌她。
她能够看的出来，在飞船上也好，笨拙而讨好地想要与她交好也好，燃其实一直是在试图让自己融入“现代文明”的，或者也可以说，彻底融入对于她的原生世界来说太过超前的绝境生活。
但燃心里却不认为为了获取力量而食人的方式是错误的，现在说出来也不过是为了尽力去融入“他们的世界”。
其实这也没什么，就如同那天青白川所说的，每个人来自不一样的原生世界，所受到的文明三观生活方式都是不同的，所有人都不能站在自己的角度去大肆评判他人的认知道义。
秋玹耸耸肩，只是说了一句：“那你自己决定吧。”
燃如果最终选择的是莱姆村而不是他们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军方的势力已经开始渗入雨林了，摸索到他们的方位清除瘴气和虫族，甚至是清除整个村庄，也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
大致的方位已经确定了，那么接下来需要操心的事情就是，莱德，以及背后的权贵势力。
秋玹心里大概有了一个方案。
一行人最终决定在围楼废墟里某处找到一个落脚点，几人轮番守夜先把晚上应付过去。
事实上，在从莉莉那里得知外部的势力已经进入雨林之后，他们就不用再如同昨日一样提心吊胆了。甚至都不用去管村民或是工作人员，只要能够躲藏好不被发现，能够活上个几天，等到军队找到村庄位置的时候，这一切的混乱就彻底结束了。
但是不够。
秋玹双腿腾空坐在废墟一处断层上，这两个小时是她的守夜时间。但是不够，她继续想下去，虽然已经能想到外面的大众舆论也许会将她与伊森作为一个象征性的“旗帜”来进行对阶级的抨击，但是这个“象征”还是没有达到一个绝对鲜明的程度。
至于如何，大概要鲜明到，四分之三个洛丝塔的程度？
对了，洛丝塔。
秋玹猛地坐直了身子，她或许可以利用洛丝塔啊。一旦洛丝塔亲身被卷入了这块棋盘，那这下，那些一直理智主义派不站队仍在观望着的群众必定会被煽动。到时候，就不仅仅是给《直播游戏》的制作组投递投诉控告信那么简单了。
但问题就在于，她要怎么才能接触到洛丝塔？
莱德。
她又想到了一个人。
秋玹自然垂落的手指神经质地抽动了两下，那抹之前昙花一现的猩红色似是又出现在她眼眸中，但是仔细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仗着现在跟大部队离得远，小璐自然而然出现在她身旁，撑着手臂用四不像的方言询问着些什么。
之前发生的事情她在鸟笼项链里看得清楚，秋玹本来也没打算瞒她，暂时放下心中对这个试炼场的思考，默认了对方的问题。
“……那你，打算咋整啊？”
小璐沉默一会，“不管咋说，那也是‘支配者’，你跟他在一起了，你以后咋办啊？”
“走一步看一步呗，”秋玹语气平淡。“如果有可能的话能走完所有试炼帮他赢得胜利最好，赢不了的话……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这应该也算某种意义上的开后门？之前陆行舟不是提到过支配者‘死亡’吗，或许盼望着他能够念及旧情把我们的尸体从死亡那捞回来吧。”
小璐无言，做了半天心里准备还是不能够完全将秦九渊与支配者黑暗对上号。她略微烦躁地捋了把头发，气不过又说了几句。“我是真的不明白了，你想啊，本来你都跟支配者处上对象了，那我们这后门开得岂不是直接保送飞升了？那为啥我们现在还过得那惨呢？”
“因为你口中的支配者本人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谁了。”提到这件事秋玹就没好气，之前也不是没有旁敲侧击过秦九渊那不知道怎么老是归零的记忆，但无论哪次得到的结果就都是他坚定地认为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并且拥有一整套完整的这个身份的记忆。
不管在哪个试炼场都是一样的。
见她周身气压开始凝固起来，小璐想了想开始尽力想要圆回来。“嗐，你也别想那多，没准就是我们老秦当那啥玩意支配者当腻了呢，就想要换个身份，你们那词儿咋说得，哦哦微服私访，微服私访来着。就是下凡来体验民情来了，等到时候他玩腻了回去了，我们还不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求求你别再乱用词了。”秋玹头开始痛起来，第一次有些埋怨那个遗留下来地球文明的行刑官前辈。“况且如果你是一个至高支配者，你‘体验民情’的时候会脑子有病一遍遍地清空自己的记忆吗？咋的，我自己当自己的dom？”
“啥是……”
“没啥。”秋玹快速打断小璐，后者还想要不依不饶，她就直接装作没听见。
插科打诨打归打，秦九渊这件事绝对不对劲。
如先前所言，他的记忆不会是他自己清空的，而一旦这件事情之间介入了另外的人（神？）或势力，就会立马变得无比棘手。
绝境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黑暗唯一选中的行刑官陨落，不，不止是绝境。那凌驾于万物之上的万界轮转，不知道有多少支配者也等着看黑暗的惨败。
之前秋玹说得走一步看一步不过是不想让小璐多想，事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如果最后赢得那场“诸神黄昏”的要是秦九渊的话，他们之间要走的路不是能够简单想象的。
难搞。
十分难搞。
她深吸一口气靠在身后的断层墙壁上，小璐仍在身边喋喋不休，而在她们脚下却隐隐传来淅淅索索的动静。
秋玹打断了小路的碎碎念，示意她听。
她坐在断层上往下看，与那双狐狸眼睛对上了视线。
想了想，让小璐先留在原地继续注意动静，秋玹手一撑落了下去，稳稳当当地站在莉莉面前。
“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路上遇见什么了吗？”
莉莉瞥她一眼，面具下颌处的地方动了动，似乎是想要讽刺秋玹那莫名在家等候着亲人回来的话语，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淡淡道：“我找到了村民当初布下的阵法。”
“怎么样？”
“尝试过了，确实破坏不了，看样子只能等找到那女巫才能有办法了。”
秋玹：“已经找到了，我去叫他们。”
莉莉却突然一把拉住了她。
“你真的相信那些人吗？”隔着一层诡丽的狐狸面具，莉莉平静地直视着她的脸，说道：“别忘了，就算加入了那什么反叛军组织，我们也是不可能为这个世界的人卖命的。我们这些人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这话说得，”秋玹任由她拉着也没有挣脱，“我不能相信他们，那相信你吗？”
莉莉沉默了一会，但是手上的力道依旧没有松懈。良久，才重新开口道：“我在这里等你，你去悄悄把那个女巫绑过来，就我们三个，去破坏阵法。”
似乎是见她还想开口，莉莉又飞速补充了一句：“我谁也不会相信，包括你。但是目前我能确定的是，在这件事上，只有你是与我利益相同的。所以，要么选择跟我来，要么谁也不要再想找到阵法。”
秋玹盯着她看了一会。
“那么紧张干吗，我又没说不同意。”她晃了晃手示意莉莉松开，后者照做，她道：“只是我们还缺一个摄像师。你之前也说了，我们来这个世界的目的只有一个，所以需要有直播。”
“可以。”这次莉莉几乎没多犹豫就答应了，“不过如果他敢有任何一点阻碍我前路的动作，我会杀了他。”
那你可太牛逼了。
秋玹心想，弑神这种事情都能做到的话，还当啥行刑官啊，你也可以直接保送飞升了。
五分钟后，她带着尚且迷蒙的燃与秦九渊回到了莉莉约好的地点。
有旁人在，秦九渊还是老样子，一身黑衣冷着脸不声不响地又像影子一样跟在旁边进行跟拍了。几人沉默着走在杂乱的矮草中，憋了一会，燃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你们是不是已经找到阵法了？”
莉莉连基本的敷衍都懒得说，于是只能秋玹道：“是的，我们破坏不了，只有你能够做到。”
“可是我……”
“可是你还没有想好，对吧？”秋玹接了下去，又似是无奈道，“但是你也知道，我在这件事上目标是与莉莉一致的。所以，无论你有没有想好，到时候只不过是自愿去做与被逼着去做的区别。”
燃不说话了。
很快，他们来到了莉莉所说的地方。
当初进行仪式的阵法竟然就在那片他们曾经被赶出来过的田亩之上。几块形状不一的碎石散布在一边勉强可以看出是围成了一个阵法样的形状，但是如果不是事先被告知这里就是仪式地点，在第一眼看到这些石头的时候只会认为那是土地上自带的碎石，而绝对不会联想到阵法上面去。
也不知道莉莉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怎么，想好了没有？”莉莉终于施舍般对燃说出了第一句话，“如果还是不愿意，我就只能来‘帮帮’你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在这种情况下燃竟然还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秋玹一眼。
秋玹抱着手臂站在一边，虽然没说话但态度已然表明了她不会管这件事情。
女巫白着脸战栗一瞬。
“……我知道了。”在莉莉作势要将后脑勺转到前面来的时候，她终于开口，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那些碎石阵中间。“其实我早该放下了吧，你说得对，这个村子早就应该随着历史而逝去了，而不是苟延残喘至今。”
女巫蹲下来，跪坐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了她的那条骨头项链。
莉莉后退几步与秋玹站在一起，同样抱着手臂看她动作。
燃将项链上最大的一块骨片悬于唇前，配上她闭着眼睛似是在哀鸣的神情竟像是在亲吻最后的救赎。这样无声的祈祷一直持续了有将近十分钟，而后，空旷而寂寥的田亩上方，蓦然燃起了一层层卷着炙热的滔天烈火。
莉莉啧了一声，暗道麻烦了。
秋玹侧身面对着田亩边缘，同样拔出了短刀。
这烈火烧灼起来的动静太大了，用不了多久巡视的莱姆村民就会发现这里的异状，现在只能盼望着燃的做法能够早点结束，至少在她跟莉莉还有余力抵御那些前来阻止的村民之前。
第256章 跳会儿美丽芭蕾吧
“你怎么样？”
莉莉鬼魅般的身影在人群里穿梭，几乎每一个对上她眼睛的村民在下一秒的时间内眼瞳中都被一道狐影占领。可毕竟来的人还是太多了，就算是她这样的植入控制，也维系不了多久。
莉莉完全扭转过来的狐狸面具骨折般的上下翻折两下，将目光投向另一边的秋玹。
“就这样呗。”秋玹矮身一个滑铲，手中短刀横扫，抽空回道：“动静都那么大了，怎么还没看到有人来啊？”
莉莉嗤笑了一声。
“那些人避之若浼还来不及，现在就算是来了恐怕也只是在旁边看热闹吧。”
突然间，一个正在与她缠斗在一起的村民大声朝紧闭双眼跪坐着的燃喊着些什么，用的是莱姆村的语言，秋玹也听不懂是在讲什么。但是那边的燃虽然仍在紧闭双眼做法，脸色却肉眼可见地惨白了许多，身体战栗着似在经历什么剧烈斗争。
他们应该是想要影响从而打断燃的动作。
秋玹手中动作愈发快速了起来，甚至不惜又往上提了一倍的危险感应激化状态。而正当她好不容易破除了村民的防御并想直接划断气管让之不能再说话之时，燃突然在烈火烧灼的中央睁开了眼睛。
仪式被打断了！
莉莉与秋玹同时骂了一声，而一旁的村民欣喜若狂似是劫后余生，他们面上裹挟着的狂喜还没有维持几秒钟，就看见燃高高举起了那条骨头项链，随后明明手上没有什么动作项链却径直碎成了齑粉。
为首的黑脸村民双膝重重地跪地，似是不可置信。
燃从火光中站起来，她那张总是低下的脸第一次扬得高昂。
女巫在烈火中低声喃喃。
“我的时间本来也马上就要到了，只不过这次我是真的没想到会来到这个世界。”她说，“罢了，由我而起的故事，自然也要由我结束。他们说得对，这个村子已经存活得太久了，本就是早该湮没在历史长河里的，却因为我的一己私欲而苟活至今，我们都不能阻止历史前进的必然性。”
黑脸村民脸上的神情从震惊到茫然，再到如今的怨毒愤恨。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燃身上，黑脸村民突然越身而起，以谁也没有料想到的速度朝燃俯冲进攻！
秋玹下一秒离弦之箭般冲出，却在踏足火光边缘的前一秒生生停下了脚步。
黑脸村民整个人被贯穿在一条粗长的口器之上，直到这时他才不可置信地想要垂头去看下面的人，但是身体无力抽搐了几下，便就彻底不动了。
那条长而粗的强壮口器径直从燃的身体里生出来，看上去与那次村民异变的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仔细看却还是能够发现细微的差别。
燃将脖颈左右扭转发出类似骨节碰撞的咯咯声，接着开始一点一点地用指甲从自己身上把皮肤撕扯下来。艳丽强壮的附肢从她身侧生长而出，四肢蜕化缩进回躯干，从腰腹部开始反折着往身后反扭出虾层结的形状。
她的异变时间很快，几乎就在几个呼吸之际，前所未有强大的泽瑞格之虫肢体上方就从内部翻出了燃的那张熟悉面孔。
村民们望着黑脸男人的死相呆滞几秒，反应过来后下意识地用先前蕴藏着万钧之力的臂膀去尝试着握拳。
一个少年首先奔溃地跪坐在地上，双手不停在自己身上抓挠不肯接受自己变成了一个无力的普通人的事实。
如此同时，越来越多的村民听到了动静从厨房往田亩处赶来，却在一瞬间同时发现了身体开始变化。
完了，全完了。
村长一个人站在坍塌围楼的废墟之上，在他脚下的不远处，围聚在村口等待多时的虫族大军蝗虫过境般一股脑涌进了村庄。
当时就不应该冒着诱惑与风险，将莱姆村的定位暴露给那些外族人。
一步错，步步错啊。
老人抬头似是自嘲地笑了笑，即将破晓的夜幕下，他径直抬脚在废墟上行走。碎石滚落，蓦然倾塌，废墟之下，那口被埋没打碎的大锅碎片闪着寒光向上指着等待着最后一具人体。
“那些虫子涌进来了。”
莉莉几个起落退回到秋玹身边，后者望了一眼完全异变的顶着燃面孔的泽瑞格之虫，道：“现在阵法被破坏，外面的人得到定位应该就会找过来了，我们要不先出村避一避这些虫族。”
“你还有鳞叶？”莉莉瞥她。
以防万一，秋玹道：“还剩下一片。”
“那你说什么，该不会是想一个人逃出去吧？现在摄像机可是对着你在拍的。”
秦九渊默默在身后关闭了镜头的电源。
莉莉：？
秋玹现在有三片鳞叶，除去她自己和秦九渊，还可以再带一个人出村。其他人或许无所谓可以在村子里等待，只要能够在这些虫子手上活下来，坚持到军队攻破村庄一切就都结束了。但是她却不能再等下去了。
外面的势力中，莱德的手下势必早早等候多时。虽然说在她的计划中莱德也是较为重要的一环，但是主动去找对方与被动被对方绑过去却是两码事了。
本来想要再带上个伊森的，但是现在看来赶回去的话时间也来不及了。
“便宜你了。”说着，秋玹拽着莉莉就飞速往村庄门口跑去，后者怔愣一下反应过来狠狠甩开她的手，却被轻描淡写地拂过又一次抓住了。
秋玹：“我还有一片叶子，准备给你，你不要就算了。”
“你不是说就一片了？”
“骗你的。”
“啧。”
好在莉莉也没必要跟送上门来的机会过不去，虽然仍就对于秋玹递来的鳞叶心存警惕，后在看到她与甚至那个跟拍摄像师一口气嚼了进去顿了顿。“不是，我就算了，那个摄像师你干吗还带着？怎么，是觉得你逃命的样子也很好看需要有人拍下来供全球人民欣赏是吗？”
秋玹也懒得理她的讽刺，只道：“可能因为他长得帅吧。”
莉莉：请问你有事吗？？
三人毫无阻拦地冲进瘴气，一瞬间，浓郁的雾气遮挡住了视线的大部分，除了脚下的一点点路之外什么也看不清。秋玹皱皱眉努力尝试着分辨方向，接着就感受到她左手被拉住了。
“渊哥，我没方向，往哪走？”
那只手拉着她往前走了两步。
脑中似乎是有点昏昏沉沉的，将这归结于是瘴气自带的一点小小的副作用，而且危险感应也没有响起，秋玹于是跟着向前跑。
然而越是行动着，大脑中的昏沉就愈发明显，到了后来，甚至连双腿都开始战栗着失去力气。
怎么回事，那鳞叶过期了吗？
她步伐跌跌撞撞起来，好在拉着她的那只手依旧有力可靠。秋玹勉强想着不对啊，就算是有人想要暗算她，阵法也是刚刚破除的外面人的动作不可能那么快。而且大家都吃了鳞叶，如果有问题三个人一个都跑不掉，但是秦九渊看上去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样子。
等等。
秦九渊？
前面拉着她的人，真的是秦九渊吗，会不会是自己先入为主了？
不可能，如果真的不是秦九渊的话，危险感应会响的。
危险感应没有响……
秦九渊……
瘴气……
她是不是，太过依赖于危险感应了？
最后只来得及趁着意识消散的前一秒将手袖中的子母刀给收进空间里，秋玹上身一重，不受控制地整个人向前倒去，眼前一片黑暗。
……
所以说，还是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秋玹面无表情地坐在不知道是哪里的富丽堂皇的大厅里，如果不是手脚上戴着的禁锢动作的仪器，光是看这高调奢华又隐隐带着一点异乡风格的华丽厅堂，倒像是来高级餐厅吃饭的一样。
能有这手笔的，不是莱德，就是那个什么反叛军组织。或者也有可能是某些看了节目后恼羞成怒的贵族势力。
这些其实倒也还能接受，真正让秋玹郁闷的，是她的危险感应。
现在几乎已经可以确定的是，绑她来的那伙势力是已经早早找寻到了莱姆村的位置，但是凭着内部上传的直播却没有事先动作，而是埋伏在村口等待着他们破除仪式自己出来自投罗网。
那为什么在确定抓着她的人不是秦九渊的时候，危险感应却没有声响呢？
她的这项能力不可能出故障有所纰漏，平日里无论大大小小的事故，这家伙都总聒噪得恨不得连她下一秒喝水会被呛到这种事上也响上一响，更别提是这种重要大事。
有时候连秋玹自己都会觉得她已经太过于依赖危险感应了，而这次的事，或许是对此的一个警钟。
她沉下脸，兀自沉思起来。
“呀，你已经醒了！”
十分钟后，一道略微做作甜腻的女声响了起来，秋玹抬眼，进门的是一个行走的人体千层蛋糕。
“……”
秋玹：“……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千层蛋糕小姐：“哎呀，你这种搭讪方式我只在远古时代的纪录片中见到过呢，真有意思。”
她无言几瞬，再次盯着来人看了一会，终于在记忆的犄角旮旯里面翻出了这个人。
无他，只是她那一身标准的千层蛋糕泡泡裙实在是太过于鲜明了，以至于在初次到来这个世界之后，秋玹总会在不经意间想起曾经被商场的导购小姐强行按着套上那一身泡泡裙的恐惧。
“你是那个商场里的导购小姐。”她道，“我见过你。”
“啊！”千层蛋糕小姐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后下一秒无情道：“那只是兼职啦，我本身是贵族礼仪既服装设计师，再说了，那么多人来来去去，我哪里会记得你。”
秋玹：“哦。”
千层蛋糕小姐：“好啦，不说那么多了，我们时间挺紧的，现在就开始吧？”
“开……开始什么？”
面对着泽瑞格之虫大军压境也面不改色的神情在目睹眼前之后蓦然瞳孔紧缩。
……
“姐姐，我要吐了……”
秋玹上半身撑着伏趴在柜子上，她本想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却在鼻腔猛然吸进一口空气后被卡在半当中不上不下。
她身后，千层蛋糕小姐已经脱下了那身过于累赘的外搭，不过里面看上去也很繁复多层就是了。她面色狰狞地在扯秋玹背后的两根绳子，最后摸了摸下巴还是不满意，干脆上了脚抵着秋玹背后猛地一拉。
“呃啊啊！”
秋玹那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直接腿一蹬就离开这个美丽世界，身后千层蛋糕小姐终于满意了似的拍了拍手，示意她直起身看看效果。
秋玹酝酿了半天，愣是没直起来。
“也没有那么夸张吧。”千层蛋糕小姐似是有些困惑，双手一掰又拉着绳子把她拽起来。秋玹此时已经感觉到头脑发昏喘不上气，她甚至怀疑这就是莱德的阴谋，就为了哪怕她现在手脚上的禁锢器都被摘除了，但是穿着这东西还是浑身僵硬得像两边摆着的骑士雕塑。
“天哪，真好看！”
千层蛋糕小姐掐着嗓子道，秋玹勉强用气音发声：“我不明白了，你们不都已经迈入新纪元好几百年了吗，为什么还要沿用中世纪的束身衣？”
“好看啊，”蛋糕小姐理所应当，“你自己看，腰多细啊多好看。等会我再给你找一条绝美裙撑，到时候再换上绝美裙摆……”
“别绝美了姐姐。”秋玹气若游丝，“我要……”
秋玹：“呕。”
千层蛋糕小姐：“……”
勉强被折腾着换完了大全套又臭又长的麻烦礼裙，在要死要活地拒绝了化妆师硬是要给她加上的二十厘米加长款彩色带钻浓密假睫毛之后，秋玹又迎来了她的加急突击礼仪特训。
秋玹：“……姐啊。”
千层蛋糕冷笑，“我没有你这个妹妹。告诉你，如果到时候见到莱德少爷你敢给我掉链子，我就把你头上也裹上束身衣。”
那一天，秋玹又再一次回忆起了，曾一度被美丽芭蕾支配的恐惧。
第257章 感谢热心粉丝送的火箭
在不知道多长时间之前，一切还没有发生的时候，秋玹曾一度以为美丽芭蕾的那位女士是做得很像人的仿生机器人。
直到后来美丽芭蕾姐姐怀了孕，关于机器人的揣测才止歇了一点。
没想到那个魔鬼女人怀了孕竟然还在做孕期天鹅芭蕾系列……
她甚至都怀疑美丽芭蕾是因为要拍孕期系列而特地顺道去怀了个孕……
而直到现在，在秋玹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已经不能够用普通人的标准来衡量了的时候，她开始飘了。
她竟然以为凭着自己现在一拳能够打死一头牛的身体素质，再去回顾以往那些做到腿肚子都在颤抖的健身视频，简直是轻而易举就能完成。
而事实告诉她，死亡芭蕾永远是死亡芭蕾。
“……”
千层蛋糕小姐此时脸上已不复刚进门时的微笑热情，她如临大敌那样紧皱着眉头，像是在看一种不能理解的生物。
秋玹四肢摊开躺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肯站起来了。
千层蛋糕深吸了一口气似在平复情绪，然后直接撸起袖子上手想要把黏在地板上的那滩东西撕起来。秋玹五指扒着地板，也再顾不上什么偶像包袱，口中姐姐姐姐求求你了地乱喊。
千层蛋糕那张完全白涂的面孔肉眼可见地黑了下去，
“我真还从来没见过你这种人……”她勉强顺了口气，“你以前的生活都是怎么过来的，你难道从来不训练礼仪的吗？我就不明白了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走两步，有那么难吗？”
秋玹幽幽开口：“你的真名是不是叫玛丽·海伦·鲍尔斯？”
千层蛋糕：“我叫玛丽安。”
秋玹：“哈。”
“不管怎么说，我的任务就是把你完美地带到莱德少爷那。”千层蛋糕小姐又开始上手去扒拉她，“告诉你，我在界内的口碑一直是排在第一位的，你别想凭你一个人就给我拖下去。”
突然又有人在外面敲门。
“都已经准备好了，可以把人带过去了。”一个衣着得体的男人站在门外，看到眼前两人完全丧失形象的场景竟然也没有摆出惊异的模样，只是始终平静着神情淡淡说道。
千层蛋糕站起身，动作优雅地整理了一下垂坠的碎发，轻轻拍了拍手。
一下子从两边涌出来两排人，动作整齐训练有素地把秋玹从地上抬起来。秋玹面无表情地平躺在一排排手臂之上，突然间又有了种这场景在以前发生过的既视感。
只不过以前被一群感染人抬举着的时候，她不用穿着这身累赘得不行的大裙摆以及里面勒得要呕吐的束身衣。
据说名叫玛丽安的千层蛋糕小姐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一直到踏入那扇门之前，她抬手朝秋玹做了一个“我会一直盯着你的敢搞砸就宰了你”的手势。
秋玹脚尖重新触到地面，手脚腕上强行被戴上去的禁锢器因为过于繁复冗长的衣料而被遮掩得严严实实的，不知情的人看上去就是一个勉强算得上权贵阶级的小姐了。
门从内部被推开了。
一个曾经在旌川提供的全息投影中看见过的苍白男人端坐在沙发上。
莱尔·莱德。
身边送她过来的那个管家恭敬地鞠了一躬，然后用眼神暗示她也行礼。本来秋玹想着算了算了，如今手脚都被限制住还在别人的地盘之上，就不要太跳了。她简单向前倾了一下身子，然后发现自己被卡住了。
秋玹：“……”
为什么玛丽安系的束身衣绳结会越来越紧啊！
莱德坐在沙发上朝管家挥了挥手，于是连同管事一起的房间里零零碎碎其他人也都出去了，此时只剩下秋玹与他两个人。
惨白的男人终于抬起头第一次这样正式地面对面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他眼中莫名的光芒更甚，放下手中文件快步朝这里走了过来。秋玹从眼角余光勉强注意到，原来的沙发面前正摆着一块投影屏幕，上面播放着就是《直播游戏》中她的一些画面。
感觉更变态了。
秋玹僵硬地试图直起身子，但是没成功，绷紧的束身衣牢牢地卡在她后腰位置，抑制住她想要直起身的动作。
“怎么，感觉上一次跟你谈话的时候你还对我怀抱莫名敌意呢，这回怎么突然就变得那么恭敬了。”莱德围着她绕了两圈，饶有兴致开口。
秋玹憋了口气，依然在与束身衣斗智斗勇。
好在，莱德并没有指望她回复，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说真的，我真的很喜欢你，也十分希望能够成为你的赞助人。你想要什么资源，下一个节目想要参加哪个？尽管和我说，我都可以给你。”
“啊对了，”苍白的男人恍然大悟状拍了下手掌，“我记得你上次和我说，是想要获得年度人气选手第一的名次是吧？唉，这件事怎么说呢，如果是明年的话我会尽一切能力捧你的，但是今年洛丝塔也会在，你知道的，所以第一……还是就暂时放一放吧。”
秋玹隐隐开始翻白眼了，倒不是因为莱德的话语，而是长时间处于俯身束缚的缺氧状态，大脑供血开始跟不上了。
等等，不过他刚才说……洛丝塔。
“兄弟，”她气息微弱。“拉我一把，我要不行了。”
莱德愕然低头，虽然有着层层厚重妆容的遮挡，但是面前那人脸色还是差到肉眼可见的地步。他连忙把人拉起来，后想到了什么，神情也开始沉了下来。
“你在直播里受伤了？”
秋玹张口就来随口胡诌：“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肋骨断了十七八根，全身粉碎性骨折六七处，内脏破裂穿透，神经衰弱，乳腺增生，外加心肺功能紊乱罢了。”
莱德张了张口，下意识看了看手腕上的智脑，秋玹以为他要叫医生过来，没想到他下一秒问：“那你这些伤完全康复要多久？”
“嗯……半个月？”
莱德：“啊，半个月啊……那得想办法把康复时间再延长点才行。”
啧，果然变态。
不想让他再将话题发散出去，秋玹打断他：“你知道洛丝塔最近在忙什么吗？”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令人不爽的人，莱德皱皱眉，“就是一直待在她的住处吧，最近洛丝塔倒是没有再接通告什么的了，这样算算已经有很久没见到她人了。你打听她干什么？”
“好奇罢了。”
如果洛丝塔一直待在住所不出来，那她要怎么才能够见到她？况且虽然现在看上去气氛还算缓和，但事实上秋玹目前来说十分被动，手脚上被戴上去的禁锢器也不知道是运用了什么科技手段，她先前趁着玛丽安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尝试了好几回却拿它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莱德也开始沉默下来，脚步却在渐渐逼近。
“怎么样，考虑好了没有？”
她已经避无可避了。
“我妹妹很喜欢木风。”
突然间，秋玹开口说了一句毫无关联的话语，莱德脚步停了一瞬，挑眉问她什么意思。
“说起来，我也挺想我妹的。”她努力在心中回忆着那个身份上便宜妹妹的长相，摆出一副思念心切的嘴脸。“不如安排我跟我妹还有木风三个人一起吃顿饭吧，就当是见最后一面，替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这桩心愿了，我就答应你，怎么样？”
莱德却骤然眯起眼睛。
“你们家已经将你的一切权益移交给我了。”他提醒道，“直到现在，你还是对那家人有情感吗，这可……不怎么像你。”
秋玹：“呵呵呵，我要当着她的面告诉她木风是一个靠着出卖自己身体给富婆上位的小白脸并骂她死了这条心吧毕竟人家宁愿跟圣诞树上床也不愿意跟你。”
莱德：“……”
秋玹平静抬头直视着他：“所以，成交吗？”
“好，成交。见了这一面之后，你就彻底是莱德家的人了。”
她总算暂时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反叛军组织那里现在怎么样，还有秦九渊，嗐。
如果知道自己是被莱德绑走了，估计会气到升天吧。
她有些头痛，就看见那个口口声声说着“成交”的人又开始抬步往她身边走拉近距离。
秋玹冷肃了一点神情，“怎么？”
“别紧张，就是告诉你一声。”莱德弯身整理了一下她有些发皱的袖口，“今天晚上有个聚会，我要带你参加。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正好，我们可以边走边说。”
能让莱德参加的聚会，多半同样是那些权贵阶级举办的，而说要带她参加，也就是为了炫耀自己又一件“展品”吧。
秋玹垂下眼皮，说：“行。”
……
秋玹有些吃惊，原以为这场聚会是个什么贵族在自己名下娱乐区中举办的，没想到竟然是以皇室的名义进行的。
主城区，市中心最高楼，帝国大厦，皇帝陛下。
在进行了一层层严密精准到可怕的安检之后，秋玹跟着莱德，第一次见到了传闻中这个世界的最高统治者。
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白胡子老头，坐在一张躺椅上闭着眼睛假寐，如果不是周围围聚着的安保人员，简直随和得像是自家小区楼下晒太阳的大爷。
身边有人在喊莱德，是一个一头卷发的少女，看上去很年轻，周围来去的人也十分恭敬的样子。
大概也是一个皇室血统吧。
秋玹不是很感兴趣，而似乎莱德也觉得带着她进去见皇帝不太好，就让她自己先去大厅玩一会，注意着别惹事就行了。
危险感应细微地叫喊着，它倒并没有如秋玹所想的那般就此失去作用，可能上次真的就只是意外吧。几个黑衣的莱德家保镖混迹在人群中，看上去像是在保护周围贵族的安危，但她不看也知道，肯定是负责来盯她的。
这里全是权贵，安保系统也必定是一流的。
在能力没有被限制的情况下秋玹也小概率才会想着这个时候硬刚出去，更别提现在被动的情况了。
她吸了一口气，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来，思索着下一步的对策。
“秋玹？你是秋玹吧，竟然真的是你！”
她抬起头，一个在这个世界中少见的黑发姑娘一脸欣喜地走过来，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恍惚间有种似是在照镜子的错觉。
“我天天看你的节目！你已经从莱姆村逃出来啦！为什么会来这里呢？哦哦我都忘记了，莱德少爷现在是你的赞助人啦！”
走进了她才看清，那个自说自话的女孩子，竟然在这样衣香鬓影的场合中穿着一身背心加黑色工装裤。看上去简直……像极了那天在体检日时秋玹穿的衣服。
“啊……”
她也不知道该回复些什么，含糊地应了几声，被隐隐几分激起了社交恐惧，心里盼望着她能够识相点自己离去。
那女孩却丝毫没有顾忌到她脸色。
“你的每一期节目我都看！你真的很厉害诶，你的武器也很帅，那把双刀有名字吗，为什么我派人找遍了主城区大大小小的武器店都找不到一把和你那把短刀样式相像的呢？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让我爸去叫人专门给我定做啦，工厂加急赶的呢下个礼拜就可以拿到了。对了，伊森现在怎么样了啊，你们还在一起吗？”
秋玹：“……你看我们现在还能是在一起的样子吗？”
女孩：“啊，抱歉！”
什么啊，这个人，是……粉丝吗？
秋玹在脑中浮现出这个词的时候总有种莫名的微妙感，就好像谁能想到去了一趟异世的试炼场她竟然也会参与直播录制还有粉丝了呢？
果真是世事无常。
她暗叹一声，随后又想到如果真是粉丝的话，这说不定可以成为另一个机会。毕竟听那女孩刚刚说话的口吻内容，再加上今天晚上能够来参加聚会的都是主城区有头有脸的贵族势力，说不定能够为她早日脱离莱德的掌控出一份力。
问题就是，她不知道那几个在暗处监视着她的保镖，会不会把这一幕也如实汇报给莱德。
第258章 我们身边到处是水
秋玹稍微动了动身子，余光瞥到两个角落的黑衣人同样随着她移动的方向变换着脚步。
那个女孩子还在喋喋不休。
“我看直播的时候真的超级讨厌那个叫青白川的女人的，什么嘛，明明同样是为了出名而去参加节目的，为什么就她一个人要摆出这种高高在上的傲慢嘴脸？你后期竟然还和她结盟，想必心里一定也很不开心吧。”
“不过没关系啦，”女孩从一边的长桌上拿了两杯不知名的酒液，递给秋玹一杯。“你现在飞黄腾达啦，她要是知道了莱德少爷成为了你的赞助人，肯定脸都要气歪了吧。”
以青白川的性子，怕是会幸灾乐祸到脸都要笑歪。
秋玹晃了晃杯中浅金色的液体，若是换做之前，在危险感应没有丝毫提示的情况下，她肯定不会再防备直接举杯饮入。只是现在，就算上次的事故可能只是一次意外，她心里却对危险感应不再如往常那般信任了。
“对了，说了那么多，你要不要跟我朋友打声招呼？”
“你说什么……”秋玹尚且没反应过来，那个女孩子就突然举起了手腕上的智脑，凑到两人中间打开了全息投影功能，一边口中道：“他们都在看你的节目，有人还专门花钱给你买了人气投票呢！谁叫他们不来参加聚会，现在看到我能见到你本人肯定都羡慕死了。”
连线接通，秋玹从可视屏幕中看见了自己的脸。
她深吸了一口气。
“嘉丽你干吗突然连接……天哪！那是秋玹吗！你不是去参加聚会了吗她竟然也去了吗！”
“哇哦真人比节目中更好看，你换妆容风格了吗？这手笔倒是有点像是玛丽安的风格。”
“快别提了，你们预约申请成功了吗？我听说莱德家一次性包了玛丽安一个月的工作时间，那岂不是说明我这段时间只能去找别人做头发了，唉，真是头疼。”
“……”
几个好友叽叽喳喳地开始聊起了天，秋玹耐着性子忍受了一会他们对于自己全身上下的评头论足以及无穷无尽的八卦选手内幕，终于清了清嗓子拍拍身边的女孩。
她站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等等！”女孩猛地伸手拉她，而下一秒不知是保持同一姿势太久导致的腿部供血不足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她突然摇晃了两下身子径直朝身后的酒架倒去。
毕竟能够来参加这种聚会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贵族，如果放任她这样倒下去到时候说不定会给自己惹麻烦，于是秋玹伸手拉了她一把。没想到就是这一拉，蓦地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维持重心不稳，紧接着，拉着那女孩的手被大力往那个方向扯了过去，在权贵的惊呼与保镖倾巢而出动作里，她连同着那女孩齐齐摔倒在摆放着酒瓶的酒架。
玻璃碎裂声响，未知方式酿成的酒香四溢，三四人合抱不住的金属材质酒架倾塌，秋玹浑身被酒液淋透，只觉能力被抑制之后连感知疼痛的感受都剧烈了许多。
黑衣人保镖连忙冲过来先扶起了近一点的女孩，由于秋玹是将近大半个身子垫在底下的那一个，她除了同样看上去狼狈之外倒是没受什么伤。她捋了把被淋湿的碎发，突然惊呼着让保镖们“赶快救救她”。
秋玹倒在酒泊与满地碎玻璃渣中，余光间似乎是瞥到了自己身下混着酒液往外渗的鲜血，她拿舌尖顶了顶口腔内壁，想着还好千层蛋糕小姐给她换上的礼服足够厚重多层，不然凭着她现在被压抑住的普通人体质，这一下如果角度再不好一点的话能够直接把她送走。
保镖们开始七手八脚地试图把她扶起来。
好在，虽然伤口看上去吓人了一些，倒是都是皮外伤比预想得好了很多。
秋玹差点控制不住表情管理龇牙咧嘴地站起来，这边还没站稳，就听见边上那个同样满身酒液的女孩惊呼了一声。
紧接着，在外层围观的宾客们脸上也流露出几分惊讶的神情，人群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她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原材料大概贵得吓人的礼服似乎是在摔下去的一瞬挂在了酒柜上，后被碎玻璃划破，再加上浸泡了酒液显得贴身又破烂。而重点是，原本刚刚好能够遮住手脚腕的衣物被划开了，手腕脚踝上，戴上去的禁锢器清清楚楚地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
她注意到，有个不属于莱德家的保镖在看到这一幕之后，脸上依次闪过惊讶以及类似同情怜悯的神色，紧接着重新趋于面无表情。
“抱……抱歉。”那女孩结结巴巴地道歉，大概是觉得由于她的原因这些才会被人群看到的，怕秋玹自尊心受挫吧。
通常来说，在某个贵族看中了某个选手并指定成为赞助人之后，是不会选择给其戴上禁锢器的。毕竟普遍而言，无论是权贵还是选手，大家都对这种事情心照不宣，自然不会有太大的抵触心理。而如果说是选手本人并不愿意，并有反抗的意图的话，他们通常会选择一系列的身体加精神上的施加威压，以及口头心理威胁，以确保即便抵触也不会做出实质性伤害到权贵本身的事情。
但很少会有人选择禁锢器，因为那东西，从发明出来以来，一直都是戴在未被驯服但即将被豢养的宠物身上的。
例如批量生产作为可供豢养的凶兽，或者来自雨林区深处极其稀有的黄金鸟，又或者是专供驯兽师使用的，用来对付不听话的獒犬。
虽然说在某些人眼中，人类是分为三六九等，高级与低级的，但那好歹也勉强都可以算是“人”。
如今，她手脚被戴上去的禁锢器，却只因为这一次小小的“意外”，血淋地刨开来清清楚楚地袒露在这些人眼底。
有人眼中是幸灾乐祸，有人看好戏事不关己，有人戏谑放浪，有人邪佞，有人展露出不知真假的同情怜悯，有人面露不忍。
然而事实上，要说什么自尊心被碾压粉碎，或者恨之入骨痛不欲生之类的情绪，秋玹倒也不至于。
她从昨天之前就已经从玛丽安那里得知了禁锢器的用处，感受到被折辱只是极小部分的情绪，更多让她甚至从心底涌上一股快意的，是莱德怕了。
因为莱德知道，无论是身体精神还是口头心理上的施压威胁，他都不可能完全掌控住她。传统意义上的家人血脉情感挚爱根本束缚不了她，从一开始她就来自于不可被这个世界知晓的另一处境界，哪怕是明面上被人称颂哀泣的爱情，也全是假的，伊森根本无关紧要，她没有弱点，没有可以被拿来威胁的东西，身无所拘。
他只能使用最原始粗鄙的方式，套上专门用来控制凶兽的项圈，但是那又如何？
秋玹扫了一圈形态各异的人群，甚至感觉到有些好笑。
“怎么？”她抬了抬裸露在外的手臂，被碎玻璃划出的伤口已经不再往外渗血了，但是还是在皮肤上留下一道干涸的血渍。“你们的主子想要来试探我，就给我演这一出拙劣的戏码？”
她甚至还有闲心晃了两下被压到的小腿，丝毫不在意脚踝上的禁锢器因为这动作更为清晰地暴露在视野。
贵族们倒吸一口凉气。
“嘉丽？是叫这个名字？”秋玹眨眨眼睛去看面色难看的女孩，“专门染黑头发花了不少时间吧，也是辛苦你了。”
“我……”
女孩嗫嚅两声，就听得下一秒一道清越男声响起，紧接着，秋玹肩上一重，有人往她身上披了件衣服。
身形也就只比秋玹高一点的男人冲她眨眨眼睛，“我认为美丽的小姐应该获得应有的尊重。”
秋玹盯着他没说话，那男人长得很不错，有种隽秀的美感在里面，身形骨架并不大，胜在修长挺拔，以及笑起来好看的酒窝加了不少分。
“出什么事了？”
莱德的声音紧跟着响起，他似乎是刚匆忙结束了与皇帝的简单交谈，此时正拧着眉大步朝这边走来，身边跟着先前那个卷发的皇室女孩。
“狄泽，你在这里干什么？”
秋玹身边，那个叫做狄泽的男人笑眯眯地躬身朝之行礼，一边道：“刚才淑女之间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不过现在已经完全解决了。我想，这里有一位小姐急需包扎治疗，你说呢？”
莱德目光转移到这边的狼藉之后猛地往下沉了沉，他一边招着手叫人来，而在暗地没人注意到的角落里，阴冷目光直直朝嘉丽投去。
无人的走廊中，嘉丽慌乱解释，“莱德少爷真的很抱歉，只不过当时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唯一能够让她被折辱的方式只能那样做，我是真的……”
“够了。”莱德摆手的动作像是驱赶一只苍蝇，“你母亲的公司那边我会派人去解决的，记着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是。”
另一边，狄泽动作坦荡当着所有莱德家保镖的面递给秋玹另一杯不知名的饮品，笑道：“刚才受惊了吧，没事的。”
他们之间的距离保持在一臂之外，而且众目睽睽之下，想做什么都不容易。
莱德很快就赶回来了，简单与狄泽寒暄了几句，就起身对秋玹道：“今晚的事情抱歉了，我们回去吧，好好休息。”
“秋玹小姐。”
狄泽站起来道别，突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喊了一声。
秋玹回过头。
隽秀的男人用漂亮的茶金色瞳孔注视着她，像是没有注意到身边莱德已经有些不虞的神色。
“我们身边到处是水，却没有一滴水可以喝。”他说。
秋玹转身离去，没有用上一秒多余的时间。
“……你是不是在恨我？”
莱德祖宅，苍白的男人走在前面突然回头看她，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秋玹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含糊道：“我不恨你，只是有点讨厌。”
“讨厌、哈哈，讨厌……”莱德意味不明重复了几遍，突然变脸似的沉下神情狠狠按在她肩上。“你都知道了吧。也是，嘉丽做得那么拙劣，能猜到也是正常。但是那又怎么样？你就算恨我，又怎么样？！”
他力道捏得极大，几乎能听见关节挤压的咯吱声响。“狄泽，嗯？你跟他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他把能够解除禁锢器的仪器给你了吧？你非但没有反抗还顺着嘉丽的戏自导自演下去，就是为了能够更狄泽见面，然后成功拿到破坏器，就在他给你的这件衣服里，是不是！”
秋玹：“说真的，你是不是有绿帽倾向？啊，这个词不太准确，唉反正就是类似那个意思，应该能懂吧？”
莱德把那件衣服扯了下来。
“你要是能找到什么东西算我输，好吧？”秋玹翻了个白眼，“不放心的话要不要我再过一遍安检？而且我觉得你真的应该平时注意一下自己的心理状态。”
聚会结束重新回到莱德家的时候不是没有进行过安检，各项指标正常，在全球高端科技的全方位检测下都没有发现什么东西，想必是真的不可能从外人手上拿到什么逃脱的方法。
“……你真的不认识狄泽？”
“第一次见。”
“……”
莱德抹了把脸，随手把那件衣服扔在地上，看上去似乎更加疲倦了。
他沉默一会。“后天，在五棱大厦，我安排好了木风跟你妹妹，去见面吧。”
“行。”
秋玹没有理他了，并且忽略了帝国专业医师所谓的静养两天不要碰水的建议，当即脱下了那身湿透的裙摆跟紧绷束身衣进了浴室。
脱下那某种意义上刑具的瞬间她几乎感恩戴德地正常呼吸了一大口空气，随手翻进浴池，身上被碎玻璃划出的伤口在一瞬间剧烈抗议起来，但是随后却渐渐一点一点自动而快速地愈合。
秋玹笑了笑，搭在浴池边缘的手腕上，禁锢器正一闪一闪地冒着蓝光。
第259章 穿裙子的武者
“……看起来你现在过得不错。”
帝国某高档餐厅，一个少女略微仓促地打量了一番四周环境，在目睹眼前那个唯一熟悉的人之后勉强镇下心来。
又被逼着换上了一身全新礼服的秋玹冷漠地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趁着现在人还算少，一手偷偷伸向身后企图去解里面束身衣的带子。她那个名义上的妹妹见之不说话，想了想又道：“你是真的让我来见木风的吗？可是你怎么会……我的意思是说，爸妈早就把你卖给莱德家了，你难道就不恨我们吗？”
……这玛丽安见鬼的打了个渔人结！
四周已经有人自以为隐蔽地偷眼往这边看了，似是在奇怪为什么这个穿着打扮看上去都很考究的女子竟然会当街做出这种事情来。秋玹撇撇嘴，还是将手从背后的衣服里伸了出来。
“我不恨你们，生活所迫，没有办法，我能理解。”
“……”
少女抿紧了嘴唇。
毕竟现在都是属于莱德家的手笔，那么自然不好太掉价以免被人看不起。就在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午在这间高级餐厅里，秋玹已经看到了有将近四五个在那天皇帝举办的晚宴上面露过面的贵族。而稍微想想就知道，整栋大楼的安保系统想必也是做得十分出色的。
她喝了一口饮料，“木风马上就到了，再等等吧。”
“你跟木风……关系怎么样？”
这里到处都是莱德的眼线，她的一言一行都会被随时汇报。秋玹摊了摊手，“没见过面，我这也是第一次见。”
这话某种意义上来说倒是真的，除了在莱姆村那次知道了木风同样是反叛组织被推出来的成员，事实上在现实中，她确实是一次也没有见过木风。
而既然明确表明了自己会入伙，再加上自己与伊森对于他们组织的计划绝对算是重要的一环，秋玹相信那个组织不会轻易放弃她，也不知道这次木风会带来什么新的消息。
她们两人无言地坐在餐厅里等了好一会，而如果不出意料的话，木风百分百是迟到了。
眼前名义上的妹妹开始坐立不安起来，秋玹还算平静地独自吃完了两盘主食，在将手伸向第三盘的时候发现自己卡在了原地。
……本来就紧身的束身衣因为吃太多的原因变得更加紧绷，这一下甚至开始让她呼吸困难起来。
而就在这么个尴尬情况下，木风到了。
同时跟来的，还有身边围聚着一排保安亲自赶过来的莱德。
看来他打算亲自过来监视这最后的一顿午餐。
真有够闲的，秋玹在心里翻白眼。身前的妹妹在看到木风真人的那一刹那已经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好在还算是注意到了跟在身边的苍白男人，连忙提着裙摆行了一个生疏而略微僵硬的问候礼。
莱德肉眼可见地皱了皱眉。
好在他也没来跟妹妹计较些什么，径直入座目光瞥到依然卡在那边的秋玹，似是有些好笑。“这场景我们是不是曾经经历过？”
“帮、个、忙。”
简短闹剧过后，奇怪而荒诞的四人午餐正式拉开帷幕。
死寂在四人中蔓延。莱德有些挑剔地用眼神审视着餐单上的菜品，秋玹小心翼翼地往嘴里送餐后甜点就怕一个不注意直接被束身衣勒到离开这个美丽世界，妹妹自以为做得极隐蔽的用眼神偷瞄着木风，又似是碍于莱德在场的情况而大气不敢喘一声。
木风沉默一会，率先清了清嗓子开口。
“感谢您的慷慨，莱德少爷。我十分荣幸与您以及两位美丽的女士共进午餐，不如这样，这次午餐就由我请，也感谢各位百忙之中愿意抽时间来与鄙人见面。”
莱德从喉咙里赏赐般挤出一声应答，其实说应答也算不上，那声音就像是喉咙不舒服而轻微地调整两声。木风笑了笑，看上去有些尴尬。
妹妹下意识张了张嘴想要替木风圆场，下一秒秋玹突然开口：“你来干什么？”
她这句问句也没有指向性，但明眼人都知道她在问莱德。
木风在暗处皱了皱眉，朝她轻微摇头。
“怎么，我不能来？”莱德这次倒是开口了，他挥手挥退了想要前来点餐的侍者，完全转过了身面对着秋玹。“我跟着过来这里，是不是妨碍到你了？”
木风：“没有的事，是我在半路中偶遇莱德少爷的，正好想着大家一起……”
秋玹：“是。”
木风：“呃这……”
妹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如坐针毡看看四周，最后目光还是定格在了木风身上。
秋玹像是没看到男人阴沉到极致的神情。“你跟过来，我到时候怎么骂人？”
莱德愣了愣，“什么……”
“我不是之前跟你说过我来是为了干什么吗，”秋玹理所当然，“到时候场面可能会十分凶残，是你自己要跟过来看到的，要是牵连到你了和我没有关系。”
“所以你真的准备……”莱德冷静下来，目光在一脸怔愣还没反应过来的木风与妹妹身上转了两圈。“我以为你在开玩笑。”
“还真不是。”
见再吃下去今天真的就要横在这了，秋玹推开面前吃了一半的甜品，略微艰难地站起身来。“告诉你，我大费周章地请他们两个人过来吃饭，还要忍受旁边再多跟一个人，就是为了今天。我还真就是这样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这边过大的动静已经开始吸引餐厅中其他人的目光了，但是秋玹并没有在乎。
莱德暗地里挥了挥手，让蠢蠢欲动的保镖再等等。
“妹啊。”秋玹离开座位，摇摇晃晃地踩着玛丽安专门为她配的十几厘米高跟鞋一路走过去，又细又高还做出了花藤缠绕般纹路的高跟被她踩得像是喝醉了酒，她手撑在少女椅背上俯下身，繁复而华丽的腰带一直拖到桌上。“喜欢木风，是吧？”
少女下意识红了红脸，但碍于现在莫名诡异的气氛，还是小声说了句：“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就是特地过来告诉你一声木风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一手撑在椅背上，一手弯下去够自己脚上漂亮是漂亮但是难走到反人类的高跟鞋。边说着边挽起层叠着拖到地上的大裙摆。
“木风啊……”
莱德与木风同时拧眉，惨白的贵族手指在暗地里细微地抽动着，四散在各处的保镖虎视眈眈，就等着一声令下便上前动手。
秋玹简单撩起裙摆打了个结，光着脚站在餐厅特制的金属地板上，直起身子看向如临大敌的莱德，终于露出一个三天来真心实意的微笑来。
“——我们身边到处是水，却没有一滴水可以喝。”
“动手！拦住他们！”
几乎就在秋玹这句话尾音落下的一瞬间，莱德猛地站起身朝四周的保镖高喊道。与此同时木风动了，形状极像双节棍模样的棍体出手，率先与冲上来的第一层保镖交上了手。
混乱中木风眼神与仍站立着的秋玹对视了一秒，男人左手摸上手腕上的智脑，狠狠按下了一个按键。
耸入云端的大厦某处，突然传来一阵隐隐令人不妙的爆破声。
莱德借着层层保镖的掩护冲过来，惨白的脸上一双眼睛阴沉醒目。“你的禁锢器我专门派人改过，”他说，“你现在乖乖跟我回去，我解决完这里尚且可以不计较你的行为，不然我让你生不如死。”
秋玹抬起手臂，繁复层叠的袖口落下，闪着红光的禁锢器牢牢箍在细白腕口上。
“让我生不如死呀？”
她戏谑重复了一遍这话，说着，另一只手突然覆上仪器，五指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
在莱德骤然紧缩的瞳孔之中，禁锢器像是一摊废铜烂铁径直摔落在地上，他身前那个仍身穿着繁复礼服的姑娘歪了歪头，又说了一遍之前的话语。
“我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不，不可能。”莱德摇头，“你跟木风根本没有接触过，他不可能给你破坏器。”
“是某个喜欢喝水的人给我的，哦不对，确切来说他根本没有‘给我’，而是直接把仪器整个替换掉了。”
寒光一闪，在围观人群的惊叫声中，秋玹手中多了一把熟悉的双刀。
所有看过《直播游戏》的人都曾在节目里目睹过这短刀惊悍的威力，而如今，那刀的主人，就站在他们面前准备亲手了解他们。
不止如此，在随后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声中，高层餐厅特制的墙体突然被猛地破开。
高大的男人手握重型发射器站在裂开的墙体之中，在他身后，难以计数的黑衣人沾染血腥蓄势待发。
秋玹伏身提刀朝莱德冲去。
“您快走！”
西装革履的负责人拦住她的动作，一边将战况往另一边引一边喊道，“暂且没查明那些人是属于哪方势力的，但是现在情况已经控制不住了。我们通知了帝国，军方支援在路上了。”
眼花缭乱的打斗中，秋玹注意到，那些前来的黑衣人中，竟然还有几台摄像机被扛在肩上随时进行着现场跟拍摄像。
已经有军方突袭小队的人出现以来确保那些贵族的安全了，秋玹指尖挑开子刀握在另一只手上，试图在越来越多围聚过来的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随后木风解决了那层的保镖匆匆赶来与她站在一起，趁着间隙悄声道：“那些摄像师都是我们的人，你别在意就按照平时那样打就可以了，后续舆论引导方面我们来解决。”
“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过于繁复的礼裙以及束身衣对于战斗来说还是不方便，但碍于现在秋玹裙摆已经往上开到一个不能再上的地步了，也就只好在清一色暗系的战斗服中突兀地穿着自己像是刚从舞会上逃出来的裙摆。
她赤脚踩在地上突然一个旋身，手掌撑着一个士兵的肩高高跃起使之成为对角线直直射来弹孔的挡箭牌，随后借着力在即将倒下的肩膀上又一个转体，小腿卡着尸体脖子倒吊在上面同时伸手划断了后来者的咽喉。
“领……我们准备彻底撕破脸皮宣战了，好消息是在出了莱姆村之后有相当一部分的选手和工作人员愿意加入我们的队伍。对了……”木风本来还在趁着空隙朝她解释着，在看清那人一如既往战斗方式后沉默两秒。
嘴张了又闭，木风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尽量维系着最后一丝所谓的绅士风度让自己不要回头去看穿着裙子作战的女士。
他是因为没有立场去说什么，但是某人不一样。
秋玹落地毫不心疼地拿小臂上昂贵的布料擦拭着子母刀上的血渍，就看见下一秒身后两名再次上前进攻的保镖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地倒地，侧边的男人卸下肩上扛着的重型发射器，拧着眉大步往这边走来。
“呦，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也叛变革命了。”秋玹打趣道。
秦九渊依然臭着脸上前两步把她系上去的裙摆解开放下来，粗声粗气道：“你别动了，这里人手已经足够了，我们马上回去。”
“好。”
细碎声响传来，保镖与负责人围住的人墙里，莱德与一众贵族待在背面，焦急而慌乱等待着军方的支援赶到。而已经有些人早早掏出了自己保命用的飞行器，此时正准备从餐厅的窗口直接逃出去。
秋玹眼睛转了一圈，在某个贵族手中的投影屏幕上突然看见了千层蛋糕小姐玛丽安那熟悉的身影。
她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下，在一瞬间所有人戒备的目光中走向正准备从窗口离开的莱德，将视角正好卡在能够让屏幕中的人看清的程度。
当着玛丽安的面，秋玹手背过去，够着在复杂礼服的背后掏了半天。
最后干脆几刀砍断系着的绳结，她一把扯下束身衣，绕过几名如临大敌的保镖径直摔在了莱德脸上。“去你妈的。”
第260章 我们一起迎接新纪元
人群发出几声惊呼，莱德脸青了。
四周围聚着的保镖急忙上前想要阻止她的动作，下一秒秋玹向前伸的手却被随后赶来的木风拦住。手持双节棍体的男人摇头，道：“先别动手，我们后续的计划还需要用到莱德，让他走。”
“没杀呢。”
秋玹若无其事地将指尖从莱德裸露在外的一处皮肤上抽离，举起来向后退了一步。“再您的见。”
破门而入的军方突击小队连忙护送着铁青着脸的莱德以及一众贵族离开了，两队人又互相试探着交了几次手，趁着军方的大部队还没来得及赶到，反叛军的黑衣人组织也宣布了撤退的命令。
他们同样十分大手笔地准备了撤离用的飞行器，这边前脚秋玹刚要被秦九渊拉上飞船，后一秒餐厅的某处突然传来一声犹豫的女声。
暂时被所以人遗忘了的她那名义上的妹妹畏惧般站起身来，“你……你们这些人，是准备要干什么？造反吗？”
木风抬脚的动作顿了顿，下意识回头去看向秋玹，还皱着眉冲她摇头示意着就算是亲人在现在的情况下也不能再顾念旧情。后者瞥了一眼，道：“是啊，就是要造反，不过这事波及不到你头上来的，你赶紧回家吧。”
“那……那我、我也要加入！”
这一嗓子把在场还未离去的黑衣人都给惊住了，其他人或许还会在心中疑惑，而秋玹知道，她现在所说的话跟这个组织里所有人的祈愿理想都不一样，自始至终，她只不过就是因为木风一个人罢了。
只因为木风在这里，所以她也想要加入。
秋玹叹口气，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其余人知道那是她“妹妹”，所以也都心照不宣地将拒绝的话语留给她。
秋玹说：“虽然我说这话你肯定会觉得我在放屁，但是木风，他或许在某个瞬间身上的光芒真的照亮了你，你却根本不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啊，知道他给富婆……咳，”在身边木风越来越黑的脸色中，秋玹停顿了一下就算是看在这“妹妹”最后一丝情分的面子上没有开口说下去。“有喜欢的人，有值得去追逐人的是好事，我从不反对这件事，甚至如果你坚持的话也同样可以凭自己实力来加入有他在的组织。但是现在，我可以肯定告诉你，如果你现在一意孤行要加入，你会死在第一次的任务里，连跟他待上一段时间都做不到。”
“等什么时候你有这个能力了，再来吧。”
“……”
“走。”不出意料的话，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这个名义上的妹妹了。飞船舱门缓缓关闭，秋玹靠在椅背上最后回头去看站在原地的少女，那张年轻涉世未深的脸上满是茫然失落，而似乎隐隐中又带上了一点刚毅的味道来。
她转回去，背靠在后面，闭上眼睛。
“对了渊哥，”突然想到什么，秋玹扭过去看向坐在旁边脸色不太好看的男人。“你智脑借我一下呗，我断网断了一个月了。”
“那些选手们大部分都加入了，就在村庄被攻破之后。”似乎是知道她想要问什么，秦九渊一边将手腕上智脑的控制权移交给她一边解释道，而说道这里，他神色看上去似乎是又阴沉了一点，显然是想到了当初在毒瘴气中莱德的人神不知鬼不觉混进来的事情。
秋玹拍了拍他手背。
“我没事，在莱德那里除了被硬逼着跳美丽芭蕾和穿束身衣外，其他没别的事情。”
“……没事就好。”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肯定还在摆臭脸自己跟自己生气呢。秋玹好笑看他一眼，一手安抚性地拍他手背，另一边打开智脑搜索《直播游戏》关键词。
莱姆村果然毁了。
难以计数的泽瑞格之虫涌入村庄，完全变为普通人的莱姆村民在虫子的疯狂报复下毫无招架之力。而在看了另一视角的直播解说才知道，从一开始村长就在计划着杀光吃掉他们这些外来者，在阿真去找秋玹的第一时间村长就知道了，所以给阿真的消息全都是假的。
包括那天晚上秋玹与伊森一起去村长房间里找他的那一次，也是因为当时有摄像机在录制他才会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让莱姆村与现代文明接轨。
当燃凭一己之力醒悟过来毁去了村民们设下的阵法之后，尚在村民的捕杀中东躲西藏的人们终于不用再心惊胆战。他们发现瞬间涌入村庄的泽瑞格之虫似乎是对他们这些外来者并没有兴趣，于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幸存者只需要进行后续的收尾工作并且等待着军队的救援就可以了。
青白川与伊森毫无例外地跟着阿布一起加入了反叛军的组织，同一时间离开村庄进入瘴气的莉莉不知所踪，而最后的那一个镜头，秋玹在某个角落里看见了由燃转换而成的泽瑞格之虫。
那虫族前所未有的强大，艳丽而粗壮的前肢口器仿佛所向披靡，在眼看着同族将所有还活着的村民吞噬完之后，虫子引颈似是在为这一切悲鸣啼血。随后，在主母的带领下，密密麻麻的泽瑞格之虫退出了村庄，从此消失在了雨林区的深处。
《直播游戏》的闹剧结束之后，反叛军的组织也乘胜追击没有让热度削减下来，时不时以匿名方式在星网上揭露批判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罪行，势必要将群众的愤怒调动到最高。
而他们最成功的一次，那视频甚至就在几分钟前刚刚被上传，已经有超过星网在线人数的百分之五十观看量了。
封面上，那个在四周一片深沉作战服的人群中身穿惊绝诡丽礼裙的姑娘，她的裙摆因为打斗的动作一直撩到大腿上，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绮丽性幻想，只能从她墨黑的瞳孔中看见宛如行走深渊底层的幽暗决绝。
秋玹：……虽然还是莫名感觉到一丝羞耻但是，不得不说，这摄像师也太会了。
这摄像师的审美技能水准确实远超于大众水平，那段视频中先是播放了很小一段刚才在餐厅中的打斗场面，秋玹的镜头没有出现几个，更多的则是侧重在黑衣人与贵族的保镖之间缠斗在一起的场面，通过剪辑看上去像是暂落下风的样子。紧接着，画面一转镜头中突然出现了伊森的脸。
伊森的这段视频应该是已经提前录制好了的，画面上金发的男人看起来憔悴沉郁得不行，而偏偏又因为化妆师巧妙的手法在颓废中多了几分沉郁的美感，使得那双垂下的湛蓝双眼看上去像是蒙尘的璀璨宝石。
“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她，”金发的男人说。“我一生中经历了太多死恨离别求而不得，我自认为豁达自认为只信自己的命运。但是现在，如果这世间真有神明的存在，那我求求他们，能够让我再一次见到她。”
后半段伊森的话语作为背景音与餐厅中交手战斗的画面被剪辑在一起，血腥而狼藉中，暗沉里将唯一鲜艳的色彩披在身上的姑娘挥舞着双刀，扭曲狰狞的面目表情不影响她的诡丽，像是在这没有光的世界中唯一奋战着的救赎。
视频滑过的评论里一片哭嚎，无数人心疼有情人被迫分离的场面，也有无数人虽然不敢指名道姓但也在隐喻着辱骂那个强取豪夺的赞助人，只有坐在其中一个当事人身边的某人，从喉咙里压抑着挤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确实拍得不错。”秋玹故意道，有些恶劣地听到身边的哼声响得快要到天上去。
画面继续往下走，呈现得竟然是那天晚上在帝国大厦里皇帝举办的聚会。
果然，那个叫狄泽的男人，他的手段不简单，连这种聚会都可以混进去人，想必背后势力同样不容小觑。
极有可能，狄泽，就是这个反叛军组织真正的领袖。
她这样想着，而接下来镜头中的引导性意味更加浓烈了。就算是秋玹本人并不在意被戴上去的禁锢器以及那晚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被束缚的所谓尊严，但是当看到镜头中的那个人身穿同样的华服站在贵族中间却宛如赤身裸体，她垂下手腕脚踝上闪着冷光的禁锢器无时不在提醒着为人的差别，四周哪怕是自认为顾及情面的窃窃私语在此刻都成为了一种居高临下的同情剜骨。
完全抽离开来看，秋玹自己也不禁在某一瞬被画面中的内容牵着愤怒无力的情绪往前走，更别说那些在极端愤怒情绪中很难冷静下来思考的观众。而随后她很快反应过来，手挥着将眼前的投屏从身边转移。
“真没事，你听我说。”身边秦九渊的情绪从看到画面转换的一瞬间就变了，无奈之下秋玹只好先关了视频，却在下一秒被打断。
“继续播放。”男人的声音冷得像是要往下掉冰渣。
秋玹握着他的手。“继续放可以，但你得相信，我是真的没事，这就是镜头惯用的刻意引导的手法，好吗？”
秦九渊没说话。
而后镜头画面中手脚缠着枷锁的人慢慢抬起了头，与此同时，背景音乐一直若有若无的哀泣声停止了。无声的画面持续了几秒钟，突然间，在所有人的情绪都被煽动到极致的时候，激昂而爆裂的军鼓在一瞬间炸响在众人耳畔！
餐厅里黑衣人染血倒下的尸体之上，难以计数的同族们破开高墙嘶嚎涌入。颓唐的金发男人从昏暗房间中抬起头来，蒙上一层迷雾的湛蓝瞳孔爆发出冲云破雾的金光。身缠锁链的姑娘睁开漆黑双目，纤细五指覆上紧束的枷锁尽数碾碎。俊朗的男人手持棍体武器直面着镜头，不知在看着谁比出一个向下的倒拇指。倒下的尸体以另一种方式活了过来，在诡谲图腾的翩然起舞下重新与同胞战在了一起。
“我绝不会放弃，绝不会向他们投降！”金发的男人起身怒吼着，“这片土地是属于我们共有的，而不是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我们誓死血战，绝不后退，绝不投降！”
一个个镜头势不可挡快速而眼花缭乱地闪过，最后拼凑在一起形成巨幅震撼人心的场面。
在军鼓爆裂湍急达到极致巅峰的瞬间，漆黑的屏幕中出现一句话。黑底血字，孤注决绝。
“所有还未被磨平棱角的同胞们，所有尚醉生梦死仅存热血的同伴们，加入我们，我们一起迎接新纪元的到来。”
五分钟左右的视频，对比一开始义愤填膺的众多评论，在结束的时候，最先点开观看完毕的那群人却久久失语。
这样的死寂一直持续了一段时间，随后，最初一人发送的一句话像是石子投入江海。而那卷起涌动的波涛却越滚越大，直至在同一时间所有人的激情火热集成了不可被熄灭的烈火，烧到帝国大厦顶尖那高耸入云的总部去。
“很不错吧。”木风笑嘻嘻地与一边的摄像师击了个掌，轻快的样子像是已经获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
秋玹垂下眼睫看着画面中飞速闪过的评论，沉默着不说话。
虽然她早就知道在这个娱乐至上的社会中掌握舆论有多少的可能性被做到，虽然即便没有反叛军的组织她自己也会行动着这样做的，但还是忍不住感叹。
太容易被煽动了。
群众。
舆论。
引导。
愤怒。
适当的铺垫做完了，现在只需要再往下点起一根火柴，接下来就甚至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那滔天烈火自己就能够燃烧起来。
早在一开始秋玹就说过，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个世界，除了那些手掌大权的贵族皇室之外，还有全权娱乐至上的社会体制以及无穷无尽的，愚民。
他们不是坏到彻底，也不是蠢到无可救药，他们只是没有，能够独立思考的能力。
人群中拥有独立思维的人太少了，所谓的反叛军组织，所谓的为了理想中的新纪元而战，他们又何尝不是利用群众无休止的怒火挡在前面，来进行着自己至高荣耀的“大业”。
第261章 地下的基地
如今就算没有这个“反叛军”组织，接下来也会顺理成章地有组织A，组织B……社会体系下群众存在的一天，就有一天成为操纵娱乐的附庸。
秦九渊本来冷着脸硬是忍到了看完视频，在目及到身边人较之更为肃穆冰冷的神情之后顿了顿，宽大手掌还是握了上去。
“……莱德必须死。”他沉默一会，终是这样说道。
秋玹反手握住他的，摇了摇头。“我不在乎莱德怎么样，也不在乎这个世界最终会走向哪里……唉，或许还是有一点在乎的但是，这些跟你比起来，全都无关紧要了。”
“所以，”她握着的手用上了几分力道，沉重，但也能轻易挣脱。“我不来跟你说什么就算是为了我也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的话，我们，活着就一起活着，要么一同死去，你别想丢下我。”
秦九渊瞳孔紧缩一瞬，几乎从干涩喉口挤出一声：“好。”
木风神色古怪地坐在一旁看了许久，像是终于想明白什么似的，了然目光在两人中间转了一圈，最终打开了手腕上的智脑。
……
“呦，造型挺别致的。”
飞船一路的行进路线是完全保密的，从大致行程来说也看不出组织基地位于哪个方位。反正等到他们在停靠后陆续下机，不远处基地大门特制金属的地底，长刀红唇的女人一身纯黑作战服靠在上面笑得张扬。
她似乎也是刚结束了一场临时外出任务，离得近了就会发现作战服黑色的布料上难以掩盖的硝烟血气，秋玹趴在秦九渊背上——她没鞋子——还算友好地伸手跟她打了个招呼。
“所以现在是准备破罐子破摔了？”青白川没有接她伸出的手，只是仍维持着一副高傲姿态跟在他们身边一起往基地走，下巴抬起倨傲得像是太后出行。“劝你们悠着点，现在全世界的人都在关注你跟伊森的‘爱情’，你们现在这样要是被人拍到了……”
“拍到就拍到，我还要劝拍照的人给我们找个好点的角度。”秋玹变本加厉地拿手勾着秦九渊脖子，还硬要拉过青白川的手跟自己仍举在半空的手“友好”打招呼。
“我现在早就跟莱德说再见了，用不了多久就要和这个世界说再见，谁能管得了我，嗯，谁能？”
青白川下意识去看秦九渊，黑衣的男人默不作声直视前方，她总算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瞪着秋玹，目光谴责着她怎么能就直接将试炼场的事情暴露出来。
彻底摆脱了莱德这个烦人精让秋玹心情大好，也懒得去纠正，一路上趴在秦九渊背上跟基地里遇到的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大声打着招呼，招摇的晃得人眼睛疼。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步伐稳当不停，唇角的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反叛军组织的总基地应该是处于地下的。
一路走来所经历的电梯都是直直往下通的，建筑内层结构也考究与旧时的防空洞没有什么区别，人们大多穿着纯黑色的作战或是隔离服，从一扇扇厚实坚固的堡垒大门当中来回穿梭。
正当木风准备带着秋玹去他们的休息点的时候，一个年纪看上去很轻的少年匆匆跑过来，通知着说“首领说要见秋玹”。
木风下意识略微尴尬地去看秋玹，显然是想起了在莱姆村的那个所谓的“自己就是反叛军首领”的蹩脚谎言。后者却一副预料之中的样子，点点头道：“好。”
“首领只说了让她一个人去。”少年顶着某人阴沉的视线，还是努力站直了身子吞咽几口口水说道。秋玹了然拍拍秦九渊的肩，回头让青白川“借我双鞋子”。
“我等会去找你。”
当着木风与少年以及所有自从他们进门开始就一直明里暗里打量着的人们的面，秋玹大大方方地回头对秦九渊说道。在所有不知情人惊悚的目光中，青白川翻个白眼受不了似的走远，只留下一句“鞋子别忘了还我”。
少年勉强回过神来在前面带路，憋了好一会还是趁着现在人少才终于忍不住悄悄问道：“那个人，你跟他关系很好吗？”
秋玹知道他想要问什么。
“不只是很好，”她说。“他是我爱人。”
少年被惊得当场停住脚步。
“那、那伊森……？”
“都有勇气加入所谓的反叛军组织的人了，还信节目上演出来的东西？”秋玹无奈瞥他一眼示意继续带路，一边道：“跟伊森是合作队友，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我们演出来的。”
“可是，可是……你、你们，都一直在为对方着想。当初、当初节目组安排莱姆村的村民想要杀了伊森的时候，你还坚持着不自己离开与他一齐作战呢！”
“而且，而且，”少年费尽心思开始不停比划起来。“你们一直并肩作战，就算，就算你到现在还在因为伊森当初给你下药的事情埋怨他，你们之前的感情应该也不是作假的吧。怎么会、会是演出来的呢！”
没想到这个少年也是个cp粉。
现在正一脸不可置信但还是心存侥幸找着所谓他们“相爱”的蛛丝马迹，妄图来证明他之前在观看直播时所付出的情感不是假的。
“很抱歉，但是，都是假的。”秋玹实话实说，“从一开始我们之间就只有合作的利益关系，如果你觉得因为这个欺骗了你的感情，那么我道歉，仅此而已了。”
首领的办公室到了。
少年停下脚步，再抬头时，眼眶竟然开始隐隐泛红。
秋玹：……
“不是，”她开始试图挽救。“你别哭啊，妈耶……你就当是，呃，看了一部大型伦理魔幻连续剧？现在演完收场了，那么剧中的演员自然也就回归……喂。”
“你是骗子！”
少年通红着眼眶朝她喊，“我之前每期都守在屏幕前给你投票，甚至怕伊森淘汰了你会伤心，还用零用钱贿赂我的朋友们也给伊森投票！结果现在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你是骗子，果然他们说得没错，漂亮的女人最会骗人了！”
秋玹：“……”
“太没礼貌了，不能对我们的贵客这样无礼，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背后的电子门突然被打开，一道略微熟悉的声音响起。少年止住动作狠狠抹了一把眼眶，闷闷地喊了一声：“狄先生。”
“嗯。”男人应了一声，再看向他时似是有些无奈。“麻烦你把秋玹小姐带过来了，你先回去吧。”
“好、好。”
少年低着头转着脚步，离去前最后似是仍不甘心地看了一眼秋玹，后者摸摸鼻子，“再见？”
少年气哼哼地走远了，将步子跺得震天响。
“让你见笑了，他还是小孩子心性，不过在大事上是有分寸的。”
秋玹回过神看向传闻中的反叛军领袖，面容隽秀的男人温和地笑着，与所谓的“叛军首领”这种身份似是完全搭不上边。
“禁锢器的事谢了。”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狄泽，这个人却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包括在那天晚上的聚会上，也正是他，在所有莱德的眼线之下悄然替换了秋玹手上的禁锢器，说出了那句“我们身边到处是水却没有一滴可以喝”的名句，提示她在木风前来赴约的餐厅动手。
狄泽的手段能力必然不会像他不具有攻击性的外表所展现出来的那样，这人是个狠角色。
“举手之劳而已，倒是我，十分荣幸能与您这样的人才共事。”
秋玹露出开始营业的标准假笑。
“秋玹小姐，相信客套话大家都已经听腻了，那我就干脆直接开门见山了。”
……
“我得跟你说件事。”基地公共休息室中，伊森刚刚结束了又一轮的组织安排的录制彩排，听说了他们与莱德在餐厅彻底撕破脸皮的事情，就匆匆赶来了。
秋玹无声坐在公共休息室最角落完全照不到一丝亮光的阴影里，像是与黑暗融为一体那样独自思考着，还是伊森费了好大劲才把她找出来的。
“你还记得阿真吗？就是莱姆村的那个怀了孕的妇女，她死了。”
秋玹抬眼瞥了他一眼。
“莱姆村都毁了。”
言下之意是这件事是能够预想得到的，完全没必要被单独拎出来说。而下一秒伊森却脸色不太好看道：“不是因为泽瑞格之虫的进攻，她是在一切发生之前被村民们当做叛徒给活吃了的。”
秋玹眉毛跳了两下，略微倾身从阴影里坐起来，神色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接着说。”
“莱姆村民有不吃婴儿的习俗，因为他们认为那会给他们招致灾祸，而恰好阿真被刨开肚子的时候将近临盆，所以……”
“所以那婴儿活下来了，你们还刚好把它给带了回来。”
“对。”
伊森叹了口气，“本来因为莱姆村的阵法都给破了，村民都变回了普通人，所以直接把那婴儿送到首都的寄养所就可以了，但是狄泽……狄泽就是反叛军的首领。不知道为什么，他在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坚持要将婴儿带回基地抚养。”
“我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伊森看着她实话实说。“你也知道的，我们这些人虽然在某些方面与反叛军的利益是一样的，但到底不是同路人，而狄泽又是贵族出身。所以我怀疑他就算明面上不说，其实对我们这些人也早就心存芥蒂暗自计划了，我怕以后没机会了，今天过来先跟你说一声。”
秋玹抿唇又在脑中浮现半小时之前在办公室里与狄泽的谈话，手指在空中不自觉地上下敲击着。
“或许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本来只是想着多留一个心眼总是好的，在看到了秋玹这幅样子之后伊森反倒有种小题大做的感觉。于是他安慰一声，又临时想到了什么将话题转开，“对了，之后可能会安排你跟我一起录一些在基地的片段什么的，你知道的，传到星网上面去让群众看看，我……”
“不用了。”
秋玹突然站起身，休息室的日光灯重新照在她身上，她转头看着伊森，语气淡淡。“这件事情我刚跟狄泽谈过，从此以后，我们不用再刻意地去扮演恋人了。”
伊森明显消息滞后没有反应过来。“可是……组织才刚刚上传了一个视频，你看了吗。”
“我看过了。狄泽给出的建议是，对外如果有人问起的话还是按原来的说辞，但是我们自己本身不用再刻意地去扮演了。”
当时，在办公室，在秋玹提出了不愿再与伊森合伙演戏的要求之后，狄泽的原话是这么说的。
“事实上本身就不用再刻意去扮演了，毕竟你知道的，你们的感情经历了那么长一段时间的演绎在观众的脑海里已经成为了根深蒂固的概念。之后时不时地系统性‘加深’就可以了，过多的表演有时候反而会造成反效果。那么，除了这点之外，你还有什么要提的要求吗？”
没错，要求。
狄泽自己提出的，一上来他就说：“我们决定，将你与伊森作为反叛军的‘旗帜’。”
旗帜。
就如同洛丝塔是当今社会娱乐至死群众所有欲望交织的旗帜，他们决定将她与伊森也同样推举到这个高度上。或者说，在如今这种时候，秋玹，或是伊森，所代表的意义就不再仅仅是两个人，两个选手，两个从《直播游戏》中走出来的幸存者了。
从此以后，当提到任何一个人的名字，人们最先想起的就会是反叛军，是一种象征，是代表着打响这场舆论战役的第一声枪响。
从一开始，狄泽的计划，就是将他们两个，再准确来说，是将秋玹推上那个高度，从而来实现自己的伟大功绩。
所以他才会主动提出可以交换要求，从一开始，狄泽的计划，就是将他们两个，再准确来说，是将秋玹推上那个高度，从而来实现自己的伟大功绩。
所以他才会主动提出可以交换要求，
第262章 爱情骗子
甚至秋玹都有理由怀疑她在莱姆村得知了莱德成为赞助人之后才会选择走上相仿道路的这件事情也早就在狄泽的预料之中，更甚，当初的选手推荐，就是他将秋玹推荐给莱德的。
狄泽的计划从一开始就已经悄然渗透进各个势力，那双背后的推手也是属于他的。
秋玹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沉默着，那边狄泽随手翻看了几眼呈上来的文件，好像对于这次合作势在必得。
“那么，考虑好了没有？”男人偏偏头，“还是说，您的要求就仅此一个。那么我斗胆假设，您同意我的提议了？”
“还有一个要求。”秋玹同样抬起头与之对视，“我要见洛丝塔。”
狄泽握着文件的手不动声色地僵持了一秒，半晌，他似是有些意外。“洛丝塔……是我认为的那个洛丝塔吗？怎么，您与她之间也保持着友好的关系往来吗？”
“不是，但是我认为，如果你想要赢得这场‘战争’的话，洛丝塔会是个很好的盟友。”
“这样啊……”
不知道是不是秋玹的错觉，她总觉得在提起“洛丝塔”这个名字的时候狄泽莫名有种奇怪的停顿僵持。她原本以为又是一个洛丝塔的追求者或是曾经与之有过什么孽缘，但再仔细一看，却又感觉不是这样的。
就好像，就好像是……
“我认为您的这项提议是个很好的参考，这样吧，就这周，我会找时间把洛丝塔约出来，但是我想请您亲自去与她谈这件事情。”短暂的停顿之后狄泽很快反应过来并提出了这一条件，随后又自己解释道：“因为我与洛丝塔小姐之间……有一些不太方便的私人原因还未解决，所以还是麻烦您了。”
就好像是在某一时刻听见了有人在喊自己关系亲密的人名字时那种下意识的反应。
很奇怪，反叛军首领狄泽竟然会与时代活着的理想洛丝塔有亲密的交集。
“不过您的条件就只有这些了吗，我还以为您会提出想要入选年度人气选手前十的要求。”狄泽朝她歪了歪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感觉和您一起从《直播游戏》中走出来的这一批选手，对于这项奖项都有着莫名的执着呢。”
每一年所有的人气投票数加起来，获得最高的前十名便能够获得奖项脱出这个世界。到了现在为止秋玹对于这个投票倒不是很担心，虽然她现在的名次暂时比不上那些从年初就开始参加节目的选手，但是由于近些时间来事件的不断持续发酵，再加上不久前刚刚发布的那个引起轩然大波的视频，她的投票数上涨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帝国最核心势力隐隐知晓他们是“外来者”的身份，想必也是一直在对此进行暗中调查，以狄泽的身份手段想要知晓也确实不是件难事。
她最怕的是，最后时刻有可能出现的变故，就掌握在狄泽的手上。
从第一次与之见面到现在的谈话为止，这个人身上所暴露出来的东西已经足够让秋玹心生警惕。就算他们现在是暂时的利益一致关系，离最终年末的人气选手最终结票还有一小段时间，谁又能保证在这段时间里不会出现什么新的变局呢？
讽刺的是，秋玹现在唯一欣慰的事情，是她答应了成为反叛军组织的“旗帜”。
无论如何，旗帜一天不倒，他们就有一天不能动她。
原本最应该被束缚住畏手畏脚的条件如今反而成了一枚保护符，狄泽果然好算计，为了预防她有可能步入绝境之后彻底无所顾忌的疯狂反咬，不惜将牵制着的枷锁钥匙亲手递到了她的手上。从此秋玹与反叛军共走一根平衡木的两端，为了维持平衡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次与狄泽的谈话大概就是这些了。
除开知晓了一直以来他们从参加直播开始遭遇的事件背后都有狄泽的手笔之外，这个所谓反叛军组织的领袖，在某些时刻无意中暴露出来的野心让秋玹也不禁隐隐心悸。
而奇妙的是，虽然感到对往后日子里又要开始的无穷无尽的算计而心烦，但秋玹却不讨厌狄泽。或者也可以说，在某些瞬间，她奇迹般地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久违的熟悉，就好像是正面着镜子的另一头光影。
有点意思。
思绪被拉回到此刻，伊森还在面前拧着眉试图告诫些她什么。秋玹换了一只手撑着头，等他好不容易结束了这个话题之后冷不防开口：“你知道洛丝塔喜欢什么吗？”
“我还是觉得这件事……嗯，洛丝塔？是我想的那个洛丝塔吗？”
“不然还能有哪个洛丝塔，”秋玹无奈。“狄泽想要给我一个与洛丝塔见面的机会，让我去说服她也加入这个组织。”
“啊……”伊森怔愣一会，“可是，洛丝塔是出了名的绝对中立主义者，她是不可能站队的。”
“我也算半个中立主义者，”秋玹站起来，也没再指望他自己打开了从组织那顺来的最新版本智脑，搜索起了关于洛丝塔的信息。“可我现在也不是出现在这里了吗。这根本不是站队，伊森。”
洛丝塔也好，狄泽也好，秋玹也好，所谓的反叛军组织也好。
把这些人聚集在一起的，是熊熊野心。
——以及欲望。
……
“《直播游戏》全体制作组诚邀您前来主城区总部公司进行节目后续访谈录制，今晚六点，请准时出席。”
伊森手指划了划自己面前刚接收到的系统信件，其余节目剩余的幸存选手也都纷纷收到了同样的通知，此时一行人正坐在地下基地的会议室里商讨着具体事宜。
“去呗，这种难得的好机会不应该放弃啊，争取能再搞得节目组口碑持续下降，那我们就更稳了。”青白川晃了晃手腕，率先出声。
不大的会议长桌上一共六个人，除了四个从直播游戏里走出的行刑官之外，还有一个所谓“组织官方负责人”以及那天给秋玹带路骂她欺骗感情的少年。
负责人手指绕了绕垂下的大波浪卷发，应声开口：“狄先生的意思也是让你们去，不过去了以后访谈要怎么进行，具体流程是什么，他派我来跟大家提前对好台词。”
“我不同意。”
突然，阿布在角落里闷声开口。浑身隆起肌肉的男人扫了一圈长桌上的众人，“他们肯定不会放任我们的气焰继续嚣张下去，这次故意想要借助访谈来扭转舆论不利的局面。我们现在本来已经占优势了，实在没必要再来打这一‘仗’。”
青白川嗤笑一声，似是在口中轻言讽刺了一句什么，阿布却只目光沉沉看了她一眼，仍坚持自己的想法。
“阿布先生，你顾虑到的这些原因我们狄先生都已经想到了，所以才会派我来与诸位商榷到时的应对事宜。”画着精致妆容的负责人语气礼貌之间都无可挑剔，但是话语也同样强硬。“若是只因为有所顾忌就主动弃权，那我们组织存在的意义还剩下什么呢？”
“能伸能缩才是成大事者必要的准则。”阿布没有被这话激道，只是淡淡回复。
负责人：“怎么，看样子您也是要像莉莉小姐那样，像个懦夫一样过完这一生了吗？”
壮实到可怕的男人拍案而起，面色都略微涨红。“没有人、有资格、说我是懦夫！”
秋玹抱着手臂挑了挑眉。
“莉莉怎么了？”她像是没看到阿布与负责人之间的针锋相对，转头去问坐在一旁的青白川。后者无所谓耸耸肩，道：“当时你不是跟她一起出村了吗，据说本来好像是想要一个人独自离开的，但是那个摄像师……对对就是你那个相好，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式硬是逼着她把自己带到了反叛军组织面前才放她走的。莉莉走的时候脸都青了，各种意义上的青，包括面具底下的那张。后来好像就再没有人见到过她了。”
确实，如果不是因为后续的各种意外，让秋玹自己选的话她肯定也不会想要跟反叛军组织扯上关系。
就是不知道当时秦九渊在得知了自己被掳走后，是怀着怎样强烈的心情才会去选择自己主动加人叛军组织的呢。
她垂眼有些为自己的联想而难过，而那一头，在被阿布接连软硬不吃的拒绝而弄得隐隐火大起来，妆容精致的负责人小姐略微扭曲了神情。
“那好，不如来听听大众的意见如何？”她高高挑了挑眉，将视线转移到正在谈论着不相关事宜的人们。
“这样，不算被派来学习的小孩子。”负责人指了指正襟危坐在一旁认认真真记笔记的少年，“我们一共五个人，一人一票，最终……”
秋玹超大声喊了出来：“我弃票！”
在这种群体投票表决环节，不能拖到最后一个发言。
这是秋玹引以为傲地自认为吃了无数个亏后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她略微得意地往上抬了抬下巴，心里想着这次不一样了，曾经的投票鬼才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是投票表决的王。
青白川无言翻了个白眼：“我投去参加节目。”
阿布：“我投不去。”
伊森：“我也不认为应该去，我投不去。”
负责人：“我投去。对了，我刚还没有说完规则，规则不允许弃票。”
秋玹：“……”
“所以，秋玹小姐，你的答案是……？”负责人眼神透过刷得快要翘上天的睫毛一眨一眨地看着她，连同阿布沉郁的视线，青白川看好戏的目光，少年略带紧张后想起了什么又欲盖弥彰收回的动作。秋玹深吸一口气，决定假装自己失去视力。
负责人：“秋玹小姐，请快些，我们都在等您。”
秋玹：“……去。”
“好的，那么现在投票表决结果已经出来了，希望大家都能够服从安排，认真听取我之后的话。”负责人满意地将自己智脑上显示的内容屏幕共享给每一个人，仔细分析起了节目开始录制之后的对策。
秋玹下巴抵着桌面，一度陷入自闭。
“……所以说，希望各位能够交出一份令人满意的答卷。”甚至精细到涉及每一个小问题的答案，负责人讲解完毕，抹了把额上虚汗撑着手臂看向神态各异的四名选手。“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请大家动身吧。各位不用担心，本次节目录制我会全程陪同的，一定不能出岔子。”
阿布重重哼了一声，率先站了起来还是算是配合地往基地外已经准备妥当的飞行器那里走。
本来秋玹想着再去见秦九渊一次跟他说一声，她出门的步子刚刚踏出去就被那个少年拦住。稚气未脱的脸上明显还带着对她欺骗行为的愤怒，少年鼓了鼓腮帮，“那个摄像师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
他故意说得很大声，四周未离去的人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是跟一个姐姐一起出门的！他们还一起上的飞船，离得很近，我看得清清楚楚！”
青白川在一旁听完了全程，好笑道：“说得跟真的似的。你说的那个姐姐是不是外出突击小队的队长，留板寸戴十几个耳钉，光我来的这几天女朋友就已经换了八个的那个？”
少年：“……”
秋·爱情骗子·玹好心拍了拍他肩膀。
在负责人告诫的目光中，少年又突然莫名其妙地瞪了她一眼，急匆匆跑远了。伊森从后面跟上来，用略微谴责的语气道：“人家还是个孩子呢，干吗那么苛刻，总要给人成长的空间是不是？”
秋玹：“他是我们两个的cp粉。”
伊森：“……我觉得你做得对。”
主城区，《直播游戏》总部。
“他们来了。都安排好了吧，这次不能出错，势必要让这些选手们名声扫地。”
演播大厅里，着装打扮都很完美的主持人盖尔与罗兰点头称是。双面镜的另一面，《直播游戏》总负责人菲比小姐一身华服靠坐在摄像机组后，脸上的神情隐在阴影中晦涩不明。
第263章 我吃我自己的瓜
“……非要穿这个吗？”
直播游戏总部后台化妆室，伊森看着面前朝他举起手臂的造型师，臂弯上挂着的仿复古式男版泡泡袖加长豪华礼服还在灯光下一闪一闪着刺眼的宝石反光。
穿得像个火红色火烈鸟的造型师一脸你不识货的表情摇头，试图规劝。“这可是今年的流行款，据说还是远古时代时候国王亲族才能定做的礼服呢，如今我们将它还原了，你先试试一定会很好看的。”
伊森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
在自己不用被逼迫着穿礼服的时候，秋玹抱着手臂在一旁幸灾乐祸。
“不好意思打断你们一下，”负责人从门外走进来，身边亦步亦趋的少年怀里还抱着电子笔记本。“请容许我们自己为选手选择服装以及造型搭配，就不用麻烦你们了。”
“那可不行，”造型师丝毫不为所动。“毕竟是要上节目的形象，还是让专业的来吧。”
“帝国艺术学院第2049届优秀毕业生，”负责人小姐假笑着将自己的电子档案调到造型师面前。“虽然话不想说得那么伤人但是，跟我比专业？你现在玩的时尚还是我当年玩剩下来的。”
造型师有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神情了，两人针锋相对着站立两端，甚至能从对视着的眼眸中看见噼啪闪过的电流。
青白川嗤了一声。
阿布从另一件试衣间中走出，强壮的身躯上像是第一次体检日那样涂上了神秘诡谲的未知金色图腾。他看看这边寸步不让的两人，又扫了一圈在一旁看戏的选手，挠挠头似是难得有些疑惑。
“他们争论的那两个颜色……有什么不同吗？”
秋玹：“一个是复古正红，一个是哑光砖红。”
阿布：“……不都是红色吗？”
青白川：“呵，男人。”
伊森瞥了不明所以的阿布一眼，突然灵感一现轻咳一声。“不如就这样吧。我们大家还是都穿第一次体检日时候的衣服怎么样，就当是，呃，首尾呼应？你们也不用争了。”
造型师犹豫一秒，显然是想起在开始前高层负责人对于他们的告诫。但是那个负责人女人咬得又紧，现在这个让步只怕是最好的选择了。
于是他咬咬牙，“好吧，那就先这样了。”
七点半，《直播游戏》后续访谈及互动节目正式开始。
他们首先采取的是单独选手谈心的方式，剩下的那些幸存者们一个个轮流上台来交流自己在节目中的心得。出乎意料的是，本来在村庄攻破之后同样不知所踪的墨放竟然也来了，不算熟悉的男人手掌托举着他的魔方，看上去与往常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
阿布是第一个上场的。
他们谈话的内容还算是常规，除了那个叫罗兰的主持人一直在双眼放光地打量着阿布的肌肉并明里暗里进行暗示搞得阿布脸色开始不好看起来之外，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值得他们需要过多在意的地方。
个人交谈快要结束的时候，盖尔眨了眨铺满金属色的眼皮，突然开口问道：“我很好奇我的朋友，或许你能够解答我的疑问嗯就是……你还记得在节目录制中某一天晚上的时候，你与我们亲爱的秋玹小姐一同在厨房发现了可怖村民食人的真相，而当时，由于她……可能是无意之举，总之在你们被发现之后她扔下你自己先行一步，导致你付出了断了一条手臂的代价才从那些可怖村民的魔爪里逃出来。”
“哦，我可怜的老朋友。”罗兰在一旁用手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要我说，那可真是有够疼的。阿布小宝贝，谢天谢地你现在没事了，你知道我在看到那里的时候有多心疼吗？”
阿布皱着眉避开罗兰伸过来的手，“是我让她走的，我当时也没想到会被捉住手，那就是一场意外。更何况，她后来还回来救了我。”
盖尔急忙接道：“确实，确实，这种队友之间的友情确实让人动容。”
“不过说起这个，我突然又想起另一件事，老朋友。”罗兰停下手中做作的动作，想了想似是恍然大悟，“除开那天晚上，在另一个同样危机四伏的夜晚，我们可爱的秋玹小姐好像也同样选择了与你一起独身前往邪恶村民的地下魔窟探寻呢。仔细想想没有回去叫人应该是怕连累我们的伊森宝贝吧……不过你们的关系还真是好，着实令人艳羡。”
“谁又能拒绝美丽的小姐发出的陪同请求呢？”盖尔用咏叹调唱诵着，就好像当初跟着一起夜探的人不是阿布而是他自己一样。“不得不承认，在秋玹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魅力。换做是我，面对着这双黑曜石般的动人眼眸，早就甘愿俯首系颈了。”
负责人小姐冷笑一声，打开了与基地网络连接着的智脑。“果然，开始了，他们就是想要借着机会抹黑你们的形象，确切来说，是你的形象。”
被当场点名的秋玹顿了一下，耸耸肩继续吃候场室桌上摆着的点心。
阿布知道他们想要说什么，这个浑身隆起强健肌肉的男人并不是传统意义上只靠力量吃饭的无脑之辈。他平静抬眼，好像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秋玹是实力强劲的队友。”他说，“但也仅此而已了。我们会选择一起合作是因为暂时的利益一致，于我，于她，于其他所有的选手都是一样的。”
直播评论上，在一条“哈哈哈真是典型的直男发言”闪过之后，评论开始呈现大体上欢乐走向。这种快活气氛在另一个时尚圈有名的博主发布了一条名为“青白川在直播游戏后台化妆间里实名嫌弃阿布”的花絮视频上传后达到顶点。
大家都十分欢乐地讨论着关于复古正红与砖红色的区别到底有没有这么的难以分清，几条有心人刻意想要将话题引导向别的方向的评论只好暂时作罢。毕竟观众们也不是傻子，太过于刻意的抹黑反而会起到反作用。
阿布的谈话还算是有惊无险的结束了。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安排的，第二个上场的是伊森。
负责人小姐放下手中刚上传完一条视频的智脑，朝之点点头示意按她之前教的内容来走。伊森应了一声，抬步走上了演播厅。
“哦哦，看看这是谁！我们的伊森宝贝，要我说老伙计，你还记得最经典的那段剖露心声的独白吗？我现在真是想想都要再一次哭出声来。”罗兰双手交叉摆出一副形似少女的祈愿手势，伊森走到坐垫前坐下身，很给面子地“羞涩”笑了笑。
盖尔大笑着拍拍他的肩。“你可别说了我的老朋友，是谁刚才还说着这辈子最爱的人就是阿布了。现在才刚过去几分钟的功夫，你的心上人就换人了？”
“玩笑归玩笑，这话可不能这么说。”罗兰缩缩脖子怕极了似的瞄了几眼候场的方向，故意小小声压低嗓音。“——我可不想到时候被那把双刀和一群‘活过来’的尸体追杀！”
伊森顿了顿。
“别这么说。”他好脾气地笑了笑，记着负责人小姐的话，尽量避免去谈论情感方面的事情将话题转移到自己手中。“对了，我这几天抽空将这几期发布的《直播游戏》不同选手的视角都看了看，发现了许多那些在村庄里时被我忽略掉的细节。或许，你们想要听我讲讲看？”
盖尔与罗兰对视了一眼。
……
在伊森不动声色的惯用打太极以及故意引导话题之下，那些暗藏尖刺的敏感话题在被抛出的一瞬间就被不痛不痒地轻松化解了。两名主持人戴着的耳返中传来制作组人员气急败坏的怒骂，盖尔与罗兰只好维持着惯用的夸张主持方式，一边也不禁在心中暗骂伊森简直软硬不吃。
后一个上场的是青白川。
虽然说目前为止只是选手个人的访谈时间，但也未免时间太久。
秋玹从一开始的正坐换到半瘫，再到现在的快要在沙发上躺平，还是在负责人小姐恨铁不成钢地“别把妆弄花了”的警告中才努力支撑着不完全躺下去。
一直在旁边正襟危坐的少年犹豫了一会，见候场室内众人的目光都专注集中于演播厅里，才磨磨蹭蹭地凑过来坐到秋玹身边。
“……这场访谈，从一开始，他们就打定主意在针对你。”
少年憋了一会，最终这样说道。秋玹半躺着瞄了他一眼，“我知道。不搞针对的话难道他们真请我们过来进行友好的谈心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说……”他目光躲躲闪闪就是不肯往这边看上一眼，最终像是终于说服自己那样快速地塞了一个东西过来。“你自己看吧。”
秋玹坐直了一点，打开他递来的共享屏幕。
也不是什么稀奇东西，就是少年自己归类整理出来的从阿布出场到现在直播内容的评论而已。不过他动作倒是挺快的，评论也一目了然，看来基地的特训还是十分有效。
大概翻了翻，除开一些夸奖选手的话语以及讨论莱姆村隐藏剧情的评论之外，倒是有一条名为“选手秋玹私生活令人堪忧”的话题一直被挂在角落里。
她点进去一看参与讨论的人数竟然还挺多，不过大部分都对此持观望态度当做消遣来看。
话题的最佳积极发言人是一个用户名为“洛丝塔的裙下臣”的人。话题下的大部分长篇回复都是他/她一个人在进行，其间花费了大量的篇幅搜寻从秋玹开始参与节目的第一天起出现在镜头里的每一次场景，并运用较为华丽乍一看上去甚至还挺有逻辑的语言，仔细分析了从节目开播至今那个名叫秋玹的选手是怎样招蜂引蝶男女通吃甚至连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不放过的。
秋玹给看乐了。
平心而论，如果这篇大型长篇连载回复的主角不是她自己的话，还真挺有意思的。
她兴致勃勃地看了半天还意犹未尽地把全篇内容给缓存了一股脑传给鸟笼项链里的小璐让她一起乐呵乐呵，项链空间那栋豪华舒适的别墅里，小璐沉默半天然后自带喇叭那样嘎嘎嘎地笑了起来并骂她神经病。
截取一段秋玹本人认为比较精彩的内容：
今天的访谈内容一出本人突然就想起来了一件事情，不知各位看直播的观众还记不记得，当时在莱姆村的第四天晚上，秋玹在夜游的时候不是正好碰见了阿布并且与他一起跟着那名村民前往厨房吗。各位想想，怎么可能会这么巧，第一次在没人的时候碰见也就算了，为什么连接几次都“不小心”碰见了，而且还每次都是在即将触发关键剧情的情况下？
经过本人再一次重温了当时直播的录像之后，终于发现了其中惊天的大秘密！
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伊森的那个跟拍摄像师，虽然没出现在镜头中过不知道长相，但是那天晚上他是唯一一个跟上去的摄像师。那么问题来了，秋玹跟伊森是恋人，为什么在发生了那么大事情的前提下伊森完全对此事一无所知，反而是伊森的摄像师知道并且避开选手跟了过来呢？
没错，真相就只有一个！
本人大胆猜测，那天晚上秋玹是准备出来背着所有人与阿布幽会的，没想到一直以来他们的这种行为早早被伊森的跟拍摄像师看在眼里。而秋玹，大家都知道，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必定是她用了邪恶方法威胁了那个摄像师不要把她跟阿布的秘密说出去，并且不惜亲自把他带到莱姆村的秘密前就为了威逼使他同样上了这艘贼船！
（小璐：我吐了，我还以为这个人发现了老秦跟你的事呢。）
（秋玹：太好笑了。）
而且经过本人无数次翻来覆去的研究，发现秋玹这个选手不仅一直与阿布不清不楚，吊着伊森不放，利用特殊手段疑似美色威逼摄像组成员，竟然连女选手她也不放过！不要说燃、青白川等一系列参赛选手，就连莱姆村的村民、狐狸面具、甚至是那个女人的尸体她也要来参一脚！可想而知，手段心思令人发指！
第264章 发难
“……这个人的个人信息隐藏得很好，我目前为止查不到他的身份。”
少年瘪嘴似是有些不服气，很快他转回头来，在看清秋玹脸上的神情之后微怔一下。“你也别去想太……你为什么不生气？”
“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吧。”秋玹花了点时间看完全篇，将手上的屏幕交还给他。“这个人说话的方式还挺有意思的。”
少年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随后，在秋玹想了想刚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反应过来了什么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愤怒神情。
“原来你、你……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少年脸都气红了，口不择言地蹦出了几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他几乎是动作凶狠地一把夺过递来的智脑，屁股一挪干脆直接坐到了隔着这张沙发足有四五米远的距离。
青白川有些好笑地看了几眼，轻哼一声。
秋玹呼了一口气。
而此时，负责人小姐突然站了起来，面色凝重地紧盯着在演播厅侃侃而谈的墨放，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
“怎么了？”意识到目前情况的不可控，伊森紧跟着道。负责人握了下拳，“不好，这个墨放应该是答应了节目组的要求合作，现在在访谈中故意说一些对你们不利的言论。”
果然，在她语言刚落的下一秒，在盖尔故作惊讶的神情中，墨放耸了耸肩看起来似是同样有几分无奈。
“对于秋玹这个选手，其实我也不是很熟悉，因为我们之间接触并不多。”墨放转了转手中托举着的魔方似是在回忆思考，半晌，他抬眼看向镜头，以肃穆而斩钉截铁的口气说道：“但是她很聪明，聪明且残忍。说实话，我讨厌她，我不会想要与她做队友。”
罗兰在一旁听着这话皱了皱眉，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哦墨放小宝贝，你确定现在在我们的节目中说这话没事吗，要知道这言论在之后可能会为你带去不利影响。况且，聪明且残忍的选手我们见得多了，要我说，这种性格其实才是最适合《直播游戏》的，所以一直以来我对我们的秋玹小姐印象都很好。”
“原本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说道这里，墨放深深呼吸一口气，似是在回忆着目不忍见的记忆。“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人，而我们的这批选手中间，心狠手辣之辈也是多数。但是再手段不堪，再玩弄心计，也不能毫无底线吧？谁会选择对一个无辜且心怀善意的孕妇下手？谁会将一个怀了孕的妇女硬生生推给那些野蛮人活吃了！”
盖尔与罗兰十分配合地倒吸一口凉气，连忙问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而接下来墨放的一切指控便顺理成章起来。向往着外界现代生活的善良妇女，惨遭邪佞的欺骗背叛，甚至在最后关头不惜卸磨杀驴将她推给那些莱姆村民以此保全性命。最终恶人自己落得个声名俱收的美名，只可怜一尸两命被活生生吞吃下肚的可怜人。
两名主持人做出来的半信半疑一直维系到莱姆村巨变后的一组视频重新被曝光。
从名叫阿真的妇女来找秋玹要求带自己出去开始，一路到一行人带着阿真进入了厨房，可是最后人们从藏匿着的厨房地窖里出来，阿真却被永远留在了里面。
视频并没有拍摄到最后所谓惨景的厨房内部，给出的解释是当时莱姆村民都在怕进去偷拍被发现。可是光是在外部隐隐录进去的凄厉不似人惨叫，足以比直视惨景还要给人留下毛骨悚然的联想空间。
罗兰惨白着脸嘴唇抖了几秒，才喃喃自语不可置信，“天哪，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呢……这、这……”
盖尔安慰拍了拍罗兰的肩膀，一时也开始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秋玹冷漠地坐着看完他们演的这出戏。
当时她在屋顶上面被莱姆村民追杀，后来碰见了莉莉与阿布知道了反叛军组织的存在，而原先尚留在厨房地窖里的选手因为村民们突然回来而不得不撤离，那个时候据青白川的说法阿真突然开始自己疯狂抓挠自己的皮肤，看上去就是即将异变为泽瑞格之虫的前兆。
而后来伊森说，阿真被村民们活吃了，唯一留下的婴儿因为狄泽莫名其妙的坚持现在就躺在反叛军基地的床上。
假设大家看到的场景都是真的，那么唯一合理的解释应该就是。以村民们厌恶虫族的态度来说，他们不可能让阿真顺利完成异变成为泽瑞格之虫，而普通的利器伤害不了她，再加上他们已经饿得太久急需保持能量，所以选择了最为保险与有效的方式。
被分成了几块存在于肚子里，就不存在会再度变异成虫族的说法了。
而那个意外诞生的婴儿，则因为村民们忌讳吃胎儿的习俗得以幸存。
“没关系，没关系。现在的情况还不算太遭，仔细分析一下应该能够推翻。”负责人小姐脸色难看了一会，随后想到了什么又振作精神安慰起来。“秋玹，等会的话你就说这个视频存在误导，而且那个女人……”
“选手秋玹，给你上场了。”
突然，一个节目工作人员过来喊人，原来在上一秒，墨放将头面向候场室的位置，凝重着面色道：“怎么，都已经发生了这样丧失人性的事情了，你们竟然还在怀疑这是假的吗？那正好，反正秋玹不是也来到了现场吗，把她叫上来问一问，看看我到底有没有说谎！”
盖尔深吸了一口气，“墨放先生，您知道，我们今天主要内容是选手个人访谈采访，所以……”
“让她来。”导演组在下一秒给出了这条提示，于是便出现了过来喊人提前上场的一幕。
负责人小姐神情不太好看，但还是打起精神也不知道是真的放心还是在故作轻松。她走过来给秋玹整理了一下妆发，“没关系，你就如实说，评论方面我们会做好引导工作的。”
秋玹出现在临时加出来的座位上，墨放冷哼一声。
“你就告诉我，也告诉镜头前面的观众，你当初是不是答应了阿真会将她带出莱姆村！”
秋玹：“是。”
“可是你背叛了你的承诺，你根本就是一个彻底的利己主义者，你没有心！”
你没有心。
秋玹眼下神经抽搐一秒，勉强从这戏剧表演一般的台词中抽离开来。一旁盖尔似乎是犹豫着不愿看到这场面，紧跟着打起了圆场。“秋玹啊，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或者是当时情况紧迫真的没办法？没关系的，你说出来，我还是愿意相信你的。”
“没有什么苦衷，也没有什么迫不得已的情况。”秋玹平静地看着眼前的镜头，“虽然说早就知道了她的命运，但当时在厨房地窖的时候确实是我的疏忽，我为这件事情而向阿真道歉，仅此而已了。”
负责人小姐荒唐地瞪大眼睛。
“祖宗，你在说什么啊……现在可不是应该傲慢的时候。”
她烦躁地拨了把自己的卷发，连忙又开启智脑考虑着应该怎么控评。
此时直播的评论已经开始有些微妙了。
大概能够想到现在评论都会说些什么，秋玹头一转，又看向了墨放的位置。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拍到这些镜头的，但是有件事你或许不清楚。”她张口又将那时那个挺着肚子的妇女第一次找上她时说的话复述了一遍。“我不告诉村民你去厨房的事，但是你要把我、确切来说是我的孩子，带离莱姆村。”
秋玹回忆起当时名叫阿真的妇女说这话时的神情，抿了抿唇。“阿真本来就活不到出村的。”
墨放一脸“你还挺能编”的神情，冷笑一声开口，秋玹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径直说了下去。
“她也会因为长期食人而变成那些泽瑞格之虫，不过我不想靠解释这些来开脱，因为就算如此，当时我还是疏忽了。”
“我想说的是，阿真的孩子没有死，它被救下来了，现在就躺在基地里的恒温室中，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那婴儿的视频以及个人信息监测已经被上传到官网上去了。”负责人小姐刚刚焦头烂额忙完输送内容，听到这话后目光复杂看了秋玹一眼，后摇着头笑了笑。
“墨放，”秋玹喊了一声显然没料到这一层而有些面色难看的男人，目光平静。“我因为我的疏忽而向阿真道歉，是因为心怀一点的愧疚。但这愧疚只是对于阿真的，不是对你，不是对日后成为我作茧自缚的牛角尖，也不是对现在所有正在看直播的观众，”
“这就是我的解释。而且说实话，是不是《直播游戏》的幕后工作人员放假都放太久，导致像今天这个剪辑出来的视频都剪得那么劣质。”
青白川在候场室笑了出来。
罗兰张了张嘴，反应过来面上厚重的妆容都有些扭曲。“秋玹小姐！”他警告道，“我提醒你，随意造谣可是要担负起法律责任的，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你不能这样空口凭说！不然我们会采取正当的法律手段维权。”
“那请问你们，在没有真实的证据的情况下伪造证据并随意造谣，我要怎么利用法律手段替自己维权？”
这下也不需要负责人再处心积虑想要怎么控评了，观众纷纷表示着“《直播游戏》的名声口碑早就下滑得厉害，现在看到不利于他们发展的选手就想方设法联合有心人一起抹黑真是有够恶心的”，以及大量的“秋玹真性情敢作敢当，i了i了”。
幕后制作组的人脸都黑了，连忙也在想方设法地尽力挽救一落千丈的口碑。
《直播游戏》总制作人菲比小姐像是被固定住了一样盯着演播厅中那个神色平静的姑娘。身边工作人员焦头烂额，公司高层的责骂一层一层地丢下来，总部外围被愤怒的群众及新加入反叛军势力围得水泄不通。
《直播游戏》要完了。
菲比这样想着。
即使是这样，她仍是专注而出神地看着眼前的画面，恍惚间竟然回想起了以往那段求生中的日子，在她同样还是个初出茅庐的选手的时候，那段惨痛挣扎着的，却一腔孤勇血脉喷张的日子。
“就这样吧。”
她低声呢喃着，这样的声音很快淹没在周围人吵闹嘈杂的声响中，没有一个人听见。
“菲比小姐！墨放说答应他的要求要再加一个他才肯动手！”
菲比瞥了眼坐在那人对面手里摩挲着魔方的男人，突然莫名笑了一声。“你告诉他，随便他想怎样吧，一切都结束了……是啊，一切早就该结束了。”
“……菲比小姐？”
墨放不耐烦地坐在椅子上点了两下手指，但是佩戴着的微型通讯器中还是没有传来他想要的回应。那头盖尔与罗兰还在兢兢业业地想要将场面给圆回来，那个叫秋玹的选手翘着腿坐在椅子上，看他们，甚至是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猴子踩单车。
……之前他的有句话倒确确实实是发自肺腑。
墨放握紧了手中的魔方，扭曲了一瞬神情。
他是真的挺讨厌她的。
这次，《直播游戏》可是欠他一个大人情。
托举着的魔方骤然升空，自动旋转拼接从缝隙里透出莹莹的蓝色冷光。墨放从座椅上腾空而起，嘴角弯出一个邪佞的弧度。“我早就说过的吧，我要看你们最后后悔时的样子。听说你现在加入了反叛军组织……我倒要看看，‘旗帜’都倒了，一个不成气候的组织要怎么继续进行下去。”
魔方转动着拼成了相同颜色的那一面，秋玹蓦地从座位上弹起，凝重抽出短刀看着悬在半空的诡异魔方。
那是墨放曾经在屠杀泽瑞格之虫时释放过的，暂停时间的能力。
异光笼罩的范围内，在盖尔与罗兰瞳孔紧缩却一瞬间失去动作能力的情况下，时间被暂停了。
第265章 保洁阿姨梦魇
当即，不仅是守着看直播的观众在片刻的怔愣之后反应过来大骂“比赛都已经结束了他怎么敢当面动手！”，更有甚者直接当场杀到了直播游戏总部，与那些围在外面抗议的愤怒人群一起与保安互殴着想要往里面冲。
负责人小姐脚踩着几厘米的高跟鞋气势汹汹地冲进演播厅，却发现墨放使用出来的不知名领域不多不少刚好笼罩在了整个演播厅的范围，里外的人都出不去。
跟在一旁同样心急如焚的少年终于不再面上刻意维持着表情了，他抬手砸了两下那片被禁止时间笼罩的无形空间，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后脚出来的青白川。
“你救救她，用你那个很强的能力，你救救她啊！”
青白川冷肃着神情看了一瞬内里的场景，无奈朝少年摇了摇头。“没用的，墨放的能力我了解一些，他的时间静止领域一旦成型，除非他自己解开或者是精力耗尽，不然谁都没有办法。”
少年悲愤又狠狠砸了一下透明的无形屏障。“那怎么办……她要死了吗。”
“为什么进不去空间啊我吐了！！！”
在墨放起身悬空魔方的前一秒，危险感应大作，秋玹弹身而起意识到了他还有一个类似于时间静止的能力。在那一瞬间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重新进入瘟疫空间先把那一波躲过去再说，只是那种在梦魇出现之前的玄之又玄参悟不破的感受又涌上脑海，她目前没有办法靠自主能力打开连接着的空间。
视线可及范围，盖尔与罗兰已经在红光笼罩的范围内化身两座停下的雕塑。秋玹脚尖踩着墙体边缘往上蹬，只不过那红光蔓延的速度过于猛捷，人力根本就逃不过时间的压迫。
时间？
她脚步顿了一下，自然垂坠的手腕一翻，掌心便燃起一团迷蒙的黑雾。
只是秋玹现在已经被逼到退无可退了，根本就来不及再去给墨放种上厄尔庇斯病毒。
只要能够接触到就好了，只要能够碰到墨放的任何一处皮肤……
但万一墨放等会直接一刀了结了根本就不碰到她怎么办？秋玹眯了眯眼睛，掌心的黑雾蓦然消散。
她突然放松下了身体，目光貌似不可置信地看着最后蔓延的红光彻底笼罩在她周身。完全被按下了禁止键的领域中，秋玹僵持着上一秒的动作禁锢在原地，时间在她身上按下了停止。
青白川眉心皱得能碾死几只苍蝇，她站在不可被闯入的屏障外面看着墨放狞笑着走过来，将手中的魔方上下抛着。
“这个时刻……真是罕见啊，你说呢？”
他走到秋玹面前，在失去动作的人面前俯下身，也没有过多废话，看着镜头轻声而恶意地说了句：“永别了。”
手中悬空着的魔方蓦然发散出一道道冰冷的电子蓝光，那光芒几乎在瞬息之间便化为最锋利的切割射线横切了下去。
而在蓝光的蔓延下，很少有人能看清，被僵停在时间里的那个人，口鼻眼耳中突然渗出一股股浓重而不祥的黑雾。
秋玹又进来了。
由于上次梦魇凝重的嘱咐，她没有选择进死灵空间，而是连接了瘟疫的世界。
腐朽之地依旧如她第一次进来时那般衰败而糜烂。而不知道是不是秋玹的错觉，她总隐隐感知到了那条同样干涸的河流中一点点微不可察的水流流动声，废弃工业骨架的缝隙里，细微蒸汽的影子升腾起来。
她也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只不过秋玹现在仍像是一个烧开了的电热水壶一样不停往外冒着黑雾，她每呼吸甚至是微微张口一秒，那无穷无尽的烟雾就不断从她口鼻中渗出来。
秋玹：……
在最后一秒的时间里，她临时选择将梦魇给的黑雾投射进自己的身体里。本来是想着这样的话等到时候墨放走近了来杀她时能够有双重保障，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倒是又一次给了她进入空间的机会。
所以现在就耗着呗。
秋玹坐在工业废墟的残骸上想，她要是在这里面待上个两天再出去，到时候墨放肯定会因为力竭而放弃支撑时间静止领域，而那时候在外的那些人也会冲进来救她了。
不过这样的“胜利”未免有些窝囊。
梦魇给她的那属于“梦魇”的能力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除了可以在技能冷却时间之外配合着瘟疫病毒使用来控制那些尚活着的不是尸体的人之外，秋玹就再摸索不出还有什么其他可供使用的作用。
明明当初在山庄的时候梦魇用起来可带劲了。
而且现在她还在像是个吸烟史诗级过肺的老烟枪那样不断往外吐着烟雾，只不过他们吸的烟，她吸的大概是暗影之刃。
身边突然传来一声怪异的咳嗽声。
秋玹猛地回头，转了一圈却没发现另一个除开她之外的生命体存在。正当她皱眉的时候，那诡异咳嗽声又响了起来，这次位置更近，简直就像是贴着她出声的一般。
那咳嗽声听起来十分令人不舒服，就好像是一个不是人的东西故意学着人类喉腔发声模仿出来的一样。
她脚步顿了一下，突然蹲下了身。
“……”
“咳，咳！”
秋玹怪异地歪了一下脖子，面前那个小东西也紧跟着学着她的样子歪了下头——如果那玩意也能够叫“头”的话。
那是一个小型的……怎么说呢，机器人？
矮矮小小的一个，看上去十分陈旧的金属色外壳下面安了一个勉强可以算是“身体”的小长方块，两根弹簧装在最底部算是双腿。此时蘑菇伞状的盖子不断开合往外冒着白色蒸汽，上面一双金属制成的双目中反射了一道光芒。
纯色的金属眼睛里倒映出秋玹的影子，那机械似乎是有点开心，弹簧状的小腿往上弹跳着蹦跶了两下。
竟然还有点可爱。
秋玹抵着拳咳了两声，干脆伸出两根手指将那个小玩意拎了起来。
第一次来瘟疫空间的时候，这里所拥有着的景象就只是颓唐腐朽。倒下的机械废墟彻底失去神采的双目像是永远也不会再亮起来，但是这次，它却重新“活”了过来。
小机器人在她手心里蹬了蹬腿，而这下凑近了，从秋玹口鼻渗出的烟雾更加不受阻拦地喷在它身上。小机器人不满地往上顶了顶伞状的盖子，又开始学着人那样“咳、咳”地咳嗽起来。
于是秋玹又把它放下，默默将自己这个人形热水壶离得远了一些。
那小东西这次却更加不满似的又蹦跶了起来，艰难地一跳一跳着想要靠近她。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那么烦人。
秋玹在心里啧了一声，刚想着不行不能惯着，就看到那矮小的一团机械金属眼睛中闪了闪红光，紧接着，她惊异地发现自己能够取得与它的联系了。
这种联系不像是她之前给死尸种下瘟疫病毒所以能够控制的联系，而是一种真真切切能够感受到的，独属于梦魇本身能力的联系。
——“祂赋予我操纵梦境的能力，而那些只能生存在黑暗里的生物也与我很投缘，至此，我拥有了我的第二个名字，‘梦魇’。”
秋玹收拢掌心再次尝试着召唤那股黑雾，而现实也如同上次在莱姆村时的一样，凭她现在的实力不能够完全掌控这样的能力。
此时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爬起来就沿着工业废墟往上继续攀爬，如果她上次没有看错的话，在那巨鲸骸骨般的工业残骸最中心之处，沉睡着结满蛛网的金属巨兽。
她站在凹形的废墟顶端最边缘处，身边那个小机器人在没有获得命令的情况下也一蹦一蹦地跟了上来。秋玹蹲下身，让比起之前已经淡了不少的烟雾完全飘到废墟之下。
就这样维持着微妙的姿势好一会，直到她全身不再开了闸往外漏气了，那残骸之下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过这样的结果倒是也能预料，毕竟“复活”一个小机器人的档次与这是完全不能比的。倒是还有一点令秋玹在意的是，这一路上随着她行进的路线往上走，溢出的黑雾便也飘了一路。而在这些被烟雾蔓延到的金属支架表面，层结着的蛛网与腐朽锈斑都不见了踪影，那一小块的区域看上去竟像是完全鼎盛繁荣时期的蒸汽时代一样。
所以我知道了。
秋玹面无表情地想。真好，现在又解锁出来一个梦魇能力的新用法——在空间里面打扫卫生。
现在整理一下梦魇给的能力：可以配合瘟疫病毒使用来获取那些更高阶能力者的联系、可以让自己进入空间但副作用是会不停往外漏气、可以唤醒几个蒸汽时代沉睡的小机器人来使瘟疫空间里的生活不那么单调、可以用来打扫卫生以确保所处空间随时保持干净整洁。
而且就是这么几个破烂技能，还有着每次超长时间的冷却时间。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小机器人蹦跶着往她身上跳，秋玹下意识用手指拎住它，那小块机械就碰瓷赖上去不肯动了。
秋玹瞄了它一眼，想着既然她可以做到召唤死灵空间里的亡灵，那是不是也就代表着在瘟疫空间里的“活物”她也都可以召唤？
“那你先帮我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吧。”她怜爱地看看小机器人，心念一动率先翻脸无情将它给送了出去。而在试炼场的演播大厅里，墨放青着脸注视着蓦然消失在空气中的空缺，镜头前候场室中也是一片哗然。
“她……她不见了？！”少年瞪大眼睛，似是在不可置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而下一秒，在秋玹原地消失的位置，一个金属色的矮小身形突然凭空出现。墨放神情一冷，在也没看清是什么的情况下手中控制着魔方毫不客气地朝之释放能量。
小机器人受惊了似的底下两根弹簧高高跃起，墨放几乎是狰狞着面色狠厉攻击跟了过去。
而就在空中魔方转动着拼接的瞬间，他脖颈处突然一凉，下意识挥动着魔方抵挡，却因为上一秒未被来得及打断的攻击而慢了一拍。随着那熟悉冰冷双刀出现在身后的，是任何一个主修远程能力的行刑官都不会想要被近身对上的存在。
又一刀刺在那诡异的魔方上面，秋玹顺势拎着小机器人的顶盖扔回了瘟疫空间里。墨放捂着脖颈处渗出的鲜血接连后退几步，那伤口因为身体瞬间良好的反应而并不致命，只不过顺着那伤口从血液中涌入体内的彻骨亡灵阴冷死气才是最令人绝望的。
男人愣是凭着强大的精神力扛着无数死灵撕咬肉身的痛苦，重新举起了自己的魔方对准凭空出现在身后的影子。
“来吧，”他咬牙切齿。“我停止你的时间一次，你还我一刀，我们算是扯平。那么从现在起，让我看看你到底有着怎样的实力。”
秋玹双刀横执胸前，神情中也带上了十分的认真。
她打惯了场面混乱尸体横飞的群战，也承认无论是子母刀还是厄尔庇斯病毒的能力无疑都是更加适用于人数多的战斗——毕竟，瘟疫与死亡，只有在人群中才会发挥出最大的实力。相比之下这样与能力高阶者一对一的打斗很少，所以无论立场如何，她足够重视这样的机会。
“都别来。”秋玹没有回头，只是这样说了一句。负责人小姐眉头还是紧皱着觉得她是在乱来，伊森同样满脸不赞同认为战况早就该结束了不应该多此一举，只有青白川了然笑了笑，开口道：“放心，我拦住他们，如果到时候情况不对的话我们再进去帮你收尸做PPT。”
秋玹回想起曾经被挂在临渊大门前的自己的PPT大头照追悼模板，无言一瞬，说了句“那还是留给有需要的人吧”，接着提刀俯冲了过去。
墨放，经历了十场试炼，拥有着特殊武器能力的高阶行刑官。
——今日便要被做成PPT了。
第266章 杀死危险感应
今日便要被做成PPT了。
——话好像说太满。
“……”
秋玹手掌撑地，从口中呼出一口浊气。即便是没了禁止时间领域的加持，一个有能力走过十个试炼场的行刑官实力本身就不容小觑。
墨放身体半悬浮于空中，面上同样因为精力的大幅消耗而略微泛白，只是时至现今尚且还一副行有余力的样子。
“怎么，看来没了你那些古怪的手段，实力也不过如此吗。”
他抬手聚拢魔方，脸皮一扯彻底流露出无限恶意。“我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能力。”
重新升腾在半空的怪异武器又开始往外散发莹莹冷光，紧接着，无数道密密麻麻的蔚蓝色切割射线就布满了整间演播大厅。任何实体在触碰到那射线时瞬间被从中切为两半，天罗地网般旋转起来，在秋玹眼前编织成层结罗网。
刹那间危险感应的激化将五感提到最高，秋玹踩着脚在密密麻麻蛛网中跃动穿梭，不断旋转变化的切割射线却抵挡着她的动作不让接近墨放半分。
她在空隙中抬眼看了眼抱着手臂的墨放，抿了抿唇。
继续这样打下去只会不断消耗自身体力然后一直无休止地耗下去，在无法完全控制对方的情况下，唯有近身才是唯一的出路。
问题就是，怎么靠近。
这也是除了秋玹之外的所有体术类行刑官从头到尾都面临的一个问题。虽然说因为厄尔庇斯病毒的原因她曾一度被息寒亭骂道“你们玩刺客法师的心都脏”，而本质上来讲，刺客类体术型行刑官所要克服的难题从一开始就是如何近身。
切割射线在面前布下天罗地网，凭借着身体素质的本能要想躲避还是容易，而突进……
秋玹闭上了眼睛。
今日便要被做成PPT了。
——话好像说太满。
“……”
秋玹手掌撑地，从口中呼出一口浊气。即便是没了禁止时间领域的加持，一个有能力走过十个试炼场的行刑官实力本身就不容小觑。
墨放身体半悬浮于空中，面上同样因为精力的大幅消耗而略微泛白，只是时至现今尚且还一副行有余力的样子。
“怎么，看来没了你那些古怪的手段，实力也不过如此吗。”
他抬手聚拢魔方，脸皮一扯彻底流露出无限恶意。“我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能力。”
重新升腾在半空的怪异武器又开始往外散发莹莹冷光，紧接着，无数道密密麻麻的蔚蓝色切割射线就布满了整间演播大厅。任何实体在触碰到那射线时瞬间被从中切为两半，天罗地网般旋转起来，在秋玹眼前编织成层结罗网。
刹那间危险感应的激化将五感提到最高，秋玹踩着脚在密密麻麻蛛网中跃动穿梭，不断旋转变化的切割射线却抵挡着她的动作不让接近墨放半分。
她在空隙中抬眼看了眼抱着手臂的墨放，抿了抿唇。
继续这样打下去只会不断消耗自身体力然后一直无休止地耗下去，在无法完全控制对方的情况下，唯有近身才是唯一的出路。
问题就是，怎么靠近。
这也是除了秋玹之外的所有体术类行刑官从头到尾都面临的一个问题。虽然说因为厄尔庇斯病毒的原因她曾一度被息寒亭骂道“你们玩刺客法师的心都脏”，而本质上来讲，刺客类体术型行刑官所要克服的难题从一开始就是如何近身。
切割射线在面前布下天罗地网，凭借着身体素质的本能要想躲避还是容易，而突进……
秋玹闭上了眼睛。
危险感应的触角早已渗透进她身体发肤的每一寸纹理毛孔之中，如今哪怕是失去了五感中的“视觉”，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因为危险感应的激化都成为了她的“眼睛”。
她能够“感知”到那致命射线下一秒扫过的位置，可以清晰预判出下一个身型的落脚点，这是早在一开始进入激化境界时秋玹就已经知道了的能力。
但是然后呢？然后她就可以像往常那样一直依赖于危险感应的“直觉”做判断，就一直在致命切割射线中与墨放耗下去？
不，不够。
这还不够。
秋玹紧闭双目惨白着脸，坠下的汗水渗出从她侧脸滑过，身体中危险感应的尖叫似是比往常任何一次都更加凄厉剧烈。
为什么那次在毒瘴气中它会突然失灵？
一直以来她是不是已经太过于依赖它了？
它早已成为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那谁又知道这“部分”会不会突然反水失控？
在越来越依赖已经达到了一种不能失去的程度时，如果危险感应突然消失了，自己又该怎么办？
秋玹有时候甚至都在怀疑，她自身早就已经失去了那对于危险来临时警惕着的“感觉”。因为一直以来，在临危关头替她做着判断预警的，从来都是感应的能力。
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能力是外界赋予她的，如果有一天被收回了，那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
感应正在试图麻痹自己。
不应该是这样的。
在这样千钧一发的时机，她突然擅自关闭了危险感应的激化状态，甚至一并想要关闭“感觉”。
身体里的感应似乎是预料到了她的想法，当即在她脑海凄厉无比的尖叫起来。秋玹本身紧皱着的眉心又是一抽搐，大脑中像是被几百只大象在里面轮番跳踢踏舞，她略有些笨拙地跌跌撞撞躲避着魔方中发散的切割射线，在皮肤上被划了好几道血口之后愣是硬咬着牙对抗着身体的本能不理会危险感应的指挥。
“不行，我们得进去帮她！”
少年当即撸了袖子就想要往里冲，伊森点头跟着上前，后一秒眼前凭空出现一个描着精致妆容的女人，双臂一伸拦住了他们的动作。
“管那闲事干啥，没瞧着我们小秋同志在升级吗，去去去，边儿待着。”小璐一手一个将两人毫不客气地推了回去，挥手的动作像是在赶苍蝇。
伊森不可置信看了她两秒确定这是秋玹的那个“人造人智能生活管家”，“现在绝境的AI都已经能做到这么智能了吗……不对，你没看到她就要死了吗！赶紧让路！”
“到时候真要冲进去救人你动作可能还没我快呢……”小璐将视线转回来，重新看向演播厅里那个面露巨大痛苦好像是在往自己身上割肉的人，“现在再等等吧。”
要怎么样才能控制住身体的本能呢。
秋玹依然死死紧闭着眼睛，好像这样的话就可以全神贯注与几乎根植在她身体里的危险感应做抗衡。
这动作落在墨放眼中俨然更深层的挑衅，半悬空的男人神情扭曲一秒，干脆毫无保留地将魔方中蕴藏着的能量两倍释放了出来。
一面是更为强大的射线攻击，一面是来自内部的与本能感知的抗衡。
冷静冷静冷静，赛前狠话都已经放出去了。秋玹想，这下如果输在墨放手上，也太丢人了。
她此时的感受就好像是被吊在绳索上的人，明明双手是空余出来可以帮助自己解开绳索逃脱的，但是又不能使用双手，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是不是在想着要如何杀死她。
杀死……她？
秋玹身体的动作停顿了一秒。
就是这一秒，更为致命的射线毫不留情地切割上她腰侧，危险感应的尖叫几乎刺破耳膜，如果不再立刻作为锋利射线将她整个人从中截断甚至要不了两秒的时间。
小璐手掌已经蜷缩着要化为兽型了。
秋玹抵御着本能站在原地全身都在战栗着，但是她没动。
出来，出来啊。
给我一个动手的机会。
看看到底是谁控制谁，崽种！
啊啊啊啊啊——！！！
秋玹双手颤抖着，在最后的一瞬间几乎都要分不清那凄厉啼血的尖叫是感应在脑中叫嚣还是她真的自己喊出来了。腰间剧烈的惨痛如同绝无仅有的感受，而在这一刹那间，她感觉到自己身体被另一种力量附在上面掌控着，自主想要跳离那道射线的攻击范围。
就是现在！
子母刀蓦然出手，在所有人大惊失色中，陵劲淬砺的尖端冲着自己毫不犹豫地刺下。
“……”
就这么两秒钟的时间，在一直密切关注着的人群眼里漫长得像是过完了几个世纪，死寂的空气在演播大厅蔓延，人们甚至包括处在镜头后看直播的人自己都没有发现，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然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生怕那细微的声响会给战局带去任何影响。
滴答，滴答。
无尽的死寂中，液体滑落的声响炸响在耳畔。
暗红血液一滴滴垂坠落地，那滩凝成的血涡之上，却徒留转动变化着的射线，再无其他。
墨放瞳孔蓦然紧缩了一阵。
一个影子自他身后出现，甚至没有人看清诡谲迷踪身型是怎样动作的。那人影睁开眼睛，如墨漆黑双目中，赤红的血液滴在上面。
双刀出鞘，皮肉破开一声闷响，闷声未出轰然倒地，未瞑双眼不可置信瞪着镜头前所有的观众。
“……”
秋玹脚尖落在地上，将主刀上的血渍夹于手肘衣料上擦拭，子母刀重新收回，眼底的猩红也渐渐褪去。
耳边从一片死寂到传来人群窃窃私语的声音，本来是杂乱无章混乱无序的，她却稍加有心就能够分辨哪句话出自谁人之口。
就在刚才，秋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危险感应。
而她从此一脚踏入了，真正的，属于自己的，感知境界。
这种感觉太美妙了，全身上下的每一处皮肤毛孔都在向外发散着自己的触角。她闭上眼睛就能轻而易举地听见外界的感知，她感受到从前从未有过的，空气中震颤的分子元素，微不可察细风轻抚，甚至连元素型行刑官所召为己用的世界元素都在朝她挥舞着手臂。
“危险感应”，感知能力，不再是她的一种能力了。
它如今真真正正地属于秋玹，作为她身体里每一处骨血融合的一部分。
怪不得，连梦魇那样的支配者都在一直渴望追逐着至高无上的力量。
手握力量的感觉，真的太美妙了。
刚刚顿悟强大力量的人仰颈挑唇，脚步虚晃了两下，脸朝下冲地面砸了过去。
“……”
伊森：“现在我们应该可以过去了吧？”
小璐：“……这咋整啊，在这个世界小秋同志以后还要靠脸吃饭呢，这一摔不完犊子了吗？”
少年：“……”
他最先推开人群小跑着往演播厅冲了过去，略微厌恶地绕开墨放瞪大眼睛的尸体，少年蹲下来，仔细看的话手都在微微颤抖着。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似的伸手，屏着息小心翼翼地将倒在地上的秋玹翻了过来。
还好，除了身上之前被切割射线弄出来的伤口之外，这么砸下来脸上也就只嘴唇旁边多了几个小豁口。
还好……还活着。
少年几乎是感恩戴德地呼出一口浊气，回头示意他们赶紧过来。
人群这才终于反应过来急忙各自进行后续的收尾工作了。已经联系组织的医师等在外面，临去前，负责人小姐瞥了一眼被扛着出门的秋玹，突然转过头看向节目组尚未来得及关闭的摄像机。
镜头前，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出现在这场直播的收尾。
“我是你们的话，就感谢秋玹现在还活着。”女人笑了笑，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不过也没关系了。凭你们的所作所为，如果她死了，最后的差别就只是我们的人立马冲进来，与稍等片刻再冲进来的区别。”
“这回，你们，看清楚了吗？”
她将脸凑近镜头，长长的睫毛几乎要扇在那层玻璃上。
“一个《直播游戏》的节目组会想到放任自己旗下的选手在访谈中自相残杀来自砸招牌吗？他们背后的，是哪个公司，是哪个……人。我想不用我再多说了？”
镜头之后手握着摄像机的摄像师手抖地几乎要握不住器械，负责人小姐眨眨眼睛朝镜头抛了个飞吻，也不知道是在对摄像师还是对所有正在看直播的观众。
第267章 披金凤凰丝巾的女人
“妈我错了……”
“你说什么？？”
“渊哥错了错了，别骂了别骂了。”秋玹耷拉着眉眼坐在床上，身上还穿着特制的隔离病服，虽然神情气色都还不错但看上去莫名有点可怜巴巴的。秦九渊动作顿了一下，愣是没再继续开腔往下说。
这样的沉默一直维系到负责人小姐推开门，装扮精致的女人看着房间里的情形挑了挑眉，但没说什么，只是对着秋玹道：“你怎么样，好点没？狄泽说如果没事的话今天下午找个时间出去一趟。”
洛丝塔。
他们约好的。
秋玹点点头，身边秦九渊不赞同地看着她，后又转向负责人小姐。“她才刚醒，有什么事不能再等等？”
“我也不清楚，不过狄泽说他已经约好了的。你有什么意见的话可以直接去找他，我就是个传话的。”负责人小姐耸肩将自己摘出去，秋玹手掌朝上拍了拍秦九渊的，再次重申了一遍自己没事。
等她换好衣服从隔离室走出去的时候，秋玹根本就没有在基地里看见狄泽的影子。组织的人说是因为帝国军方对于他们发动的镇压战役越发频繁了，在资源区争夺的关键时刻，狄泽走不开只能亲身上阵来给在前线的反叛军成员打下一针镇定剂。
他们这些人也挺忙的。
秋玹感慨一声，跟着负责人小姐的步子往停靠在基地外准备的飞船走去。
出乎意料的，还有另一支反叛军组织的队伍与他们一同前行。本来秋玹还颇为自作多情地想着看来自己很重要他们不放心竟然还派这么多人过来护送她，后一秒负责人小姐似是在自言自语喃喃道：“没想到啊，第九突击小队这次负责的任务竟然也在风景区，跟我们顺路。”
秋玹：哦。
一身纯黑色作战服的人双手背立于飞船支架底下，肉体人身与周侧庞然大物形成鲜明对比，可这样一眼望过去，那人身上的气势竟一点都不输身侧的那架钢铁巨兽。
第九突击小队的队长。
秋玹经过的时候多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她眼睁睁看着那人转过来的双目都亮了一下。
“新来的？你是负责后勤的吗，负责人是谁啊，要不要我去换换？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我对你好，怎么样？”
走近了才发现，那突击小队的队长一头短发推到了头皮，利落的寸头下方，健康小麦色皮肤上杂七杂八钉上七八个耳钉。偏偏这人头型相貌都还算不错，所以即便这样的装扮也不显市井，反而多了几分野性的痞气。
秋玹大概知道这是谁了。
“怎么不说话？”见她无动于衷，那队长皱皱眉以往常的性子估计下一秒就要骂人，不过随后瞄了一眼对方的脸又按捺住了，好言好语道：“是不是在紧张啊？你别怕，我不是坏人，就是挺喜欢你的。对了你知道我是谁吗我……”
“苏翠岚。”负责人小姐走了两步注意到这里的情况又倒回来，见怪不怪地朝那队长翻白眼。“你又知道她是谁吗，她不是你该招惹的人。”
“说多少遍了叫我苏队！”那队长瞬间暴怒，恶狠狠地朝来者瞪过去。“我跟人家交流地好好的你又过来凑什么热闹，问你了吗就这样上赶着来找爷的事？”
负责人小姐就当没听到，走过来拉了秋玹径直往飞船里走。
苏翠岚吗。
那个少年曾经提起过的，说是秦九渊一大早就跟着突击小队的人一起出外勤了，为首的那个女人一头青灰寸头，光是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女朋友就换了七八个。
现在看起来倒是挺有意思的。
果然，后一秒，秦九渊同样一身纯黑色的作战服出现在停机场。叫做苏翠岚的突击小队队长不甘心又狠狠瞪了一眼两人离去的方向，回头看见男人简单打了个招呼，“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走吧。”
特制作战飞船上，气氛一时开始诡异起来。
苏翠岚在上了飞船看到几人的坐位后硬是要挤着坐到秋玹身边还剩下的最后一个空位上，负责人小姐正在另一边整理着稍后要用到的工具，听到动静后不耐烦抬头瞪了她一眼。
“苏翠岚，”她毫不客气喊道。“你能别闹了吗，这次的任务是狄泽亲自布置下来的，很重要。把你的心思从女人身上收一收，别让人家看笑话，好吗？”
“谁？谁敢笑话爷？”苏翠岚大声冷哼一声，故意扭着夸张的动作当着负责人的面想要坐下来，后一秒，她衣领被人提起来，眼前一花本来相中的位置上已经坐上了一个人。
“渊哥，”秋玹看了旁边一眼。“你也出任务？”
“嗯。”
苏翠岚：“？？？”
“我是你的队长！”她似是不可置信朝秦九渊瞪眼，嗓门直接提上了一个分贝。一旁坐着的其他第九突击小队成员已经颇为有经验地往另一边挪去生怕殃及池鱼，苏翠岚握着拳头，一把攥住了秦九渊的领口。
“你特么懂不懂规矩了？你也想挨揍是不是！正好，爷一天多没打人手也生了，来来你陪我练两下子？”
秦九渊面无表情地扯开自己的领子，还没开口，就看见旁边的人皱紧了眉。
“你怎么说话的呢？”苏翠岚动作顿了一下，一只与之截然不同的细白手掌伸过来牢牢握住了她的，健康的小麦色与皓白叠在一起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她被眼前的景象晃了下眼，再抬头时眼中的光芒更甚。
“没事，爷……咳，我不会下死手的，就是让这小子涨涨教训。”
“所以我说，你怎么说话的呢？”
手上被抓取的力道猛然加重，这一下让原本就自诩实力过人的苏翠岚也不禁惊讶了一瞬。
被抓握的痛楚愈发剧烈了起来，苏翠岚抬眼去看那个同样面无表情的姑娘。本来就是暴躁一点就炸的性格，忍到现在也不过是看对方长得好看对胃口罢了，可现在那人身上流露出来的却根本不是原来想的那回事。
突击队长同样沉下了脸色，手腕一翻反手就抓上了对方的。“爷想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你又是哪号人物，敢管到爷的头上来了？”
秦九渊手臂一伸，挥开了她抓握着的手掌。
负责人小姐强忍着忍受到现在，终于往身边空着的座椅上重重一拍。“你们现在是在干吗，嗯，玩推手游戏吗？苏翠岚，你身为突击小队的队长，更何况现在还是在外出任务还没结束的情况下！你自己没有点责任心难道要整个团队一起陪你送死吗！”
苏翠岚脸色沉得要滴水，就在身边熟悉她的小队成员绝望认为自己的队长要在任务没开始之前就杀队友了的时候，她看了负责人小姐一眼，猛地甩开了自己的手。
秋玹掀起眼皮瞥她一眼，也收回手兀自抱臂。
“还有你，秋玹！”在这个时候突然也被点名，她回头去看负责人小姐，就见对方同样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我不知道你跟狄泽之间做了什么交易又谈了哪些合作，我也不知道你加入我们的这个组织到底有多少的真心实意。但是至少现在狄泽把你交给我了，所以，希望你也能对我、对你自己负责任。”
还没等她说话，对面沉着脸坐着的苏翠岚倒是高高扬起了眉毛。“你说什么，她是秋玹？”
“拜托你平日也多看看直播节目，这些都是跟我们的计划息息相关的。”负责人小姐正在气头上，这会儿逮着谁就喷，“我真的是不想再管你们这些问题人士，拜托你们大家都能够警惕起来认清我们现在的状况好吗？别一个个下巴扬得比天高一副全世界我最吊的样子，我们现在是团队合作的时候，不是让你们参加个人选秀！”
虽然说心里对于这一番话毫无任何感受，但秋玹还不至于在现在这种时候还跳出来反驳她。
她回过头面上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背地里拉过秦九渊的手指左右拨弄着玩。
秦九渊一动不动任由她动作，只在最后飞船临近目的地的关头收拢了手掌。
“就这样吧，兵分两路。我带着秋玹去商业街，你们出任务，两小时后老地方集合，有事打信号。”短暂的整理情绪过后，负责人小姐冷静下来，恢复了之前的业务水准。
由于突击小队投放的任务点在与洛丝塔约定见面的地方之前，所以由苏翠岚带着队员先行下机。
“小心点。”秋玹松开手仰头看着秦九渊，后者神色软了几秒，道：“很快回来。”
苏翠岚殿后跳机，经过时扭头看了一眼，抿唇忍了忍还是没憋住。
“我听说过你，秋玹。”她最终这么说道。
秋玹收回动作，眼神示意听说过什么。
苏翠岚：“你不是在那个什么《直播游戏》里面靠出卖美色上位涉猎对象从节目组人员贵族势力到参赛选手土著民而且还来者不拒男女通吃吗，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他可以，我就不可以？”
秋玹：“……”
秋玹：“你还是赶紧下去吧，谢谢您嘞。”
……
鉴于在人口流量密集的帝国风景度假区里秋玹被认出来的几率是百分十九十九，在临下飞船前负责人小姐将一瓶喷雾从口袋中掏出来不要钱那样死命往她身上喷，那水雾状的喷雾倒是无色无味附在身上也没有任何感觉。而当看到行走中的一个路人像是根本看不见她似的直直撞了过来，秋玹旋身避开，若有所思挑挑眉。
“注意点，以防万一还是把口罩戴上吧。”
负责人小姐走在她身边，仿防毒面具状的皮质口罩贴住她大半张脸。“这喷雾只是一种混淆的小手段，可以让人群注意不到你，但是不可能把你完全隐形的。”
秋玹也没多说直接接过面罩戴上，两人七拐八绕地经过商业街来到一个看上去有点脏兮兮的小破咖啡厅，负责人小姐等在外面，告诉她洛丝塔就在里面等她。
……这洛丝塔还挺接地气。
秋玹一个人踏入小破餐厅，转了一圈只能看到一些可能个人经济条件不是那么好的阶层人士在此聚集着玩一种VR棋牌游戏，貌似老板的老板窝在柜台后光明正大地看直播，明明看见有客人来却当做没看到，空气中蔓延着一股子隐隐酸臭的人肉味。她略微有些无言。
早在一开始知道洛丝塔这个名字，知道她终有一日会见到她的时候，秋玹也在心里预设过那时会是一个怎么样的场面。
毕竟洛丝塔，这个凭一己之力成为了帝国行走着的人间理想的选手，她是观众心中的爱恋与欲望，是星际不会熄灭的一团火焰。
而现在，她们之间的第一次见面，在这个寒酸了不止一点的小破餐厅里，鼻尖还伴随着某些社会人士不拘小节脱了鞋的脚臭味，秋玹第一次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人物。
“……”
洛丝塔——大概是洛丝塔吧——全身上下都围着那种阿姨妈妈们最爱的大红大紫色富贵丝巾，像是科学怪人一样的巨大目镜镜框遮住了大半张脸，下巴也被缩着裹在那审美成谜的金凤凰丝巾里，正蜷着身子在那里抖抖索索地喝一杯店里免费续杯的白开水。
秋玹沉默两秒，试探性走了过去。
“……洛丝塔？”
被点到名字的人受惊似的往上弹了一下，在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也找不到人后，秋玹叹口气主动走到她眼前解除了喷雾的作用，简单打了个招呼。“秋玹。”
“哦，哦哦哦！”
那披着的艳丽色丝巾里面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握着她的上下晃了晃。“你好你好，我是洛丝塔。”
不知怎么，在短暂握手后那人重新缩回手臂的一瞬间，秋玹那被各方面都加强了的“感知”嗅见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血腥气，以及……像是一种，煤炭燃烧时释放出的夹杂着一点硝烟火焰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