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千年王国
听闻这个消息，大厅内的窃窃私语即便在西蒙娜的压制之下，都依然不由自主地蠢动起来。
对此，马龙也并没有过多的意外。
“浮士德”也猜测到了想扳倒科西亚的究竟是何人了……确实，连马龙都能猜到的事情，一个偌大的黑道公会都想不清，那可就丢人了。
“许多‘浮士德’会众不过是想借用‘浮士德’提供的交流途径获取方便的体面人，意图借此通吃黑白两道罢了，对这些宫廷和贵族的信息会感到惊讶也不足为奇。”
“也不知道‘浮士德’能真正调动的，为他们卖命的战斗力量到底有多少？”
马龙想到这里，环视了一圈四周，发现表现仍然算得上镇定的，也只有他身旁的欧文奥德斯了。
而即便是这位“浮士德”的联络节点控制者，对此也是表情阴沉，若有所思。
在这段时间内，台上的西蒙娜仍然神情严峻，继续发言道：
“不过，在这件事上，我们的态度是中立的。‘探求者’们对奥尔丁的乱局并不关心，若有人想以个人名义寻求政治投机，绑架协会的立场，一律视同‘最高违约’，以叛徒之罪论处。”
“因为，这一变局，和五天前多位‘探求者’所感受到的以太浪潮，恐怕有着直接的关联。议长与他们得出的一致结论便是：此次以太的涨动便是历史命数变动的征兆，正如‘霸王’在千年前所预测的一般……而我们要做的，便是紧追预言握紧时代的契机，站上浪潮的巅峰！”
“好！”
“赞美议长大人！赞美西蒙娜小姐！”
“霸王所期盼的时代终于如约而至了！”
听闻“霸王”的预言成真，飞黄腾达的机会临近，窃窃私语之声转化成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见众人情绪热烈，西蒙娜也不再压制众人的开口**，而是优雅地高擎起自己的双手，与在场的“浮士德”成员一同庆祝着预言的兑现。
五天之前？难道是他与其他穿越者一同穿越而来的时间点？
有那么多护符突然被“植入”这块大陆，以太力量卷起浪潮也是理所应当……
当然，如果“探求者会议”成员、“浮士德”议长这种水平的法师都无法准确判断这是系统主导的“集体穿越”事件，那只能说明系统塑造者的力量要远在其之上……
至少，那位“虚构魔女”在上古时代就拥有了从神的力量！
“欧文先生，这霸王的预言，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和我们的‘霸王血脉’又有什么关系？”
马龙望向了自己身边仍然保持着若有所思姿态的欧文，而这位“浮士德”的高级干部似乎正在神游天外，花了好几秒时间才意识到马龙这句话在问自己，挠了挠头，又定神朝周围望了望，才发现周围的气氛和一开始不太一样。
“那个……对不起，辛巴达，我刚才在冥想，多有不便……”
“霸王的预言，其实和他当初的陨落有关。加尔塞里格大人曾经的理想，便是建立起众人安居乐业的‘千年王国’……”
欧文刚醒过神来，向马龙解释了两句，西蒙娜让众人“开启静音”的以太力量又压迫而至，马龙也只能继续听着西蒙娜讲完剩下的内容。
“历史潮起潮落，正如花开花落，但这件事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背后呈现出的意志力量，以及被这意志驱动起的以太伟力。我们并不会像某些蹩脚的园丁一样在花朵上动手动脚，而是静心观察，等待最为美艳的花朵绽放之时，再将其摘取，慢慢欣赏。”
“顺应历史背后的意志，在其指引的道路上前进，才是吾等应该选择的道路。这便是‘窥秘者’先生要求每位‘浮士德’会众谨记的纲要。”
西蒙娜言毕，便解除了自己的法术，宣布聚会进入自由交流时间，任由场下的“浮士德”众人为刚才的发言内容窃窃私语。
而马龙细品了一下这位“窥密者”的结论，突然哑然失笑：
这真的不是喀迈拉版本的“打不过就加入”，等大佬打完架再抱大腿臣服的舔狗行为吗？
不过，他们的这个选择倒有几分道理：既然帝国现在还能保持如此强大的统治力和凝聚力，法师们卷入国家的内斗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最多也就是混个国师之位，那还不如保持观望，支持胜者呢。
“欧文先生，我们刚刚是不是讲到了‘千年王国’？”
不管怎样，关于“霸王”这位穿越者前辈的相关信息，马龙还是颇为好奇的。
“在霸王陨落之时，他曾经有过这样一段预言：哪怕他倒下了，在一千年后，仍然会有英雄从历史的洪流中脱颖而出，建立起人人无拘无束、幸福美满的王国。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其他一切人自由发展的必要条件。”
念到这一句的时候，欧文明显有些不知就里，像念咒一般尽力把晦涩的转译表达给了马龙。
“不管怎么说，现在一千年的时限已至……如你一般的霸王血脉也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之内，你好好看看，这可是历史的预兆啊。一个传奇的年代，说不定就要在数十年的晦暗之后开启……”
欧文说着说着便又沉进了自己的思绪，留马龙一人暗自感叹“霸王”的马克思主义原理课没白上，连马克思的经典名言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句话应该就是他留给后续穿越者的“接头暗号”，让他们把……建立美好世界的理想在这个世界传承下去吗？
说实话，马龙不敢相信叱咤风云的“霸王”最后的遗言竟然只是给后世穿越者交代这样一件事。这个千年王国的预言之内，一定还包含了别的信息，只是他现在还没法清楚而已……
或许在这方面，卡邦克鲁能给他提供更多的情报？
“对了，辛巴达，现在既然已经进入自由活动时间了，我也可以给你介绍两三个售卖魔法武器的行商，看你能拿出多少贡献和钱和他们交换。哎，从早上听到这个消息开始，我的心情就有点激动，都不敢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
欧文终于回过神来，指着大厅刚摆开就涌上了不少人的一个简单摊位道：
“那个商铺的女主人梅丽莎是阿特拉图斯分会的成员，经常来回两地贩运一些魔法道具，或许其中会有你需要的。”
“而另一边那个铺子则是卖护符的班森。别看他是个亚人，但他有门路，总比护符交易所那边要便宜不少。也是因为这个，他被公爵的人找过麻烦不少次，所以才把主要业务转到了我们这边。”
第九十章 贡献交易
公爵看来对奥尔丁的其他护符交易途径也挺“上心”的嘛……也难怪，更便宜的护符对于公爵而言无异于夺人钱财，断人财路。
只是，科西亚公爵对护符的垄断意图，反倒可能让“浮士德”黑市这样暗地里供给魔法道具的途径崛起，不过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马龙望了望摊位内拖着条蜥蜴尾巴的班森，内心的考虑让他凑上前去，准备进行自己的询问。
他现在并不太需要其他的护符，但如果让其他懂行的角色去勘察自己护符的状况，说不定能获取更多的情报。
而且，其他人若是需要这里的护符，马龙也可以借此交换一个人情。
“先生，您需要什么护符吗？这边有各种力量等级的护符，您都可以随意试用，看是否符合您的需要。价位也比外面的要便宜一些，大概二十到五十金鹰。”
鬓角已经生出几丝白发的护符商班森用他一看就十分程式化的微笑面对着马龙，而马龙只是浏览了一轮货架上的护符，告诉班森，他并非想要挑选护符，而是想让班森勘察自己护符的状况。
班森见状，示意马龙伸手出来，让他捏了捏手腕、观察了面相、又用以太力量考察了一番他身体的整体状况。
“至少，我个人感觉您现在的意志力还是挺不错的，甚至再掌握一个与自身能够协调的护符都不算太过困难。这说明您的护符应该和您本人的力量能协调一致，估计也不太需要调整自己的护符搭配……等等，您掌握的护符，情绪也未免激烈了一些……”
班森本就有些沟壑的眉头愈发锁紧，而马龙对此也并不意外，反倒对这个世界中的原住民会怎么看待自己的护符而感到有些兴趣。
“复仇……瞄准……击中……狂暴……不甘……啧啧，这些意志，这些情感，都掩藏在您拥有的护符之内。您最近感受到反噬的压力了？或者说，有些噩梦？”
何止反噬，最近我的护符力量都得到提升了……不过，“不死意志”既然蕴含着自己的前世执念，会让班森感知到负面的情绪实在再正常不过。
面对班森十分严肃的眼神，马龙也不好意思再沉默以对，因此只能避重就轻地陈述了起来：
“最近我的情绪倒没出现什么问题，噩梦确实有，不过跟您说的这些情绪似乎都没什么关系。”
“这样吗……”
班森的神情一时变得复杂了起来，他盯着马龙的眉心之间看了好几秒，就像是要在马龙的眼睛里抓鬼一样。
“或许，我低估了你这个人。”
“但是，我敢肯定你迟早会需要这颗石头……在阴暗和血腥要淹没你的时候，有一根救命稻草总是好的。”
说着，班森就从柜台之下的暗格中翻出了一颗简洁无所装饰的白色晶体。
“等一下，你如果要卖的话，先说需要多少钱或者多少贡献，我们再慢慢算账……”
马龙看到班森的作为，脑海里瞬间闪现出了前世某些保健产品惯用的营销手段，立刻警觉了起来。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又想起自己的小金库里仅剩二三十金鹰了，估计连请客吃几顿饭都有些勉强。
“这可是特殊手法才能提取出来的以太源晶，某种意义上，它就是护符的物质基础。”
“当激烈的意志不受控制开始掠夺周围的以太，危及你自身意志安定的时候，它就能将其吸收……怎么说，成本价就有四五十金鹰，我也实在没法开更低的价了，你可以去找欧文先生作证。”
“……打扰了。我现在没有足够的金鹰，也没有足够的贡献让组织帮我出钱。”
马龙叹了口气，作势转身准备离去。
尽管他预感这块以太源晶在某些时候一定能派上用场，但现在要出钱买下，他恐怕还得变卖自己身上的道具，这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
此时，他才注意到欧文奥德斯神不知鬼不觉又出现在了他面前，似乎是刚想向他传达什么信息。
“如果说贡献的话，我倒是刚听说梅丽莎那有件委托可以兑换贡献，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忙。”
“她需要一个人在今天下午去到奥尔丁学院，帮她取得最新的消息，因为事情比较危险，时间又紧，所以现在还没有人接下这个任务。你是城镇守卫的人吧，不知道你有没有门路？”
城镇守卫的人……对，之前塞留斯情急之下说马龙是城镇守卫的人。
希望不会有人对他贪污受贿什么的，那可糟糕了……
马龙此刻想到自己的一大串面具不知何时就会被揭破，心态早已不如一开始那么慌张了，反而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放松感。
而且，他下午反正也需要前往奥尔丁学院，也算是顺水推舟，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的感觉倒也不坏。
“什么任务没人接，非得要有门路才能出手？这是要去图书馆偷书，还是去搞刺杀？”
马龙甚至有心情在此时开个玩笑，但接下来面色阴沉的欧文报出的信息就让他不那么愉快了。
“根据协会内秘密的情报渠道，‘赌徒行会’那边又要干大事儿了，这次的目标是艾黛尔公主的巡视先遣队负责人，刚准备前往奥尔丁学院进行巡查的后勤官杜特尔，人称‘坚壁’的那位。”
“这个消息我也是刚刚得到，所以梅丽莎刚挂出悬赏，希望有人能前往现场帮她第一时间打探情报，通过通讯晶球转达给她，这样她就可以拿去阿特拉图斯卖个大钱……辛巴达？”
“好的，好的，我随后就去。”
马龙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尽力掩藏住自己眼神中游移不定的紧张感。
“赌徒行会究竟想要干什么？艾黛尔公主……难道不该和他们的利益没有多少冲突吗？还是说，这是又一次对科西亚公爵声誉的打击？”
“艾伯特这个家伙……我早该想到的，他既然不选别的时间，偏偏挑今天的这个时间准备和我会面，看来也是在万事准备俱全的情况下，想让我屈服甚至说倒戈，或者是其他的目的……”
既然梅丽莎只是需要他探查信息，他要额外做的事情其实并不多，但马龙梅迪安能否在奥尔丁的杀局之中幸存，则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第九十一章 赴会
有一瞬间，马龙甚至有些不太敢前往奥尔丁学院赴约，只想离这场行动远远的，至少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说。
毕竟，他穿越来这里是为了赢得比赛而非拯救世界，他随时可以丢掉现在的身份，改头换面逃出奥尔丁，甚至背叛自己之前的阵营。
但想起之前西蒙娜口中所述“历史洪流”之类的表达，以及他这几天来从各处搜集的信息，马龙也大概明白现在的大陆会是怎样的情况：
不仅各国之间关系紧张，战争可能一触即发，而且野心家们都等着这个“千年王国”的预言生效，当然不是为了所有人幸福安乐，而是期盼自己能够当上最后的统治者。
马龙现在至少还有机会在奥尔丁的情报系统之中做些自己的努力，甚至还有一个在金鹰帝国高层博弈之中的龙套戏份……
但如果他落荒而逃，很可能就再也没有触及喀迈拉大陆权力争夺的机会了。
到最后，没有足够的成长机会，没有人脉关系和贵人相助，一旦战争、冲突找上门来，甚至被发育良好的其他穿越者察觉、狩猎，他的结局，也未必会比惨死在奥尔丁的暗巷之中好到哪里去……
就像考个名牌大学绝对不会有什么错一样，在这个世界的权力网络中往高处走，绝对亏不到哪里去。
尽管这一切绝对意味着更大的风险，但卡邦克鲁这个只知道吃吃喝喝睡睡的家伙都天天怂恿他干大的，不要老想着遵从内心的召唤了，他自己还有什么退缩的理由呢？
马龙想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向梅丽莎的店铺拜访而去。
远远望去，马龙就看到梅丽莎的摊位上摆着不少易于携带与附魔的小物件，间杂有几把易于法师护身的短刀、短剑。
“看起来她也是类似于走私行商一般的存在……这些物品不容易被查出来，而且价值也高，更适合‘浮士德’这帮人的需要……”
预判了梅丽莎的具体情况之后，马龙随即走近正欲收摊的摊位，轻声说道：
“欧文先生跟我聊过了，我觉得我可以接下这个委托。”
“您是……辛巴达对吧，我知道欧文座下的晶球又多了一颗。新人总是需要更多贡献的。既然你说你跟欧文商量过了，那我待会就跟他说一声，让他帮我们做个证明。拿到信息之后，你只需要将信息通过晶球传输给欧文就行。”
梅丽莎不紧不慢地继续收拾着自己的摊位，缓缓应答道：
“杜特尔去到学院巡查演讲，应该会有不少贵族和富商想去之后的晚宴上套近乎，毕竟那位‘血红狮鹫’也是朝廷中的红人……你混在他们中间好好看戏就行，千万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我只需要知道，杜特尔到底在何时受到袭击，袭击者的大致人数、实力和手法，以及最后的准确结果就好。如果全部信息能保证准确，我就可以折算给你相当于六十金鹰的贡献了，好好把握机会吧。”
“不必客气，我还得感谢梅丽莎女士能给我这个机会呢。”
马龙作出一个圆滑的回答，扫视一圈摊位，自知不可能有足够的钱购买魔法道具，也只能停下了在此处挑拣魔法道具，寻求实力提升的想法。
“哎，完成这个任务之后，我当然会有足够的购买力。奥尔丁学院，现在也算是非去不可了。”
马龙叹了口气，见周围交谈的“浮士德”会众比一开始也稀疏了不少，便立刻原路返回奥德斯书店，和欧文打了个招呼之后，便离开书店准备找个地方吃午饭，顺便思考下午行动的细节。
“总觉得有人看着我……这种感觉不像是错觉……”
马龙叹了口气，感觉危机预感一直在提醒着自己什么，但却完全不知道这种被注视的异样感可能从何而来。
他坐上一辆街边拦住的马车，整理起了自己的行动策略。
“‘派克’潜伏在学院之中，不过这个身份多半是诱饵。艾伯特约我今天下午在学院见面，说是去找图书管理员就行……”
“艾黛尔公主的特使将会在此处遭到‘赌徒行会’的袭击，我需要当场目击，弄清楚相应的信息。但这次行动到底是什么目的，今天在奥尔丁学院到底会发生什么，我也是一无所知……”
“不过，连‘浮士德’都知道这件事了，保不齐‘虫巢’的各位也会接到相应的情报，出动保护钦差大臣……这波赌徒行会也是真的敢赌，袭击钦差大臣，往大了说跟叛国没区别了啊！”
马龙愈发感觉，这次行动如果成真，就代表着“赌徒行会”已经拥有了“国家级”的后台，否则就不可能解释他们如此冒险的行动。
“要么是秃鹫公国已经彻底掌控了他们……要么就是……”
马龙叹了口气，目光投向马车窗外，只见几位衣衫褴褛的贫民正在下跪乞讨，而周围路过的体面人们都对此视而不见，唯恐他们脏了自己的衣衫。
…………
在马龙赶赴奥德斯书店参与例会之时，“虫巢”之内的气氛正迅速变得紧张起来。
“昨天……”
尼克莱与帕斯卡从办公室中推门而出，话才刚出口就被面色凝重的帕斯卡给打断：
“昨天我去处理了一些比较复杂的状况，但还好，我平安归来了。”
“最新线报，‘赌徒行会’意图在下午袭击巡视奥尔丁学院的钦差大臣，‘坚壁’杜特尔阁下。”
“袭击艾黛尔公主的重臣……这帮人还真是敢赌啊。我加入这几个月，他们从来都是被我们追着打，突然就有了底气，不会是获得了什么默许或者支持吧？”
瓦尔斯用狐疑的眼神盯着帕斯卡，而凛霜只是眨了眨暗红色的眼眸，从身侧的武器架上举起了自己的斧枪，缓缓开口：
“塞留斯还是不能参与行动，我们随队长一起去就好。”
“对了，伊莎贝拉和马龙呢？他们都说是有事就走掉了，但现在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来着。”
听闻凛霜的问话，帕斯卡神情凝重地沉思了几秒，最终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马龙梅迪安……我自己也不是很相信这个消息。但他，很可能已经背叛了公爵，背叛了‘螳螂’，背叛了我们！”
第九十二章 出乎意料
“虫巢”之内的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众人不约而同地屏气凝神，向帕斯卡投去难以置信的眼神。
“帕斯卡，我们这几年来尽管有过几位死亡的队友，有过退出的成员，但从来没有过一次背叛……马龙初来乍到，尽管他的来历确实让我也有些疑问，但他似乎没有这种动机。”
尽管尼克莱的语气中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但对这个论断的质疑仍然让他情不自禁地将手握成了拳头。
此时，瓦尔斯反倒沉默不语，而在他身旁的凛霜却简短发言道：
“这么说来，证据非常确凿了？”
“我一开始也不敢这么相信。但是，根据我获得的最新信息，他的确在与其他的阵营进行自己的利益交换。之前我们在行动中的损失，有一部分，恐怕就是因为他而造成。”
帕斯卡顿了一顿，重新安排起了今天的行动。
“当然，我不是要你们现在就将他彻底清算掉。只不过，接下来你们在奥尔丁学院中的行动得慎之又慎，因为，我有把握可以断定……”
“他同样会在今天下午，前往奥尔丁学院……”
“咚”地一声，宿舍门悄悄关上的声音微不可闻，其后只留下刚刚想从宿舍中勉强走出，听听众人到底在讨论什么的塞留斯。
“还好他们都专心致志听着帕斯卡说话，没有注意到我……”
塞留斯有些后怕地想道，赶忙踉跄着躺回了床上，从自己的衣物口袋之中掏出了“通讯晶球”，向晶球另一端的某人发送起了自己的所见所闻。
“哎……如果马龙被他们查出来，恐怕我也会一起遭殃……背负着这么多危险，我加入‘螳螂’小队，真的能找到当初的真相，完成自己的使命吗？”
塞留斯默默想着，躺在床上习惯性地继续翻起了那本《无以太世界冒险记》，微微叹了口气。
“克劳迪斯……二十年前，那位生下了我的贵族，到底做了什么……”
…………
“什么？你那个老大，帕斯卡，对其他所有人说你背叛了……”
“小声点！你吼辣么大声干什么，去找物管不就好啦？”
马龙一手将卡邦克鲁的嘴遮住，省的让轿厢前的马车夫突然间听到“宝石兽语”。
“现在‘虫巢’是回不去了，但是我现在还有好几个地方可以投靠，也不至于说走投无路。”
“这个帕斯卡……真是搞事情啊，偏偏在这种时候对我展开了逼迫。昨晚他彻夜未归，难道就是探听到了什么关于我的情报？多半是‘赌徒行会’那边的信息源得到了我的消息……”
马龙叹了口气，把玩着手中的“通讯晶球”，心中的不安却反倒少了几分。
帕斯卡并没有什么太过“出格”的举动，他仍然回到了“虫巢”，并且想借着小队其他人之手除掉自己这个不稳定因素。
当然，他也没有指望小队的其他人在帕斯卡与自己之间选择相信自己，但这种损失比起被直接盯上，莫名其妙死在某条暗巷之中，已经是好过太多了。
“塞留斯和我现在算是利益相关了，如果我被‘螳螂’抓住，他自己的身份也藏不住……之后，如果能利用他的信息，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现在需不需要把这个消息直接传递给‘蜘蛛’呢……”
马龙自言自语了两句，沉思片刻，叹了口气。
“蜘蛛”“螳螂”固然有不和，但是“赌徒行会”和秃鹫间谍是他们必须都得面对的。说不定，与帕斯卡有所联系的敌人就是想借这一招动摇公爵部下之间的关系，趁虚而入……
“说实话，你现在还有不少路可走。你不是待会就要和那个艾伯特见面了吗？”
卡邦克鲁跳到马龙耳边，小声说道。
“而且，‘浮士德’那边你也稳赚不赔，路还多着呢。当然了，我也理解，你们这帮人昨天还聚在一起吃烤肉庆功，今天就可能变成敌人，彼此亮出武器……”
“一开始，我也是挺难接受的，不过看多了，就会发现这块大陆也就是这么回事。”
“确实……也就是这么回事。”
马龙耸了耸肩，捏紧了手中的“通讯晶球”，将自己当前情况不明，随时可能遇险的消息向欧文和塞留斯发送了过去，并且向欧文提出了可能需要其他“浮士德”成员援助的要求。
“现在唯一不利的情况是，我不知道帕斯卡知道我的哪些黑料。当然，他肯定有自己的把握，否则，他就会采取不那么摆得上台面的手段来对付我了。”
“每个方面的力量，现在都需要拉过来。奥尔丁学院已经够乱了，而我只是一个小角色，乱局之中，干掉我的价值比起其他的事情应该会小很多，所以局面越乱，我就越有可能逃脱，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做好了种种预备和谋划之后，马龙看着车窗外已是尖塔耸立十数层，高墙环绕的奥尔丁学院，抹了把头上的汗，试图稳步走下马车，却还是被马车旁的台阶绊了一下，险些没直接在地上栽个跟头。
奥尔丁学院的石质外墙至少有两层楼高，其上还装饰有极度复杂辉煌的金银符文。墙上墙下来回巡逻的并不是卫队或是法师，而是有一人多高，以以太刻印和符文进行驱动的黏土魔像。
似乎是因为现在正在上课的原因，学院大门之内并没有多少闲人。
“那么，我先去图书馆找到艾伯特那个家伙，看看他葫芦里到底买什么药……”
马龙深吸了一口气，正欲向学院的大门走去，用自己的徽章让盘问他的门卫闭嘴。
但是，他却感觉自己的肩被人轻轻按了一按。
随之而来的，则是让他的危机预感瞬间涨破指数的狂暴气息！
与此同时，马龙瞬间发动“黑鹰纹章”“不死意志”，以人眼都难以捕捉的速度“滑动”到了好几米开外才转过头来，手中已是蓄积好了“电爪戒指”的力量。
马龙险些已经将电流射向背后那位熟人了，但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还在奥尔丁市内人口密度不低的学院之前，这才收住了自己的力量，没让自己变得像个一言不合就出手打架的流氓。
她为何会从河林镇北侧的森林中突然来到奥尔丁学院之前？
“哎呀哎呀，新人还没来得及认识，就找到了个老朋友。”
拉普微微揭开了自己头上的兜帽，暗银色的眼眸死死盯住了马龙深邃的黑色瞳孔。
“别误会，我也不是来送死的。至少在现在，我可没什么想跟你在这扭打一番的意思……只是，我很好奇，你来到这里，不会也是来找那个库鲁特的吧？”
第九十三章 交涉
拉普没有敌意……至少，看起来现在还没有。
当然，如果这位一看就十分残忍嗜杀的狼族亚人真的疯到想在不少人穿行的街道上偷袭马龙，她就不会拍马龙的肩，而是直接发动偷袭再寻机逃离了。
马龙刹住了自己往背后掏长管火枪的手，“哼”了一声，故意大声抱怨道：
“哎！最近总是疑神疑鬼的，这护符的探知效果到底管不管用啊？”
意识到马龙反常举动的几位路人刚把注意力转移到马龙身上，就听到了马龙的抱怨。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几位路人心说估计又是学院的学生出了些问题，不约而同松了口气，重新各自走回了自己的路。
马龙不动声色地对周围的人群作着探查，确保没有窥探的眼线之后，才向拉普的方向踏去两步，轻声回答了拉普的问题：
“我只知道一位‘派克’在奥尔丁学院，现在正准备找他算账。”
至少，马龙能感受到她不是冲着狩猎自己来到奥尔丁的，只要不给她充足的理由对自己产生“兴趣”，他们应该还能暂且相安无事。
而且，拉普似乎也能感应到“不死意志”的存在，不会冒险与自己交战，这一点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证明过了。
但现在的情况，还是和之前有所不同……
马龙感应到，拉普在斗篷下涨动的以太力量已经比起之前有了本质的变化。
“你已经……晋升了’升华‘级？就……这几天？”
如果说以太力量的晋升必然需要不断对自身意志的确认和贯彻，那拉普的意志现在已是不言自明。
看着拉普全身上下既不合身又非配套的衣服和斗篷，马龙心中也明白她到底是以何种办法完成晋升了。
“你看来找错人了。那个派克，呵，没在我手下活过三个回合。”
拉普见马龙对自己也并无敌意，便自顾自朝学院的大门走去：
“据他所说，他的行为都是被这个叫做库鲁特的家伙指使的。我不知道这件事的真假，不过，来学院玩一趟又有什么不好呢？这里看起来才像个奇幻世界的样子。”
“你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情，就不要跟我这种人浪费时间了。当然，如果你想当场袭击我，我也乐意奉陪……反正如果你敢主动出手，我敢肯定下地狱的会是你，而不是我。”
拉普说到这里，还故作嚣张地回望了一眼，朝马龙舔了舔嘴唇，就像是在说：“如果你敢造次，我会非常乐意把你吞噬殆尽！”
马龙盯着拉普逐渐走向学院大门的背影，心中的情感变得复杂了起来。
他们确实是敌人关系……而且，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按道理来说，马龙应该把这个瘟神送的越远越好，最好找个时间能把她干掉……即使短时间内解决不掉拉普，也得记住和她有关的人物和组织，以便进行下次行动或者防备她可能的反扑。
但是，他和拉普的实力之间并没有压倒性的差距，这就意味着他们就算干掉了对方，也不可能从执法部门的追捕中全身而退。
这样一来，他们都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直接打起来，引来城镇守卫甚至是帮会成员的阻碍，这样对他们自己的行动都不利。
而马龙和拉普也并非没有合作的基础，至少在这学院之内，就有一位“库鲁特”是他们共同的敌人……而更重要的是，在奥尔丁学院即将到来的乱局之中，盟友能多一个是一个！
立刻捋顺了思路的马龙在沉思片刻之后，不动声色跟上了拉普的步伐。
而拉普似乎也像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一样，并没有对此作出过多的反应，只是继续着自己之前的行动，从容向校门处的魔法警戒线亮出了一张“学生证”。
两旁打着哈欠的门卫甚至并没有意识到，这位“学生”的面容甚至种族，都和学生证之上显示的情况相差甚远。
“两位，公务需要，帮我一个小忙。”
马龙像之前一般若无其事地出示了自己的“螳螂”徽章，而两位守卫也对了一个眼神，心领神会，赶忙将马龙放进了学院之内。
只是，在马龙越过魔法防护，踏入学院大门之后，两个门卫中突然有一位迅速跑离了自己的岗位，向街道中的人群钻去，一转眼便不见了人影。
另一位门卫却对此毫无反应，仍然坚守着自己的岗位，甚至比之前站的还要笔直了点。
…………
“你想要帮我对付库鲁特？想和我这种人合作，你到底是过于天真了，还是说过于绝望了呢，马龙梅迪安？”
拉普环顾着四周时不时穿过的行人，嘴上话虽然不客气，但眼神中透出的无力焦躁感也并非虚假。
“你觉得我会答应吗？谁不知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
“我没心思掺和你们的战斗。我不过是想告诉你一件有意思的事情，说不定能帮到你的狩猎计划。如果你不同意，我现在就去干我的事情，我们两不相干。”
马龙嘴上的话虽然也同样不客气，但其实他精神的另一部分正在和心底的恐惧作着殊死搏斗。
如果帕斯卡和帕奇在这里，他们一定能尽力装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感觉，至少把自己对面的敌人唬得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对，还有艾伯特那种十分适合用来装逼的姿态！
想到这里，马龙的嘴角就像帕斯卡一般勾出若有所思的角度，摊了摊手道：
“而我希望你帮我的事情也非常简单，只是在一些事发生的时候，帮我制造一些力所能及的小混乱而已。”
拉普并没有立刻回复马龙的话，只是把双手交叉在了胸前，迅速抽动了两下鼻头，仿佛在试图嗅出什么味道。
“必须要找我来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你到底是惹了多大的麻烦？”
银发的狼族亚人冷笑一声，瞳孔之中已经透出了对马龙的几分兴趣。
“事先说明，如果我觉得这件事可能对我不利，那我什么时候收手可由不得你说了算。”
马龙听到这句话，胸中的一口气总算松了下来。
此刻已经毫不怀疑他的对手已经入了套只要她像自己预测的那样渴望战斗和杀戮，那他提出的条件就不可能被拒绝。
“就在今天下午，一场混战会在此处发生……对，没错，就在你站的地方，就在这个看起来最有奇幻世界感觉的，奥尔丁学院。”
第九十四章 诡异的联盟
“战斗……不会是你这小子干的好事吧？马龙·梅迪安？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或者说，你在这里说什么胡话呢？”
拉普已不再遮掩自己的杀气，身体周遭的狂暴气息已经几乎贴着马龙的脸压制上来。
“你之前没来过奥尔丁吧？知不知道‘赌徒行会’，科西亚公爵手下的秘密部队和秃鹫公国马上就要打过来的事情？”
这时候要是退缩的话，那他就不会再有争取拉普合作态度的机会了。
反正，他是“螳螂”的一员，有的是东西可以争取拉普的支持，更何况他日后未必一定要兑现这些承诺。
还是那句话：覆巢之下无完卵。如果秃鹫公国杀将过来，强攻奥尔丁，无论是“精炼级”的他还是“升华级”的拉普，都随时可能在战火之中丧失性命。
至少她看上去并非会因为嗜好杀戮而不假思索的疯子，而是一个在每步行动前都进行周密考虑和狡诈密谋的致命杀手。
“如果你还觉得这些信息不够劲爆的话，我还可以用我的职权叫几队城镇守卫来看看，你这一身行头到底跟多少个在河林镇附近失踪的旅行者有关……”
“其实死掉的大部分是不长眼的土匪。他们永远不懂在出击之前先估计猎物的实力，活该前赴后继地变成我茁壮成长的肥料。”
拉普冷不丁地看向马龙，“寒暄”了一句，仿佛是在对同道中人提出了一句发自内心的建议。
“战争要来了？我不在乎。不过，战死可一点都不有趣。毕竟我们都懂，如果不是有些想法，谁又会答应那个狗屁合同，自己来这边送死呢？”
话说到一半，拉普的眼瞳中忽然翻起一阵不知所措的意味。
“呵，我只能一天一天活下去，一步一步杀过去，杀到这一切的尽头，我就知道自己到底为何会来到这里了……呵呵呵呵……”
听着拉普令人汗毛倒竖的阵阵诡笑，马龙赶忙环视四周，见周围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异状之后才放下心来——
等等，不是他马龙来找这个拉普争取合作的吗，怎么就变成她一个人在这里演戏了？
马龙扶额，稍微考虑了一下到底该怎么对付这个时而理智时而疯狂的同类。
“如果你想杀人，待会有的是你杀。”
“有一个钦差大臣会在今天下午来学院演讲，而这时候，正好有一群人想要埋伏他，达成自己的阴暗目的。”
马龙讲完这句话之后还刻意顿了顿，试图借此吸引拉普的好奇心。
“你策划的？不，你当然跟这件事没有直接关系，否则，你就有把柄抓在我手里了。”
拉普的嘴角上扬出夸张的角度，右手已经摸到了身体左侧的剑柄之上。
“来。既然你这么想要纠缠我，让我帮你做点什么，那你不妨现在就跟我说清楚。不然，老是这样尾随一位涉世未深的少女，怕是会被其他人认作跟踪狂。”
涉世未深的少女……噗……
马龙险些没绷住自己的严肃神情，看似随意地摊了摊手，实际手上正暗暗蓄积着“不死意志”提供的蛮横爆发力。
“别误会，我跟这件事没什么联系……但是你在这个时候，无论是去搞定那个库鲁特，还是想趁机对我出手，都会是极好的机会。”
“而我想要的事情，就是让你做点什么。只要你扰乱这件事，无论你想借此得到什么都无所谓，都算是对我有所帮助了，而只要你愿意这么做，我并不介意……”
一个被以太力量“灌输”来的念头忽然在他的脑海之中钻出：
“下午第一节课时间已到。全体下课！”
什么嘛，这个学院的“上下课铃”是通过覆盖整个学院的以太力量维持的吗？
马龙在半惊半奇之间，也通过以太力量的流向确定了这条“信息”是源自学校中央最高的一座尖塔：那座尖塔的塔身全部被形式诡异的钢铁覆盖，金属凝固与混合而成的钩爪利牙从塔中层叠伸出，宛如一颗扭曲的钢铁巨树。
“有趣……”
当马龙的注意力短暂地被钢铁尖塔吸引过去之后，拉普忽然嘴角一弯，脚步一动，瞬间就向两栋教学楼之间的缝隙钻了过去！
而马龙刚意识到这一点，准备赶忙跟上，却被拉普早已放出，用于断后的狂暴气息阻挡了几个瞬间——
之后马龙便无奈地发现，教学楼之间已经涌出了无数或进行课间休息，或急急忙忙去寻找下一门课程教室的学生。他们不仅阻挡住了马龙的去路，甚至连视线和以太感知的路径都被彻底隔开，那位留着银白长发的狼族亚人便在人群中没了踪影。
“真是狡猾。”
马龙叹了口气，心想还好自己至少把意图传达到位了。
她既然得知了这个机会，肯定不会像之前的计划一样去寻找库鲁特，而是会在暗杀发生之时制造混乱……没办法，现在只要能创造混乱吸引注意力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可以算马龙的联盟……
当然，马龙也不是没考虑过拉普可能会借此机会直接狩猎他，或是借马龙陷入苦战之时渔翁得利的情况，但他也有自己的特长：策略。
与猎人拼追踪和反追踪，他是不可能获胜的，那就去拼谁朋友多，谁朋友厉害，岂不美哉？
马龙深吸了一口气，找几位学生问到图书馆的位置，还拿到一本顺道要还的书之后，缓步向图书馆的方位走去，表现得就像是个初来乍到的讲师或是图书管理员。
拉普只不过是计划之外的插曲罢了，现在他面前的，才是他能否活着走出学院的关键。
现在，马龙要对决的是艾伯特，而这场“博弈”的结局仍未可知。
他到底要加入艾伯特，还是试图找帕斯卡对质？甚至，转投“蜘蛛”接受庇护，甚至死心塌地进入“浮士德”之中，当一位愉快的帮派成员？
在马龙踏入图书馆的那一刻，他望着馆内燃烧着的烛火和桌上早已摆好的一盘国际象棋，微微露出了一个微笑。
主位之上，身着全身黑西装的艾伯特早已等候多时。
第九十五章 博弈的序曲
虽然说马龙预想了各种事件发生的可能性，却根本没想过艾伯特会在这里大大方方地等他。
“学院这一块，都是你的地盘？”
马龙假装十分镇定地入座，双手靠在桌上搭在一起，目光直视进艾伯特的眼睛。
“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强大。今天正好是图书馆的闭馆日，我向艾斯卡尔级长递了个条子，他就帮我安排了一下……好歹我还曾是他最得意的学生。我们之间也不必如此拘谨，就当是像一般人一样经过，下一盘棋也无妨。”
艾伯特舒了口气，伸手表达邀请之意。
“至少，你最后还是来了，而我也不必遮掩太多——‘洞见’。”
艾伯特抬手将单片眼镜对上了自己的左眼，以太力量忽的从他镜片中映射而出，将马龙层层“扫描”了一轮。
“他经常摆弄各种附有以太力量的物品……这或许是因为这个艾伯特在这方面有自己的特长，但这也就意味着，我至今不知道他到底能发挥多强的实力，藏有多少能解决我的手段。”
马龙叹了口气，重申了自己应该强调的心态，决定还是在对话中少招惹他为妙。
“我听说，帕斯卡之前在调查你，而现在他回到了‘虫巢’之内，却突然开始想要置我于死地。我希望你先能对此作出合理的解释。”
“以及，你之前为什么说‘正好’现在闭馆？我不知道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这两件事的原委马龙其实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但他现在仍然需要试探艾伯特的态度。
“帕斯卡这个家伙，很有意思。当然，我会把和他说过的事情和你再说一遍，至于你那个尼克莱队长，他的情况我就不说太多了。帕斯卡和他的立场只会是一致的。”
艾伯特放下单片眼镜，嘴角勾起一丝尽在掌控的微笑。
他将手往前胸的“口袋”中一伸，竟然掏出两颗带着凉气的深红色樱桃。
“阿瓦隆产的血红樱桃，你要不要也来一颗？”
“悉听尊便。”
马龙话音未落，艾伯特手中的一颗樱桃便被以太力量“送”到了马龙跟前。当然，面对试探，马龙也只能毫无迟疑地将樱桃拿走，放入口中细细品味。
“我所做的事情，只是在静心观察，等待最为美艳的花朵绽放之时，再将其摘取，慢慢欣赏。”
——这句话出自“窥秘者”今天早上刚对“浮士德”众人传达过的律令！
艾伯特的话刚说到一半，马龙的眼神中便无法抑制地染上了一层绝望。
“浮士德”难道早就已经把他给吃定了？他身为“螳螂”一员的秘密难道已经被彻底揭穿？
但是仅仅这个把柄并不足以让他屈服，而艾伯特既然愿意和他浪费这么多时间，就证明他认为能在自己身上有所收获！
“哦，别着急，我只是觉得这句话写得很出色。没想到啊，你也在‘浮士德’有自己的信息源，不愧是你，马龙·梅迪安。”
不愧是我！马龙心中虽然对艾伯特找错方向的现状暗喜了一阵，但他仍然害怕对手是在钓自己的更多信息，仍然表现出一副底牌被揭开的慌张感，双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了起来。
“你和所有阵营都有牵连。你到底是什么人？”
“看花的人。”
“如果说得再具体一点，我就是领袖麾下一介在奥尔丁这片花园里赏花的闲人。哎，真是没用，你肯定没法理解我到底有多没用。”
艾伯特的笑容中多了两分自嘲的意味，他将手中的樱桃轻轻提到自己眼前，不但没有将它吃下，反而像是在其中细细端详着什么。
“不过，现在秃鹫公国压境，我也没办法置身事外。在我看来，这是一个赢得她瞩目的好机会，但能和我真正结盟，并且最终取得胜利的角色，也只能有一位。”
马龙听完这一席话，只是短暂地陷入了沉默，以若有所思的眼神回应艾伯特的注视。
这个“领袖”，恐怕指的就是他头上的艾黛尔公主……或许，甚至可能是金鹰帝国的皇帝本人？
这的确是他梦寐以求的机会。
只要成功，马龙·梅迪安便足以跻身于更强大的阵营，从此拥有着这块大陆上最强之一的靠山……
只要摆在他面前的这个机会是货真价实的。
“你能够给我什么？我需要做什么？”
无论如何，马龙都必须问出这个问题。
他现在已经被逼到了死角，而唯一可能救他出去的，或许就是艾伯特的认可。
夹在“蜘蛛”和“螳螂”之间，科西亚公爵和奥尔丁帮派之间，他并没有太多的选择余地，甚至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这两方中察觉到异常的存在反噬。
“而我，倒也带来了相应的诚意，希望这些信息还算能引起你的关注。”
“秃鹫公国的间谍们，现在想要找到一位二十年前参与过他们计划的秘法家族成员。只要有了他，他们就可以利用之前设下的陷阱，在雄鹰大桥设下埋伏，消灭帝国的军队。”
马龙将话说到一半，却发现艾伯特仍然在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樱桃，只不过眼神中多出了一丝兴趣。
“二十年前那个法阵的传闻，我还以为真的只是传说。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个信息？”
“我只知道帕斯卡或许是这件事的关键。可惜，你错过了他，没把这个机会抓住。既然你找我来交涉，就说明你至少不想让秃鹫公国的旗子插到奥尔丁的城头之上，对吧？”
马龙见艾伯特有了些兴趣，便继续调动起自己前世竞选公会会长的劲头，试图展露自己的立场。
尽管我现在只是一个穿越者，或许加入谁都无所谓，但是加入金鹰帝国，甚至接触公主……哼，人生巅峰的机会岂能轻易错过？
“我现在就是金鹰帝国的忠诚臣民了……‘浮士德’的各位，原谅我……”
马龙脑中闪过一阵不着调的忏悔和嘲讽，但最终他还是回到了思维的正轨上。
“而之前‘赌徒行会’在袭击我们的时候，就出动了一位秘法家族的后裔……尽管她的年纪不够，应该不是曾经想要参加仪式的那位，但这件事或许……”
“帕斯卡……原来是这样啊。该死，果然被这个家伙给骗过去了。”
艾伯特忽的拍了拍脑袋，一口将手中的樱桃吞下。
他开始移动起棋盘上的棋子，复原起今天早些时候在此处发生过的一场棋局。
在盘面上，白棋采取激进的攻势，意图直捣敌阵，而黑棋虽然看似被动，实则对白棋的激进四两拨千斤，只要随时找到软肋，便可以锁死白棋，结束战斗。
到最后，双方激斗不下，只得握手言和。
“你的诚意确实完全足够了。接下来，我也可以拿出我的诚意了。”
第九十六章 诚意
“我当然明白你的‘诚意’代表着什么。帕斯卡刚从你这边回到‘虫巢’，就组织起他的力量意图置我于死地，说我背叛了公爵、‘虫巢’和帝国。”
马龙带着刻意调动起的愤恨冷笑一声。
马龙清楚艾伯特知道自己不可能在救命稻草面前愤而离席，但他也得确保艾伯特了解自己的态度，明白马龙·梅迪安不会对自己受到的损失视而不见。
“你告诉了帕斯卡什么？我会成为他的竞争对手？帕斯卡担心我像曾经的他那样，靠反攻倒算来赢得新阵营的信任，这是自然……”
马龙的话刚说到一半，艾伯特便“呵”了一声，示意他不必过于激动。
“哼，或许你‘背叛’了现在的统治者，但只要领袖愿意发话，你将依然忠诚于帝国，并且将会是最为忠诚的那一批。”
“不管你现在信不信我，但现在我至少能再给你提供一件或许你现在比较急需的物品。”
艾伯特站起身来，从口袋中一“摸”，一把冒着闪烁冷光的修长刺剑便浮现在了他手中。
“这把‘艾拉菲亚’也算是我收集的好货之一。它虽然在战斗上并没有什么特殊，但它可以在白刃战中引动以太力量发起有效的格挡，并且拥有出众的坚固程度。”
“在白刃战中，有了它，你现在也可以匹敌‘升华’级的角色。”
艾伯特伸手将刺剑柄递给马龙，而马龙在握上它的时候，便利用系统的“鉴定”对它进行了一次勘察，鉴定结果证明艾伯特所说的事情并非虚假。
不过，“鉴定”更进一步指出，这把刺剑的“意志”只爱好防御而不喜好攻击，在主动发起进攻之时，剑主人就必须依靠自己的技巧和力量了，甚至可能会面临它的“不乐意”。
“这倒是和我的需求非常符合，我现在有很多迅速击败敌人的方法，但自保的手段却有些不足……”
“只是，他似乎已经向帕斯卡提供过好处，现在却还想要笼络我，难不成和‘浮士德’一样想要两面下注？”
思来想去，马龙感觉艾伯特的意图至少不会太坏，比他之前预想的情况要好不少。
他在脑海里嘀咕了两句，谢过艾伯特之后便将其接下，与剑柄一同佩在身侧。
“我该感谢您的恩惠，还是……感谢艾黛尔公主殿下——”
“最好不要说太多会留下把柄的话。万一有人恰好路过，情况可就不妙了。”
听闻马龙的“感谢”，艾伯特只是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笑容，重新坐回了位置，摆弄起他面前的棋局来。
“你大概也猜到了，我虽然忠于帝国，但对公爵可颇有些微词。仗着商业优势为所欲为，用权力掩护护符交易所的暴利，他尽管在能力上是个合格的市长，但在品格上绝不是。”
“因此，哪怕‘赌徒行会’这些形同困兽之斗的行为早已被许多人看在眼里，但我很乐意看到这种发展，这样才会方便我这种闲人对局面的介入，让曾经忠于公爵的你们，产生动摇。而这次事件的发展，我也并不意外，帕斯卡得知这个消息，必定想剪除你这个祸患……”
这就对上了他之前“挑选最盛开的花”之类的说辞！
艾伯特想做的，似乎就是想看他们自相残杀，削弱公爵属下的同时，挑选更有资格被纳入艾黛尔麾下的奥尔丁势力。
而他还提到“困兽之斗”……这说明“赌徒行会”的行动背后，难道有他们自己的恐慌？
不管怎样，艾伯特的动机他之前倒也猜准了**不离十。而且，姑且算是公爵一方的“蜘蛛”那里，他也有自己的联系方式，只要他还在牵扯帕斯卡，就不愁自己的行动得不到保护……
更何况，帕斯卡手上未必有自己的确凿把柄，他又有塞留斯这个盟友。
这场比拼，他未必会输。
“哪怕，他们瞄准了……被领袖派来的钦差？”
马龙沉思片刻，提出了自己最后的问题。
艾伯特如此交游广泛，也很有可能已经和秃鹫公国里应外合，而帕斯卡只是上了他的贼船。
当然，艾伯特之前的说辞也证明帕斯卡这个狡诈的情报头子没把一切都向他和盘托出……
听到马龙的问题，反而是艾伯特陷入了罕见的沉默，紧握棋子，嘴角含笑。
良久之后，他终于停止了自己的沉思，微笑着说：
“你的消息挺灵通的。”
“你问出这个问题，是觉得‘赌徒行会’那帮家伙真有机会刺杀杜特尔了？那家伙虽然只是一个后勤总管，但他现在也有‘破封’之上的实力……这还只是他本人而已。”
马龙装作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只有“精炼级”实力，可能十个自己加在一起都不足以有效干预这场战斗的样子，尴尬地耸了耸肩。
“好吧，我大概明白了，为什么这次行动的情报在开始的半天前就传的满街都是……”
“因为他们的目的，根本就不在杜特尔本人身上？”
“对头。”
艾伯特打了个响指以示赞许，从自己胸口的储物袋中取出了另一对樱桃。
“谁会想到你这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能走到这一步呢？我果然没看错人。不过，‘赌徒行会’这帮家伙就是愿意做这种赌局，然后备上几条作弊或者赖账的方案，也不能掉以轻心哪。”
“敌不动，我不动。我和我的人现在也不便暴露自己的立场，因此，阻止他们的任务，就算是交给帕斯卡和你吧，但愿你们碰上的时候不要解决内部矛盾。”
马龙默默颔首，表示自己对此没有异议，便转头走出了图书馆。
他叹了口气，开始思考起自己下一步的策略。
既然马龙已经确认自己该站在金鹰帝国的立场去思考，那无论他最终站在哪个阵营，都应该把守住奥尔丁作为自己的底线。
正常情况下，奥尔丁易守难攻，只要没有内应，自然是短期内无法被攻克的，而一旦攻城战陷入僵持，从阿特拉图斯杀来的金鹰帝国援军就能迅速和城内形成里应外合之势，包夹秃鹫的军队。
因此，秃鹫间谍能做的无非就是两件事：
第一，找到帕奇口中说的那个“曾经计划的核心”，那位秘法家族的后代，通过雄鹰大桥的陷阱解决援军，寻机攻克奥尔丁。
第二，找到内应，里应外合，趁着援军没到攻克奥尔丁。
但是，他必须在今天活着走出这奥尔丁学院，并且完成自己的任务，这一切才能有意义……
马龙的思绪还未收拢，就感受到两条讯息已经传到了他身上的接收器之中：
一条来自“通讯晶球”，一条则是来自索龙留下的戒指。
第九十七章 无信的时代
想到那位潜伏在学院的“派克”很可能和“赌徒行会”有所勾连，马龙也不敢掉以轻心，在确认艾伯特并没有后续跟踪监听的前提下，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将手伸进内袋中，手握“通讯晶球”感知着其内的信息。
信息是塞留斯后续发来的：
“帕斯卡已经带凛霜和瓦尔斯出发了，他们正在前往奥尔丁学院，但尼克莱队长还在，我什么都没法做，只能给你借机传递这份信息。”
“做你该做的事情吧，马龙。至少我知道，如果你想要背叛，你有过太多的机会。不管帕斯卡想对你做什么，我只希望看在交情和道义的份上，能尽可能帮你。”
“塞留斯。”
……至少还有人明白他真没那个当叛徒的想法。
感知完整条信息之后，马龙长长叹了口气。
“虽然说塞留斯愿意支持我，但是队长没法加入并不是好事。我之前和他关系也还不错，而且帕斯卡那一套说辞他也未必会全信……队长至少是事事想着大局和奥尔丁的人。”
“其他两人就不好说了……就算他们清楚我不太可能真出问题，但瓦尔斯是个人精，凛霜平常似乎又以完成任务为先，我跟他们晓之以理，未必能讲得通。”
而剩下的伊莎贝尔，马龙根本没费太多心思去考虑，反正看起来她平常都和尼克莱形影不离，“主人”两个字三句话不离口，想必立场也会和尼克莱保持一致。
“不过虽然说伊莎贝尔拥有潜入阴影的能力，但现在了她还不知去向，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头？”
马龙隐隐约约觉得这件事可能很重要，但是左思右想，却总也搞不清破局的关键。
不论如何，他并不想和“螳螂”小队的队友们交战。
无意义的内斗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甚至还有可能大开对手的方便之门。
现在，他最重要的任务，仍旧是保住奥尔丁不被“赌徒行会”和秃鹫公国联手攻破。
在此之后，他才有可能成为最后存留的花朵，有资格摘取胜利的果实。
在前世的历史书上，马龙见到过太多没认清这一点，最终在无尽的内讧中落败的团体了！
“等等，索龙那头是不是还有一条信息……”
马龙回过神来，猛一拍头，赶紧紧盯向手中的戒指。
“‘赌徒行会’的下个目标就是奥尔丁学院，务必严加防备。今天早上，这个消息已经传达到帕斯卡那边了。”
“‘蜘蛛’他们还想着靠我来鞭策帕斯卡？不过，现在他们这么说，至少意味着帕奇正带着人向学院这一带移动……”
马龙沉思片刻，决定让他们也搅进这滩浑水。
尽管这样也可能导致一场新的内斗，但只有帕斯卡被解决掉应该是最理想的结局。
这样一来，哪怕帕斯卡直接找上门来，他至少也有些人可以依靠……
“现在帕斯卡指认我是叛徒，现在我暂时脱身，在奥尔丁学院之内寻找熟人庇护。”
“我诚心希望他没有转投‘赌徒行会’，但是现在的情况容不得我们犹豫。”
输送完这段只差把“救命”二字写在脸上的消息之后，马龙正想迅速回到图书馆内，却险些被一只过街老鼠绊了一跤，只得暗叹自己倒霉。
“现在我该待在哪里呢？总不至于跟艾伯特这哥们在图书馆下一下午棋，等着那个钦差大臣来走过场，‘赌徒行会’发动计划吧。”
“对了，既然那个‘派克’和赌徒行会有关联，又潜伏在这学院之内，他大概率也会掺和进这次行动才对。”
马龙沉思片刻，忽然想起了自己还要来处理“派克”这个隐患。
尽管按照拉普的描述，‘派克’已经被她击杀，但那位‘库鲁特’却还在学院之中，而且很可能他才是“派克”背后操纵着全局的人！
这样看来，他似乎还可以在这件事上作些文章。
或许他现在可以去“帮”拉普解决掉那个家伙，甚至，借机把拉普这根切不掉的尾巴甩掉？
想到这一点的马龙无声地握紧了手中的刺剑剑柄。
三声悠远的铜钟鸣响正由学院中央尖塔之中传出，但马龙此刻却几乎无法听见！
一波如狂风惊雷般暴烈的思绪让马龙的大脑不由自主地短路了一阵子，他感受得到，这是拉普之前曾释放出的那种狂暴气息。
马龙很快便认准了方位，头也不由自主地朝斜上方看去。
那股狂暴气息的源头，正是他自己头上的图书馆之顶，那里也是除了中央尖塔之外，学院第二高的位置！
…………
阴暗的“虫巢”之下，尼克莱此刻正独自一人坐在大厅之中。
他并没有像瓦尔斯和凛霜那样或休闲或训练，而是手捏着一枚小小的木制神像。
神像的面容早因为岁月的打磨变得模糊，但它身上所刻的痕迹无声地诉说着苦难的历史。
“法师们怀疑神是否存在。他们觉得，神只不过是元素力量的聚合象征，以太力量最初的合一之态。”
“民众没法再相信神灵。他们的信仰，早在两百年前外界恶魔与米登兰教国同归于尽的那一刻彻底熄灭。”
“教会无力保住自己的神。钱，权，甚至杀戮，哪一个不比神要有价值百倍……”
尼克莱一面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神像，一面用与平时完全不同的语调缓缓陈述着信仰的败退。
“学者们早就已经论证清楚了这一点。而帕斯卡他们，也早就跟着这种论调追逐着他们想要的东西去了，我一个人，也不可能拦得住。”
“对吧，伊莎贝尔？”
尼克莱眼前的阴影中浮现出伊莎贝尔略显低矮的身材和淡棕色的皮肤。
“尼克莱大人，您吩咐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完成了。”
“马龙今天早上前去参与了‘浮士德’的会议。我亲眼看到他从据点之中出来。但是，他似乎急匆匆就跳上了马车，不知道要前往哪个地方，也因此他至今没有出现在‘虫巢’之中。”
伊莎贝尔语气毫无起伏地完成了汇报。
“您觉得我们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主人？”
第九十八章 家族
在伊莎贝尔发话的同时，塞留斯也同样在门后紧攥着门把手听着二人的对话内容，随着对话内容不断推进，这位瘦弱的少年脸色愈发苍白，他此刻比起病人，看起来更像一具死尸。
“她们到底知道多少……如果马龙的事情败露了，我该怎么办？”
“或许我该找个门路悄悄跑掉……就像之前在学院的时候一样，换个地方，重新来过……”
塞留斯以飞快的速度预估着急转直下的事态，但他对权谋自然没有对奥术那么精通，对此也只能如同抓痒的猴子一样狠狠抓了几把自己的头发。
而尼克莱虽然察觉到了房门处由于塞留斯精神异动产生的些许以太波动，但他仍然只是装作不懂，带着略有些低沉的眼神开了口：
“果然，这件事和帕斯卡预料的一样——马龙是‘蜘蛛’派遣来的眼线，同样也牵扯了‘浮士德’那边的线路，必须第一时间将其铲除。”
“不过，在先前的试探中马龙并没有在宅邸做什么动作，反而还差点阻止了‘赌徒行会’，这也是事实。帕斯卡，未免做得也太绝……但这就是他的风格。跟着他这么十几年，‘螳螂’的人数还是这么几位，我当然懂。”
伊莎贝尔只是继续半跪在尼克莱眼前，没有多说一句话。
“他救了我们，救了你，也是事实。”
“二十年前，我们还在都丹公爵宅邸中不知往何处去的时候，是他给了我们一条出路。但现在，我们都知道秃鹫公国的那群人卷土重来，你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尼克莱叹了口气，眼睛已经转向了墙上的金鹰帝国旗帜。
“帕斯卡啊帕斯卡，如果我知道现在的情况会是这样，我宁愿当时就死在那次袭击之中，而不是靠这种方式苟活至今。”
“当初的‘天鹅家族’即便作为保守派的贵族，都早就抛弃了对神的信仰，转而与秘法家族联姻。在此之后，帝国的利益被他们任意出卖。现在，有些人连所谓的家族利益都不会保护了……只要自己能够掠取利益，只要以太能够成为他们的助力，他们什么都会去做。”
说到这里，尼克莱竟然将脸上的面具一把扯下，露出嘴角的两道骇人伤疤。
“主人！不要……不要这样！您……您这样坚持不了多久……”
伊莎贝尔失声喊道，立刻想从尼克莱手中夺走面具，将它戴回尼克莱的脸上，但尼克莱的手只是颤抖着握紧了面具，默数了三个数，才松开手来，任由伊莎贝尔抢过鸟嘴面具，戴回到自己头上。
“只有这种痛苦……或许才会让我时刻记得，我当初是为了什么才选择了这条路。很多人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但如果让他们像我一样活，恐怕他们就不会这么说了……”
尼克莱的话说到一半，就被伊莎贝尔因为激动而说的有些口齿不清的话给盖了过去。
“但是，如果，死人开口了呢？比如我的父亲，和母亲？他们世代都是家族的仆从，死的时候，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帮凶。甚至，森林里的同类，也将他们视为耻辱。”
“主人，我不是，想要反对。帕斯卡在想什么，他都正在导致‘蜘蛛’和‘螳螂’的，分裂。现在，绝对不是，争夺利益的时候。我们，必须劝住帕斯卡。别让他，做出傻事。”
尼克莱站起身来，眼眸之中幽暗的情绪让人分辨不清。
过了一阵子，他才收拾心情缓缓道：
“至少，他看起来没有投敌。【冷静才是美德】，伊莎贝尔，你也清楚，如果他诚心想让秃鹫公国成功占领奥尔丁，他早就会找机会将你劫持走了，而我清晨将你派出，也是为了防止这件事发生。”
“我刚才看过塞留斯，他现在应该能照顾好自己了。不必再留人在此处守护秘密，现在我们必须去奥尔丁学院一趟，告诉帕斯卡，他现在这么做对谁都没好处。”
尼克莱反复强调了自己的想法，甚至为此在自己的话中间插入了几句精灵语的俗话。
而伊莎贝尔听闻这些信息之后，也没有再提出异议，只是如往常一样，沉默着向尼克莱点了点头。
他们重新回到了表面上的主仆关系。
“我们要尽快赶往奥尔丁学院。用你的能力，之后你潜藏在我的影子中就好。”
尼克莱舒了口气，随后与伊莎贝尔大步走向“虫巢”通往护符交易所的通道，一刻也没再犹豫。
过了好几分钟，完全确认了两人已经离去，不会在阴影中打个埋伏的塞留斯才穿着一身病服悄悄推开了房门，眼光望向了帕斯卡的办公室门。
“信息已经传给马龙那边了……帕斯卡也有问题……尼克莱这的问题也不小……这些事都一股脑交给马龙去想，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经受得起……”
塞留斯自言自语着向办公室门走去，抬手在门上划了个徽记，随后向其中灌注起了自己的以太力量。
他此前从未将自己家族的血脉天赋用于示人，因为塞留斯·克劳迪斯来到此处的目的，也正是为了找到自己家族相关的真相。
这个徽记能够联通“开门”这个概念“勾连”门锁内蕴含的以太守卫力量，使它服从于“开门”的意志，由此破解一些复杂的、拥有以太力量制衡的门锁！
“对了……尼克莱和伊莎贝尔之前是不是提到了，‘天鹅公爵’的家族和秘法家族进行联姻……而之前找来那位艾妮丝……难不成……”
塞留斯按着门栓，不由自主地思考起之前自己的问题，眼中的神色变得越发黑暗而阴沉。
…………
马龙零零碎碎接受着塞留斯从“通讯晶球”传送来的信息，心中却并无多少余裕思考这些信息的内容。
因为他现在需要气喘吁吁跑到图书馆的楼顶，而这个奇幻世界虽然什么都好，却没有电梯。
“艾伯特也溜号了。恐怕事情马上就要发生，就是不知道拉普到底在楼顶做什么……”
一层层图书室和阅览室从飞奔而上的马龙身侧掠过，由于闭馆，排排竖立的书架和桌椅之间并无他人，只有一些被灌注了以太力量的保洁工具在对房间进行着清扫。
行至半程，在十层的图书室前，马龙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抽出了腰间的刺剑“艾拉菲亚”，扩张着自己的以太感知力，仿佛意识到了附近有着不怀好意的存在。
十二月写作小结与第二次评定
上架，剧情发展，收线，开始排布预先控制好的人设和剧情，喀迈拉大陆和马龙的故事正在往深水区发展，而期末的紧张状况也是屡次让我险些顾此失彼。
不过好在，到了最后还都调整过来了，写作也至少是一次都没敷衍过，更新也保持了之前的节奏。困难就是得去克服的，不论如何。
其实，写作三个月，行至二十多万字，我现在才大概了解剧情的排布可能出错在哪些地方，或者说我的哪些失误导致整个小说的节奏到现在还是难以提振。
没有任何当地信息，完全靠自己摸索的套路还是太老了。在《寻秦记》和《神话》的年代，许多人还能接受这种慢节奏，但毫无疑问现在不行。
很多背景设定必须慢慢地代入，慢慢地补充，在线索众多的剧情之中，加重了叙事的负担。
同时，我给自己铺开的背景也过于繁杂，导致在收线的时候难以兼顾多方，描绘好每条线路的发展。不过，至少到了最后，这些问题都是靠不断用脑子得到了解决，强行解决。
设定的强度和魔法道具的设定也都记着，也没崩。
其实，以我现在的熟练度，驾驭一个更简单的故事可以说是绰绰有余，但我给自己偏偏出了一道难题。
穿越者的行踪和原住民的行动互相交织，各帮派的动作和官方的内斗也是频繁不止。马龙身处夹缝之中，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断思考，不断应对未来可能发生的难题。
而且我每天只能更两千字，实在是太慢了。我自己都嫌慢。
每天的剧情发展之中，我也时刻反思着自己：剧情的发展到底是太快还是太慢？我该不该让其他角色多一些表现的机会？主线的推进是否是在预料的情况之内？
总结一下十二月的内容，就是从古斯塔夫宅邸的事件过渡到奥尔丁学院的生死对决。
马龙有了更多的朋友，但也有了更多的敌人。比起实力的增强，他身上更多的其实是心灵的强化，他学到了更多的规则，在短暂的几天之内被迫迅速成长起来。在马龙身上，我感觉自己的描写还是保持了比较好的势头，成长、战斗、心理之类的也都把握得住。
而另一边，拉普、尼克莱、塞留斯和帕斯卡等人的目的也逐渐浮出了水面，局面慢慢明确了起来。要在奥尔丁学院的乱局之中立足，马龙仍然需要更多的成长和助力。当然，作为主角，他必然会是撬动整个奥尔丁局势的钥匙。
至于会怎么撬动呢？那就是后续章节的问题了。至少，我对后续自己的剧情规划还是非常有信心的，唯一的怀疑可能还是我到底有没有充分的力量表达好这些剧情吧。毕竟，整个复杂的剧情必须把大多数已经出场的势力都得考虑到，还要都安排出一个比较合理的剧情走向。
奥尔丁的设定还是铺的太大了，当初设定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而另一方面，我自觉自己的缺点是过于强调语言和心理描写，而其他方面的描写难以拥有自己的空间。为了情节的推进，很多对人物和环境的塑造都被牺牲掉了，最后剩下的可能只是一些关键的情节和人物和基本塑造，搞得有些不伦不类。
这方面，或许还是收线才能解决驾驭能力管不过来的问题吧。不过，剧情确实也进入收线的阶段了，之后应该不会比现在更头疼。
但是，一次性将之前大部分的暗线全部摆出来，可能不仅对于作者，对于读者而言也会是一种挑战吧。
说实话，到最后还是觉得自己步子迈的有些大，尤其是在学习任务和视频制作需要占用大量时间的场合，对小说的兼顾并不能进行得很容易。
不过，就算以上一切都被我描述得这么难，终究还是都过来了。剧情正在走上正轨，而喀迈拉大陆背后的黑暗，也开始暴露在阳光之下。
穿越者们或许会惊讶地发现，他们之间尽管致力于互相厮杀，但对彼此造成的威胁可能还不如心怀鬼胎的当地人来的大。
而贯彻自身意志提升以太力量的设定，其实带来的就是强者通吃的结局：每个人走向各行其是的道路，其他任何人都可能是自身意志的障碍。
当然，贯彻意志不只是像美式超级英雄一样为所欲为那么简单。对于高阶位的晋升和行事，我也有了自己的规划，至少各位不用担心。
拉普作为一个特殊的，比马龙更能适应喀迈拉大陆得多的竞争对手，其存在本身就是与马龙的对照。而我也刻意强化了她身上挑拨混乱、带来破坏的那一面，或许很多在马龙身上找不到自己的读者，能在拉普身上看到些不一样的东西。
相比卡邦克鲁，她是局中人，但很多时候她比时刻竭尽思虑的马龙想得可能要清楚得多。
感性与理性，侵略与保守，我们总是在这两种状态之间来回摇摆的。有时候，我甚至感觉自己对拉普的描写会更加符合自己的心境。
而接下来一个月的工作我不知道会不会比上个月更难，但是看起来确实也不太容易。
接下来我需要面对的，便是决战。不仅是剧情上要发生的决战，也是我自己回收一整个故事结构，并且引出下文的决战。
很多时候都后悔之前自己的创作中，总是中途就推翻重写，结果搞得自己未必能够完成一整个情节单元和人物的发展变化，就去挖下一个坑了。至少，这一次，我要尽力把一个一个的情节都给叙述完整，也算是赎清自己曾经的罪孽。
或许在寒假期间，我能够有更多的余裕去处理小说的构思，在春节期间终结第一卷的写作。
不管怎样，先表现出自己的构想吧。只要还在进步，就不愁自己走不下去。
以太世界的逃杀仍然在继续，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希望大家，新年快乐。
第九十九章 开战
但是，与马龙的预想不同，那股神秘的危机感在马龙扩展起自己以太感知力的时候却突然消退而去，似乎并不想与马龙发生冲突。
一位留着一头苍蓝短发，眼瞳青绿的青年从某处书架上一跃而下，而马龙之前甚至没察觉到他之前潜伏在那个位置！
他身披的漆黑长袍一尘不染，几条系带甚至完全不受重力影响地在他身旁漂浮，让人错觉这件长袍本身都具有自己的生命。
“‘窥密者’的人，我必须警告你，这件事恐怕超出了我们的控制。最好不要牵扯太深。”
“……等等，您到底是？”
马龙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刚问出半句话，那位青年便闪身从马龙身旁冲过，不发一言。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那位青年的气息便消失在了楼道之下，仿佛他从未出现在这里一般。
“‘窥密者’的人……嗯，‘窥密者’是‘浮士德’的首领，这句话的意思是，他感知到了我是‘浮士德’的成员，因此没与我刀兵相向？可为什么他会用这种不方便的称呼？”
马龙挠了挠头，反复感知过后，确认房间之中没有任何危险，而那位青年对自己也没有恶意。
“按道理说，他想要对我出手，恐怕我也难逃一劫，至少得用‘不死意志’把这块地方搅得一团糟才算完……”
马龙算了算帕斯卡可能抵达的时间，叹了口气，不敢再多想这位苍蓝发色的青年。
现在他想要在奥尔丁的混战中活下来，只有几个方案。
“‘蜘蛛’那边才刚刚收到我的信息……我需要拖的时间，也未免太久了吧……”
马龙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方案，就感受到又一股狂暴的气息冲入自己的大脑，还隐隐约约夹杂着绝望的尖啸：
“完整的东西有什么意义？想看到真正的价值，就必须把它们打碎！”
此时，一个惊慌的男声又忽然从楼梯间顶端传来，与拉普以太力量传来的强烈信息相比，倒显得滑稽不少。
“别继续缠着我了，狗东西！你如果不想现在死在这个学院里边，就给我赶紧滚！”
“现在在这个地方内耗，我们都没有好下场，你这是想给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捡漏吗！”
惊慌失措，完全失去节奏的脚步声匆匆抵近，马龙也迅速提起了防备。
看来，拉普确实通过某种途径“找到”了她的猎物……马龙想到这里，心头一沉：
系统赠与的“加持”，马龙几乎都用来提升自己的战斗力了，但那一条“系统服务”的加持，马龙却较少涉及。
而很可能，拉普却在自身实力无忧的情况下，全都将点数用来提升追踪其他穿越者！
这时候如果被另一位穿越者先行削弱，因此被拉普抓住机会的话……
马龙抬起手中的“艾拉菲亚”，摆好了战斗架势，但人影却是躲入了层叠的书架之后。
在狭窄的楼梯间中，枪械的作用并不可能理想，更何况马龙可能马上就有下一场战斗要应付，能多留一张底牌也是好的。
“该死的赌徒，快点给我过来啊，不是说好要迅速接头会合的吗，快点！”
当那位棕发的高大“学院教师”自言自语着冲入马龙眼前的楼道之时，马龙已经在阴影之中蓄积好了所有的攻击，而“鹰眼锐视”更是第一时间将面前的敌人锁定。
“电流疾射”先出，“不死意志”引导的刺剑随后，马龙的攻击在“鹰眼锐视”的加持之下既快又准，一击便刺穿了这位穿越者的胸膛，鲜红的液珠从伤口中迸飞而出——
但就在下一个瞬间，刺剑从伤口中被推了出去，伤口愈合如初，甚至连空中飞散的液滴都“倒放”回了库鲁特的伤口之内。
这种能力把高大男子之前一两秒的遭遇“倒放”了回去！
而侥幸得生的穿越者“库鲁特”则毫不犹豫地从胸前掏出一卷卷轴，蓄起力量向空中一甩。
“砰”地一声，一阵烟雾闪过，库鲁特竟然如大变活人般原地消失，不见了踪影。
…………
奥尔丁学院的大门之前，忽然又出现了三位身披斗篷，将自己的面目隐藏起来的怪客。
似乎是因为钦差大臣马上就要前来视察，此刻，不少由奥术驱使的魔法仆从已经在学院门前的花坛与街道上忙活了起来。
两位门卫本来正皱着眉头准备喝退这三位不清不楚的闲杂人士，但在领头的瘦高男子揭开自己的兜帽之后，他们便瞬间打了个寒战，向着眼前的来客点了点头。
帕斯卡慢条斯理地问道：
“确实有一位出示了‘螳螂’徽章的青年从这边进去了？”
“去图书馆了，和一只银发的狼一起。”
守卫中有一人应答道，另一人则只是点了点头，指了指图书馆的方向，不再作声。
“银色的狼……说起来，最近两天是听说过类似的怪谈，但那应该是在城外的森林之内啊……”
瓦尔斯捏着下巴自言自语了两句，在三人被门卫放入学院之后，又低声朝帕斯卡说道：
“老大，真是奇招啊。你是怎么想到买通学院守卫的？据我所知，在几年前‘浮士德’意图窃取图书馆藏宝未果之后，学院都没怎么出过事情了。该不会是……你看上了哪位贵族小姐吧？”
说着，瓦尔斯还露出了一个稍显猥琐的眼神，窃笑了两声，而帕斯卡则只是“哼”了一声，并没有露出他那副笑容，也不再回话。
凛霜侧目而视，眼露不屑，但下一秒她便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事一般，刻意干咳两声“暗示”了瓦尔斯一下，继续默默跟随着帕斯卡。
三点的钟声刚响过不久，学生们还没能等到下一节课间，因此学院的大广场上此刻依然平静。
“我自己一个人去图书馆，要对付马龙，我足够了。”
“你们找办法混进人群里头，别被注意到。‘赌徒行会’的人可能就潜伏在学院的各个角落，先自保，再去尽力阻挠他们的计划。四点之前，我应该能够给你们一个答复。”
帕斯卡无头无尾地扔下这两句话之后，自己便一个人赤手空拳朝图书馆走去，只留另外两位斗篷怪客面面相觐，不知作何应对。
就在二人正准备去学院中寻找歇脚之处，顺便隐瞒身份等待钦差到来时，一抹疾速移动的阴影已经从大门中“挤”进了学院，紧追着帕斯卡的行踪而去。
第一百章 休战
“这是……随机逃脱卷轴？”
情势的转变实在过于突然，不敢相信敌人就这么化作一阵风消失的马龙甚至试探着用刺剑向空气中戳了几戳。
在使用以太力量反复侦查之后，马龙最终才勉强接受了无情的事实：本来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敌人，已经消失在他的视野之外。
“系统的随机逃脱卷轴加上‘赌徒行会’的逆运能力护身……如果这还不是他全部的自保底牌，至少也是绝大多数了……”
马龙叹了口气，只得庆幸因为之前的攻击已经命中，只是由于敌人“耍诈作弊”才会最终没有达到效果，“鹰眼锐视”没有因为敌人的逃脱而陷入狂乱，无法继续利用。
而且，“随机逃脱卷轴”本身就具有随机性，除了一定会逃离当前所在的封闭区域之外完全没有规律可言，这导致他根本没法追踪敌人。
更糟糕的是，对方知道马龙是“赌徒行会”的敌人，知道他的位置，而他现在正在图书馆的十楼，要短时间内逃脱此处已不可能！
马龙手抓脑袋冥思苦想了几秒，确认了自己现在的情况比原来预想的要糟糕得多。
不过，当满脸血迹，表情冰冷拉普裹挟着狂乱气息从楼道末端杀奔而来时，马龙的考量也全数完成了。
“刚刚遇到的那位，就是你说的库鲁特吧？他用随机传送卷轴逃脱了。”
马龙昂起头来，装作以漠不关心的态度发言，而其效果自然也是显著的——
拉普斜着眼“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将左手的长枪直刺向马龙的喉咙，枪尖周围还凝聚起了暗红色的冰晶型以太气息。
铛！
刺剑“艾拉菲亚”专精格挡与防守的能力完全发挥，马龙甚至连“鹰眼锐视”都不用开启，仅凭武器自身，就轻巧格开了拉普的攻击。
“说句不客气的话，你必须搞清楚一件事：现在我们已经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可恶！”
马龙话音未落之时，拉普已经收回了左手的枪，右手长剑高举，借着楼道高处跃向低处的惯性斩向马龙的头顶。
双剑交击，火星迸发，马龙虽然依然能挡下这次攻击，但他的右手已经被震得发麻。
“至少拉普和我的差距不算太大，而如果不表现出实际的力量作为底牌，这个杀红了眼的家伙要坐下来和我谈，也不可能……”
马龙咬了咬牙，继续顶着拉普的蔑视眼神谈着自己的条件：
“‘库鲁特’和赌徒行会已经是合作关系了，他们就是我之前所说的，要在这里筹备阴谋的组织，现在他们一定有不少人员潜伏在学院的……”
“我的行动还轮不到你来插嘴，七嘴八舌的家伙！”
拉普狂笑一声，左手枪再度扫向马龙的腰间，却在马龙挥剑格挡之时松开了枪柄，双手握上长剑一阵连斩！
马龙早已开启了“鹰眼锐视”，在疾速退避的同时刺剑几乎在他眼前摆了个圆，这才将好几招多变的剑法给勉强化解。
“来呀！再差一点，你就能抓住我的破绽了！”
马龙一步一步被逼向了图书室的书架之间，可拉普的剑招看起来还颇有余裕。
她甚至不想直接迅速将马龙干掉，而像是在玩弄猎物一般恰到好处地让马龙格挡自己的攻击。
“我们的确有共同的利益……但是只要我把你杀死在这里，一切罪过还可以由你来顶，而我自己就当是来奥尔丁逛了个街，又有何不可？”
“那大不了我们就来个鱼死网破，你死我活！”
马龙咬了咬牙，也不打算再装腔作势了。
既然她把脸伸到跟前来让自己打，再不借此敲打一下她也说不过去！
“不死意志”爆发，“黑鹰徽章”提供速度加持之下，马龙并未前进，反而后退，以肉眼完全无法捕捉的速度抬起了手中的燧石枪。
拉普的身影同样如鬼魅般追上了马龙，只是，她的速度并不足以赶上“黑鹰纹章”加强的马龙，只够她来得及看清子弹出膛爆发出的火光！
“有意思！”
狂笑之下，拉普仍然挡住了这枚子弹——除去“升华级”的以太护盾缓冲之外，拉普眼前忽然凝聚起一团血红的魔弹，硬生生将子弹的轨迹偏移出了伤害到她的范围。
尽管如此，一道血痕仍然在拉普原本苍白得吓人的脸上划过，反而让她的形象有了种吓人的显眼。
此时，马龙已经借着拉普化解攻势的时间继续后撤了几步，子弹也已装填完毕。
但他也并未发动下一次攻击，只是拿黑洞洞的枪口直指拉普的前胸。
“我劝你善良。不然，我们最终的结局，只会是死在这座非常有奇幻感觉的学院里头。”
拉普听到马龙的话，只是耸了耸肩，坦然收起身侧的以太屏障，转身作势要向楼道口走去。
“我也没真打，你应该也看得清这一点……只是，如果要和你这种喜欢捣鼓脑力的人合作，对我而言还不如单打独斗呢。行事磨磨唧唧的，我自己还有可能被暗算。”
“你是什么人？你说的‘赌徒行会’的成员，还是别的什么组织？”
这个问题他自己现在恐怕也很难回答……
马龙想了想现在自己的处境，差点没苦笑出声来。
他放下了手中的枪，以示友好，但仍然与拉普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我算是帝国官方组织的人，跟这个行会一贯不太友好。至少现在，我觉得如果不把马上到来的威胁解决掉，我们也没什么商量的余地。”
“你不想合作也可以，我们可以在这里放开了打。不过，你之前也说过，在找到自己来这里的理由之前，不想死在这个地方吧。我们都有自己的理由。”
果然，这种人就是吃硬不吃软……马龙暗暗松了口气，但仍然不敢伸手去擦头上的汗，免得又被这位随心所欲的狼族亚人找到挑事的借口。
“那之前那个‘库鲁特’在楼顶捣鼓的玩意，是不是也和你说的这个什么阴谋有关系？我反正不懂。”
“不过，比起阴谋，现在恐怕有别的事情需要我们优先解决。”
还来不及思考“库鲁特”到底可能和赌徒行会在图书馆楼顶搞什么鬼，顺着拉普的话音，马龙已经听到了好十几个层层叠叠的脚步声正在从图书馆之下逼迫而来。
第一百零一章 本色出演
就在马龙与拉普被困图书馆内时，在学院内的“学子酒馆”里，已经坐满了一大群披着兜帽斗篷伪装身份，装作来看钦差大臣热闹的“赌徒行会”打手，为首的正是之前袭击马龙的米诺与奥利弗。
“你说什么？节点遇敌，现已失守？敌人只有一只狼，一个‘浮士德’的成员，干掉了在那里的十几个好手？如果不是你有保命的底牌，现在也被干掉了？”
牛头亚人米诺低声与戒指中的友方通讯着，但他身旁的另一位组长奥利弗已经能轻易察觉到米诺头上暴起的青筋和颤抖着紧捏着戒指的力道。
再用点力，估计戒指都要被捏裂开了……奥利弗无声地吐槽了一句，仰头抛了几下骰子，勉强算是寻欢作乐。
此刻他的双眼已经完全恢复回了原先的赤红色，只是他胸膛中那股可怕的以太火焰仍然还需要加力压制，否则仍然会产生不小的影响。
还没等奥利弗看到骰子掷出的结果，米诺就“咚”地一声狠狠把戒指往桌上一凿，毫不客气将把派克与他的通讯给打断。
“这个无能的懦夫！怎么突然惹出这种事情？”
话音未落，全酒馆的打手们、正在记账的酒馆老板，甚至还有两位刚刚有说有笑地走进酒馆的客人都向狂怒的米诺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算了算了，老铁，人生难免不如意，到头来咱们有的是机会踹他**。”
奥利弗叹了口气，拉住了险些气得要拿自己的角撞上墙的米诺，把自己的红口罩重新绑上了嘴角，起身大吼了一句：
“在这里喝一点意思都没有！走走走，老哥们，咱们去玩更大的！”
“不摇大的怎么能赢？”
“玩女人当然也要玩大的！”
“走走走，跟着组长走，女人金钱全都有！”
听到暗号，“赌徒行会”的打手们齐刷刷站起身来，用粗鄙之语应和着奥利弗的号召，稀稀拉拉在他身后结好了队。
“先去解决现在的问题。任务的事情，有会长本人兜底，问题也不会很大。”
米诺也稍微振作了起来，在奥利弗耳旁悄声交代了两句就带着队伍急匆匆朝酒馆外赶去，赶往图书馆的位置。
“你们两个别挡道！咱们有急事！”
当打手们全都从酒馆中离开之后，其中一位“客人”瓦尔斯才摘下了自己的兜帽，露出了自己的银发蓝瞳。
他在酒馆边角找了个偏僻的位置，招呼酒馆老板递来两大杯麦酒，低声苦笑道：
“帕斯卡先生是不是刚刚说自己要去图书馆来着？你怎么看这件事，凛霜?”
凛霜仍然保持着原先冷淡的姿态，在瓦尔斯对面坐下，只用自己暗红色的眼眸瞪视着瓦尔斯。
“瓦尔斯·博洛尼亚。”
“你别以为用鲍勃新进的货就能收买我。你今天不正常的地方，太多。”
瓦尔斯递酒的手在空中顿了一顿。
在下个瞬间，他便向凛霜赔了个笑脸，大大方方地摊在了酒馆的长椅上。
“帕斯卡先生不正常的地方也不少。你难道没有察觉到吗？他看起来远远不像平常那样，气定神闲就将一切玩弄于鼓掌之中。”
“还有，别老觉得我在这个地方混有什么特殊的目的。真的，骗你干嘛，我虽然贵为博洛尼亚家族的分支，但我早就不跟家里混了，自由人一个……”
凛霜眼露不屑，从背后取出自己的斧枪，放在了手边。
“我建议你不要用平常耍滑头的语气来为自己辩解，那样会显得你自己很蠢。”
“我这边很简单。我和我的斧枪一样，只为自己的职责而挥动，斩下谁的头我都无所谓。”
听着凛霜的话，瓦尔斯挂着笑脸长叹了一声，“咕噜咕噜”往肚里灌了一大口酒。
“帕斯卡想干掉马龙，我想活着继续喝我的酒。这种事也别讲太深，免得到时候帕斯卡先生又抓我的小辫子，把我踢出队伍。我怎么会不知道，之前那几位就是因为知道的太多，‘心甘情愿’离开了小队，只有帕斯卡和他那两位20年的老朋友稳如泰山。”
“而我也要诚心诚意地提醒你，你用平常那种冷冰冰的语调说自己很简单的样子，比我更蠢，白毛红瞳的格里莫。”
…………
在图书馆内，马龙紧随着拉普的步伐一路气喘吁吁奔向顶层的天台，同时还不忘总结着塞留斯之前从“虫巢”发来的信息。
尼克莱和伊莎贝尔涉及到20年前的秘密，他们知道了马龙与“浮士德”的联系，不过都认为马龙与帕斯卡双方都没有真正倒向秃鹫公国一方，因此事情还有调解的余地。
让马龙最为振奋的是，他们为了阻止帕斯卡把帝国内部的势力搞乱，正在全速赶来劝阻帕斯卡——至少塞留斯是如此推测的。
马龙稍微算了算时间，发现现在不止帕斯卡应该已经到达了学院，尼克莱借着伊莎贝尔的“化影”力量应该也差不多赶上了。
“如果队长他们知道，属于公主阵营的艾伯特可能才是导致帕斯卡不顾一切想要干掉我的元凶，不知道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马龙长叹一声，想起艾伯特那副棋手看待棋子的神情，心中不禁添了几分不平之气。
“通往顶楼的通道只有这么一条……这个地方应该很适合让这帮废物流干自己的血。”
拉普说到这里，满足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应声推开了通往图书馆顶楼的门——
一具表情狰狞而惊恐的尸首随之从门内出了地上，险些没和马龙“打个照面”。
“对了，我之前要解决库鲁特的时候，还顺道在这清扫了一些垃圾，看我这记性，都忘记跟你说了。希望你别觉得太刺激，呵呵……”
拉普诡笑一声，大步迈进了屋顶天台，只留马龙看着屋顶各处十几具以各种姿势离散惊恐的“赌徒行会”打手尸体发愣。
他早该想到的……在十数层的图书馆之下，都能感知到的狂暴气息……
他自己的“不死意志”力量解放之时，是否也会带来如此恐怖的灾难？
“赶紧跟上！他们就在楼顶！”
听到背后不远处传来的喊杀声，马龙也没法再想太多，只得迅速和拉普一同找了个好位置站定，抬起武器，作好自己的战斗准备。
而在屋顶的中央，一根细长的血红水晶被放在层层叠叠的法阵之中，这似乎就是“库鲁特”协助赌徒行会弄出的机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