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赏赐
“你们应该知道了，她的血脉出自十年前灭国之战的失败者，克劳迪斯家族，也算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科西亚在说到过往仇怨之时，只轻轻冷笑了一声，心情就像提到自己之前吃过多少块面包一样毫无波澜。
“因为‘蜘蛛’的活跃，她活动的踪迹被我们发现了。她似乎想过出城逃脱，结果却找到了你们‘螳螂’的地盘上，险些酿成重大的损失。”
“有人认为，她能够如此变招，是因为你们前半夜追捕凶手的行动把你们的命数和她联系在了一起。呵，赌徒行会这帮人，最喜欢用的手段就是利用他们的‘赌运轮盘’来装神弄鬼。你们的报告里，应该也预料到了这件事才对。”
尼克莱向前一步，不发一言地向科西亚呈上了之前写好的任务报告。
公爵两三眼扫了一遍报告，接着之前的话头说道：
“她自然不会知道自己的仇敌居住何处，但赌徒行会让她极度幸运地侦测到了你，杀死她好友的仇敌。其他分队早就在各城门布下了重重陷阱，就等她来咬钩，但她现在死了，在骏马骑枪酒馆里头化为了一撮灰烬。”
“酒馆的修缮粉饰工作，现在进行得如何了？”
马龙转头，只见帕斯卡沉默着点了点头，面露为难之色。
“那里恐怕只能作为紧急出口使用了。我已经封闭了酒馆中的密道，钥匙仅由我一人保管。”
科西亚面无表情地答道：
“很好。”
“搭载着赏赐的马车已经在市政厅楼下等着了，这里给你们一份清单，可以作为比对。至于分配，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
“二十年前的敌人已经一个一个卷土重来，以为皇上老弱，自己可以像入冬前的蚊子一样再蹦几下。在这种时候，我希望各位能清楚，站在哪一边才对自己最有利。奥斯华，送客。”
“领命。”
公爵后方的“书架”上忽然像被丢下了石子的水面一般泛起了几轮“波纹”，从中现出了一位身披链甲，头戴苍白假面，梳着莫西干紫发，手持两把三棱短刺的异国武士。
这个家伙竟然拥有变色龙一般的伪装能力？
马龙还没来得及惊叹公爵能找到如此一位贴身护卫，立刻被奥斯华逐步迫近的威压逼得不敢胡思乱想，只得乖乖像找妈妈的小鸡一般紧紧跟在帕斯卡和尼克莱身后，离开公爵的办公室。
至少是破封级的力量，甚至不只是寻常的破封级那么简单……
马龙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缓缓出了口气，开始细细品味起公爵在召见中透露的信息。
首先，赌徒行会确实拥有顺着事件发展脉络影响个人命运的“赌运轮盘”，多半是件强大的法器。艾妮丝靠着赌运轮盘的加持“非常幸运”地找到了他的位置，从而成功把所有关于秃鹫帝国间谍和赌徒行会的线索以自己的死斩断了……
不过，现在他面前摆着另一个更可怕的问题：
如果最初莱娜和他相遇的巧合都来自于赌运轮盘的安排，那赌徒行会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现在肯定是无解的，他只能试着在分功论赏的时候把莱娜的护符搞到手，并且进行吸收，这样一来或许能还原她死前的一部分残余记忆，获得更多的线索。
其次，这一轮直接针对奥尔丁和科西亚公爵的行动与二十年前的内战有关。内战以皇帝的胜利告终，但很明显，反对者是怎么都杀不完的，被牺牲了利益的顽固派肯定不会坐视自己原有的权力不断被下放到平民阶层之中。
现在就掺和原住民的政治冲突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他只要稍有不慎，就可能沦为战场伤亡数字中被抹去的零头！
当然，既然已经踏进这滩浑水了，为自己多留几条后路才是正道。
作为“螳螂”一员的马龙梅迪安或许没法回头，但要换个阵营效忠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兜里还揣着那张欧文奥德斯给他塞的邀请便条呢。
虽然奥德斯书店的邀约怎么看都很危险，马龙仍然下定决心要与“浮士德”建立一定的联系，如果能隐瞒自己的身份，去当个双面人物混入其中，那当然是最好。
热衷魔法物品收集，在奥尔丁的地下社会中霸占三强之一的神秘组织比起他现在加入的秘密警察组织可也不差，说不定可能还更有利于他的长线发展。
把两边得到的情报一整合，他就能在这场乱战中找到更为有利的位置了，说不定还能多搞清楚点关于“霸王血脉”和“虚构魔女”的信息……
马龙几个念头之间，三人已经从公爵的办公室走到了市政厅的拱门之下。
比起办公室里的压抑气息，大街上拂过马龙脸颊的寒风更能让他的思绪活跃起来。
深秋已至。
“一本《通识之书》，一枚电爪指环，价值两千金鹰的支票，还有这一小箱金条……公爵大人开的价码可真不少。现在想让我们这种人效忠金鹰帝国，效忠于他，都需要开这么高的价钱了吗？”
尼克莱看着清单，清点着马车货箱中的赏钱，情不自禁地苦笑了一声。
“话说回来，帕斯卡，我本来以为你见到这么多奖金，至少会表示点什么才对。你难道真的像小说里写的那样，被邪恶的巫师用傀儡给掉包了不成？”
这句并不好笑的玩笑并没有让帕斯卡露出他那副不祥的笑容，他只是咬了咬嘴唇，沉默了几秒钟。
良久，他才狠狠出了一口气，轻声对着尼克莱和马龙说道：
“会被重金奖赏的可不只是功臣，也有可能是敢死队。”
“我只不过是回忆起了自己上次被科西亚在这里召见的时候。想起来还真是挺怀念的，就跟马龙现在的处境一样，我的队长和接头人也是站在我前头听着他的指令，我自己只能乖乖保持沉默，他们说什么，我就去做什么……”
说到这里，八颗森白的牙齿终于从帕斯卡嘴唇中漏了出来，构成了一个完美的微笑。
“可惜，他们都在当初的事变中背叛公爵，被我揭露，最终死无葬身之地……稍微有点不吉利啊，不是吗，马龙？”
第四十六章 赴约
…………
“所以说，我就这么被放出来了？总觉得自己的行动有些太过顺利……”
马龙若有所思地舔着昨天自己啃剩的肉排骨头，把玩着手头的红色护符，向街对面的奥德斯酒馆偷瞄了一眼。
不久之前，在“虫巢”中短暂的分赏会议里，他已经顺利接收了莱娜的护符和一百金鹰的赏金。甚至因为他立有首功的关系，他还能将那枚能把雷电能量附着于手上，形成利爪的“电爪指环”纳入囊中。
而这一百金鹰赏钱的处置方法，马龙也早已想好：首先就是按照中国人习惯好好下顿馆子，犒劳一下自己之前白天晚上连轴转的身体。
第一次用自己赚到的钱买到一顿烤牛肉，还是在被“不死意志”的副作用影响，身心俱疲的时候，这感觉别提有多舒服了！
“先生，您好，一份奥尔丁烤肋排，两瓶啤酒和一块水果小蛋糕的价钱是八个金鹰再加五块银鹿。”
“这么……这么个价钱啊，原来！”
听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服务员最终报出的数字，马龙就像被雷劈了一般猛地抖了抖，保持着微妙的神情凝固了半秒，差点没把自己的真心话给刹住。
在并不舒服的付钱环节结束之后，马龙才捂着因为两瓶啤酒下肚而略有些疼的额头慢慢走出了酒馆，警觉地朝四周望了望，确保自己的同伴们并没有在跟踪或是盯梢。
“不管怎样，我都是昨天才入伙，帕斯卡和尼克莱他们始终是有不信任我的理由……现在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们并不知道奥德斯书店是‘浮士德’的接头地点，或者说‘浮士德’目前和我们并无利益冲突，否则瓦尔斯和凛霜在一开始不会同意我进入书店。”
“更何况，我那些新同事们的整体实力都高我一头，防不胜防啊。昨晚伊莎贝尔就表现出了她潜伏在影子中的能力，如果她真的来了，我也拿她没啥办法。”
“刚刚她可能就带着几个人一起兴致勃勃地看着我‘吃播’，就是不知道他们吃了午饭没有，会不会因为我的表现饿肚子……”
马龙叹了口气，决定不再考虑“螳螂”队友们可能的盯梢，只希望“浮士德”和自己接头的那位不会太过于“热情”，一上来就当面报出组织的名号和他的来意。
他对自己的作战状态略作评估，得到了还算乐观的结论：操纵以太的余力在半天的休息之后恢复了大多数，远战有枪械支持，近战方面现在也有了“电爪指环”这一利器。
经过之前的实验，他发现自己还能利用力量操纵指环，将手上的电流利爪“发射”出去造成杀伤，这一招至少比他利用自身力量引动的以太光弹要强上一些。
在达到升华级之前，只凭他自己的力量是无法使用各属性奥术的，这样奥术的威力打折扣也正常。
“虽然现在的状态并不太支持我进行近身格斗，使用‘不死意志’带来的副作用也只会更有害于我的身体，但要我冒这个险还是没问题的。”
马龙想着，迈过了奥德斯书店的门槛，眼神直逼柜台后靠在椅背上休息的黑框眼镜店员：
“如你所见，我再次前来借阅书籍了。”
“嗯？我认得你吗？”
年轻店员摘下眼镜擦了擦，又重新戴上，端详了马龙片刻，瞳孔突然紧缩。
“啊，啊。对不起，请您见谅，我之前在睡觉，眼神有点模糊……您怎么换了这套衣服？”
原来店员认不出他的原因是自己的衣着形象前后反差太大了……马龙不禁无奈地摊了摊手。
不过谁又能预料得到昨天此时在这里低声下气借书看的流浪者，今天就成为被公爵召见的宾客，换上了一套像模像样的礼服呢？
“对我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我也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回答？”
见马龙暗示他赶快进入正题，店员的神色也稍微认真了两分。他从背后的书架上翻出了一个笔记本，连着羽毛笔一同递到了马龙手中：
“问题的答案都在这本笔记中间了，如果你还有其他的问题，也可以在笔记本上写出来。”
马龙挠了挠头，接过笔记，正想直接往书店的角落一坐，突然想到自己现在的衣着，不禁苦笑着拉了把靠背椅到墙角，端正坐下，翻开了笔记本的第一页。
而这本笔记本上，竟然一个字都没有！
“怎么可……”
马龙还没来得及皱眉困惑，一行字便以完美的字迹在笔记本的第一行上呈现而出：
“您好，‘霸王血脉’的持有者。吾乃欧文奥德斯，既然您再次前来，看来，您是有了加入‘浮士德’的决心？”
这就像《哈利波特》里面那个会自动写字的笔记本一样……但是，明显这行字迹的背后是欧文奥德斯的远程魔法操控。
如果他之前说得没错的话，马龙在笔记上写的内容也同样会被欧文感知到。
“这样交流确实没有太大泄密的风险……但说起来，这难道不是奇幻魔法版本的qq聊天吗？”
马龙暗地里吐槽了一句，将自己的问题写在了笔记本的下一行：
“叫我辛巴达就好。欧文先生，敢问什么是‘霸王血脉’？你们又为何要邀请我这位素不相识的流浪者与你们合作？”
片刻之后，欧文的回复便显现在了笔记本的下一行，繁多的内容让马龙都有些目不暇接：
“辛巴达，‘浮士德’的理念正如其名字象征的角色一般，是对一切高妙深奥之物无尽的追寻与渴望。而这份感情，正与这位角色的缔造者，在教国之前统治喀迈拉的‘霸王’加尔塞里格是共通的。”
“霸王的血统带有扭转时代走向的天赋，同时天然拥有对以太的更强亲和力，在每件喀迈拉的大事之中，都看得到这些神选之人的影子。我们不仅崇奉霸王的以太力量和智慧，更希望时代能够站在我们这一边。”
“因此，我们一直以来都关注着带有霸王血脉之人，在合适的时候给予帮助，或是直接邀请他们加入。”
字迹总算在延伸之路上停了下来，而马龙却是眉头紧锁，一时不知该如何下笔继续提问，甚至不知自己该不该继续呆在这里。
“浮士德”对他没有恶意，想邀请他加入，他的第一层马甲也没被看穿，这都是大好事。
但唯一的致命之处在于，如果真如奥德斯所说，霸王的血脉拥有扭转时代走向的天赋，霸王血脉恐怕不只是霸王自己的血统这么简单，而可能直接对应他的穿越者身份！
再想到给全部参赛者发送信息的“虚构魔女”在远古历史中的登场，“初始者”在传说中毫无预兆的出现和登临神位，“霸王”突然在历史中统治了现在都没法统一的大陆，在不知不觉间，马龙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第四十七章 代价是什么？
短暂的惊愕过后，马龙皱眉思考起来。
穿越者或许真的和这块大陆的历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这块大陆的原住民似乎至今为止也没有察觉到这些“霸王血脉”除去以往穿越者的血统遗留之外，还有来自其他世界的灵魂在其中起了作用……
这其中必有古怪。
但比起喀迈拉历史里有多少穿越者的影响，他更应该关注的还是自己的穿越者身份到底能够如何掩藏，不被他人所知，免得别人用一招侦测“霸王血脉”的方法就露馅。
为了避免柜台后此时看起来仍然在打盹休息的欧文生出疑心，马龙沉吟片刻，以最快的速度写下了一句回复：
“我从未听说过自己拥有‘霸王血脉’，不知你们是怎样得出了这个结论，又能怎样证明自己不是骗子？”
这些问题都是他合理的诉求，同时也能谨慎地试探出对方到底掌握了什么信息。
更何况，对方看起来还挺想拉他进入“浮士德”的，那他在搞清对方的立场之后，甚至可以提出一些没那么客气的问题。
马龙停笔之后不久，来自欧文的讯息在笔记本的下一行呈现了出来：
“‘浮士德’有自己的手段：霸王血脉会互相吸引，互相感应，以太在此处会发生一些特殊变化，但不是经过特殊工艺制作的法器，也不可能侦测到这种变化。在这个问题上，更具体的信息，你现在还没有权限知晓。”
“另外，如果辛巴达先生此前并不了解‘浮士德’的理念，那我现在可以重申一遍：霸王是吾等尊崇的对象，想像他一般驾驭时代的潮流，泛舟知识的大洋，也是吾等的渴望。在这件事上，‘浮士德’永不会造假。”
“容我再强调一次：‘浮士德’愿意接纳你作为新的成员，但我们的忍耐并非没有限度。”
语气变差了啊……看来他们对“霸王”的感情还是比较真挚的……等等，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马龙赶紧把自己满地打滚的卷筒纸一般混乱的思维尽力收住，仔细思考起自己新获得的情报。
目前看来，他的穿越者身份并不容易暴露至少对于其他穿越者而言，他们只要不能获得这些特殊法器，也就无从“扫描”其他人可能的身份。
更何况，就算有人真能靠这种方法鉴定霸王血脉的拥有者，也不可能丧心病狂地全部干掉，因为其中还真有不少很可能是曾经穿越者前辈们遗留的本地后代。不提他误杀无辜，遭到不必要“关照”的可能性，这个人的杀人规律很快就会被摸清，而其他穿越者反而能借此锁定此人的身份。
他现在更需要担心的，是“浮士德”会因为觊觎他的血脉力量而对他干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如果从坏处想，作为奥尔丁三大地下组织之一的“浮士德”成员如果会对他有什么恶意，最多就是两种可能性：
他们可能在名义上崇奉霸王，想收集霸王血脉，实际上要找血脉拥有者进行人体试验或者拿他们的命去给法器“开光”在凛霜提过一嘴这件事之后，马龙就始终没有抹掉“浮士德”在他脑中不太和谐的第一印象。
还有一种比较合乎常理的可能性，是这些人想要利用霸王血脉在传说中“驾驭时代潮流”的力量，维持组织内部的信仰和领导的权威。
至于钱这个层面的问题马龙想都没想，因为一个以收集和交易魔法物品为主要控制范围的地下组织，是不可能缺钱到靠骗人入会才能维持生活的。
而如果要规避前一种可能性，他也不必畏首畏尾，只需要在前往对方“主场”的时候多加小心就好这时候系统中有可以兑换的“随机逃脱卷轴”应该可以派上大用场。
想到这里，马龙立刻动笔，写下了自己预计要问的最后一个问题：
“感谢您的耐心告知。我并没有任何质疑的意思，在听闻您的介绍之后，我更明白了‘浮士德’的心志。”
“如果我选择加入，能给我带来什么，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双方违约的惩罚，又是如何？”
这一次，欧文奥德斯的回复倒是出奇地迅速：
“‘浮士德’的理念一直是给以太奥义的研究者以一个的交流环境。脱离官方的繁文缛节，学院的等级森严，在这里，只要付出贡献，就能获得回报。我们坚守等价交换的契约，也绝不会轻易惹是生非，只以‘那位霸王’作品中的浮士德为榜样，继续着自己的无尽求索。”
“每隔一段时间，议长都会开展各类神秘物品的交易活动和以太使用的交流会。只需要保持与上级联络员的交流，你就能在第一时间知晓最新的情报和提升贡献的机会。”
他们的文案工作至少做得不错，打广告的口吻甚至跟地球的公司招聘会都有些神似。
如果光听他们自己的描述，他们比起地下帮会，恐怕更像是以太力量训练和法器交易的同好会。
马龙不禁暗中吐槽道，接着朝欧文的后半段回答看去，心脏却不由得忽然停了一拍：
“只需要付出50金鹰的入会费和1个金鹰的月租，你就可以在联络员处领取属于自己的‘通讯晶球’，可以与之进行沟通，并积累最初的贡献……”
五十金鹰？这可是他现在小金库的一半价钱！
更何况他的小金库已经在之前少掉了8金鹰5银鹿。
果然，无论在哪个社会里，“知识分子”都不是一个穷人配得上的称号……
马龙一面努力缓和着这个消息对心脏的强烈冲击，一面看完了剩下的违约惩罚：
“如果因故想要退会，可以向上级联络员进行申请，并且将通讯晶球还给组织。退出组织之后，其贡献将一笔勾销，且必须严守一切关于‘浮士德’的秘密。若要重新加入，则需重新缴纳会费。”
“一旦违约泄密，‘浮士德’将视其为最不可饶恕之大过，而能与此等过错等价交换的，只能是最不可抗拒之制裁。”
不愧是读书人，连“背叛泄密者杀无赦”都能写得这么清新脱俗……马龙虽然努力将“浮士德”吐槽了一番，却并没有对他的纠结心情有什么帮助。
他冒着汗审视着笔记本上的内容，手中的羽毛笔几次抬起又放下，甚至有一次差点就把“能不能便宜点”直接写在笔记本上了。
就在此时，笔记本上突然又出现了一行字：
“我并没有开玩笑。我也没有贪污。”
马龙的脸鼓了鼓，紧紧捏住了笔记本，却又狠狠叹了口气，抬起笔写下了“我加入，都可以加入”几个大字，还顺带签了个名“辛巴达”。
至少他还付得起这个钱！
马龙“啪”地一声把笔记本拍合，站起身来，正打算从兜里掏出五十金鹰砸到书店的柜台上
此时，书店外却突然跑入了一位身子略矮的黑发少年。
这位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抱着一摞书，******，身着白衬衫和皮背心，看样子至少沾到了上流社会的边。
“奥德斯先生，这里就是你要求搜集的书籍，我都给您找来了……”
少年喘了口气，抬起头来，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他浑身的汗毛随之倒竖！
“马龙先生？您……怎么在这里？我……我真的只是来送书的！”
马龙仔细看了看少年的脸，猛地想起，他就是昨天早上在护符交易所和瓦尔斯撞了个满怀的少年，自己的新队友之一……
“塞留斯？”
第四十八章 双重身份
之前马龙只与这位前不久加入的少年有过一面之缘，看起来他确实是热爱阅读，渴望知识的人，在“浮士德”这里出现倒也并不算意外……
“奥德斯大人！他认得我……他是城镇守卫的警探！”
还没等马龙的脑子彻底转过弯来，塞留斯便惊慌开口，第一时间就在自己面前架起了一道以太障壁，预防着马龙的攻击。
“其实，我刚刚入会……更何况，在现在的情况下帮自己找后路，并不是见不得光的事情，我也不会怪罪你什么。”
只要你碰到的不是尼克莱队长或者咱们那个六亲不认的上司帕斯卡，其实都好商量……
马龙的话虽然简单明了，暗地里他还是长出了一口气，庆幸着塞留斯没有心头一慌，就把他和马龙都属于“螳螂”小队的秘密说漏嘴。
还好，还好，这也就代表着塞留斯应该不是“浮士德”安插进“螳螂”的内应，而是因为另外的原因和他们有了牵连……否则，刚才他们两人应该第一时间抓住机会将他联手灭口才对。
塞留斯只是用警惕的眼神继续打量着马龙的脸，身前的以太障壁无声地消退而去。
“你们两个人真有意思……不过没关系！你们的问题，你们自己解决就好。只要你们都愿意努力为‘浮士德’积累贡献，遵守契约，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欧文从靠背椅上抬起身子，打量了两人一眼。
“塞留斯，你把书放好就行。不要闹出太大动静，否则可能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对了，他刚刚叫你马龙，是吧？辛巴达先生，我现在该怎么称呼你？”
马龙以冷冷的眼光回应了欧文：
“辛巴达马龙。我已经签订了契约，现在应该可以给我看看你们的‘通讯晶球’了吧？”
希望他们不要太快意识到辛巴达马龙和“螳螂”的马龙梅迪安是一个人……马龙想着，心中已经构思起了自己的二五仔行为在两边被发现之后的应对措施。
他将钱袋放到桌上，静静看着欧文奥德斯将一颗手掌刚好能稳稳握住的水晶球放到了桌上，讲解起了通讯晶球的使用方式和功能。
如果此时有外人恰好踏入书店，他看到的将会是一副再正常不过的光景：廊道间，少年将怀中的一摞书分门别类整理到书架的不同位置上；柜台前，店员指导着一位绅士如何利用魔法道具，一切看起来都和谐而自然。
马龙在听完讲解之后，顿时觉得这种通讯晶球的使用完全可以类比前世的手机，只不过它没有强大的电信网络作支撑，而是只能与已知的其他晶球建立单向联系，将输入的信息通过“以太共振”之类的方式传达到定好的另一颗晶球之内。
并且，即便“浮士德”控制的所有会员都有晶球，他们之间却无法互相联系，只能通过上级的负责人来与整个信息网络进行沟通。
这样看来，“浮士德”用这些通讯晶球构成了一张等级森严的信息网络。在这张大网之下，获取贡献的人可以换得自己所需的道具和魔法，每段时间进行的例会又能保持整个组织的基本凝聚力。
即使是某几个低等级的“节点”突然被切断，整张网络的运行也不会受到重大影响，而高层的意志却能够迅速传达给每一个成员，这便是“浮士德”的经营之道……
马龙将通讯晶球放入了外套的内袋之中，低头向欧文致意，为自己获得了一条新的道具搜罗途径而窃喜了一阵。
当然，他现在还是保持“将信将疑”的人设为妙。过于积极的成员太容易被上层特别关照了，而他现在立足未稳，并不想涉足“浮士德”内部太深，不如静等后续积攒贡献的机会。
比起在“浮士德”中寻求晋升，他还有更加紧迫的危机要解决
“我今晚还有事情要处理，先就此告别了，欧文先生。”
马龙缓缓站起，对欧文简单地行了个礼，但他的眼睛却始终盯着塞留斯的反应。
塞留斯即使涉世不深，但也意识到了马龙的意图，于是便同样向欧文告退，紧紧跟在了马龙的身后，随着他踏上了一辆前往护符交易所的四轮马车。
马龙与塞留斯在狭窄的马车车厢中四目相对，氛围虽然说不上不友好，但比起尴尬也差不了多远。
“我觉得，我们互相有个照应，对双方的未来发展都会更有利一些。”
马龙深吸了一口气，朝塞留斯开门见山道：
“我没兴趣在这两边干检举揭发的蠢事，毕竟我们互相握着对方的把柄。看你似乎加入‘浮士德’有一段时间了，你到底是为何加入的？”
“其实……就是为了多收集一些书籍和魔法道具而已啦。‘浮士德’这个组织和那两个不太一样，你当个普通成员，稍微积攒点贡献，也可以换点东西来……如果说目的，除了这个之外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塞留斯面色有些涨红，叹了口气，略有些结巴地把自己的目的稍微交代了一下。
生在小康之家的少年应该不至于太会撒谎。马龙皱了皱眉，感觉塞留斯说的大部分应该不是假话当然，就算其中掺杂了三分假话，以他现在掌握的信息肯定不足以将其看破。
“我自己也不想干改换组织的勾当。你也清楚，我初来乍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又和三大帮会关系很大，我如果能打入其中，或许就能获得有价值的情报。”
马龙并没说“如果科西亚公爵失势，他也可以留足退路，姑且保命”这一条，其实他估摸着塞留斯应该也懂。
至于在关键时刻反攻倒算，影响奥尔丁政局的操作，他现在既不敢想，也没什么能力去实现……
“对了，其实吧，我因为这两天在护符交易所留守的原因，一直没能来得及和马龙先生互相认识一下……我听尼克莱队长说，您竟然在一天之间就解决了东区凶杀案的问题，还能被公爵接见，真是令我叹为观止。”
塞留斯摸了摸头，转移开了话题，似乎是想稍微缓解一下过于严肃的气氛。
“先自我介绍一下吧！吾乃塞留斯安德，平常就是负责一些文书工作，毕竟我比较喜欢跟书本打交道。当然，我有时候也会参加任务，用奥术帮助尼克莱队长他们的行动。”
“吾乃马龙梅迪安，本来是小贵族，现在是流浪者。之前被索龙先生引荐进了‘虫巢’，也就是懂得机械一类的东西比较多……”
马龙一面作着越来越娴熟的虚假自我介绍，一面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让怀疑人生的迹象浮现到脸上或是眼中。
这么说来，其实这两天“虫巢”留守护符交易所的唯一成员，一直是个“内鬼”？
如果“浮士德”知道了这件事，以大量的贡献和加官进爵来诱惑他为“浮士德”的强者们大开方便之门，情况又会是如何？
马龙一面抹了把冷汗，一面感慨还好自己没有完全“尽忠职守”，把赌注全下在“螳螂”这一边，不然他很可能哪天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
无论塞留斯加入“浮士德”的目的是否真像他宣称的那样，他都再也不会假装自己活得很安全了。
第四十九章 诡异的新任务
当马龙与塞留斯下车抵达护符交易所之时，天顶的太阳已经落到了马龙的斜上方。
已经换上了一身便服的帕斯卡正与一位高个秃头男子交流着什么，那位男子比帕斯卡还要高半个头，瞳孔细小，脸庞椭圆，微显棕褐色的皮肤暗示着他包含的异国血统。
不知为何，马龙感到这位秃头男子貌似神色自若，无所隐瞒，实则怎么看都不像个好人，却想不起这种感觉是来自何处。
帕斯卡伸手向马龙示意，马龙这才注意到帕斯卡的这只手上竟戴上了整整七枚指环，也不知道这些指环到底是能用于通讯，还是拥有各类魔法效果。
“你们两人竟然一起回来了？不过也无妨，正好省去了等人的时间。”
帕斯卡说着，右手伸向了面前的高个秃头男子：
“简单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蜘蛛’在奥尔丁城区的队长帕奇。接下来你们的任务是以客人的身份混进古斯塔夫伯爵的宅邸，防止敌人的暗中渗透和破坏。”
“之前这方面的工作一直由帕奇先生负责，不过现在出现了新的情况。具体内容，还是交给他来介绍比较好。”
帕奇用他细细的眼珠瞄了两人一眼，用尖利的嗓音悄声陈述道：
“你们应该清楚，伯爵是奥尔丁金矿区域的管理者。当然啦，我们也知道他的另一个身份他也暗地里给赌徒行会和‘浮士德’提供了些财物支持，虽然说这种花钱保平安的事情谁做都不会吃亏就是了。”
“前一阵子，我们策反了秃鹫帝国的一个重要线人，可惜对方的反应也很迅速，几下子就把下属的大鱼都给撤了个干净，我们唯一可能有把握抓住的菲尔诺克劳迪斯，还在下死境受审之前找到了你们的一个据点，真是狡猾得很。”
塞留斯皱了皱眉，帕斯卡也领会到了他的意思，顺势补充道：
“菲尔诺就是被我们和莱娜之前称作‘艾妮丝’的少女。她靠着家族天赋强行提升自己的力量到达‘升华’，本来就难以控制，在战局陷入不利之后，就只能选择放弃控制以太力量，直接自爆了。”
这么快就弄出“官方结论”了么……马龙稍稍分析之后，也大概明白艾妮丝，不，菲尔诺克劳迪斯无法逃脱奥尔丁的原因，以及她最后为何选择来进行这次自杀式袭击了。
从这里看来，家族传承的以太力量比起抽象的以太控制力更近似于护符的力量，如果与操纵者的性质不相符合，恐怕带来的坏处也大于好处
马龙脑补了两秒一个喋喋不休的老爷爷一直在脑子里使唤自己做这做那的感觉，也稍微对这个世界中的贵族们有了点“切身实地”的体会。
脑子里有个老爷爷或许很多时候是好事，但是如果他偏执专断，仗着自己的架子使唤你做这做那，估计就没几个人能够心悦诚服接受了。
塞留斯和帕斯卡就之前的战况交流了几句后，帕奇也继续了自己对情势的交代。
“他们之前在古斯塔夫伯爵这里的情报网络因此被我们端了个干净，不过，我相信他们定然不会甘心。”
“而最近几天，一批贵族突然开始热情无比地向伯爵赠送了不少财物，其中必然有蹊跷，但我们也不方便出手干预此事，也只能借公爵之力，请求你们来扮演这个‘客人’的角色了。”
马龙微微点了点头，抬了抬手，示意自己要提出问题：
“这些任务内容我都没什么意见，但为何是让我们两人参与任务？”
马龙愿意冒着被帕斯卡斥责的风险去问这个问题，一方面是他觉得像之前第一次出击一样，让老将带领新人熟悉工作应该会更合理一些，他也能在危急时刻找个战斗力充足的靠山。
另一方面，他和塞留斯又都加入了“浮士德”，万一对方突然找上门来要求他们“积累贡献”，对他们未来的布局网开一面，那他可就不太好做人了。
就算抛开这一切考虑，让两个资历最浅的成员去执行一个没那么简单的任务这件事，就足以让马龙起疑了。
“其他人现在有更重要的任务，恕我现在不便透露太多。”
帕斯卡摊了摊手，苦笑一声，而他身旁的帕奇则是露出了一个阴森的笑容。
“你们的任务也并不复杂，只需要在公爵宅邸中四处踩点，不要让觊觎公爵手中情报的人得逞就好。”
“如果你们遇到更大的威胁，自己无法处理，就利用这个‘以太蜂鸣器’求援就好，这样，我安插在宅邸附近的人手就能够接到信号。”
马龙与塞留斯都沉下了脸来，短暂对视了一眼，都心知这个任务暗藏玄机，但现在似乎也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那，我们现在出发？”
塞留斯的发问得到了帕奇的点头回应。
“宅邸离这里也只有几个街区的距离，步行就可以前往。而如你们所见，我的形象实在太过明显，没法遮掩，不可能直接带你们过去。”
“这是两份事先安排给你们的邀请函。伯爵因为最近又被加封爵位的原因，近来几乎每天都开办宴会接待亲朋所以，要参加晚宴的客人很多，使用自己的公开身份，伯爵的侍卫也会放你们一马的。”
马龙叹了口气，从帕奇手中接过了自己的请柬，心想至少自己不用费心去换一套正装。
不过他实在也不太清楚，如果他遇到早晨在市政厅和马龙梅迪安打过照面，或者下午在“浮士德”得知了辛巴达马龙加入的角色该怎么办……
“要在乱世之中把这几身马甲换来换去，实在是有点累人啊。”
马龙暗暗叹了口气，招呼着路过的四轮马车，又带着警惕向塞留斯的方向看了一眼。
无论如何，他必须保证这位爱看书的少年不会在关键时刻妨碍他的行动。
而在另一边，看着马龙与塞留斯逐渐远去的两位情报头子又重新开启了自己的交谈：
“所以说，公爵真觉得我们的队伍里混进了内鬼，才搞出这么多安排来？”
“他可是亲自跟我这么说的，秃头，我应该不用再跟你说第二遍……”
第五十章 不期而遇
飞驰的马车之上，马龙正在马车车厢中像机关枪一般把自己的分析跟塞留斯重新叙述了一遍，直把这个还想着翻几页手中《无以太世界历险记》的少年逼得手足无措，完全回不了话。
这本小说讲述了主角穿越到“没有以太的世界”中功成名就，一统宇宙的故事，是喀迈拉大陆上历经数百年长盛不衰的经典通俗读物。
“……这位穿越者前辈，我知道大家都是要恰饭的，但是比起隔壁直接能把《浮士德》搬来的‘霸王’，你的逼格是不是低了点？”
马龙这边刚在脑海中感慨完人和人之间的差距还是很大的，转眼间便继续恐吓起了塞留斯：
“我知道你有点自己的想法，我自己也有，谁都别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就这么跟你说吧，如果我们今天敢搞什么小动作，你就算有靠山，也不能保证到底有几双眼睛在监视我们。我们要做什么事，也必须要想好事情的后果和向上级汇报的说辞。明白了吧？”
马龙一总结完自己的发言，就以阴沉的目光死死盯住了塞留斯的双眼，试图以自己的气势稳稳将他的小心思给打消。
塞留斯迟疑片刻，叹了口气，微微点头赞同道：
“哎，我赞成你的观点。秃头奸诈男和帕老怪这两个情报头子会把我们两个最新加入的人顶在这个情况不明，人员复杂的位置，摆明了就是想让我们去当诱饵……我不会轻举妄动。”
等等……秃头奸诈男？帕老怪？这种绰号贴切是贴切，但他真的不怕我给他们打小报告什么的？
马龙不禁扶额，心说塞留斯虽然敢在“虫巢”和“浮士德”之间两头讨好，定然有些心机和情商，但他确实还是有些缺乏历练，心直口快。
不过，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马龙在与他交流的时候也不必过于拐弯抹角，这反而让他感到舒畅一些。
马龙想着，顺口就把自己这两天来的苦水稍微倒了倒。
“索龙那老头子把我推荐过来的时候，我也没想过我居然要天天出入这种危险的场合。不管怎么样，千万可不能做错任何一件事，否则可能第二天早上，咱们的队友就可以等着给我们收尸了。”
听着马龙的担忧，塞留斯却只是不置可否，仍然继续按着自己的想法思考了下去：
“但正是因为要把我们当诱饵的意思太明显了，哪怕有人原本想要将我们当做目标，也会掂量一下后果吧？”
“没准这正是帕斯卡他们想看到的……”
马龙暗想着帕斯卡到底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一时无法作出准确的判断，只得打消了自己看透帕斯卡安排的念头。
时间的流逝总是比想象中要来得迅速，在他们达成共识之时，马车已经行至古斯塔夫伯爵宅邸的门口。
刚一下车，马龙就为眼前大宅的陈设而若有所思：作为金矿的管理者，古斯塔夫伯爵的大宅并没有他想象中金碧辉煌，而只是比大多数住宅要大上一圈，整洁不少，深红的屋顶下的淡黄墙体给人留下了低调奢华的印象。
但是，围绕着房屋的铁栏雕花却是繁复华丽，其上还刻有奥术纹路，而房屋旁的一圈庭院中也有数名守卫来回巡视，一看便知是不能随意闯入的。
因为尚未到晚宴时间的原因，此时在宅邸周围等待进入的客人似乎并不算多。
“请柬。”
见马龙与塞留斯走近了宅邸大门，一名站在门口，全身礼服的看门人向马龙微微鞠躬示意。
“给。这是我的远房表弟，今天正好拿到两张请柬，就带他过来见见世面。”
马龙将两人的邀请函递上，见看门人并无意见，于是便和塞留斯一同进入了大门，在另一位警卫的指引下走入了古斯塔夫宅邸。
只是，在他们二人背后，那位看门人用意味深长的眼光瞄了他们一眼，随后便按了按手中的一枚戒指，回过头去，继续着自己的招待工作。
…………
在大宅中迷宫一般的走廊里转了两三分钟之后，披挂着古斯塔夫伯爵家“盾牌之上交叉双斧”家徽链甲的警卫终于将他们送到了他们“该待”的会客室，并且示意他们可以随意在此处休息与观赏，只是不要从大厅后的楼梯登上二楼就可以了。
马龙在宅邸之内才找到了那种属于富贵之家的奢华感觉不提铺张的陈设和豪华的装饰，光是说这间会客室内展出的藏品与“战利品”，都够马龙大开眼界一回了。
“石牙野猪头、鹿头、熊头……甚至，还有我不知道名字的，魔兽的头部……”
马龙从墙面上一路看过去，只见整整一面墙上已经挂满了至少十数个各类野兽的头颅标本，而在这些标本下的展览柜、展览桌上摆着的一排弓弩与枪支，便是这位伯爵大人用于猎获这些战利品的武器了。
“看不出来啊……这位古斯塔夫伯爵不仅是个打猎爱好者，还有着如此之多的收藏。要是我能够勤学苦练，立下大功晋升贵族，说不定有朝一日也能够拥有这样的享受……”
塞留斯此刻也没了看书的兴致，他的目光在满墙的猎物头颅之中来回游走着，毫不遮掩地表示着他的羡慕之情。
突然之间，他兴奋的表情颤了一颤，叹了口气，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转头向马龙致歉道：
“对不起，马龙先生，我得失陪一下……没事，我真的不是有什么谋划，我只是……可恶，那帮警卫怎么就不告诉我们盥洗室在什么地方？”
话音未落，塞留斯已经夺门而去，只留下马龙一人在沙发上托着腮帮子坐着。
“算了，我还是稍微跟住他比较好，免得到时候他真的弄出了什么事情……”
马龙转念间已经站起身来，整理好衣着，准备沿着塞留斯离开的通道追上他的脚步，却被门旁展示柜内一只形似松鼠，却满身五光十色，头顶还附有一簇宝石棱晶的巴掌大魔兽吸引了目光。
“宝石兽……极度稀有的幻想种魔兽遗留？没有任何攻击性，但周遭的宝石结晶让它无比坚韧……”
马龙念着展示柜下的介绍语，以疑惑的眼神望了宝石兽一眼，却没想到那宝石兽竟也回望过来，用两颗黑黑的眼珠与他对视着。
前世他也挺热衷于云吸猫的，不过如此之近地和一只看来确实挺好摸的动物接触，倒还是第一次……
“喂！”
一声叫喊让马龙下意识地抬头向四周望了望，在确认了这不是塞留斯的声音之后，马龙挠了挠头，皱着眉重新半蹲下身，和宝石兽对上了眼。
宝石兽却似乎是对马龙的迟钝不满一般，再度开了口而且，它说的是“汉语”！
“你是……呃，穿越者吗？”
马龙如同被天雷当头劈中一般，浑身的感觉都已经彻底麻痹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应这句问话！
“啊啊啊啊嗷啊啊啊！”
一人一兽的惊叫同时响起，整个房间都为此抖了两抖。
第五十一章 宝石兽的自述
“马龙！你那边到底怎么了？”
“嘭”地一声，塞留斯只一下就把房门猛地推开，顺带着把三层以太护盾架在了身前，身后还有四道已经凝聚好的淡蓝光箭蓄势待发。
而马龙此时却是坐在正对着那面猎物首级墙的沙发上，眼神恍惚，双手还在不自觉地发抖，仿佛是被什么妖魔鬼怪吓得浑身发软。
“我……我没事。刚刚想稍微休息一会，就，做了个噩梦，结果醒来，迎面对着我的就是这个大，大狼头，哈哈哈，瞧它把我给吓得。”
马龙大口喘着气，颤颤巍巍用手指着眼前的那个巨大狼头：这个头确实既逼真又可怕，都快赶上一个半人头那么大了，它的“原主”说不定能一招就掀翻一匹骏马。
“没有敌袭，也没有什么东西突然窜出来把我给吓到了，我真的只是做了个噩梦，真的……”
塞留斯的嘴唇抽了抽，让那三层护盾和四道光箭跟着他的双手转了转角度，确认房间内没有任何的异常之后，便迫不及待地转身带门而去，临了还隔着门发出了他渐行渐远的抱怨声：
“这个家伙嘴上说着要谨慎行动，自己倒是搞事情出来……谁能告诉我盥洗室到底在哪里啊？”
认识时间太短，连外号都没来得及被取……马龙擦了一把前额的汗珠，长出了一口气，瘫在了沙发上，无神的黑色眼珠歪向了存放着宝石兽的玻璃展示柜。
而宝石兽也睁开眼来，对着马龙以三伏天摇扇子的频率摇起了它那条跟身子差不多长的斑斓尾巴：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太激动了。天哪，我在这个鬼地方找了几十年，可能有一百多年，就为了找一个同样从地球穿越来的同类……结果他们竟然把我说的话说成是‘宝石兽语’！每个人都是！我真的想把他们妈的骨灰都给扬了！”
马龙皱了皱眉，有些条件反射地想，这件事不会还是某个敌人为了钓其他穿越者下的套吧？利用以太制作“扩音器”挂在这只稀有魔兽附近，然后惊吓其他穿越者，借机偷袭或者确认身份？
或者说，甚至它就是一位参赛者，正时刻想着怎么夺取他的生命？
但是从面前这只魔兽的动作来看，它并非虚情假意……它真的是来自地球的，来自中国的同类！
而且，如果他说的是真话，他已经在这具身躯中度过了百年岁月……
接踵而来的各类猜测已经几乎将马龙的大脑挤爆了，他只能从最关键的几个问题出发：
“你……真的活了一百多年？”
“你在玩‘游戏’吗？”
这个问法已经再保险不过了，他必须先保证宝石兽不会是他的敌人。
“游戏？啊，对，那个声音在我穿越过来的时候也在说什么‘大逃杀游戏’！但是我只说：‘我无欲无求，只想每天在家里有吃有穿有住，闲来没事玩玩游戏，当一条幸福的咸鱼，生活就很美好了。’”
宝石兽的嘴一开一合，如果不是有展览柜挡着，它的唾沫星子可能已经喷到马龙脸上了。
“结果呢？他说在被选中的人里面，就你一个人是这样，那我也不安排你参赛了，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去吧！之后我就被安排到了这具身体里面，虽然寿命很长，力量也达到人类口中的‘破封’级别，但我却完全没有任何攻击能力，一个小小的玻璃柜子都能把我关住，我真是……”
听着宝石兽的喋喋不休，马龙心里也稍微有了底：一个人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编出如此完善的故事。
而且，如果它真是与自己一同参赛的玩家，现在也不会是破封级的实力，在这方面，系统是有过明确承诺的。
“哎，我应该也能稍微理解你的感情，我这几天才穿越过来，就有点想念地球的美食和……”
马龙的违心话说了一半，就活生生被他自己刹住了。
他正是因为在地球满心不甘地逝去，才会来到这个地方；尽管在这里，他每天都要面临生死威胁，但至少他有了更多的可能性，能追寻前世自己期待的成就，为此他不惜杀人如麻，痛下狠手。
但他也能理解孤身一人躺在床上，无人关心理会的痛苦……而在他对面的这位地球人，或许已经在类似的痛苦中度过了几十年。
“不说了，我知道你……会很辛苦。你继续说吧。”
马龙叹了口气，任由宝石兽继续着自己的倾诉，也算是为自己留下更多隐藏身份、提出合适问题的余地。
“这几十年来，我在好十几个贵族的笼子里待过。我也曾经逃跑过，但是我在野外混得还不如在贵族的展览柜里呢。整天吃了上顿没下顿不说，尽管我的自保能力非常强，还是有可能碰到高级掠食者把我一口吞了，所以每次都是乖乖被重新抓回去。”
“但是你也应该知道了，这个世界之前也有不少穿越者来过，我就想能不能在有生之年见到一个同类，就找啊找，到处换着法子找，今天我总算找到了……”
听宝石兽哀嚎着慢慢冷静了下来，马龙也想起了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回来的塞留斯，感觉自己不能再拖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马龙。我的确是中国人。看在老乡的份上，你想要做什么，我能尽力帮你，就算是陪你聊天，聊一整天……只是我参加了那场大逃杀的游戏，需要和其他的参赛者互相杀戮……虽然到目前为止近战还算顺利，但我现在仍处在凶险之中。”
“如果可以的话，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一些支持？不然我可能没机会活着跟你继续聊天了，我真不是在吓唬你。”
他叹了口气，两眼紧紧盯着宝石兽的眼睛，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肯定的回复。
而宝石兽的话却突然慢条斯理了起来，它原本不断摇晃的尾巴垂了下去，两只耳朵反而竖了起来，摆出了一副警觉的态势。
“我也自我介绍一下：我自称‘卡邦克鲁’，当然这个名号只能说给其他有智慧的魔兽听，在人面前，我是不说话的……虽然我也听得懂通用语。我看得出来你杀过人了，虽然每年平均都有那么一两个人为了抢我死在我面前啦……不过，我大概猜到你说的危险会来自哪里。”
“先说重点吧，今早那帮人把我搬进伯爵府邸的时候，我听到了他们的议论。不过，要我告诉你这些，你只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在这一切结束之后，找个办法放我自由。”
“而且，如果你能让我吃好住好玩好，我会很乐意跟你走。”
第五十二章 交易
听到卡邦克鲁如此“积极”的提议，马龙却沉默了一阵，手按着沙发扶手敲了两敲。
首先，卡邦克鲁刻意隐瞒或是歪曲信息的可能性不大，因为马龙并未暴露自己的身份，只以赴宴者的身份在此与他交流，卡邦克鲁要瞒着他，也不可能知道该从何瞒起。
目前他得到的消息已经很多了例如，今晚一定会发生一次能让他趁乱放出宝石兽的变故，而这些变故又有很大可能是由混进宅邸的搬运工所引发的。
只是，他看来得答应去帮助卡邦克鲁，才能知道敌人到底属于哪个组织，有什么目的。
另一方面，如果卡邦克鲁能与他结伴同行，马龙也不难想象他可以从卡邦克鲁这问出多少关于这个世界的珍贵情报，又能给自己后续的行动带来多少帮助。
当然，如果卡邦克鲁的防御力真如它自己所说的那么强，那他自己可能还弄到了一面绝佳的盾牌……马龙挠了挠头，赶忙把这个人渣到有点搞笑的想法收住了。
只是，他现在的状态实在太过幸运了，幸运得让他感到了一丝不安。
马龙正色道：
“我可以接受你的条件。如果今晚有趁乱将你救出的机会，我会尽力而为。”
“只是，我建议你最好快点把你知道的消息告诉我，因为我那位朋……表弟可能过会儿就从盥洗室回来了。”
卡邦克鲁瞟了一眼门，无奈地摆了摆尾巴，嘴上缓缓道：
“行吧，我只希望你能遵守诺言，不要把我转手就给卖了，因为我能给你提供的价值绝不会少。”
“我可以先告诉你，把我和好些珍宝一同运来这里的这几位搬运工都是精炼级之上的好手，而他们伪装的身份应该是铜钟驿站的员工。”
铜钟驿站……是西迪斯和格拉尼商队暂居的那一家，也是莱娜工作的那一家！
马龙的警觉提了起来：莱娜能几天之内联络上“赌徒行会”，还能查准那几位疑似穿越者的住处，已经说明铜钟驿站幕后和赌徒行会有所牵连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而这家驿站的员工现在又出现在了古斯塔夫伯爵的宅邸内……这会不会就是帕斯卡和帕奇他们盯上这次宴会的原因？
马龙想到这里便顺势追问道：
“我猜，他们与奥尔丁本地的三大帮会多半有联系，不知你觉得他们更可能属于哪一派？”
“我只听他们说了些‘赌徒行会的会众’之类的话，不过我不能完全肯定他们的身份。”
“至于他们的目的嘛，我倒是听得清楚。领头的牛头亚人跟那几个人重复了两三遍，他们的目标是伯爵的金矿管理文书，并且要尽可能大地制造混乱。”
“这么说来，事情还真是有点意思……”
马龙朝卡邦克鲁微微点了点头，细细品味起了赌徒行会的这次行动。
不必过多怀疑，这就是赌徒行会的下一次出手，并且赌徒行会反对科西亚的态势已成定局。
马龙可以理解赌徒行会的动机：他们如果和秃鹫帝国的间谍合伙，定然会想要动摇科西亚的统治，让秃鹫的军力趁虚而入，对奥尔丁造成威胁。
而在秃鹫帝国入主之后，他们便能改换一个对他们更宽容的新主人，进而获取对其他两个帮会的优势。
但是这样一来，如果另两个帮会清楚了这件事，难道不会暗中进行反制，阻挠赌徒行会一家独大吗？
经过之前的事件，其他帮会或许未必了解赌徒行会和秃鹫间谍的关系，但至少会有所警觉才对。或许，他在“浮士德”的新身份能成为影响“浮士德”的支点，至少也能让他更清楚会内对此事的反应……
但是，赌徒行会真的甘愿为了自己的地位去充当秃鹫帝国的棋子吗？做这种事的风险和收益未必有点不成正比……
“你刚才说到金矿管理文书，如果……”
马龙刚张嘴发问，就听得“哒哒”的脚步声临近了会客厅，听脚步的轻重，似乎是塞留斯。
“我估计离我们和其他客人会面的时间还差挺久，就带了两份报纸回来看，免得我们在这里太过无聊了你现在好点了吧？”
塞留斯推门而入，却只看到之前被吓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马龙此时瘫坐在沙发上，身体松垮，眼神无光，宛如晒干的咸鱼一般半躺着。
“没事，没事……刚来这两天就出了任务，可能我心理压力稍微大了点。”
马龙摆了摆手，身体朝沙发靠背上蠕动了两下，突然开口向塞留斯问道：
“你觉得他们会不会是想要对伯爵的金矿管理文书动手？”
刚把门带上的塞留斯将报纸朝马龙跟前一递，摸了摸脑袋，带着三分疑惑回答道：
“不太可能吧？奥尔丁的金矿区可是咱们金鹰帝国的重要财源，他们要是敢干扰金矿的正常运作，那他们惹的可就是比科西亚恐怖无数倍的议会，甚至皇室了。就算他们有这个胆做这种事，那都不用咱们出手，下一秒估计就得被官军光明正大地剿灭。”
马龙也不敢再说自己更多的推断，只得看着塞留斯递来的《奥尔丁晨报》，尽力在其中寻找一些对他了解这个世界有帮助的信息。
“昨日‘梦中杀手’又造成两人死亡，东区城镇护卫负责人帕拉蒙先生表示一定会侦破此案，截稿时凶手已被抓捕并处决……”
“首都阿特拉图斯近日爆发多起谋杀案，议会接连责成市长加紧督办案件，险些令其引咎辞职……”
“魏玛公爵提出的农业税改革方案第三次被驳回，对高以太力量者给予税收优惠的提案或许仍有争议……”
“剑锋隘口守军仍在与黑狮帝国隔空对峙，不和不战的状况仍然在耗费国力……”
“‘血红狮鹫’艾黛尔二公主出任皇室钦差，对帝国各境进行再次巡查……”
“哎，金鹰帝国的现状正如索龙所言，并不太平，危机四伏……”
马龙长叹一声，放下报纸，却看到塞留斯也和不久前的他一样，对着宝石兽的展览柜不自觉地着迷细看着。
“太神奇了，太神奇了，六种以太源质在它体表回旋流动却互不冲突，简直像是初始者本人亲自塑造的艺术品一般……马龙，你说这只五彩大松鼠会是怎样演化来的？”
马龙尴尬地顿了两三秒，才缓缓开口道：
“……它是宝石兽。”
看着卡邦克鲁那恨不得想直接跳到塞留斯脸上，让他饱尝一顿疯狂乱抓的神情，马龙露出了理解的苦笑。
第五十三章 社交场合
没过一会儿，塞留斯到处看看摸摸的劲头也被打消得差不多了，于是便自己找了张舒服的沙发，继续看起了他那本《无以太世界历险记》。
从他书页翻动间波澜不惊的表情来看，他已经反复翻看过这本书不少次了。
但是他自己并没有什么娱乐方式啊……继续在这里脑补到底会有几方势力介入这件事，帕斯卡和帕奇到底抱着什么态度，其他的队友们又是去执行什么任务了？
这就像游戏局面进入均势时常有的那种死寂，双方都小心翼翼地窥探着对方的意图，不敢轻易发动进攻，生怕撞入敌人的陷阱尽管敌人可能也是这么想的。
面对这种情况，马龙的处理方法一向很简单：
主动示弱，引敌来攻。
他站起身来，整了整自己的领结。
“塞留斯，我觉得我们应该去大厅和宴会厅走走，会会现在已经前来的客人，说不定能够获得点线索。”
顺便暂时离这个卡邦克鲁远一点……他现在还是不想随便就把自己属于“螳螂”秘密小队的马甲脱掉。
无论他人多有可能帮自己保密，不说出口都是对秘密最稳妥的保护！
“我也不喜欢干坐在这里。刚刚我的经历已经证明了，如果光等着机遇找上门来，就不可能及时处理问题！”
硬核诠释了人有三急的真义……你这种人确实很适合在“浮士德”混……
看着塞留斯“啪”地一声合上书本站起身来，马龙也不再暗嘲塞留斯的那丝酸腐，于是便打开了面前的木门，准备和塞留斯一同前往宴会厅。
但二人刚转过走廊的第一个拐角，就和一位******的高个慵懒绅士撞了个正着！
欧文奥德斯仍然与他两小时前一样身着白衬衫，披了件黑色背心，只是脖子上多了一串与他绅士身份不那么相符的珍珠项链，墨黑手杖“哒哒”的敲地声克制而有规律，宛如秒针行走。
欧文也看见了这两位不久之前就在奥德斯书店碰过面的下线，但与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眉毛上翘的马龙和塞留斯相比，他并没有表现出一丝惊疑，只是用漆黑的眼睛无感情地过了他们俩一眼，便继续在仆人的引导之下前往会客室稍作休息了。
不知算是幸运还是不幸，欧文对于在各种各样的地方碰见自己的下线似乎并不算太过意外……而且，多半是在送走两位“有意思”的新成员之后不久，他就收拾好了衣服，乘坐马车前往古斯塔夫宅邸赴宴了。
“进献魔法道具是‘浮士德’他们积累贡献的主要方式，因此我其实预料得到一些人会盯上这批珍贵的神秘物品，来到这次聚会……只是没想到，那边派来的就是我们两个上一级的‘窥密者’。”
“哒哒”的手杖声刚一远去，塞留斯便停下了脚步，心脏“砰砰”直跳地向马龙说道：
“之前的情况我都没能妥善处理，如果被他发现，我们的处境可就糟糕了。”
听了塞留斯的话，马龙一时难以作答，徘徊着沉默了一阵，转头反问道：
“我们的任务是阻止其他人获取伯爵手头的情报，对吧？那只要‘浮士德’的目标不是这个，我们就没必要与他们作对。我甚至想现在就和欧文联系，说我们也想积攒点‘贡献’花花？”
见塞留斯对此也保持默许，马龙便将手放在了暗袋内的“通讯晶球”之上，按照欧文的教导在其中灌注进以太力量，具现成一行文字：
“在此不期而遇，或许其中有命运的因缘也说不定。我们二人作为普通客人，现在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对积攒贡献有帮助的地方吗？”
其实他也不是不能传递自己的声音或是“视频”，但为了事后不被抓住把柄，他还是得多长两个心眼。
说实话，他低估了“浮士德”在追求知识和奥术方面的决心……事实证明，他们对魔法道具和秘密知识的热情让他们比闻到血味的鲨鱼都来得要快，甚至直接派出了负责一整组“节点”的欧文出马。
与他配合的，应该还会有其他来自“浮士德”的，渴望积累“贡献”的下级会员……
今夜和“浮士德”作对肯定不是个好选择。
“只希望这帮见宝眼开的神秘追求者们不要盯上卡邦克鲁，不然就算我想中途截胡，也真是无能为力了，没准最后还要沦落到要用‘贡献’去换……”
马龙一边不着调地担忧着卡邦克鲁的命运，一边沉着脸迈向通往宴会厅的大门。
…………
“好，好！”
“你的战略奏效了。我是真没想到，把皇后弃掉，反而把你的整个局面盘活了！高明的战术！”
两人刚迈进中央放着长桌，上首摆着壁炉的庞大宴会厅，就见到两组贵族子弟穿着的观众都屏着呼吸，紧紧围着桌子中央正在激烈进行的一场棋局凝神观看。
马龙粗看两眼，就发现这种棋类游戏像极了曾经地球上的国际象棋，只不过其中几颗棋子的形状和称呼稍有变化。
此刻，右方执黑棋的微胖红脸男子已是托着腮，脸上冒汗，口中还赞扬起了对手的决策。
左方执白棋的褐发黑袍青年则根本就不像刚与对方激战厮杀一番的样子，还靠着高背椅用淡茶色的眼眸逼视着掉入自己陷阱的对手：
“过奖了，这只是我从一位朋友的精神那里借用来的战略……尽管你们都没法理解就是了。”
“下棋的目的不过是将死对方的王。为了达到这个目标，其他棋子的性命都只不过是筹码，甚至牺牲掉自己最强大最珍贵的东西也没什么奇怪的。”
“皇后阵亡，但你的棋子已经自相阻碍，我反倒重整了阵型。我承认你并非徒有虚名，至少逼我在前几手吃亏的情况下不得不用这一招……”
“但我已经亏本亏到账单都不敢看喽！我认输了。”
红脸男子对着神色得意的褐发青年“呵呵”一笑，站起身来，眼光恰好对上刚走入宴会厅的马龙与塞留斯两人。
“不知你们俩愿不愿意跟艾伯特打一轮？倒不是我想打，而是他为了排遣晚宴开始前的无聊，都已经开始拿自己的宝物作赌注了，就这样都已经打得咱们这帮人毫无斗志，估计过不了多久就得去自己打牌去喽。”
听到红脸男子的话，艾伯特只是钩了钩嘴角，嗤笑一声，也转头看向马龙，只是眼光之中多了一分好奇。
“别说得我像是这么饥渴的人嘛，海因茨先生，我也没办法啊。早早跑到这个地方来，结果又没有书看，他们又不肯打牌，只能靠下重金赌下棋才有人愿陪我打发时间的样子……”
说着，艾伯特便朝马龙和塞留斯深鞠了一躬，亮了亮他胸口的黑鹰纹章，示意他们只要赢下棋局，便能够把这枚纹章带走。
“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艾伯特。身为贵族，主要的工作却是混吃等死，下棋打牌，闲人一个，真是不成体统。”
“不知马龙先生愿不愿意陪我玩玩，权当取兴？”
第五十四章 艾伯特的试探
“他认得我？”
马龙面容一绞，原本强作镇定的眼神中涌现出了几分紧张。
他与塞留斯虽然都神色如常地完成了虚假的自我介绍，但观察细致之人会发现，马龙的手此刻正不由自主地在裤兜中抓来抓去。
他才来到此处不到三天时间，知道他能被称呼为“马龙”的，除了科西亚公爵方面、“虫巢”的各级成员们和少数“浮士德”成员之外应该没有别人……
而艾伯特一见面就亮出自己知道马龙身份的事情，若不是处在盟友阵营的互相暗示，就极有可能是敌人不怀好意的威胁！
而马龙很确信，他并没有见过这号人物……他趁着与艾伯特打招呼的工夫打量了一遍艾伯特的外观和衣着，确认了这位褐发蓬松，身着金边礼服大衣的嚣张青年此前并没有给自己留下印象。
“吾名海因茨，平常只是做点木材生意，之前和艾伯特有点交集，就在这顺手和他‘杀了一盘’。别太在意艾伯特，他只是比较，呃，让人没法猜得透。”
之前与艾伯特对弈的那位红脸中年男子对着马龙爽朗一笑，右手摸了摸自己稍高的发际线，赶忙补充道：
“其实，我们只是早上碰巧见到了你一面而已，不必在意什么。”
早上？那个时候他会被其他人观察到，并且知道名字的场合，只有市政厅的那次召见……
这样看来，如果他们专门提到“早上”，就说明他们至少是在暗示“自己人”的身份，不必对他们抱有过高的警觉……
马龙刚勉强放下心来，就听到他身旁的塞留斯语带惊讶地问道：
“您难道就是那位之前在学院连跳三级的……艾伯特学长？我们学级可流传了不少关于您的传说。”
艾伯特听闻此言，只是冷笑一声，用带着白手套的双手整理了一番自己的领结。
“他们肯定没法理解……对，我确实是，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你看我现在，也不过是到处混饭吃为生，如果你们想指望光靠书本那点知识就能混到饭吃甚至加官进爵，还是算了吧。”
“你也是奥尔丁学院的学生？看你的年纪，你现在在读第二学级？”
“我之前……因故退学了。”
塞留斯的左手颤抖着捏了捏手中的《无以太世界冒险记》，本来漆黑剔透如黑色镜面的瞳孔之中，浮上了几丝浑浊。
“我的家族中出现了一些变故，我只能放弃学业，寻找工作养家。”
然后你就找到了这份秘密警察的工作……小说都不带这么写的吧……
在为塞留斯无故辍学的命运感到悲伤之时，马龙想到他们现在的处境和职业，不由得产生了一种绝地中的黑色幽默感。
不过按常理推断，像塞留斯这样有些奥术天赋，有至少“精炼级”的实力，出身正常的良民，在奥术部队，城镇守卫或是“浮士德”那里找个工作不应该很轻松么？
类比现实，他就是一位本科辍学但掌握了不少实用技能，简历没有污点的人，不说进入中产阶级，在小公司小企业那里混份工作也不会太难，怎么可能单纯为了养家就去黑社会当卧底了呢？
或许，他走上秘密警察之路的理由并不止于这些……马龙飞速完成了自己的初步分析，继续听着艾伯特对塞留斯的回应。
“哎，虽然可能并没有实际的意义，我还是会说：听到这些，我很抱歉。”
艾伯特微微垂头示意自己的惋惜，转眼间笑容便重新浮上脸庞，迅速把话题转移开去：
“话说回来，你们这个棋还下不下？我们今天能连续两次碰面，不得不说是有些机缘在其中的。如果用霸王加尔赛力克的名言来说，那就是‘这个世界很小’……不来下盘棋，我估计也只能缠着你们讨论讨论时政了，那恐怕更无聊。”
我们现在倒甩不脱这个天天说着“肯定不能理解”的中二病了……马龙叹了口气，想了想他们现在的处境，沉声回复道：
“不就是下棋嘛。既然赢了白拿你的奖励，输了也没什么损失，那我何不找找乐子呢？”
确实，按艾伯特的话说，这世界确实小到有点儿不正常。早上碰见的艾伯特与海因茨，之前出任务时结识的欧文都出现在了这次晚宴上，如果把之前只有一面之缘的塞德斯都给算上的话，那就已经有四位熟面孔了，很难想象这不是出自帕斯卡的刻意“安排”。
此刻，就算假装跟他们完全不认识的尼克莱和伊莎贝尔一同推门进入宴会厅，和艾伯特他们攀谈起来，马龙都不会觉得稀奇。
马龙坐上艾伯特对面的位置，环视四周，发现那些之前围观艾伯特与海因茨下棋的纨绔子弟见棋局已经结束，都已互相招呼着“打牌”、“参观”、“喝酒”之类的事，四散而去了。
他身旁的塞留斯什么都没说，只是叹了口气，挑了个位置坐下，看似继续在看书，实则帮马龙防备着艾伯特的举动以及其他人可能的闯入。
“这枚‘黑鹰纹章’到底有何功效，值得你拿它出来引诱别人和你下棋？”
马龙看似不经意地对艾伯特提出了自己的问题，而后者只是扬了扬眉，把手放到了棋盘上，边思考自己该先动哪颗棋子边回应道：
“金鹰皇室的分支黑鹰公爵家族的护符带有许多与速度与灵活度相关的加持，这枚专门制作的纹章也是如此。它能让人在大概三个呼吸的时间之内拥有极高的敏捷性和反应能力，不过作为附魔道具，它不能在一天之内被频繁使用，否则可能就无法维持自身力量了。”
“虽然我从别人那里赢来了这枚徽章，但我这种混吃等死的人并不需要增益战斗的附魔道具，你们肯定没法理解。”
马龙向艾伯特投射的目光已经带上了完全没法掩饰的某种烦闷，但他对此全不在意，“呵呵”扬唇一笑，把右脚架在了自己的左腿之上。
“为什么我会这么说？因为在这个时代里，教会信仰和贵族身份都不顶用了，若你只想像我一样随波逐流，安心等待别人在你头上作威作福，自然不需要什么附魔道具”
“但你如果不甘于此，你会需要一个契机，一个提高自己实力，迈向历史潮流浪尖的契机。”
艾伯特淡茶色的眼眸中显现一丝杀气，右手轻挥，下出了他的第一步棋：
“d2士兵，挺进两格。”
第五十五章 对弈
艾伯特话音未落，d2位置的白棋士兵便随着他的手势腾空浮起，稳稳跳了两跳，前进到了规则允许的最远位置。
“看来他是在用奥术移动棋子，可这似乎并不需要他说那句‘挺进’吧……”
马龙不禁腹诽了几句，也想伸出手试着隔空操控棋子，但他想动的那颗“骑士”却只是略显摇晃，丝毫没有移动半分。
装逼失败……看到刚才还盯着艾伯特的塞留斯已经用关爱智障的眼光朝他扫了一眼，他也只得老老实实用手提起棋子，完成了自己的操作。
这位艾伯特绝不像是他自己说的那样“混吃等死”……他要么是在操纵空气这方面有自己独特的天赋，要么至少是晋升到了升华级的水平，光靠自己的“硬实力”就能完成这番操作……
当然，棋子的摆放和棋局的胜负并不是他们现在行动的重点！
马龙深吸了一口气，一边和艾伯特调配着棋盘上的子力，一边顺着艾伯特之前的问题朝他发问道：
“我们每个人都需要机会，不过我觉得是否接受也得看它是保险的机会，还是布满着陷阱的所谓‘机会’。”
“踏入市议会加入官场，经商做生意赚钱，加入黑道帮会积攒他们那所谓的‘贡献’，也都是机会。我不清楚，你想描述的是哪种机会？”
光是奥尔丁一地的政治势力都如此错综复杂，马龙不禁深感自己活在了一个十分难以持续存活的位置。
因此，他必须催促艾伯特至少不要再卖弄他那些神神道道的“契机”，告诉自己他的来意。
能在市政厅见到他们三人，证明这两人即便不是议员或是办公室职员，至少也会是时常来往于市政厅甚至公爵办公室的达官显贵。
或许他们就是公爵派出的特使，来试探马龙到底有没有实际背叛，毕竟之前公爵在会谈中也提到过背叛的风险。
想到帕斯卡轻松写意地提到他自己除掉前任上司和队长的事，马龙的双掌不知不觉就紧紧在桌上捏紧，指尖沾上了手背渗出的汗滴。
“现在我们也只能无可奉告。不过我估计像你们这样的人，迟早有一天会需要一根救命稻草，这时候，我们应该能够出手援助当然，如果你们选择不相信，我们也只能表达自己的惋惜而已。”
艾伯特仍然保持着之前那副气定神闲的态度，甚至还在三两句话之间就把塞留斯都给拉下了水。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件事：我们是被派来保护伯爵的，不必把我们当成敌人。好好下棋聊天就行了，我看如果没有什么特殊，今晚也未必会发生什么。”
小哥，今天的特殊可多了，我一下午遇到的特殊可能比我来奥尔丁这两天加在一起都多……马龙见艾伯特终究表达了友军身份，长出了一口气，却不禁为艾伯特他们的毫无防备担忧起来。
现在他知道的不稳定因素就已经有了四位至少“精炼级”的赌徒行会好手，浮士德的线人欧文奥德斯，可能还有不知打着什么鬼主意，至少看起来是想趁乱获取自由的卡邦克鲁……
在马龙重新将注意力移回棋盘上之时，他长桌之下的左腿忽然不知被谁的鞋尖顶了一顶！
马龙会意，余光向塞留斯的方向飘去，只见塞留斯正“全神贯注”地品读着那本《无以太世界历险记》，在他正在看的那一页之上作了几行笔记：
“欧文召唤我们前往大宅左侧会客室，说是有些事我们可以配合。”
看来，他们不太好在这里和艾伯特纠缠太久，反正也明确了他们的友军身份，也是一大收获……
马龙努力想着怎样结束这场棋局，却回想起了曾经刚拿到新笔记本时，和国际象棋困难电脑斗智斗勇的几段记忆，瞳孔不自觉地转了两转。
他身体内的以太力量忽然有了些涨动的迹象，凝固的元素在以太的引领下气化出变化多端的形态，就像他在昨夜突袭莱娜的作战会议上大胆提出自己的方案时一样。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贯彻自身意志，以太力量就能够获取提升’？”
…………
奥尔丁东区，铜钟驿站门前。
好几位店员正在被城镇守卫按住双手扭到庭院里逐个讯问，其中一些已经被戴上了限制以太力量发挥的手铐、项圈和脚镣。
在至少十位“升华”级以太利用者的合围之下，铜钟驿站中的赌徒行会分子已是毫无还手之力，纷纷放弃抵抗，甘愿被擒获。
金发蓝瞳，被不祥鸟嘴面具和高领黑风衣遮住面容的尼克莱此时正疾步走向驿站大门之内。
在他身后，神色轻佻，背后长杆火枪枪管尚温的瓦尔斯与表情森冷的凛霜也拨开了纷乱的人群，伴随着自己的队长踏入驿站。
这次针对铜钟驿站的收网行动也算是帕斯卡等人深思熟虑之下，对赌徒行会近来反常行为的一次“敲打”。
其实这并不是因为他们杀了三个人这件事本身有多么惨无人道，而是因为这种事一旦闹大，引来的就会是更高级领导者的责问和质疑。
这无论是对公爵的势力本身，还是对公爵尽力维持的奥尔丁黑道平衡，都可能造成未知的影响。
“饶命啊，大人，我真的不知道什么秃鹫公国的间谍，我只是一个记事的职员而已，家里上有老下有小……”
“警官大人，看在神的面上，求您手下留情，别把我带到奥尔芬斯那里折磨了！”
“我只不过是个送信的，再怎样问我也变不出金银财宝给你们贿赂，求求你们收手吧！”
驿站工作人员们的惨嚎仿佛正在切割着尼克莱的耳膜般，让他感受到了自己精神深处那道虽然早已不会伤及性命，却仍然会不时被唤起的旧伤。
“但是，三位无辜之人死在他们手下，而在他们接下来的计划中，又有不知道多少人会成为牺牲品……哪怕这些被他们当做掩护的普通店员也是。”
“神啊……如果神真的存在的话……难道我们非要引用利害的关系去惩戒这种恶行，难道保护无辜者的生命不被剥夺，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尼克莱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叹息。
第五十六章 讯问
“啊啊啊！呃啊啊啊啊！”
尼克莱一迈入房间，那位金发碧眼的瘦弱俘虏便失声尖叫起来，裤裆下立马湿了一块。
“没办法，既然你不招，我只能请捉到你的熟人再出马一次……”
帕斯卡的笑容此刻灿烂到夸张，他抬手示意尼克莱不必立刻动手，继续逼问道：
“秃鹫帝国和你们密谋了什么？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
俘虏刚刚下意识地哀嚎出口，他要吐出的最后一个字忽然被当中钳断！
他的喉咙已经被一只无形的手臂死死焊住了，不仅无法发声，甚至根本就没法呼吸！
很快，他便已经浑身出汗，脸庞泛上血红色，他的双手和双脚都疯狂地想挣脱绳索，扭开捏住脖子的“那只手”。
椅子因为他意图挣扎的力道“咯吱咯吱”地呻吟着，但尼克莱的施术并没有停止。
“真是稀有的奥术技巧。我虽然已经说过好几次了，但我还是想说，你这位手下可以在帝国的法师小队中获得光明前途。”
帕奇“啧”了一声，朝帕斯卡挤了挤眼睛，而帕斯卡只是对他冷笑一声。
“你应该清楚，在当今世道下沦落到加入我们的人，一般不只是为了钱和地位。”
当尼克莱默数了二十次，俘虏的脸色已经深红似猪肝之时，他才放开手去，静看那位俘虏如离水之鱼一般大口出着气，咳嗽咳得撕心裂肺，差点没把绑他那张椅子掀翻。
“现在，你想起来了吗？”帕奇以自己刻意扬起的尖利声调嘲讽着他的俘虏。
“我再重复一遍：我们知道你的身份。如果你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案，你还能捡一条命爬回去。当然了，如果你最后愿意为了给你钱的主子痛苦死去，我们也不介意，不说奥尔芬斯的手段，就是让你再扛个一分钟，估计都不容易吧？”
“咳，咳，咳……我……我招！咳，咳咳……”
不等帕斯卡从早已备好的冷水盆里泼水到他脸上，赌徒行会的俘虏立刻干咳着答应了，他眼睛中的血红几乎在之前的挣扎暴突出了眼眶。
“我们，呼，咳咳，我们本不打算杀人。但艾妮丝，她策划了行动，说是为了挑起冲突的开端，但我也不知道，她和莱娜，到底在想什么”
“说重点！秃鹫公国的间谍行动到底是什么企图，你们又为何选择合作？”帕斯卡紧紧逼问道。
“不要啊……我，我真的不知道什么间谍……我只知道，我们的会长，正在不断利用‘赌运轮盘’蓄积的力量，在向与这件事相关的人员施加着影响！”
“艾妮丝，知道大部分的计划，但是她死了，帮她制毒的莱娜也死了。”
“我只是，服从命令而已。那位秃鹫公国的大人物，并没有展现自己的身份，但艾妮丝曾经跟我说过，那位角色想要做到的事情，是让秃鹫旗帜飘扬在二十年前没有夺下的那块领土上！”
此话一出，本就封闭压抑的房间之内气压骤降。
夺取奥尔丁？夺取金鹰帝国的重镇与龙兴之地？
二十年前的血战中，新自立的秃鹫公国没能按原计划与当地的维根公爵里应外合奇袭奥尔丁，因此难以策应各地蜂起的乱军，最终只得签订城下之盟，只是因为金鹰需要兼顾黑狮在东，白狼在南的威胁，没有精力彻底吞并秃鹫公国，才默许了秃鹫的独立。
而在东部边境摩擦不断加强的当下，如果秃鹫真能威胁到奥尔丁，帝国甚至可能因此而无力回天，难以应对两方的夹攻……
尼克莱的左掌无声地握成了拳头。
帕斯卡与帕奇二人尽管没有明显的动作反应，他们的神色中也染上了一层阴霾。
“并且，他们不仅寻求了我们一方的合作，‘下水道’和‘浮士德’似乎也在观望，至少我听她的口吻是这么说的……”
赌徒行会的俘虏到这里之后便不再说话，喘着气等待着三人对他命运的裁决。
“你已经说完了？嗯？你记自己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倒还记得挺清楚的。可惜，我们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帕斯卡微微笑了一笑，只留下一句话便转身而去，尼克莱和帕奇也随之跟上。
“啊啊，别走啊，大人，别走啊！”赌徒行会的俘虏哭叫道，“我真的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了，我甚至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要突然决定要杀人，本来就谨慎的会长又为什么开始受外人影响，选择去作出这样的冒险举动……”
“点火。”
帕奇对身旁的城镇守卫摆了摆手。
在他们讯问俘虏之时，铜钟驿站一楼的地板之上已经被倒满了鱼油，只剩一条供人员出入的道路。
火把被扔在其中，烈火升腾的“呼隆”一声盖过了俘虏的最后一声呼救。
“今晚，我会把行动的结果向上禀报……没关系，秃头，我会对公爵多美言几句的，顺便怂恿他也召见一波你们的主要成员，毕竟你们搜集情报在前，组织行动在后，我可不敢胡乱揽功……”
在他们背后，昏黄暮色下，黑色的烟柱腾空升起，很快，整个东区都会目睹这次“火灾”的壮观。
之后，“姗姗来迟”的救火队会宣告铜钟驿站已经沦为一片废墟，并且庆幸火势没有蔓延到周边的建筑。几位事先挑选好的，和“赌徒行会”有牵连往来的城镇守卫长官将会被降职乃至撤职，而公爵会对此事表达自己的惋惜，警告市民注意防火。
而熊熊燃烧的铜钟驿站将作为一记对赌徒行会的重拳，让三大帮会牢牢记住，超越公爵为他们划出的界限会是什么下场。
只是，想到秃鹫公国对奥尔丁的企图，想到三大帮会看似平静实则迫不及待想改头换面的阴谋，尼克莱仍然会因为自己那不愉快的回忆而紧锁自己的眉头。
“主人，你的心情……”
“没事。”
听见伊莎贝尔在影中的关心，尼克莱只是木然回应了一句，黄昏的颜色泼洒在他遮住自己身份的风衣之上。
第五十七章 疯狂暗示
“你下棋的风格，和海因茨不同，倒是和莫诺家的那位小姐有点儿像：拖时间。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你这种风格一点。”
看着马龙托着腮紧盯着白皇后的样子，艾伯特忍不住揶揄了一句。
马龙对此早已不胜其烦，只得回以无奈的一瞥，暗自嘀咕道：
“哎，经常听人说‘观棋不语真君子’，这个家伙虽然说并非观者，但也实在让人难受……”
不止如此，艾伯特还再次使用了弃置白皇后的招数，他可记得之前的海因茨是怎么落败的。
虽然在之前的电脑游戏中马龙也体会过国际象棋，但毕竟只对付过电脑的他并非职业棋手，还真不一定能稳稳吃下艾伯特这位颇有自信的存在。
尽管他表现得的确很像一位指指点点的键盘王者，但他之前表现出的棋艺也并非虚假。
“又是同样的套路，他该不会是在对我暗示什么吧……”
马龙皱起了眉头，右手在桌下抓着自己的衣角揉了起来。
艾伯特装得十分客观公正的点评声又在他的耳边响起：
“要知道，全局的胜利才是重中之重，为此作出子力的牺牲也不必有什么犹豫。尤其是大多时候对方想吃掉你的棋子，就得走到不利的位置，此时才是取得局面优势的机会。对于棋手是如此，对于一个帝国，恐怕也是一样。”
“当然了，很多人肯定无法理解这一点。”
治国之道？自称混吃等死的贵族会暗示他帝国的考虑？这是暗示他们“螳螂”小队已经成了奥尔丁的弃子，还是说奥尔丁的公爵要被帝国放弃了，背后有着更大的意图？
马龙仿佛已经穿越回了《三国演义》中煮酒论英雄的现场。
在他的印象中，只有那里面的角色才会在天天试图通过奇奇怪怪的比喻向其他人暗示自己的意图，还颇有自信地认为对方应该听得懂，简直就跟第一次谈恋爱的15岁文艺少年一样！
但既然对方这么看得起他，愿意在他身上浪费这么多口水，马龙也不太想“辜负”艾伯特的意愿，顺嘴便以考场写驳论文的杠精思路回答道：
“像这样获得的胜利，恐怕很难维持长久。”
“最后盘面上的敌人可能消灭了，局势稳住了，但自己轻则损失兵将，重则让剩余的棋子恐惧于不知何时会被派去做牺牲品，众叛亲离，对指挥者而言，难道这个结果不比战败更糟吗？”
何况，他自己并不想为了所谓的大局被抓去弃掉。自己好不容易能在异世大陆找到一个大展身手的机会，还要争取这场比赛的胜利，怎么可能为了这个莫名其妙被加在自己头上的国家去牺牲？
顺着自己的话头，马龙出手将自己的黑皇后杀出，吃掉了白皇后，同时也将自己暴露在了艾伯特的火力范围内。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双方“皇后”将会互换，而艾伯特将会稍占对局的主动。
艾伯特的眼光中现出了一丝欣喜，用抹了精油般的油滑声调回应马龙：
“你说的情况，是建立在弃子仍然对大局有利的情况下但是，对棋手而言，棋子不可靠很多时候还不如这颗棋子不存在。那么，用这颗棋子去换取盘面的优势，也就成了没人能指责的事情。”
“你作出了正确的选择，马龙。c3骑士，吃掉皇后。我们和棋了。”
“什……什么？你没搞错吧？”
马龙的上半身完全没动，头却向上摆了四十五度，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艾伯特。
艾伯特把脚从桌上收下，站起身子，冲着马龙伸出手来。
“你以为我没看清楚你的意图？这一招打下来，双方皇后对调，拼得两败俱伤，最后如果没有大的变故，多半是要和棋的。怎么，你还想继续打到和棋？还是说你要抓住最后那一点胜机，赢下我的黑鹰徽章？”
哦……原来我是这么想的啊！
马龙抓了抓头，对着艾伯特“无奈”点头，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微笑，仿佛自己的激将法已经被无情拆穿了一般。
“既然就这么被看穿了，那我也唯有选择和棋。”
“我只想问最后一件事：你真能确认今晚的状况没有特殊吗？别误会，我真的只是跟着表弟来蹭饭的。”
你暗示我，也别怪我暗示你一些半懂不懂的东西！
马龙一边驱赶着脑中回响着的“肯定无法理解”，一边紧紧捏住艾伯特的手好几秒，发泄了一会自己被说得云里雾里的火气。
他不是不能理解复杂艰深的思想，但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实在是嗦透顶。
“我觉得都挺正常的。”
艾伯特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接着说道：
“在几个月的枯燥之后，我终于找到了一位合格的对手。就算我并没有真正输掉，但为了感谢你能让我热血沸腾一回，这徽章就送了你吧！”
“我也该去大宅中好好逛一圈了，这里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来参观的，也不知会有多少珍贵的宝物，稀有的奢侈品……”
果然……
马龙应声道谢，低头接过了艾伯特接来的“黑鹰徽章”，随后看着对方默默收起了棋盘，与一直在旁观看棋局的海因茨一同离开了宴会厅。
几乎就在同时，塞留斯手抱着《贸易都市编年史》开门走进了大厅，看着马龙面前的黑鹰徽章瞪大了眼睛。
“你真赢下了他的宝物？我还以为这个口气大得很的自恋猩猩只是想逗我们玩……”
某种意义上，他确实是在逗我玩，就连“输”给我这枚徽章的过程都是一样……话说回来，塞留斯给他起外号的效率也未免太高了，还是说艾伯特的性格实在太招人烦？
马龙叹了口气，止住了塞留斯的追问，赶忙趁着宴会厅内没有别人，把话题转入正轨：
“欧文跟你怎么说的？他们今晚有什么企图？”
塞留斯脸色一沉：
“不算我们，‘浮士德’派了整整五个人混进来。他们似乎算准了今晚的宴会必有反常，但他们对什么金矿、情报都没什么兴趣，而是看上了公爵新运来的一批珍宝，包括那只极度珍稀的宝石兽。”
“听他们说，他们上层的‘探索者’给宝石兽开出的贡献价码是一千点，能直接拿来换五千金鹰。”
五千……马龙倒吸了一口凉气，为自己一瞬间闪过的，要把卡邦克鲁抢去交给“浮士德”换钱的想法感到罪恶。
他好歹是来自地球的老乡。
很可能他们是对方唯一可能知心相交的朋友！
马龙或许缺很多东西，但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的他，都最希望能有人能够对他有所理解，而不是一个人绞着自己的脑汁孤独思考。
那股心底深埋的孤独感在这一瞬间满溢而出，化为了确凿的，要保护自己唯一希望的意志。
别说五千，哪怕给他统治整座奥尔丁城，任意掠夺其中财富的权力，他都不会拿去与之交换！
“别的不说，必须保住这只宝石兽！不然到时候上头找我们追究，就完蛋了！”
话音一出，马龙就突然回想起了自己今晚还得把卡邦克鲁“救”出公爵府邸，态度也随之一下子软了下去：
“当然，我们最重要的任务还是保护府邸内的情报，也不能让‘浮士德’看出我们的真实身份，我们不妨先假装配合他们，再找机会减少伯爵的损失……”
第五十八章 夜宴
“马龙先生，请进。”
老迈的管家确认了一遍请柬上的防伪印记后，马龙与塞留斯才推门而入，重回如今已是人头拥挤的宴会厅。
在晚宴开始前，马龙与塞留斯都没再刻意与其他人接触，也没能找到卡邦克鲁口中所说的四位搬运工，只得找了间僻静的会客室沏茶看书，稍稍补充体力反正古斯塔夫伯爵的房子大得走不完，随便找个僻静的地方休息也不太会有人来打扰。
不过，马龙也发现了这偌大一间房子，竟然只在宴会厅之后有一道通往二楼和三楼的楼梯！
再想起之前看门人所说的“不要踏上二楼”，马龙已经大致可以猜到二楼以上可能就是古斯塔夫的私人活动区域，有着更强的防备，当然也多半藏着他的金矿文书与其他文件。
不过，他们现在也没有打草惊蛇或者试探其他来客的任何理由，因为他们的最低目标也只是不让他人染指伯爵府的情报而已，只需守株待兔，敌人自会发起行动。
当然，马龙的考虑比兢兢业业完成本职工作要复杂不少：他除了要阻挡赌徒行会派来的四位成员，还想尽可能在搭救卡邦克鲁的同时不让它被“浮士德”抢走，又不能让自己遭到官方的怀疑……
马龙稍稍低头对塞留斯嘱咐道：
“不要主动跟别人聊天，如果有人搭话，谨慎应对，离熟人远点。”
“我又不是……算了，你现在算是队长，我听你的。”
塞留斯虽然下意识地想反驳点什么，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只得默认了马龙的建议，紧紧贴在马龙身旁，和马龙一同随着仆人的引导，在长桌末尾的位置坐下。
马龙视线放开环顾四周，发现好几位熟人已经安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欧文奥德斯和艾伯特也和我们一样坐在长桌末尾附近的位置，看来他们的请柬等级也并不高。但今早见到那位公爵的秘书，弗雷格奥古斯塔却坐在长桌上首的左手边……他是代表公爵来的？”
马龙皱了皱眉，目光转向长桌上首带着花白假发，脸庞微胖的中年绅士。
他的样貌只和画像中的古斯塔夫伯爵略有几分相似，身材胖上一圈，面相也年轻一些，似乎是伯爵的近亲。
他便是这次宴会的召集者？还是说，伯爵把他放在这里，相当于是帮自己做“替身”？
“杰塞尔爵士，没想到能在这看到你！你之前不是刚拿积蓄去投资了达威尔商行吗？”
“别爵士爵士的叫我了，这个名头现在还顶不上一百个金鹰有用。前几天商行突然亏损倒闭，我也是倒了血霉，赶紧把股票转卖，托人找关系换成这张票去买国家的金矿股份来了。”
“话说，我刚刚听说，东区的铜钟驿站突然被一把火给烧成了平地……我记得那里似乎是‘赌徒行会’远程操控的产业？你觉得是‘下水道’干的，还是‘浮士德’的手笔？”
“城镇守卫到得那么快，只烧掉了那一栋楼，你觉得他们平常能来得那么勤快吗？”
听到身旁两位商人打扮的客人说到“铜钟驿站”，马龙跟塞留斯对了个眼神，随后各自继续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暗中观察与看书。
看来，他不用继续乱猜“螳螂”小队的其他人去干什么事去了。
而且，公爵对于之前的乱局也有自己的惩戒措施……他也只能希望“赌徒行会”经此打击，真能重新掂量与秃鹫公国间谍合作的决策……
马龙叹了口气，继续静静聆听起了两位客人的对谈。
“你说说，杰弗里斯，现在的世道真有些奇怪。奥尔丁的黑道跟白道也有两三年的默契了吧，现在却彼此有了冲突……会不会是公爵想要找个时机把三大行会连根拔起，帮官方解决这几只在头发里蹦来蹦去的跳蚤？”
“哎，你一直就这毛病！老老实实干自己的本行不好吗，你一个空头爵士，非要老去帮城里的大人物考虑他们的政治问题，这又是何苦呢……宴会要开始了，仆人都等着给我们上菜了，你就安心吃吧！”
杰弗里斯话音未落，原本站在宴会厅门口“检票”的老管家已经站在了长桌首位之旁，清了清嗓子沉声道：
“既然各位贵客都已入座，那我也可以在此宣布宴会开始了。”
“现在，让我们有请奥尔丁金矿运输业务的经办人，古斯塔夫伯爵的三子齐格林大人为此次宴会致词！”
长桌两侧响起了几轮迟疑的嘀咕声，估计是不少有所企图的人因为古斯塔夫伯爵没有亲自到场，没法亲自见到伯爵进行巴结，感到有些惋惜与疑惑。
而坐在长桌主位的微胖中年男子，齐格林埃特纳却是不慌不忙稳稳站起，拿起手中的稿子缓缓念起：
“能在此看到如此多的朋友来认购奥尔丁金矿的股份，解决资金周转的难题，我感到十分荣幸。在此，我也必须替父亲大人向各位道谢，希望今天能够宾主尽欢……”
这样说来，这是一次“股份售卖晚宴”？邀请函的价格除了参与宴会的成本，还有一份奥尔丁金矿的股票？
马龙正呆呆听着齐格林的演说，突然被塞留斯用脚尖戳了戳小腿：
“这么说来，帕奇他们送了我们两张起码两百金鹰的股票，结果我们只能把它扔到古斯塔夫那儿，帮我们生钱？”
听着塞留斯的灵魂拷问，马龙也不知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回应，只得暗暗抚平着内心的创伤，暗自转换了自己的话题：
“这次宴会连古斯塔夫伯爵自己都没来，想想之前帕斯卡和帕奇的态度，恐怕公爵那边已经把这整场行动给编排成了一个陷阱。”
“他们就算成功，也未必能获得什么好东西，反而暴露了自身意图；而失败之后，恐怕就要被放长线钓大鱼了。”
塞留斯沉思着点点头，突然瞳孔微缩，向马龙发问道：
“可是，为啥非要派我们两个来这边？是怕古斯塔夫伯爵疏于防备，还是……”
二人交谈之时，送礼的队列已经从长桌中间的一条通道走向主座，向齐格林进献起了要献给伯爵家族的礼品。
走在第一个的棕大衣商人捧着半开的檀木宝物盒，盒中铁手套上描绘着华丽而诡异的藤蔓花纹。
第五十九章 不祥的铁手套
“大人，我此次进献的宝物是‘无情铁手’。”披棕色熊皮大衣的商人微微弯腰，双手将宝盒捧向长桌上首的位置。
“它可以有效增强使用者的臂力，并且能够通过以太力量引动其中的灵体释放出强大的精神冲击力，直接打击其他人用于操纵以太的意志。当然，由于寄宿其中的灵体具有自己的特性，它也有一定副作用……”
看着周围的环境逐渐变回了最初的喧闹，仆人也开始向长桌上递送饭菜，塞留斯已经把目光收回了面前的盘子上，摆弄着刀叉期待着接下来的食物。
但马龙仍然紧紧盯着向齐格林进献礼物的那位男子，他本能地感觉到这件事情有些不对。
再者，他中午吃得确实也是够撑，这也让他没有一闻到食物的香气就举手投降，满脑子只想着吃的。
“灵体与精神攻击……确实，护符中的强烈意志已经很像我们熟知的灵魂了，只是它们无法摆脱护符依托的物质，也不具有改变的可能性，迟早会与凝聚成的护符一同自然消散。而灵体的自主权，应该比护符中的执念要更上一层，稳定性或许也会更强。”
“而那种精神攻击，似乎与拉普直接针对意志层面的以太利用技巧有异曲同工之妙，治标更要治本，或许直接影响对手的意志会在战斗中更有利一些？”
马龙不着调地想着这件宝物或许可能有怎样的奇效，看着齐格林身旁一位身材高挺，披一件黑长袍的法师走近了进献宝物的商人，似乎是要去鉴定“无情铁手”。
此时，一股针扎一般的痛楚忽然紧咬上了他的大脑这是他的“危机预感”！
马龙赶忙想示意塞留斯及时作出反应，可甚至没等他的精神来得及指挥身体操纵以太树立提前的防护，那“无情铁手”便已经霍地腾空而起，在空中诡异地自己鼓起了掌，发出“喀喀”的金属相碰之音。
这阵声音，不，随着音波扩散开来的强大以太力量包含着使人身体变得沉重，难以动弹的意志，马龙的肌肉瞬间就在原处僵了一僵，连带着没能让他及时调集起以太力量，迟滞了半秒左右！
与此同时，不知从房间何处射出的短刀直飞向房顶支形吊灯的铜制吊绳，架着三层膏油灯烛的房顶大灯“当啷”一声掉在了廊道中央，男男女女的惊呼与尖叫瞬间盖过了马龙的警告。
原本灯火通明的宴会厅在“无情铁手”的威压与吊灯的坠落之下已经近乎完全漆黑。
敌人行动了！他们也必须迅速作出反应，至少先离开宴会厅的烂摊子……
马龙刚努力调动起力量适应着眼前的黑暗，让自己的身体摆脱“无情铁手”的控制，就听到塞留斯竭力发出的咬牙怒吼：
“这是灵体狂暴了，我在书上看到过相关的记载！给我醒醒，二五仔！”
二五仔，这算哪门子外号……明明就是事实！
这个念头让马龙不由自主地感到荒唐，再加上塞留斯话音未落便对马龙补上的一脚，总算让马龙的意识脱困于精神冲击，筑起了在意志层面应对干扰的坚实防线。
“我醒着呢……塞留斯！”
马龙本想顺势给塞留斯也反起一个不着调的外号，慌张之间却无从想起，只能继续以本名称呼。
此时的塞留斯已经在几位或僵硬凝滞，或慌乱无措的客人之间用以太力量推出了一条道路，很快就与紧随而上的马龙合力对抗着“无情铁手”的精神冲击，逼近了宴会厅的一扇侧门。
马龙回头再看宴会厅之内，几道或淡金，或湛蓝的以太光幕也亮了起来，主座上的齐格林埃特纳和他身旁的黑袍法师似乎也稳住了自己的精神，放出一道一道的以太冲击波试图让失控的“无情铁手”丧失活力。
的确，场面上也有许多明里暗里保护在场宾客的护卫，但在仓促之间，他们定然会先考虑在场宾客的安全，才会有余力保护公爵府中的秘密和宝物。
这正是袭击者们想要达到的效果！
“我们得快点去阻止他们……”
“当心！”
塞留斯刚将门半推开，马龙便依仗着不久前开启的“鹰眼锐视”察觉到了门外的凶险，发动“黑鹰纹章”以非人的爆发力冲到塞留斯与大门之间，死死抓住了一只紧握匕首，正准备捅向塞留斯的手！
袭击者既然希望大多数人待在宴会厅，不要碍事，就不可能在宴会厅门外毫无准备。
马龙的枪因为需要赴宴并不能随身携带，但他仍然能利用另一只手上的“电爪戒指”释放电流发射而出，狠狠让门外的敌人尝尝电疗的滋味！
之前过“安检”的时候，守卫并没有专门搜检附魔物品，因此让他蒙混过关。
“滋”地一声，戒指射出的电弧准确无误集中了敌人的前胸然而这位倒霉的敌人还没来得及发出自己的惨嚎，塞留斯在眼前凝聚成的一把深蓝光剑已经刺穿了他的咽喉，马龙只能看到液体在黑暗中隐隐泼洒。
两人撞开宴会厅侧门，一左一右望向走廊两端，见没有其他敌人在此戒备，后方也没有其他人跟上，疯狂跳动的心脏才稍稍平静下来。
“好险，如果敌人的实力远超我们，我就只能直接开启‘不死意志’强行解决面前之敌，但这样不说后续的行动了，说不定闹出的动静太大反而可能引来众人的关注，认为我们会和事情有牵连……”
马龙喘了口气，故作轻松地向身旁检查着敌人是否死透的塞留斯问道：
“你怎么看起来没太受这轮精神攻击影响的样子？”
“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我才想起来，我还没交代过……虽然年纪可能比不上你们，我也好歹是刚刚晋升了‘升华’级的……但我刚才确实没想到。”
塞留斯断断续续说完自己的话，叹了口气，马龙也自惭形秽地叹了口气。
组里只有他一个还处在精炼级的水平……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听到塞留斯的问题，一件件事在这一秒内从马龙的思路中飞驰而过：
公爵的情报，卡邦克鲁的安危，赌徒行会的意图，浮士德的贪婪……
他咬了咬牙，答案已经浮现在了他的脑中：
“先救情报！”
“但我们不能上二楼，去左右两侧的会客室盯着花园，封死他们的逃脱路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