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九章列寇
长安城外直道。
一头神骏拉着一辆破旧马车奔腾前行,直到长安城正门处猛然停下,掀起尘土飞扬。
彼时,苍老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你这孬货如此横冲直撞,迟早有一天会被人宰了做成肉羹。”
神骏似能听懂人话,猛然直立,前腿高扬,欲将身后的马车掀翻,让马车里的出糗。
神骏掀起的动静,很快引起了看守城门的西秦士兵注意。
一名什长带着两名普通士兵走到马车附近,面带警惕之色高声问道:“来者何人?竟敢在城门处喧哗?”
车帘被掀开,一名仙风道骨、慈眉善目的老道士下了马车,温声道:“贫道应西秦国君邀请,前来参与赴宴。”
什长闻言面露会意之色,拱了拱手道:“原来是前来赴宴的道长,还请道长出示请帖,届时会有专人带道长去赴宴之地。”
“请帖?”
老道士面露困惑之色,还有这种东西吗?
什长第一时间发现了老道士的异常,朝手下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人微微点头,快步离去,似乎去报信了。
什长上前逼近一步问道:“道长该不会没带请帖吧?”
老道士哈哈一笑道:“贫道不是没带,而是根本没有,西秦国君可能忘记给贫道了。”
什长闻言果断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哨子,奋力吹响。
下一刻,数百身披坚甲,手执长戈的西秦士兵从四面八方赶来,将老道士围在中间。
老道士见状愕然:“将军这是何意?”
什长没有理会他,而是跑到一名营将面前,躬身一礼,指着老道士说道:“将军,此人没有请帖,公然假冒陛下宴请的客人,还请将军定夺处置。”
“嗯”营将应了一声,走到老道士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只觉老道士气质超尘出俗,不像是普通人。
再看老道士旁边神采飞扬的神骏,虽然无法感应到老道士实力,却隐隐有种这老道士是个世外高人的感觉。
营将忽然想起最近上面传下的命令,近日有不少隐世强者应陛下之邀来长安赴宴,需小心应对,既不能坠了西秦威风,亦不能将人得罪狠了。
虽说大部分隐士强者因为忌惮西秦实力,不会对普通人出手,可真逼急了当场大开杀戒,强如陛下一时半会都来不及阻止。
总而言之,小心就对了。
牢记教诲的营将问道:“道长看上去不像坑蒙拐骗的游方道士,为何要假冒陛下邀请的贵客?”
老道士笑着回道:“贫道当然不是那种让祖师蒙羞的道门弃徒,并且贫道与西秦国君渊源不浅,算不得假冒。”
营将脸色一沉:“说到底,道长还是没有请帖对吗?本来道长没有请帖,正常入城什么事都没有,可道长偏偏要假冒陛下贵客,难道真不怕死吗?”
“道长莫不是仗着有几分修为,想在长安闹事?你可知我家陛下乃是传说中长生不死的天人境强者?”
照着上面传下的命令,若是遇到棘手难缠,亦或者疑似隐世强者的人,不要与之直接发生冲突,直接搬出陛下的名号,以免出现不必要的损伤。
老道士依然保持淡淡的微笑:“这位将军多虑了,贫道只是前来赴宴,并无恶意。”
“将军若是不信,大可派人上报西秦国君,就说道宫门下列寇前来拜访,西秦国君若是知道,定然会接见贫道。”
营将可没那么好糊弄,面露讥讽之色道:“道长既然与我家陛下相熟,何不自己相告,而是假借在下之手?”
列寇哈哈大笑道:“将军所言有理,贫道想做什么,又何须假借他人之手?”
话毕,列寇深吸口气,朗声道:“列寇恭贺庄周师兄成就圣人,以及拜访林泽师弟。”
嘹亮的声音,在偌大的长安城内回荡,无数人或转头、或抬头朝列寇看了过来。
咸阳宫旧址,刚建起来不久的宫殿中,林泽听到声音,不禁有些发愣。
列寇?
难道来的人是那位传说中的道圣记名弟子,唯一突破天人第三境的列寇?
林泽还在胡乱猜测,庄周的身形猛然出现在他面前:“列寇来了,师弟与我出去相迎如何?”
林泽趁机问道:“这列寇就是老师那位记名弟子吗?”
庄周点头道:“那是自然,除了他以外,还有哪个列寇会称我为师兄?”
林泽脸上浮现一抹喜色道:“真的是他啊,那真是太好了。”
庄周闻言,立刻一脸警惕道:“师弟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列寇曾随老师学道百年,虽没入道宫,可与老师亲传弟子相差不大,你可不能算计他。”
林泽一脸正色道:“师弟岂是算计同门的小人?只是早年便有听闻列寇师兄的事迹,对他所作所为十分敬佩,想要与他结识罢了。”
庄周闻言面露不解之色:“真的吗?”
林泽连忙转移话题道:“人都在城门口等了半天了,有事日后再说,眼下当务之急是将人接进来,热情招待一番。”
庄周想了想道:“此言有理,应先将人接进来。”
说完庄周拉着林泽的手臂,两人同时消失,来到城门口。
林泽放眼望去,一道白发飘飘、身穿破旧道袍的身影映入眼帘。
不待林泽细看,庄周便上前见礼道:“列寇师弟多年不见,骤然看到这副装扮,愚兄差点没认出来。”
接着又指着林泽说道:“这是老师最近新收的亲传弟子林泽。”
林泽顺势拱手一礼:“林泽见过列寇师兄。”
列寇面带微笑,拱手回礼道:“恭喜庄周师兄超凡入圣,见过林泽师弟。”
庄周努了努嘴,看到面色风霜列寇的他,本有千万句话语要说,却不知说什么为好。
林泽倒是反应较快,冲着庄周列寇说道:“此地鱼龙混杂,不宜待客,若是想要叙旧的话,两位何不随我去会客厅细聊?”
庄周附和道:“理应如此,列寇师弟请。”
列寇微微摇头道:“此事不急,先将这里的事处理完再说。”
林泽顺着列寇的眼神看去,正好看到列寇四周围了数百名士兵。
第九百八十章来意不明
“拜见陛下。”
林泽放眼望去,营将面露敬重之色,带着数百手下单膝跪地,高声喊道。
“免礼平身”
林泽轻轻挥了两下手,淡然说了一句,转向列寇道:“底下人不知列寇师兄身份,有些失礼,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们尽忠职守,并无过错。”
“小弟在此代他们向列寇师兄说句抱歉,以列寇师兄的胸襟,想必不会纠缠不放吧?”
列寇闻言深深看了林泽一眼,微微笑道:“师弟不愧是为老师看重,收为亲传弟子之人,三言两语便让人发作不得。”
“不过师弟有些误会了,我并未想过对这些尽忠职守的士兵不利,只是想提醒师弟一句,有些规矩可以改一改,免得无辜之人受牵连。”
林泽回以微笑道:“还请师兄指教。”
列寇神色认真道:“比如告诉这些士兵,若有如我这样开口闭口要见师弟的人,先安抚一番,再如实上报,免得有些人性格古怪,以为受了怠慢而大开杀戒。”
“师弟既是天人境强者,又是道宫弟子,完全不必担心自身受到伤害,这些普通人可经不起折腾。”
林泽闻言眯起了双眼,这列寇话里有话,似乎来者不善啊。
发现林泽神色出现些许异常的庄周,暗道不妙,连忙哈哈笑道:“列寇师弟还是像以前一样直言不讳,这么多年都没变过,若是不相熟的听了,说不定会误会些什么。”
同时庄周向林泽私下传音道:“师弟莫要误会,列寇说话就是这样,并无恶意,师弟与他相处久了就知道了。”
庄周说完小心观察林泽的表情,见他面色如常,稍微松了口气。
列寇是庄周为数不多的挚友之一,又有多年同门之谊。
而林泽既是老师亲传弟子,又是替道宫争夺天命的关键人物。
庄周打心里不想看到林泽列寇起冲突,因而硬着头皮缓和关系。
至于为何庄周明里暗里都是偏向列寇,那是他担心列寇不是某个连圣人都敢算计的“狂徒”对手。
林泽似乎能感受到庄周的担心和紧张,笑了笑道:“列寇师兄说的有几分道理,回头小弟会认真考虑此事,列寇师兄远道而来,又是与庄周师兄多年未见,不如先入城休息,大家把酒言欢。”
庄周闻言彻底松了口气,冲林泽丢了个肯定的眼神。
林泽笑了笑,默然不语。
列寇微微皱眉,正想说话,觉得可能会坏事的庄周,直接一把拉着他说道:“走啊,你以前多豪爽,怎么现在变的这么扭扭捏捏的?”
说完不等列寇回应,庄周直接拉着他入了城,往林泽下令让人新建的皇宫飞去。
“干的不错,”林泽对着营将淡淡说了句,跟了上去。
营将先是一愣,接着拜倒在地,嘶声道:“谢陛下夸奖。”
刚刚飞入城中的林泽,猛然顿了一下,抬头看着一缕约三倍头发丝大小的气运自虚空显化而出,没入气运云团。
林泽转过身,望着跪在地上的营将,摸着下巴,暗自想道:“似乎自己漏了一个快速恢复修为的绝佳办法。”
……
启明宫,这是林泽下令工部在原咸阳宫旧址上建造的第一座宫殿群。
作为西秦君主,林泽不可能一直在蜀侯府生活起居,处理政务,那不符合一位君王的排面。
先前林泽为了算计几位圣人,将咸阳宫化作废墟,做成了秦皇墓,眼下秦皇烟消云散,这么大一块地方,可不能浪费了。
林泽走进启明宫正殿,庄周这会正与列寇相谈甚欢。
林泽仔细听了听,内容都是诸如“御气乘风”、“天地万物周而复始”之类的话语。
林泽笑了笑,找了个地方坐下,并招来侍从送上瓜果茶水。
看到林泽进来,庄周伸手示意列寇暂停,冲林泽说道:“师弟,你列寇师兄云游四海,感悟天道多年,想暂且停下一段时间,整理心得。”
“眼下道宫被封锁,无法进出,愚兄想让他在长安小住一段时间,不知师弟以为如何?”
林泽眼神在庄周列寇身上来回晃了晃,忽然笑道:“长安之大,百万人亦能容下,何况列寇师兄一人?若列寇师兄不嫌弃,附近府宅,任由师兄挑选。”
庄周闻言觉得有些开心:“如此甚好,你列寇师兄早年整理了一门与帝王大道相关的秘法,回头师兄替你向他讨要。”
“哦”林泽脸上露出让人捉摸不透之色:“列寇师兄对帝王大道也有研究吗?”
当着一位君主的面谈论帝王大道,有点意思。
庄周满脸自豪道:“那是自然,你列寇师兄成道上古,曾与首任黄帝坐而论道,指点成汤建立大商,对帝王大道可谓了如指掌,入木三分。”
“师弟若能得到他的指点,待一统天下后,必能巩固江山,将天命紧握手中,成为此次大争之世最璀璨的帝王。”
林泽面带笑意:“还望列寇师兄不吝指教。”
倒是列寇面露谦虚之色:“林泽师弟莫要听庄周师兄乱说,只不过有些心得罢了,谈不上多高。师弟若想学,我自当倾力相教,绝不撇帚自珍。”
林泽脸上笑容愈发浓郁:“那就多谢师兄了。”
列寇笑着回道:“师弟不必多礼,大家都出自道宫门下,互相帮助实属正常。”
林泽总觉得列寇这话话里有话。
擅长帝王大道,强调出自道宫门下,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彼可取而代之?
林泽看了看庄周,有些琢磨不透,这列寇到底是不请自来,还是受邀而来。
若是前者,林泽有十足把握让某人铩羽而归。
若是后者,恐怕还得起几分波折。
正当林泽胡思乱想时,列寇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正色道:“对了,此次庄周师兄邀请天地间所有天人境参加盛宴,小弟一无所长,不如充当迎客者,替师兄接待一众天人?”
庄周闻言看了林泽一眼,面露迟疑之色:“这恐怕有些不太好吧。”
列寇故作不悦道:“莫非师兄觉得师弟不够资格迎客?”
庄周连忙摇头道:“那倒不是,师弟莫要多想。”
列寇有些生气道:“那为何师兄不肯,难道师兄觉得师弟迎客很丢人?”
“没有没有,”庄周脸上浮现难色,望向林泽。
列寇顺着看了过去,对着林泽笑吟吟说道:“林泽师弟觉得我配吗?”
配什么?配钥匙?配几把?
林泽笑着回道:“小弟觉得师兄挺配的。”
列寇继而对庄周说道:“师兄你看,林泽师弟都觉得很适合。”
庄周勉力一笑道:“那好吧。”
第九百八十一章背锅侠
列寇闻言瞥了林泽一眼,似在示威,又有点像炫耀,面露自得之色道:“师弟定然不会让庄周师兄失望的。”
庄周神色复杂,强笑道:“顺其自然即可,师弟不必太过执着。”
林泽则是一脸诚恳道:“本来此事是小弟要做的,如今列寇师兄肯接过,小弟感激不尽。对了,有件事得一并交到师兄手上。”
林泽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拿出气运金册:“此前小弟与庄周师兄商议过,为彰显道宫威风,此次前来赴宴之人,需得在金册上录名。”
“如今离七月初七尚有半个月,届时若有人来,列寇师兄莫要忘了劝说他们遵照这项规定。”
林泽不知列寇是出于什么心态才会接下迎客这个活,对他来说,这可是好事啊。
正所谓刚想杀人就有人借刀,刚出点事就有人背锅,这种好事林泽岂会拒绝?
林泽几乎可以想象,列寇借以道宫之名逼迫那些天人金册录名,那些天人对他恨之入骨的画面。
就算那些人敢怒不敢言,列寇也别想借这个机会能与那些天人拉近关系。
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列寇脸上笑意全数消失,沉声道:“敢问庄周师兄、林泽师弟,这金册录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泽抢着答道:“师兄可以认为这是投名状,眼下道宫在大争之世占据上风,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将是道宫独霸天下。”
“为了避免儒家佛门死灰复燃,再与道宫争锋,提前让那些有能力改变结果的天人站队。金册录名则是将大家部分气运勾连,免得有人反复无常。”
眼见列寇脸色逐渐难看,林泽补了一句道:“列寇师兄该不会不愿为道宫做事吧?”
列寇没有说话,只是求助的眼光看向庄周。
庄周见状心忽的一软:“师弟,此事该如何做是否还得从长计议?”
林泽面向庄周,一脸严肃道:“师兄,道宫利益大于一切,况且你答应过我的。”
庄周心想不对啊,不是说好自愿,不逼迫他人吗?忍不住道:“可是……”
林泽神色平静道:“没什么可是的,列寇师兄不做,自有师弟我来代劳,道宫能屹立数万载不倒,除了有老师这等站在世间绝巅的圣人以外,亦有前仆后继,奋不顾身的众多道宫弟子。”
“世间没有寻常事,有些人之所以可以静待花开,不过是有人替他负重前行罢了。”
“比如师弟我,为了让道宫占据优势,一骑绝尘,连天命和一身气运都丢了。”
林泽一番话语说下来,庄周彻底沉默了。
生性偏向高洁的庄周,实在没办法做到像林泽行事一般无耻,只能默认了此事。
林泽神色不变,语气幽然对列寇说道:“列寇师兄若是觉得不妥,此事就此作罢,迎客一事由师弟来做亦可。”
列寇脸色凝重,仅犹豫了一息时间,便果断回道:“既能替道宫效力,列寇责无旁贷,庄周师兄、林泽师弟,你二位大可放心,列寇定然会将此事办好。”
庄周闻言,摇头闭眼,似不忍看到列寇这副样子。
林泽则是拱手一拜,满脸真诚道:“列寇师兄于道宫的贡献与恩德,小弟定会上报老师,绝不会让师兄白白付出。”
列寇故作发怒道:“师兄我岂是贪图老师奖赏之徒?师弟这是在羞辱我吗?”
林泽故作惶恐道:“不不不,师兄千万别误会,师弟绝无此意。”
庄周看到两人夸张的表现,猛然醒悟,看向列寇的眼神有了一点变化。
他本是智商极高之人,只不过与挚友久别重逢,一时间没想到那方面去。
如今冷静下来,庄周明显感觉到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别说老师与他从天外降临,就连三教争夺天命到现在,也有一段时间了,列寇出现的时间似乎有些蹊跷。
想到此处,庄周开口道:“好了,你们两个不要争了,林泽师弟,你现在状态不佳,应当多花些时间悟道,不该沉浸于俗事中,快去闭关修炼吧。”
“列寇师弟,你远道而来,风尘仆仆,想必此刻有些疲惫,不如先去洗漱,好好休息一天,明日你我再一起论道。”
林泽瞥了列寇一眼,很干脆回道:“师兄所言极是,师弟就暂且闭关修炼去了。”
“列寇师兄,师弟已吩咐底下人准备好了师兄的饮食起居之所,就在殿外候着,师兄有事尽管吩咐,师弟先行告退。”
林泽说完朝两人拱了拱手,昂首阔步离开正殿。
列寇朝着林泽的背影回了一礼:“师弟有心了。”
转而回过身,冲庄周笑道:“师弟不累,你我多年未见,理应抵足夜谈才对。”
庄周神色平静,脸上再无先前激动之色,摇了摇头,沉声道:“不,列寇师弟你累了,累了就该休息,此乃天理人道,不容逆反。”
列寇闻言愕然,身为天人第三境的他,哪怕一年不眠不休都不会出现异常,怎么就累了?
况且天人有此特殊,本是天道赐予,怎能算是逆反?
列寇沉思片刻,立刻猜到庄周对自己起了疑心,遂笑着说道:“师兄所言极是,师弟先休息一天,明日再来向师兄请教。”
“师兄既能冲破壁垒,成功踏足圣人境,想必有不少大道可教授师弟。还望师兄到时莫要撇帚自珍。”
为了打消庄周的疑惑,列寇主动暴露了自己的小心思。
庄周闻言脸色好了许多,缓声道:“列寇师弟大可放心,无论师弟想问什么,愚兄定会倾囊相授。”
列寇哈哈笑道:“那师弟提前谢过师兄了,不打扰师兄悟道了,师弟告退。”
眼见打消疑虑这番效果甚好,列寇见好就收,提出了告辞。
庄周温言道:“师弟慢走。”
列寇朝庄周行了一礼,大步走出殿外。
立刻有侍卫上前:“可是列寇大仙?陛下安排小的在此等候,带大仙去府宅休息。”
列寇温言道:“请这位小友前方带路。”
侍卫伸手示意道:“大仙请。”
两人一前一后离去。
庄周看着列寇离去的方向,微微叹了口气:“大争之世,多事之秋啊!”
第九百八十二章万仙来朝
接下来一段时间,在林泽看来,列寇表现可谓是可圈可点。
每天雷打不动去庄周所在的院子与他坐而论道,亦或者遵照庄周的吩咐,与林泽探讨帝王大道。
面对“演技精湛”的列寇,林泽不敢小视,每次都竭力配合。
毕竟盛宴还没办完,这么好的锅王可不能轻易放走了。
这种诡异状态一直持续到七月初六,张道陵三人回到长安。
三人回到长安,第一时间去了启明宫向林泽复命。
林泽将三人带到正殿,安排下人送上用以招待的茶水点心,询问道:“不知道陵师兄、神君、墨翟先生此行结果如何?”
三人相视一眼,张道陵率先回道:“此次我三人以长安为中心,将偌大的天地分成三块区域,各自寻找那些天人。”
“一个多月以来,我顺藤摸瓜,总计找到一百二十一名天人,并送上请帖,如无意外,此一百二十一人,将在明日辰时来长安赴宴。”
泰山神君接道:“小神此去,共找到天人一百零五人,这些人都表示不会缺席。”
墨翟淡然道:“一百零三人,隐世之人过多,剩余那些实在难找,还望秦王莫怪。”
林泽简单核算了一下:“三百二十九,加上早先投靠道宫的四十余名天人,漏网之鱼大概四十来个,只占十分之一。”
林泽面露笑容,不得不说,这个结果他其实挺满意的。
若是这么多天人全都金册录名,林泽估摸着天道反噬怎么也要消除了。
就看列寇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亦或者庄周有没有这个决心。
想到此处,林泽朝张道陵三人拱手行了一礼:“此次举办新圣盛宴,多亏三位派送请帖,在下感激不尽。”
张道陵三人急忙回礼道:“不过是份内之事罢了,师弟(秦王)不必客气。”
林泽面露诚恳之色:“三位奔波一个多月,想必有些累了,在下替三位准备好了休息之所,不如先去休息一天,明日共同见证大礼。”
“此次过后,三位若有在大道上存在疑惑,只需开口,在下定会尽力请在下老师或者庄周师兄替三位讲道。”
三人闻言脸上多了几分笑意,辛苦奔波一场,难道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师弟(秦王),那我等就先告退了,”三人齐声道。
林泽微微点头:“三位慢走。”
三人离去后,林泽立刻喊道:“来人,去请庄周列寇两位大仙来正殿,就说朕有要事相商。”
一名侍卫在殿外应道:“小的遵旨。”
不一会儿,庄周列寇联袂而来。
庄周看到林泽便问道:“师弟唤人请愚兄来所为何事啊?”
林泽淡然笑道:“师兄,明日便是七月初七,道陵师兄三人刚从外面回来,此次收到邀宴请帖的天人共三百二十九人,师弟特意告诉师兄一声,好让师兄有个准备。”
庄周不以为意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准备的?一切照你我之前商议的办便是了。”
林泽微微点头:“师兄心里有数就行,您作为宴会主要人物,确实不必准备什么,倒是列寇师兄,明日任务很重啊。”
列寇笑着回道:“林泽师弟不必替我担忧,我早有准备,定然不会坏了道宫大计。”
庄周面带忧色看着列寇,有些迟疑问道:“师弟当真要行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举?”
林泽漠然道:“师兄,开弓没有回头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师兄若是不想道宫在这次大劫中完胜,师弟可以什么都不做。”
“做与不做,终究不过师兄一句话的事。”
庄周面露犹豫之色,他不仅担心列寇,同样担心林泽此举会给道宫带来极大不利。
毕竟没人愿意受人威胁,送出自己的把柄。
庄周还在犹豫之际,列寇果断说道:“林泽师弟精心谋划一场,对道宫而言利大于弊,怎能半途而废?”
“况且林泽师弟才是道宫争夺天命的关键之人,师兄应当多听听他的意见。”
林泽深深看了列寇一眼,前面那句还好,后面那句就很有意思了,换而言之,他要不是争夺天命的关键人物,庄周就可以不听他的了。
庄周叹了口气:“那就这样吧。”
庄周这副作态,令让林泽十分反感,明明他为自己谋划的同时也是为了道宫着想,却因为不够光明而讨不到好。
若非形势所迫,林泽说不得要和某些人论证一番,凭什么道宫得了好处,自己反而不受人待见。
合着钱收了,婊子做了,好像是他在逼良为娼一般?
林泽深吸口气道:“明日事关重大,还望两位师兄以大局为重,师弟言尽于此,告辞。”
说完这句,林泽脚步沉重走出正殿,站在太阳底下,任由灼热的阳光肆虐。
庄周见状不由为之触动,想跟上去说点什么,却被列寇拉住。
“师弟或许需要独处调整心绪,师兄还是不要打扰为好。”
庄周闻言叹了口气,停步不前。
……
七月初七,诸事皆宜。
今日阳光出奇的明媚,万里无云。
两道身影腾云驾雾来到长安城门前。
有眼尖的士兵连忙朗声道:“天上来者何人?”
两道身影随之停下,其中一人丢下两封请帖回道:“武夷山散人萧升、曹宝应庄周圣人之邀前来赴宴,还请放行。”
值守城门的统领闻言回道:“原来是手持请帖前来赴宴的隐世高人,末将奉我家陛下之命在此恭候多时,两位请上马车入城。”
值守统领一声令下,两辆金碧辉煌的马车被人拉了出来,展现在萧升、曹宝面前。
萧升、曹宝对视一眼,从云端落下,钻进马车。
“驾”
有专门士兵驾着马车,往城内走去。
不一会儿,陆续有天人来到城门口:“世外之人杨任,应约前来恭贺庄周圣人成圣。”
“道门南极仙翁,前来恭贺道门大能庄周成圣。”
……
短短不过一刻钟,百来位天人在西秦士兵指引下,来到启明宫,安心等待盛宴开席。
是日,史书记载,昔日帝宴请群仙,万仙来朝,与世无双。
第九百八十三章气运如潮
咸阳宫旧址,伫立着一座由西秦工部紧急搭建出来的简易宫殿。
简易宫殿占地逾百亩,中间是一座方方正正的高台,高台上摆着一主五次共六个席位。
庄周作为本次盛宴主角,又是身份地位修为最高之人,此刻正坐在主位打坐悟道,一副与世无争,超然物外的模样。
五席次位不必说,正是给林泽、列寇、张道陵、泰山神君、墨翟五位隶属于道宫一方天人所准备的。
只是这会五席次位是空在那里无人落座。
林泽四人正与列寇一起,接待安排如约赶来的天人。
以高台为中心,数百席位栉比鳞次散落在四周,上面摆着奇珍异果、香味扑鼻的点心以及精心酿造的美酒。
这些座位显然是给参加宴会的那些天人准备的。
此时已有部分天人入席,闭目养神,静待宴会开始。
简易宫殿门前广场,列寇对着眼前三名天人笑呵呵说道:“贫道列寇,忝为道圣座下记名弟子,代表师兄庄周圣人欢迎三位应约前来。”
三人对视一眼,齐齐拱手一礼道:“原来是冲虚真人,在下奔雷山练气士杨间、赵河、叶袆在此有礼了。”
列寇指着身旁林泽,面带笑容道:“道宫此次邀请同道众多,为了方便记录有多少同道、哪些同道如约而至,劳烦三位去贫道师弟林泽处登记,失礼之处,还望三位多多担待。”
林泽十分配合在一张高桌上展开金册,附和道:“三位请。”
这是列寇和林泽一早就商议好的,若是直接告诉來赴约的天人,要签个投名状,部分气运会与道宫相连,指不定一半以上掉头就走。
哪怕庄周以圣人之威镇压,顶多也就坑前面十几个,后面的天人得到消息,估计来都不来的。
这样一来,宴会办不成也就罢了,林泽薅羊毛偷取气运的计划将直接破产,连同道宫名声败坏,天怒人怨。
以登记名义诓骗前来赴约的天人金册录名则不然。
毕竟气运金册来源于上古时期部落首领创建的秘法,又是经过道圣多次修改后的改良版,能认出来的人几乎不存在。
纵然有那么一两个怀疑的,或是迫于道宫威势,或是见他人都有录名,亦无法逃脱“魔掌”。
杨间三人正好处于其中,虽然觉得有些怪异,但考虑到道宫最近威势无双,接连击败儒家佛门,此举又有点像主动逼迫天人站队,倒也能够接受。
在林泽的指引下,杨间三人依次动用天道之力在金册上刻下名字。
三人刚将天道之力收回,不知为何竟有种失落的感觉,仿佛失去了什么东西似的。
三人不由面露警觉之色,盯着金册不放,然而金册没有任何变化,就像最普通的名册一般。
三人没注意到的是,某只压着名册一角的手关节发白,甚至有一点点颤抖。
金册之所以没出现任何异状,自然是因为林泽这个宿主在全力镇压。
列寇的声音适时响起:“贫道师兄庄周圣人就在殿内等候诸位,三位请进。”
没有发觉任何异常的三人,只能将目光收回,朝列寇拱手一礼,大步走入简易宫殿。
三人转身之际,林泽飞快将金册收起,暗自松了口气。
林泽每一次这样做,都像偷情似的,既让人感觉到愉快,又让人紧张,刺激非凡。
接待一直从辰时一直持续到巳时,期间不管有多少天人在金册录名,林泽都没急着去吸纳气运,而是克制自己,免得让人发觉不对劲。
直到第三百二十九名天人在金册上写下名字,林泽将气运金册收入怀里,心满意足走进简易宫殿,来到座位前。
在坐下之前,林泽朝侍候一旁的侍从吩咐道:“速上酒席。”
侍从跑到殿外,高声道:“陛下有令,上酒席。”
数百名侍从端着酒菜,由东西南北四座鱼贯而入,送到一张张席位上。
这些酒菜对于天人来说算不得珍奇之物,对普通人来说,却是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吃上的珍馐。
赴约而来的天人自然不会过于在意口舌之欲,因为他们很清楚,圣人开口便是盛宴。
酒菜上齐后,林泽对着庄周轻轻说了一句:“师兄,人到齐了,酒菜也上了。”
一直禁闭双眼的庄周,猛然睁眼,站起来环视一圈,淡然道:“诸位同道能来赴宴,本座深感欣慰。”
“为表欣慰,本座打算在谈论其他事之前,先讲一段道,诸位同道若有兴趣,不妨认真倾听。”
坐在席上的一众天人闻言,顿时沸腾不已,他们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本以为会在宴会后期,却没想到一开始就有。
有脾气直爽的天人直接振声高呼道:“庄周圣人传道之恩,我等没齿难忘。”
有人夸赞道:“不愧是数万载以来新晋圣人,如此心胸风度,令人钦佩。”
嘈杂声响了一阵,逐渐降低,庄周伸手轻轻拂过,场间彻底寂静下来,针落可闻。
庄周神色淡然道:“此间道友,多为天人第一境,贫道就讲一段如何眀悟自身大道,凝聚大道之种,跨入天人第二境的感悟。”
“道可道,非常道,所谓大道,无非就是见心明性,呼应天道……”
在庄周抑扬顿挫的讲道声作用下,在座大部分天人逐渐放开心神,沉浸于感应天道,印证庄周所言真假。
坐在高台上的林泽望见这幕,双手环抱丹田,沟通怀里的气运金册。
这时候可是在场天人警惕心最低的时候,林泽若不趁机从气运金册中汲取气运,补益自身,他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精心谋划的这场戏。
一股股气运从气运金册中溢出,宛若浪潮一般,没入林泽头上气运云团中。
云团中那抹黑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林泽能清晰感应到,重压的感觉在一点点消失,与大道相连的通道正在渐渐恢复。
照这种速度持续下去,林泽预计要不了多久,天道反噬就会消除。
而他,不但能恢复修为,连天命都有可能再次落到他头上。
第九百八十四章恢复
气息节节拔升的林泽,最先惊动的是离他咫尺之隔、正在专心讲道的庄周。
庄周望了一眼台下,众多天人沉浸在他的讲道中,疯狂吸纳天道散落的道韵,补益自身大道,并未发觉发生在林泽身上的异常。
可庄周分明看到,有几个感知敏锐的天人微微皱眉,似要从悟道状态中醒来。
庄周目光转到林泽身上,见他面色红润,气血上涌,便知他处在快速恢复的关键时刻,贸然打扰,可能会出现未知的不良后果。
想到此处,庄周暗自叹了口气,就当是道宫给你的补偿吧。
庄周原本平淡如水的眼神猛然锐利,一缕圣人气息在宫殿内弥漫,这片天地如同被浓雾遮掩,让人看不真切。
殿外守候在门口,随时等着传唤的侍从,只觉昏昏沉沉,不受控制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一直享受着樊笼去除快感的林泽,手中动作不停,睁开眼睛,冲庄周传递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庄周微微颔首,嘴唇蠕动,似乎在说:“不必客气。”
林泽一脸认真冲庄周笑了笑。
不知为何,庄周看到林泽这副笑脸,竟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只见原本小心谨慎小量吸纳气运的林泽,猛然放开自我限制,以鲸吞的方式抽取气运金册里蕴含的气运。
刹那间,长安城上空风起云涌,天象大变。
庄周神色一滞,险些中断了讲道,有你这么得寸进尺、肆意妄为的吗?
眼看大风就要从殿外吹进来将悟道状态下的天人惊醒,及时反应过来的庄周哪怕脸色难看,却没有放任不管,而是进一步扩大自身大道对这片天地的影响。
吹进大殿的大风,在庄周的影响下,化作微风轻轻拂过,给人一种极为舒适的感觉。
有一些过于沉浸悟道的天人,竟因此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眼看局势得到控制,庄周暗自松了口气,咬牙冲林泽传音道:“师弟你就不能控制点?”
林泽面露愕然之色:“不是师兄说让我放手为之的吗?”
庄周直接懵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林泽一脸认真道:“就在刚才,师兄冲我点头时说的啊。虽然师兄没有发出声音,好在师弟对唇语有过研究,所以能听懂。”
庄周听了差点破口大骂,我是那意思吗?你懂个屁唇语啊,你是故意的吧?
可看到林泽一脸无辜的表情,庄周一点怒气只能憋在心里,无法发泄。
庄周只能自我安慰,事情已经发生了,指责有什么用,还不如想办法降低损耗。
只听庄周婉言劝道:“师兄刚晋升圣人境,以己道代替天道消耗过大,无法持续太久,师弟还是恢复原来那种状态比较好。”
林泽面露苦笑道:“晚了,只有中断重新开始,才有可能恢复原来状态。可师弟如今处境,无法承受突然中断的代价。”
“换而言之,若突然中断,师弟前功尽弃不说,原本堪堪压制的反噬亦会爆发,离身陨道消不远矣。”
庄周闻言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抹不忍之色,询问道:“师弟需要多久?”
林泽想了想道:“不超过一个时辰。”
庄周脸一黑,断然拒绝道:“不行,顶多给你半个时辰。”
林泽想都没想回道:“好。”
庄周听到林泽干脆利落的回答不由神色一滞,脑袋里浮现不好的念头:该不会又被糊弄了吧?一个时辰是信口胡诌的?
再看过去,林泽不但闭上了眼睛,连六识都封了,整个人全部心神都沉浸吸纳气运,难以自拔。
有心问个明白的庄周满脸无奈,摊上这么个师弟能怎么办?谁让自己一时心软,没想清楚就答应了呢?
庄周不知道的是,这次林泽真没想过糊弄他,而是无法确定具体需要多长时间。
林泽预计一刻钟差不多就会有结果,本着时间长风险低的想法,才胡诌了一个时辰。
庄周提出最多半个时辰,本就远超林泽预计的时间,所以才会爽快的应下。
得了庄周许下的承诺,放飞自我的林泽,全神贯注抽取气运,一道漩涡出现在头顶上气运云团中,并逐渐扩大。
一抹用力过度的潮红在林泽脸上浮现,林泽非但没有放缓速度,反而进一步压榨自己,将抽取速度的气运提高了一丝丝。
就像做某种运动,为了让自己更畅快,全力冲刺,不肯停歇。
“唰唰”
半刻钟过后,气运将要见底的气运金册,在吸力下,发出异样的响声。
此刻的林泽,脸涨的通红,抿着嘴,像是忍受着巨大压力一般。
一旁的庄周,一边利用圣人境特有的小天地压制在场其他人,避免他们醒来打扰林泽,一边忧心忡忡看着林泽。
数息过后,林泽依然双眼禁闭,嘴唇张开了一丝,露出里面紧紧合在一起的牙齿。
“啵”的一声,气运金册里的气运全部没入林泽头顶气运云团,一丝不剩。
气运云团中心处,一尺见方的漩涡,因后继无力,迅速缩小,化作一个白点。
“啊”
林泽猛然睁开双眼张口大嚎,像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拼命挣扎,又像在达到某个点之前的疯狂冲刺。
“轰”的一声,白点炸开,一缕久违的紫色出现在林泽的气运云团中央。
接着出现红、青两个光圈,一大一小,将紫色环绕。
原本如附骨之疽的黑气,彻底消失不见踪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林泽浑身一松,沉疴尽去,原本与大道之间若有若无的联系,清晰无比,如同迷雾消散了一般。
林泽独有的自我大道围着他绕了一圈,大量天道之力灌注他体内,气息瞬间恢复巅峰。
林泽目光幽幽,面露唏嘘之色,自他主动被三圣算计以来,先是废了一块气运至宝和氏璧,接着又吸干了原先储存在气运金册里的气运。
靠着西秦汇聚而来的气运坚持了两个月,直到今日在庄周的配合下,算计了天地间大部分天人,才得以恢复正常。
第九百八十五章收尾
不待林泽再次感叹,庄周狠狠瞪了过来:“还不快收敛气息,假装啥事都没发生。”
心情极度愉悦的林泽,面对庄周恶狠狠态度,一点都不觉得生气,反而冲庄周露了个笑脸。
眼见庄周就要发怒,林泽立刻收敛气息坐下,一脸严肃。
“哼”
庄周故意哼了一声,发泄了一些心中不满,接着迫不及待将自身小天地收回。
一次性屏蔽三百三十三天人的感知,其中还不乏孟轲列寇这种顶尖天人第三境,每一刻消耗都足以让庄周心疼。
就在庄周解除影响之际,瞬间就有数十人警兆大增,从悟道中醒来。
放眼望去,醒来的人,除了包括列寇孟轲弥勒在内十位天人第三境以外,其余皆是天人第二境巅峰。
这些人毫无例外看着庄周,似乎想从庄周处得到答案。
庄周自然不会不打自招,将道宫算计众多天人的事抖露出来,而是神色淡然,让人看不出半点异常。
随着庄周停下讲道,越来越多的天人从悟道状态中苏醒。
很快就有心思缜密的天人发觉了不对,惊叫道:“我的气运怎么突然少了一成?”
一石激起千层浪,听到这句话的天人,纷纷查看自身气运是否有变化。
“我的气运也减少了一些。”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听庄周圣人讲道还得消耗气运不成?”
“气运可是你我天人境根本,若无气运护体,哪有长生可言?”
……
大殿内议论声高低起伏,显得格外喧闹。
庄周端坐在高台,神色淡然,任由一众天人议论纷纷,既不开口阻止,亦不出言反驳。
“敢问庄周圣人,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等为何会气运折损,还请庄周圣人给个说法。”
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将所有嘈杂声压了下去。
下一刻,全场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看着庄周,等待他的回答。
庄周微微皱眉,正要开口,却见林泽从座位上站起,走到高台边缘,居高临下说道:“尔等气运折损,为何要找我师兄讨说法?”
“在尔等看来,我师兄堂堂圣人之尊,难道是尔等生身父母吗?还得管你们气运增减?不对,你们气运增加的时候,也没见谁来跟我师兄说句感谢啊?
林泽此言一出,立刻有人出言反驳道:“话不能这样说,我等是参加了这场宴会才气运折损的,有理由怀疑是道宫从中作祟。”
林泽怒道:“放肆,竟敢公然诋毁道宫,本座怀疑你是受了儒圣佛祖指使,故意来捣乱的。”
接着林泽朝庄周抱拳行了一礼道:“师兄,师弟建议将此人拿下严加审问,儒圣佛祖亡我道宫之心不死,必须慎重应对。”
反驳之人闻言背冒冷汗,连忙解释道:“庄圣莫要误会,在下敢指天发誓,绝对与儒圣佛祖无关,只是气运折损,想得知真相罢了。”
说完还不忘煽动其他人:“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令人尴尬的是,全场没有一个人附和他。
能突破天人境的,没人会是傻子,虽然他们都有怀疑这件事与道宫相关,但要他们为了一些气运与庞然大物道宫对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况且这件事牵扯到儒家佛门,圣人间的博弈,岂是他们小小天人能参与的?
最主要的一点,他们就算联合起来又能怎么样?
一门双圣,拥有至少五名顶尖天人境的道宫,翻手就能镇压一片他们这种普通天人,哪容他们兴风作浪?
比算计,两者更是相差不知凡几,君不见儒圣佛祖都败在了道圣算计之下?
孟轲弥勒等儒家佛门天人,还不是乖乖应道宫邀约,参加庄周圣人主持的盛宴?
反驳之人这下更急了,顾不得擦拭额头冒出的冷汗,嘶声道:“尔等难道不想知道真相吗?”
林泽淡然回道:“他们当然想知道真相,但他们不想被人当枪使,你上窜下跳挑拨离间,败坏道宫名声,真当大家眼瞎看不见?”
“道宫举办的盛宴上发生此事,道宫比任何人都想弄清楚缘由,但道宫绝不接受你的污蔑。”
庄周忽然开口:“师弟,先将他拿下,等调查清楚他不是儒圣佛祖派来的人,再放不迟。”
林泽神色微动,他没想到庄周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转瞬间,林泽便领悟到了庄周的想法,道宫名声不能受损,哪怕昧着良心,也得将这件事平息。
至于为何是林泽出手,他惹出来的乱子,当然得由他来解决。
“好”
林泽应了一声,二话不说,一只大手幻化而出,朝反驳之人压去。
反驳之人见状大喊道:“诸位同道看清楚了,道宫分明是想杀人灭口,大家务必小心提防,敬而远之。”
然而这并不能改变反驳之人的下场,天人第二境的他,在林泽自我大道的攻下,毫无还手之力。
林泽仅花了一息时间,就将反驳之人体内天道之力击散,隔绝了他与自身大道的联系,封印了他的身体,并打算将人带到高台上。
正当林泽将反驳之人隔空吸过来时,异变突生,一道佛光猛然在反驳之人身上爆发,卷起他遁入虚空消失不见。
林泽暴怒道:“佛门贼子,焉敢如此?”
整个人消失在高台上,追出殿外,穷追不舍。
殿内众人顿时哗然,居然真的是佛门在捣鬼。
一时间,众人看向弥勒等人的眼光隐隐有了一些变化。
弥勒等人面色发苦,却在庄周严厉的眼神下,一言不发。
林泽一路追了数千里,直到昆仑山附近,才将反驳之人堵住。
却见反驳之人满脸的迷茫以及惶恐不安。
林泽冷哼一声:“胆敢算计道宫,死不足惜。”
说完这句,林泽两指并剑,一道冷冽剑光朝反驳之人落下。
感到陨落危险降临的反驳之人,连忙大声道:“在下与佛门无关,请道长手下留情,听在下解释。”
林泽恍若没有听到,蕴含大道的剑光非但没有减速,反而加快了速度,干脆利落将反驳之人劈成两半。
没有半点鲜血绽放,两片尸体直接化作飞灰,消散在天地间。
毁尸灭迹,可谓是一气呵成。
做完这一切的林泽,喃喃自语道:“我一点都不关心你是否与佛门勾连,就连那道佛光都是我偷偷放在你身上的。”
“数百天人气运受损,哪怕只有一点点,总归要有人背锅不是吗?”
“要怪就怪你傻,跳出来充当英雄好汉,枪打出头鸟的道理都不懂吗?”
下一刻,林泽回到大殿,对着庄周拱手一礼,摇头叹息道:“师弟学艺不精,让贼人逃了,还请师兄处罚。”
第九百八十六章警告
庄周深深看了林泽一眼,语气淡然道:“既是佛祖出手,师弟追不上实属正常,又如何怪的了你?”
林泽面露羞愧之色:“多谢师兄体谅。”
转而林泽愤愤不平道:“佛祖身为一派之主,圣人之尊,竟然会使如此下作手段。”
“若非师兄主持宴会无法随意离开,重伤在身的佛祖怎敢如此肆意妄为?”
此言一出,台下一众天人目光闪烁,时不时瞥向弥勒一干佛门天人。
却见弥勒等人神色不变,恍若没听到林泽这句话似的。
一众天人看到这一幕,心中便有了盘算,纵然道宫有夸大其实之处,但看道圣弟子这般肆无忌惮评头论足佛祖,佛门弟子充耳不闻,佛祖这次恐怕是真的栽了。
再看儒家表现,儒圣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至于怎么栽的,栽的重不重,估计只有道宫的人清楚。
无论如何,像自己这种境界修为一般的人,最好不要掺和其中。
撇去殿内一众天人不提,庄周看着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林泽,只觉脸颊发烫,忍不住喝斥道:“师弟慎言,圣人岂是你能轻易诋毁的?”
庄周本意是想让林泽少胡说八道,谁料林泽一脸诚恳回道:“师兄所言极是,哪怕佛祖惨败在道宫之手,甚至险些陨落,可他毕竟是圣人境,师弟不该随口置喙。”
“险些陨落”四字一出,殿内一众天人更是倒吸一口凉气,越发专心致志看着庄周,生怕一不小心给自己惹来大祸。
面对口无遮拦的林泽,庄周只觉头疼不已,摆了摆手道:“师弟别说了,入座吧。”
“谨遵师兄之命。”林泽朝庄周拱手行了一礼,走到属于自己的席位上,施施然坐下。
而后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林泽朗声道:“来人,上美酒佳肴,朕要祝贺师兄成圣,从此与天齐。”
数百侍从捧着酒壶鱼贯而入殿内,给所有席位上的酒樽加满,再悄然离去。
林泽双手端着酒樽,朝庄周微微一拜道:“为师兄贺,为圣人贺,小弟满饮此杯。”
说完一口饮尽。
台下有反应迅速之人,有样学样,端起酒樽高声道:“为庄周圣人贺。”
有人带头,便有人跟随,一时间殿内尽是“为庄周圣人贺”的声音,高低起伏,绵延不绝。
庄周连忙起身,伸手微微向下示意大家不必多礼。
接着庄周隔空将桌上的酒樽拿到手里,举杯道:“本座回敬诸位同道,感谢各位能应约而来。”
一杯过后,有人大着胆子问道:“敢问庄圣,此次召我等前来,除了祝贺您晋升圣人外,可还有其他吩咐?”
庄周闻言,目光自然落在了林泽身上。
林泽会意起身,朗声道:“此事将由在下代替我师兄回答。”
台下一众天人目光在庄周林泽身上来回不定,有些摸不准道宫的态度。
林泽自知自身名气远不如庄周万一,遂开口解释道:“自我介绍一下,在下林泽,承蒙师尊道圣不弃收为亲传弟子,排名第四。”
“奉师尊道圣之命,代表道宫参与天命之争,忝为西秦国君主,自号人皇,不久之后可天下归一,四海臣服。”
林泽自夸自擂的话语,并未让台下一众天人有太大反应。
庄周见状在一旁补了一句:“本座师弟天纵奇才,现为天人第三境强者,如他所说,代表道宫争夺天命,可调动道宫大多数势力。如有必要,本座亦会听从他的调遣。”
庄周此言一出,台下顿时轰动不已,无论天人第三境,还是有权调动道宫势力,都足以让大多数天人得罪不起。
“敢问林泽阁下,此次召集我等可还有其他吩咐?”方才提问之人再次问道,只不过提问对象由庄周变成了林泽。
林泽淡然道:“在下不善言辞,向来喜欢实话实说,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各位多多体谅。”
“道宫此次召集各位,并无恶意,只想向诸位同道传达几点。”
“其一,在下师兄成圣,从此道宫一门两圣,此为喜事,当与诸位同道分享。”
“其二,想告诉大家,此次大争之世接近尾声,道宫获胜之势难以逆转,望大家谨守本心,莫要轻易淌浑水,免得遭劫,遗憾终生。”
“毕竟大劫以来,已有无数人遭殃,就连天人第三境都陨落了四个,诸位修行不易,且行且珍惜。”
台下一众天人听到这句,没由来心一凛,道宫这是明目张胆的威胁啊。
只不过大多数天人都不怎么在意,他们本来就没想过要掺和这种事。
天人境谨小慎微一点,足以长生不死活下去,何必为了增长修为丢了性命?
小半天人则是神色不明,高风险,高收益,主动入劫,若能成功度过,便可气运大增,更进一步。
圣人境宁有种乎?
谁不想与天齐,通过布局众生收割气运维持长盛不衰呢?
林泽将众人表情尽收眼底,心里顿时有了盘算,淡然道:“因此有件事望诸位配合一二。”
“请诸位对着天道发誓,从今日起,若与道宫为敌,纵然死在道宫之手,亦无怨无悔。”
“发誓过后,诸位便是道宫的朋友,他日若在下师尊或师兄在道宫讲道,今日发誓之人,可上山听道。”
林泽此言一出,台下哗然,似乎无人肯接受一点。
然而林泽一点都不着急,由于金册录名缘故,他提出来的条件一点都不苛刻。
对于那些与道宫为敌者,站在道宫的角度,当然是通通打死比较好。
林泽这话刚说完,便有人接道:“林泽阁下此言当真?”
林泽神色肃然道:“道宫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岂会出尔反尔?”
问话之人员当即站出来大声道:“在下发誓,从今往后不与道宫为敌,如有违背,纵然身死道消,亦无怨无悔。”
有了第一个带头,接下来便顺畅了不少。
仅半个时辰,应邀而来的天人就散了一小半。
孟轲弥勒等人几乎是第一批走的。
第九百八十七章漏网之鱼
夕阳降临之际,最后一批满头雾水的天人在列寇三人欢送下,离开了长安。
对于今日经历之事,这些天人怎么都想不通。
道宫大费周章召集一群人前来赴宴,先是公然讲道,给大家一点好处,接着警告一番,逼大家发誓不得与道宫为敌。
这两点本在意料之中,可再往后,就有点让人困惑不解了。
尤其在道宫逼迫众多天人发誓后,居然连客套几句都没有,直接开始“赶人”。
有些天人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就看到不少同道挥手向道圣告别。
最郁闷的莫过于想借此机会投靠道宫的那些天人,连欲迎还拒都想好了的他们,居然连道宫邀请都没收到。
几次暗示,那位道圣第四亲传弟子就像聋了瞎了似的,半点反应都无。
……
简易大殿,高台上仅剩林泽庄周二人。
庄周微微皱眉问道:“师弟既已达到目的,为何非得节外生枝,逼迫那些天人对着天道发誓?”
林泽淡然道:“师兄不觉得这才是正常的吗?”
庄周摇头。
林泽笑着解释道:“气运金册一事是绝对不能让那些天人知道的,否则的话,还不知得闹出多少风波。”
“除此之外,道宫花费心思举办这场盛宴,难道真的就只是公告天下,师兄晋升了圣人境?要知道,道宫和师兄可是为此搭进去不少好处。”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若道宫表现的这般正义凛然,那些天人反而会怀疑道宫会有更大图谋。乃至于躲在暗处盯着道宫,免得被算计。”
“师弟之所以让这些人发誓不得与道宫为敌,一是为了转移视线,二是提前打好招呼,往后若是杀鸡儆猴,亦有充分理由。”
庄周神色微动,虽然他知道林泽此举深意,却有些不太认可:“纸包不住火,金册一事迟早会暴露。”
林泽摇头:“师兄此言差矣,有时候真相并没那么重要,能瞒一时是一时,等时间久了,就算暴露出来,于道宫亦无损伤。”
庄周沉默半响,微微叹道:“你心中有数就好,但愿真如你所说,影响不大。”
林泽拍着胸脯应道:“师弟敢保证,只要道宫依然屹立在这方天地最顶端,影响就不会太大。”
“没人会为了一点气运去和道宫过不去,就算世间真的有那么几个头铁、纠缠不休的人,随手拍死即可。”
庄周沉思片刻,长叹道:“愚兄先前消耗过多,需休息一阵,恰好你一身修为已然恢复,接下来不用我来时刻护佑你。”
“如无要紧事,勿要打扰,若有正事,直言相告。”
庄周说完这句,也不等林泽回应,便飘然离去。
林泽望着庄周离去的背影,有些发怔,随后脸上露出复杂之色。
林泽心里清楚,这一次逼迫庄周违背自身道义算计一众天人,直接导致两人之间的情分大幅度缩水,以至于庄周对他的态度都变了不少。
若非同门之谊摆在那里不可动摇,林泽估计庄周这会指不定会给林泽耍什么脸色。
过了一会,林泽脸上复杂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坚毅。
别说一次,就算再来一百次,哪怕知道庄周会不开心,林泽依然会毫不犹豫这样去做。
世事如棋,人心难料。
正所谓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凡事只有自己最为可靠。
庄周贴身护卫待遇只是一时的,哪怕这个一时,超过普通人一辈子,可它依然只是一时。
毕竟天人境号称可以长生不死,林泽不可能永远依赖着庄周。
正当林泽胡思乱想之际,吴凡匆匆赶到宫殿门口,轻扣殿门,唤道:“陛下……”
林泽在吴凡的呼唤声下,回过神来,沉声问道:“何事?”
吴凡双手捧着一个信筒走到林泽身前,躬身拜道:“齐地传来紧急战报,臣不敢拖延,特来向陛下汇报。”
林泽摆了摆手道:“将信打开,念。”
吴凡依言打开信筒,将一张帛书展开,念道:“臣章邯、虞子期叩首拜上,臣二人奉圣命伐汉,历时一月及半,幸不辱命将贼汉全境攻下,共计三省四十余郡皆化为秦土。”
“然美中不足之处,贼汉伪王刘季,贼汉左右丞相张良、萧何,均不知所踪。臣二人特向陛下请罪。”
“恳请陛下放心,臣二人已加派人手,拉网式搜查,必将伪王刘季押解至长安,任陛下处置。”
林泽听完神色不明道:“就这些?”
吴凡老老实实回道:“回陛下,就这些。”
林泽冷笑道:“朕该说刘季神通了得,像泥鳅一样滑不溜手,还是该朕底下的将军是个废物,连几个寻常的宗师境都能放跑了?”
吴凡感受到林泽压抑的怒火,低头默不作声。
过了一会,林泽冷声道:“传朕旨意,让他们将追捕刘季一干人的密探召回,全力安抚百姓,尽快稳定齐地民心,不得有误。”
吴凡闻言愕然看着林泽,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见吴凡小心翼翼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陛下可要三思啊。”
林泽瞥了吴凡一眼,没有解释,只是淡然道:“照做便是。”
吴凡无奈,只得拱手离去。
林泽暗自叹了口气,不是他不想追捕,而是他刚刚动用知天命推测刘季所在,得到的结果是不在这方天地。
以刘季那半吊子修为,肯定做不到主动躲藏到其他天地。
换而言之,有高人在背后指点并帮助刘季。
刘季背后的高人,就算不是儒圣,也与儒圣脱不开关系。
不管哪种情况,以章邯虞子期之能,怎么也不可能找到身在异天地中的刘季。
与其浪费时间金钱,还不如离远,免得平白折损精力。
至于刘季,虽说存在一定威胁,但还不足以让林泽记挂于心。
如果刘季足够聪明,就此隐居世外,不再插手凡尘之事,自然相安无事。
若刘季依然对这天下怀有想法的话,林泽不介意一手将他拍死。
第九百八十八章改革一
启明宫大殿。
林泽正趴在桌上奋笔疾书,时不时将一张写好的帛书放在一旁。
不一会儿,桌上堆积了好几叠帛书。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林泽头也不抬问道:“何事?”
殿外近侍回道:“启禀陛下,各部及各省的奏折到了,您是打算在这里处理,还是回行宫(蜀侯府)处理?”
林泽将笔放下,抬头问道:“有多少奏折?”
近侍回道:“共三百八十七封,其中急需处理有四十三封。”
林泽思索片刻,吩咐道:“抬到这里来,朕待会有空再处理。”
近侍回道:“诺,小的告退。”
一阵脚步声由近及远,渐渐消失不见。
林泽起身将几叠帛书收入怀中,闪身出了大殿,乘风而起,直奔北方。
此刻启明宫后殿,正在与列寇聊天论道的庄周,忽然神色微动,弹了弹手指,一只近乎透明的蝴蝶在指尖显化,接着没入虚空消失不见。
发现庄周异状的列寇不由问道:“师兄,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庄周淡然道:“无事,你我继续论道。”
列寇望见庄周这副态度,只能将心中疑惑压在心底,展露笑容道:“善。”
……
邯郸,陈平躺在藤椅上,一手捧着一本书,一手拿起身旁桌上的瓜果塞入嘴里,神色惬意,好不逍遥。
忽然间,陈平眼一花,身前多了一道瘦削的身影。
陈平猛然惊起,囫囵吞枣一般将嘴里瓜果咽下,手忙脚乱将书本丢在一旁,躬身一礼道:“微臣陈平拜见陛下。”
在一旁侍奉陈平的侍女跪了一地:“奴婢拜见陛下。”
林泽随意扫了一眼几名青春貌美的侍女,嘴角泛起轻微弧度,促狭道:“丞相这日子过得挺舒服的嘛。”
陈平一脸正色道:“全赖西秦有陛下这般英明神武的君王,臣才能过上舒服的生活。”
林泽笑道:“得了,朕可不太喜欢阿谀奉承之徒。”
“臣只是实话实说,”陈平嘟囔了一句,紧接着转移话题问道:“不知陛下此来有何吩咐?”
林泽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对着跪在地上的侍女说道:“来人,给朕也搬张藤椅过来,朕要与丞相好好谈谈。”
陈平在一旁补充道:“再泡一壶好茶送上来。”
数名侍女连忙起身,搬的搬椅子,泡的泡茶,送瓜果的送瓜果。
林泽顺势往一张藤椅上一躺,随口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朕要与丞相商谈军国大事,未得吩咐靠近百米之内者,按谋逆罪论处,诛全族。”
侍女们闻言脸色一白,急忙说了句:“奴婢告退。”
接着像逃难似的,飞快离开院子,只留林泽陈平二人。
陈平给林泽斟了一杯热茶,低声问道:“不知陛下想与微臣商谈何事?”
林泽从怀里掏出一叠帛书,指着陈平身后的藤椅说道:“坐下来慢慢看,不懂就问。”
陈平双手接过,正襟危坐在藤椅上,一边看着,一边轻声读道:“方田均赋,重新丈量天下良田,根据田地好坏分做五等,按等级收税,最高不超过两成。”
“此后每五年重新划分一次等级,由各县衙核定上报。”
看完第一张,陈平不由眉头一皱道:“敢问陛下,这是?”
林泽淡然回道:“不出意外,顶多三个月,西秦便能结束战乱,一统天下。”
“自陈涉造反以来,战乱持续至今已有七年,百姓深受其害,不少地区接近十室七空。”
“为了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开创太平盛世,朕苦思良久,想了许多办法,这便是其中之一,你觉得如何?”
“这……”
陈平闻言面露迟疑之色,欲言又止。
林泽眉头一皱道:“有话直说无妨,朕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难道朕还会因你说话不好听而怪罪你不成?”
陈平苦笑一声道:“那臣就直说了,此策虽好,但有两弊,其一,田地等级划分界限不明,容易出现争端,百姓或为一点利益而怨恨朝廷。”
“其二,容易滋生**,尤其是各地县衙,有人会借此收受贿赂,改动田地等级。”
林泽笑了笑道:“你且看第二页。”
陈平愣了一下,依言翻开第二页,情不自禁念道:“田地等级以近五年产出为依据划分,重新划分依据与之相同,若有瞒报者,没收全部收成一半作为罚款。”
“若有官吏收受贿赂,胡乱改动田地,一经发现,没收全家田地,罚做苦役。”
林泽微微笑道:“这样如何?”
陈平赞叹道:“高,陛下实在是高,当触犯秦律所获得的收益,远远低于惩罚时,犯法之人,必将大大减少。”
林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然道:“继续看。”
陈平接着往下翻:
“要致富先修路,三年各郡通直道,五年内两车大道连贯各个县城。”
陈平仔细盘算了一下,倒吸一口凉气:“陛下,这工程量实在太大,三五年时间恐怕力有未逮。”
林泽微微摇头道:“丞相此言差矣,如今天下太平,纵然要外扩,马放南山势在必行。”
“再加上降军无数,杀之可惜,此事大可交由大军去做,反正要发放俸禄,总不能白养着他们吧。”
“若还不够,就让各县在农闲时招募青壮修路,花费从各地税收中划拨,真要认真起来,莫说三年,一年半载足矣。”
陈平苦笑道:“臣担心劳民伤财过重,会引起动乱。”
林泽摆了摆手道:“我西秦自有秦律在上,眼下战乱刚消,民心思安,只要不是活不下去,百姓不会动乱。”
陈平犹豫片刻道:“就怕有心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林泽双眼微眯,杀气腾腾道:“丞相大可放心,锦衣卫遍布天下,若有人敢心怀不轨,朕自会想方设法让他从人间消失。”
陈平沉默半响,翻开了第三张。
“轻徭薄役,徭役减少至先前一半,,除了必要徭役之外,允许富商豪强通过罚铜免去徭役。”
陈平微微皱眉道:“这样一来,恐将劳力不足。”
第九百八十九章改革二
林泽摇头道:“丞相此言差矣,此策一出,西秦将有数不尽的劳力。”
陈平一脸不信道:“天下青壮有限,若富商豪强能通过罚铜避免服徭役,他人争相效仿,哪还有劳力修路造桥,修缮城墙?”
林泽笑道:“若是朝廷给那些服役之人发放俸禄呢?”
陈平下意识回道:“哪来的俸禄?国库怎承担的起……”
话刚说一半,陈平顿时反应过来,问道:“陛下是想将罚铜用作发放给服役之人的俸禄?”
林泽反问道:“不然丞相觉得朕会拿着这些钱去建造宫室?”
陈平没有在意林泽的调侃,而是认真思考了一番,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若服劳役有利可图的话,确实能吸引不少青壮。
将这张翻过,陈平目光落在了下一张上。
“取消商人贱籍,士农工商,一视同仁,经商者需有司批准,根据货物售出利润,按比例收税。若有偷税漏税者,取消经商资格,家产充公,并罚做苦役。”
陈平已经不知道这是他第几次苦笑了:“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士农为良籍,工商为贱籍,昔日商君变法,重农抑商,方有秦国中兴,灭六国,一统天下。”
“如今陛下取消商人贱籍,背道而驰,臣实在不知会出现何等后果。”
林泽拿起一枚碧绿的果子,三两口嚼碎吞下,不以为意问道:“朕且问你,秦灭六国,哪家最富有?”
陈平迟疑一下回道:“吕家。”
林泽再次问道:“朕再问你,吕家靠什么起的家?”
陈平面色复杂道:“虽说吕家是靠经商起家,可小家不比大国,商人逐利,必将轻视农桑,而农桑才是国之本。”
林泽点头道:“农桑国之本,这句话说的很对,但商亦是国富民强的路径之一,吕家作为小家不能说明什么,那昔日齐国呢?”
“齐桓公任用管仲之策,大兴商业,齐国自此而强,称霸天下多年,若非管仲命短,一统天下未必轮得到秦国。”
陈平依然坚持己见,咬牙劝道:“可商人不事生产,低买高卖,此非天下之福。”
林泽讶然望了陈平一眼,他没想到陈平会对商人意见如此之大,看来这时代的商人的确有点黑心。
可这片天地没人比经历过盛世繁华的林泽更懂商业的重要性。
林泽想了想说道:“朕没想到吕家和齐国还不能改变你的观念,那朕问你,你身上官服,可是自己裁剪?你脚下鞋履,可是自己缝制?”
“若天下无商,物资不能得到有效分配,你觉得会产生什么后果?”
“有人三餐不愁,却衣不遮体,有人家中皮毛堆积如山,却不吃饱饭,有人马车成群,却只能自用。”
“商业有利有弊,你不能只看到弊端,却看不到益处,因噎废食,岂不让人笑话?”
陈平闻言叹了口气:“臣一时无法接受,还望陛下恕罪。”
林泽大手一挥道:“没事,不接受就不接受,朕说了不怪你就不怪你。”
还未等陈平松一口气,林泽继续说道:“反正你该做的还得做,逃是逃不掉的。”
陈平目瞪口呆,愣在当场。
林泽挥手道:“别愣着啊,继续往下看。”
陈平依言继续往后翻:“兴水利,重教育。”
前者则是林泽写的一些储水之法,比如改变河道支流走向,修建水库等等。
后者则是林泽对开办学堂的要求,省有省学,学生能报名参加选拔考试,择优入仕,从小吏做起。
每三年一次大试,名列前茅者,可入学国子监或分到各地郡县为官。
国子监成绩优异者,有机会入六部为官。
这两条作为巩固国本的策略,陈平倒无异议。
片刻之后,林泽伸了个懒腰道:“看完了吗?”
陈平躬身回道:“臣已看完。”
林泽淡然道:“有什么问题一并说来听听,若无问题就收拾一下,随朕回长安,那里还有一堆奏折等着你票拟呢。”
陈平满脸忧愁道:“陛下真的要推行这些国策吗?”
林泽反问道:“不推行的话,朕费那么多心思整理出来,难道就为了让你瞧上两眼?”
陈平深吸口气道:“恕臣直言,陛下这几策虽好,可不见得就能很好的推行下去,更不见得于国有利。”
林泽不以为意道:“朕知道,变革不宜操之过急,可有些事,该做还得做。”
“这样,方田均赋和轻徭薄役先做,重教育、兴水利紧跟其后,与此同时,你组织搭建商务司,专职管理商人,推行商贸。”
一顿话下来,除了修路以外,林泽几乎一个都没落下。
仔细想了想,修路是长远之计,确实不该操之过急。
人杨广修一条运河就弄的百姓哀声载道,各郡各县通大路,着实风险太大。
林泽之所以改革,除了想开创太平盛世,顺带想借此拉拢民心,以便吸纳气运以及天命所归。
待声望高了,民心归附,天下稳定后,再出奇招收割气运,要比现在好许多。
陈平稍微松了口气,这几策,他最不看好的便是广修路和重商业这两条。
如今林泽突然决定将广修路延后,陈平顿时觉得少了一半压力,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臣遵命。”
为了避免林泽反复,陈平赶紧应了一声。
林泽脸上浮出满意的笑容道:“没问题了就好,朕给你一刻钟将手上事交代给属下,一刻钟后,你随朕回长安。”
陈平躬身一礼:“陛下稍待片刻,臣这就去将这边的事交接好。”
说完匆匆离去。
……
一刻钟后,陈平如约赶回院子,林泽二话不说,抓着他的手臂,乘风而起,直奔长安。
与此同时,一只近乎透明的蝴蝶翩翩起舞,跟在林泽身后。
下一刻,林泽与陈平的身形出现在启明宫正殿。
林泽指着大殿一角,装满奏折的几个箱子说道:“丞相记得将奏折处理完,然后仔细想想该如何变革。此事要快,朕会全力支持你。”
陈平……
第九百九十章轻重缓急
启明宫偏殿,将三百八十七封奏折处理完的陈平,眼勾勾望着林泽给的几大“良策”,不知脑海里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陈平猛然起身,走到大殿,躬身拜道:“陛下,臣有话说。”
正在通过小进推演气运产生及高低变化的林泽,看了一眼带着一往无前气势的陈平,朝殿外近侍吩咐道:“来人,给丞相看座。”
“有什么话,坐下来慢慢说。”
此言一出,原本气势蓬勃的陈平,不由为之一滞,躬身道:“微臣谢陛下赐座。”
林泽看着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情绪渐渐平复的陈平,不由微微一笑。
陈平此来目的,林泽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为了先前几策。
而这几项策略关乎于林泽能收割多少气运,作为执行者的陈平,林泽自然希望他能保持足够的冷静与理智。
过了一会,等到陈平彻底平静下来,林泽方问道:“丞相此来何事?”
陈平拱了拱手道:“常言道,治大国如烹小鲜,陛下几策虽好,可未免有些操之过急,臣恳请陛下缓缓图之。”
急于收割气运的林泽,哪听的进去,淡然道:“战乱既平,朝廷初立,君臣民一体,正是快速恢复民生的好时机。”
“虽有那么一点操之过急,可完全在西秦承受范围内。况且以丞相之能,足以把控变革方向与进度。”
说到最后,林泽以充满诱惑的语气说道:“正所谓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丞相难道不想成为千古名相,供世人瞻仰敬佩吗?”
陈平沉思片刻,不禁有些意动,接着很快又恢复正常,摇头道:“臣虽想名传千古,却不能因公废私,些许名声与帝国相比,不值一提。”
林泽耐着性子问道:“丞相总说不可操之过急,朕想问到底哪里过急了?”
陈平叹道:“再好了国策,也得依靠合格的官员去执行,敢问陛下,西秦有足够的官员吗?”
林泽不以为意道:“原来丞相只是担心人手不足,天下既归西秦,人手不足放开招贤就是,难道上亿人中,还找不到几万个当官的?”
陈平忍不住反驳道:“若是新招之人德行有亏,能力低下,败坏朝廷威望,西秦岂不危矣?”
林泽不可置否道:“丞相应当换个角度看问题,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嚷嚷,皆为利往。”
“西秦定鼎天下,乃是必然,天下人若能担任西秦朝廷命官,少不得荣华富贵,乃至振兴家族。只要西秦放开招贤,有能之士必定蜂拥而至。”
“而西秦本就缺乏官吏,招贤势在必行,与其如你所说,误招一批德行有亏、能力低下者,不如借着推行新政进行筛选。”
“先借考核招一大批官吏,直接送到各地上任,能者居上,无能者淘汰,短则数月,长则一两年,优胜劣汰下,一切问题都能得到解决。”
“至于有损朝廷威望?朕以为,只要百姓得利,且朝廷公开重惩犯事官吏,朝廷威望非但不会受损,反而会涨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林泽若是没记错的话,杀贪官最狠的是明太祖,结果明朝前期一样不缺人当官,反而有了洪武之治。
甚至过了许多年,百姓还十分感念明太祖。
面对头头是道的林泽,陈平脸上浮现一丝疲惫之色:“如此一来,受苦的终究只是百姓。”
林泽漠然道:“长痛不如短痛,况且受益的也是他们,既想拿好处又不想付出代价,天底下哪来这么多好事?”
陈平情绪猛然激动道:“明明可以等天下彻底稳定下来,花上十年二十年一步步完成的事,陛下为何非得急于一两年完成?”
林泽漠然道:“朕等不了十年那么久。”
陈平无法理解:“为何等不了?陛下可是天人长生境,寿与天齐的存在,十年不过转瞬之间的事。”
林泽嗤笑一声,如果这方天地没有圣人在搅动风云的话,陈平这话半点问题都没有。
可惜没有如果。
虽受到重创,却随时可能卷土重来的儒圣佛祖以及通天剑主。
态度不明,暗地不知谋划什么的道圣。
初入圣人境,暂未下场,却随时可能下场的庄周。
以及某个从未出面,却威名赫赫的存在。
这方天地间的变数实在太多了,仅是天人第三境的林泽,莫说晋升圣人境,至少在他重新获得天命之前,连让这些人正视的资格都没有。
为什么这么急?
不急的话,有可能永远也急不了了。
毕竟林泽算是将儒圣佛祖他们得罪惨了。
谁敢保证儒圣佛祖不会出手报复?谁敢保证道圣庄周一定能护住他,亦或者会护着他?
林泽不可能将希望放在别人的大度以及怜悯上,他得靠自己闯出一条生路。
显然,足够的气运,就是生路。
陈平不懂,林泽也没办法三言两语与他说清楚。
眼见还是无法说服林泽的陈平,咬牙道:“敢问陛下,操之过急的秦皇今日何在?”
若是一般君主听到这句话,指不定指着陈平的鼻子破口大骂,秦皇不仅失了天下,自身还因此陨落,你说这话不是在咒我吗?
林泽却很平静的回道:“丞相就如此笃定你的见识与能力,超过朕与秦皇?丞相真以为朕和秦皇不知道操之过急会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
两个问题抛出,陈平浑身一震,愣在当场,迟迟说不出话来。
林泽亦不催促,陈平毕竟是他选来收割气运的“利器”,这点耐心还是有的。
过了许久,陈平朝林泽深深一拜:“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一句简单的话语,将陈平下定的决心展露无遗。
林泽正色道:“朕相信你,亦会全力支持你。只不过有句丑话得说在前头,既然要做,就竭力做到最好,若鼠尾两端,莫怪朕不念旧情。”
林泽轻轻敲打了陈平一下,前面反复劝说,证明陈平很重要,后面这句敲打,却是告诉陈平,并不是非他不可。
恩威并施,古老却十分有效的御下手段。
陈平郑重其事拜道:请陛下放心,臣既然答应,必定会全力以赴,请陛下拭目以待。”
林泽笑了笑道:“此事你若能尽快做成,朕可许诺,西秦不灭,陈家永世公侯,富贵不失。”
陈平再次拜道:“微臣谢陛下隆恩。”
林泽挥了挥手道:“丞相且去准备吧,招贤令该发就发,该组建府衙就组建府衙,需要物资就列个清单,朕会让乾元配合你。”
“过程朕会看着,但不会过分插手,朕要的是结果。”
“微臣遵旨,微臣告退,”陈平躬身一拜,缓缓退下。
第九百九十一章诡异之事
陈平离开后,启明宫正殿再次恢复平静。
林泽却没了研究气运变化规律的心情,手指敲动桌面,不知在想着什么。
过了许久,一阵气流吹过,一道让林泽觉得熟悉的气息来到殿外,恭敬的声音响起:“微臣吴凡,有事求见陛下。”
林泽从沉思中醒来,淡然道:“进来吧。”
吴凡低头走进大殿,躬身拜道:“拜见陛下。”
林泽挥了挥手道:“不必多礼,有什么事直说。”
吴凡微微低头道:“回禀陛下,泗水侯派人传信,我大军已占领南越全境,斩首数万,俘虏数十万,美中不足的是,没有抓到赵佗。”
“为了抓到赵佗,泗水侯带兵连破南诏七十二寨,南诏王庭派人乞降,甘愿接受西秦任意处置,只求保留族裔,纵然如此,亦未能找到赵佗踪迹。”
林泽微微皱眉道:“半点消息都没有吗?佛门有派人查过吗?”
吴凡躬身应道:“佛门玄棠佛陀得知消息,主动与泗水侯接洽,安排人彻查佛门一干寺庙,但未能发现赵佗踪迹。”
林泽心中已然有了一些猜测,就像刘季凭空消失一般,赵佗失踪,与佛祖应该脱不了干系。
不管刘季还是赵佗,按林泽前世的记忆,都是当过皇帝的人。
换而言之,他们都有机会夺取天命。
而天命关乎圣人超脱的机缘,儒圣佛祖决不可能轻易放弃。
刘季赵佗出现之日,便是儒圣佛祖卷土重来之时。
到那时,说不定会再一次出现天下大乱,风雨飘零。
想到此处,林泽嘱咐道:“安排专门人手追查此事,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来。”
吴凡大声应道:“诺。”
林泽看了一眼不曾动弹的吴凡,不由问道:“可还有其他事?”
吴凡面露谄笑道:“泗水侯托臣问一句,不日便有人押解南诏王庭使团来长安,陛下可有空接见?”
林泽想了想道:“朕若是无事的话,见一见也无妨。”
吴凡忙不迭接道:“听说南诏王庭使团带队的是一名绝世美人,陛下见一见挺好的。”
林泽脸一黑:“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吴凡闻言面露惶恐之色,一边掌嘴,一边说道:“微臣失言,微臣该死,请陛下降罪。”
林泽冷哼一声道:“看在你劳苦功高的份上,这次就算了,干活去吧,你可记住了,要是事办的不好,朕自然会扒了你的皮。”
吴凡如释负重道:“多谢陛下开恩,臣定会赴汤蹈火,以身相报。”
林泽摆了摆手道:“得了得了,下去吧。”
然而吴凡丝毫未动没动,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林泽疑惑道:“还有事?”
吴凡沉默片刻,咬牙道:“不瞒陛下,臣还有一事要上报。”
林泽耐心逐渐消失,忍不住呵斥道:“有事就说,扭扭捏捏的,朕还以为眼前站着的是一位未出阁的姑娘呢。”
吴凡扫了一眼大殿,确定没有第三人,方低声道:“臣这次找到了胡亥公子,他吵着闹着要见陛下。”
林泽不以为意道:“朕还以为什么大事,找到了就找到了呗,他想见朕,你安排人带他来长安不就行了吗?”
吴凡偷偷瞄了瞄林泽的脸色,有些不太确定林泽真实想法是什么,咬牙低声问道:“可是需要臣暗中送胡亥公子一程?”
林泽面露怪异之色:“胡亥虽然混账了一点,可罪不至死啊,你为何会有如此想法?”
吴凡回道:“因为他对陛下来说是个威胁,前段时间更是与叛贼沆瀣一气,试图对西秦不利,论罪过死上十次都够了。”
“若让他继续活下去,大秦旧臣念念不忘,图谋复辟秦国,该当如何?”
林泽轻笑道:“胡亥算什么威胁?连朕的手指头都比不上,至于你所说的威胁,说大是大,说小也小。”
“这样,回头你将他带来见朕,再放出谣言,朕顾及面子,留他一命,但警告过他,一旦有人与他私下往来图谋不轨,无论是谁,抄家灭族,绝不宽恕。连同胡亥,亦会被赐下一杯毒酒,死于非命。”
“如此一来,忠于秦国的人,不得不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不忠于秦国的人,亦不敢与之接触,以免惹祸上身。”
“总的来说,保他一条性命似乎够了。”
吴凡有些不解问道:“陛下为何不惜自污,也要留他一条生路?”
林泽不以为意道:“等你到了朕这个境界,估计也会作出相同的决定。”
“朕且问你,你家门口有只蝼蚁,和你相识了数十年,有天蝼蚁不小心得罪了你,亦有可能啃噬你家门窗,你有必要一定捏死它吗?”
吴凡似懂非懂问道:“原来如此。”
林泽淡然道:“况且胡亥活着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至少那些洗心革面投靠西秦的人,可以睡个安稳觉,不必担心被清算。”
“毕竟朕连胡亥都能容忍,还有谁容忍不了呢?”
吴凡忍不住赞道:“陛下英明,不知陛下何时有空见他?”
林泽想了想道:“先接他回长安,回头有空,朕自会召见他。记住,态度稍微好一点,别让人觉得你忘恩负义。”
吴凡躬身拜道:“微臣知道了,微臣告退。”
吴凡正要离开之时,突然一道佛光从殿外闪了进来。
林泽双眼微眯,猛地出手,一把将佛光抓住。
刹那间,佛光散去,一封信静静躺在林泽手心中。
林泽将书信打开,只见上面赫然写道:“自庄周圣人举办盛宴以来,观世音失踪七天,疑似佛祖现身。”
林泽手指微微用力,将书信捏在手里,脸色有些难看。
他好不容易联手秦皇算计了三圣,想借机赢得发展喘气的时机,可这才过去多久,佛祖居然出现了。
照此推断,再过一段时间,佛祖儒圣岂不是就能公然现身了?
想到此处,林泽将书信松开,折叠好,往庄周所在后殿走去。
唯有圣人才能对付圣人。
假若佛祖真的出现了,还得庄周出马才行。
第九百九十二章担忧
“吱呀”
林泽推开后殿的门走了进去,正在谈论大道的庄周列寇转头看了过来。
庄周尚未说话,列寇却阴恻恻说道:“林泽师弟一向都是这般横冲直撞的吗?”
这列寇咋跟个绿茶似的?
林泽愣了一下,皮笑肉不笑道:“怎么,师弟打扰两位师兄探讨繁衍大道了吗?”
列寇直接懵了,一时摸不准林泽想要表达什么。
庄周听了忍不住呵斥道:“师弟怎么满脑子都是一些污秽不堪的东西?以此揣度两位师兄,更是十分混账。”
庄周这句话点醒了列寇,总算反应过来林泽什么意思,脸涨得通红,眼睛冒火看着他。
堂堂天人第三境、即将统一天下的王朝君主,竟然会有如此下流的念头,自己看起来是像有龙阳之好的人吗?
列寇怒道:“林泽,你竟敢诽谤兄长,该当何罪?”
林泽一脸无辜道:“列寇师兄可别冤枉好人,师弟何曾诽谤兄长了?”
列寇怒不可遏道:“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林泽双手一摊道:“就字面上的意思啊,师兄难道还能从中领悟出其他意思不成?不妨说来听听?可纵然如此,师兄亦不能因为臆测就给我定罪吧。”
列寇为之气结,指着林泽道:“你……”
可后面的话,列寇怎么都说不出口,如此不堪入耳的话,林泽说的隐晦,他又怎能明目张胆诉之于口?
庄周狠狠瞪了林泽一眼:“师弟匆匆忙忙赶来,总不是为了来与你列寇吵架吧?”
林泽拍了拍额头道:“多谢师兄提醒,不然险些忘了正事。对了,师弟其实并不想与列寇师兄吵架,只是有时有些不得已。”
“师兄该清楚,师弟所悟大道为自我大道,为了与自身大道贴合,一举一动必须遵从本心,所以平常说话比较直来直往,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师兄多多体谅。”
听到林泽解释,庄怔了一下,脸色缓和了许多,温言道:“话虽如此,师弟还得多加注意言辞,有时用词不当,容易引起他人误会。”
“这次就算了,想来你列寇师兄也不会因为子虚乌有之事与你为难,往后莫要再犯。”
林泽一副虚心受教道:“师弟知道了,多谢师兄提点。”
说完林泽将收到的陌生书信递向庄周:“师兄,弥勒暗中传信,观世音失踪,疑为佛祖现身报复。”
庄周闻言瞳孔一缩,连忙将信接了过来,一眼扫过,感受到密信上淡淡的佛意,不由眉头紧皱。
寻思了了一会,没有半点头绪的庄周,微微叹道:“容我推算一番。”
只见庄周就地盘腿而坐,双手舞动,怀抱太极,将弥勒密信置于中点,闭上双眼,神游物外,缓缓勾动天机。
半响过后,庄周睁开眼睛,起身拍了拍灰尘,淡然道:“此封密信的确是弥勒所写,佛门强者观世音业已失踪,但不见得是因为佛祖报复。”
林泽闻言讶然道:“不是佛祖所为?师兄能确定吗?”
庄周果断摇头:“不能。”
林泽神色一滞,不能确定你说的这么信誓旦旦?
似乎察觉到林泽的想法,庄周解释道:“大争之世,天机本就混乱不堪,许多事推演起来困难加倍,想推算圣人几乎没有可能。”
“若非如此,师弟与秦皇怎么可能算计的了儒圣佛祖?”
“愚兄之所以会这么觉得,主要是通过两点,其一,愚兄亲眼所见佛祖儒圣被天道重创,基本可以断定,他们的伤势没那么容易恢复。”
“其二,便是直觉,以佛祖儒圣的性格,很难会为了报复门下弟子而泄露行踪,观世音失踪应该与佛祖无关。”
庄周这番话语,林泽听了只想呵呵一笑,你直觉很准吗?
林泽对此深表怀疑。
当初林泽自立西秦祭天时,庄周信誓旦旦不会有危险,然后他被雷劈了。
前段时间,林泽带着大军攻打阳翟,儒圣拦路,庄周笃定儒圣不会对林泽出手,然后林泽差点被一条悬挂在天际的浩然正气长河淹死。
林泽觉得除非自己脑袋被驴踢了,才会毫无保留信任庄周。
在一旁旁观的列寇,敏锐发现林泽神态不对,不冷不热道:“师弟似乎不太认可师兄所言?”
林泽神色平静道:“只是有几个疑点………”
林泽还未说完,一旁的列寇抓住机会将他打断,意味深长道:“师弟自认比圣人境的庄周师兄还了解佛祖儒圣?”
林泽脸顿时拉了下来:“比不过庄周师兄,师弟不才,不久前刚联手秦皇算计了佛祖儒圣,不知列寇师兄又凭什么笃定师弟说的就没有道理?”
列寇刚想质疑林泽,却听庄周说道:“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列寇师弟,你应该让林泽师弟把话说完,愚兄很想听听林泽师弟所发现的疑点。”
林泽正色道:“观世音悄无声息失踪,便是最大的疑点。”
“敢问师兄,这方天地,圣人不出,除了像师兄当初那样的半只脚踏入圣人境的天人第三境,谁能让一个状态完好的天人第三境失踪?”
“弥勒孟轲能做到吗?”
庄周一脸凝重想了想,缓缓点头道:“纵是愚兄当年,有心算无心之下,方有可能做到。”
“按理说,观世音的警觉不会太低,如师弟推测,佛祖出手并无可能。可佛祖此举意义何在?”
林泽闻言仔细观察庄周的神色,似乎在推断他是否真的不知其中隐秘。
秦皇第二次诈死时,曾和林泽说过不少关于圣人的秘密,包括为何要开创道统,以及培养优秀的弟子。
世上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圣人亦是一方天地顶尖存在,怎么会做毫无意义之事。
林泽担心佛祖会通过某种诡异的手段卷土重来。
不管庄周是否清楚佛祖儒圣私下的谋算,林泽都不打算暴露自己知道的事实,尤其心怀不轨的列寇还在旁边。
于是林泽轻咳一声道:“不管真相如何,既有佛祖现身的迹象,师兄都应做点什么,未雨绸缪。”
第九百九十三章应对之策
庄周想了想,回道:“师弟所说不无道理,不知师弟可有好的建议?”
林泽神色肃然,缓缓说道:“依我所见,师兄与我最好回趟道宫,向老师禀报此事,事关佛祖儒圣,你我或许不清楚其中关节,不见得老师不清楚。”
“纵然老师无法推断是否是佛祖所为,但他老人家给的建议,总比你我师兄弟二人要强许多。”
庄周闻言面露难色道:“老师的确要比你我要强,可就为了这点小事叨扰他老人家,恐怕有些不太合适。”
林泽一脸坚毅道:“师兄此言差矣,事关佛祖,怎能算作小事?”
庄周无奈道:“这毕竟是弥勒与师弟的推测,并无实质证据能证明与佛祖相关。”
林泽情绪微微激动道:“正所谓宁杀错无放过,大争之世,本就该小心算计,师兄岂能优柔寡断?”
庄周还未说话,列寇跳出来指着林泽说道:“林泽师弟,怎能以如此恶劣的态度跟庄周师兄说话?”
林泽侧头喝道:“你闭嘴。列寇,本座叫你一声师兄是抬举你,你不过是老师名下记名弟子,严格算起来就是一名外人,道宫内部之事,你有何资格发表言论?”
若是一般的事,林泽兴致来了,或许会和列寇斗一斗。
像佛祖卷土重来这种关乎于自己身家性命的事,林泽哪有心情在这里和列寇打嘴炮?
若列寇不是心怀不轨,以他天人第三境的修为,林泽或许还会因为要拉拢他,稍微忍耐一二。
紧要关头,列寇如此不识相,还想暗中挑拨他与庄周之间的关系,林泽忍无可忍,直接撕破脸皮,将他贬的体无完肤。
列寇闻言暴跳如雷道:“林泽,我作为老师记名弟子,一身修为全靠老师提点,报效道宫乃是应有之义,怎么就没资格评论了?”
林泽冷声道:“你一个外人,没有就是没有,道宫行事不需要外人指点,你想喧宾夺主,也要看看对象是谁。”
列寇闻言差点牙都咬碎了:“林泽,我有没有资格参与道宫之事,你没资格评判,老师和庄周师兄说的才算。”
林泽瞥了列寇一眼,漠然道:“你要这样说,本座这就带你上道宫,请老师亲口说出来,也好让你死心。”
“师兄,待会回道宫,顺便将这件事也办了吧。”
林泽目光停留在庄周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庄周摸了摸鼻子道:“都是老师弟子,师弟何必如此斤斤计较,大张旗鼓的,平白让他人看了笑话。”
庄周是个敦厚性子,又与列寇相交甚久,自然不愿见到列寇遭到林泽羞辱。
可林泽所言不无道理,记名弟子与亲传弟子,看似相差不大,实则天差地变。
较真起来,亲传弟子就像是亲儿子,是继承衣钵和遗产的存在。
记名弟子,就和街边捡的、给了几口饭吃的路人一般,看似有些恩情,实则半毛钱关系没有。
此事若真捅到道圣那里,结果毫无疑问是列寇连评论的资格都没有。
庄周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好让换个角度劝林泽不要较真,打消图穷匕见的念头。
林泽瞥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列寇,抿了抿嘴,将一肚子火憋在心里,沉声道:“此事是非曲折,师兄心中有数,师弟不想纠缠不休下去,就想知道,疑是佛祖现身,师兄打算怎么处理?”
“师兄既不肯劳烦老师,想必心中已有谋划,师弟想听听师兄的看法。”
庄周神色不自然道:“除了面见老师,师弟可还有其他办法?”
林泽淡然道:“办法师弟倒还有两个,只是比起回道宫请教老师要差不少,师兄未必会采纳。”
庄周神色恢复正常道:“师弟不妨说来听听?”
林泽淡然道:“若观世音失踪与佛祖相关,那他接下来的目标极有可能是地藏与弥勒。”
“师兄只需将二人抓到长安,放在眼皮底下看着,守株待兔下去,便有可能钓到佛祖这条大鱼。”
庄周想了想,摇头道:“此法存在漏洞,若佛祖目标不是他们,或者一直不出现,岂不是要将他们一直囚禁下去?”
“弥勒地藏本身并无过错,你我又怎能因为这件事让他们不得逍遥?”
林泽不可置否道:“佛门之人推崇清心寡欲,无欲无求,师弟窃以为,哪怕一直关押着他们,亦无不妥。”
“况且师兄怎知弥勒地藏不想这样呢?倘若佛祖的目标真是他们,他们跪求师兄庇佑都有可能,哪会在意不得逍遥?”
“再怎么说,命只有一条不是吗?”
庄周摇头道:“弥勒地藏怎么想的只是师弟的猜测,并不能作为依据。”
林泽反驳道:“师兄若是不信,你我现在就去趟南疆,当着他们的面问一句可好?”
庄周连忙劝道:“师弟且慢,先不急着做这个,放到一边,敢问师弟第二策是什么?”
林泽淡然道:“第二策相对而言比较简单,观世音悄无声息失踪,若是佛祖做的,必有其他见不得人的图谋。”
“还是那句话,佛祖下一个目极有可能会是弥勒和地藏。”
“师兄大可从中选择一人,放出风声要将他处决,或许能将佛祖逼出来。”
庄周皱着眉头道:“若佛祖不出来呢?到时该如何收场?”
林泽漠然道:“师兄名声要紧,真到了那时候,只能假戏真做,将选中那人处决了。”
庄周闻言苦笑道:“此举有违道心,愚兄实在无法做到。”
林泽不以为意道:“这两策师兄都不肯接受,所以师兄是打算与师弟一起回道宫请教老师,听从老师意见去做吗?”
庄周摇了摇头,轻咳一声道:“愚兄突然觉得师弟两策中第一策挺好的,既不会叨扰老师,又不用残害无辜之人。”
“最主要一点,弥勒地藏若不想出事,便只能配合道宫行事。”
林泽笑了笑:“师兄英明,事不宜迟,你我现在就出发去南疆,迟则生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