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5章 南京美发厅
小川香梨听到林江北的这句问话，不由得微微一怔，旋即露出一副不可置信地表情，紧盯着林江北，“成老板，原来北四川路日本小学校操场爆炸案不是韩国临时政府的成员下的手，而是你们中国人干的？”
林江北不置可否地一笑，对小川香梨说道：“香梨小姐，再次提醒你一下，是你来回答我的问题，不是我来回答你的问题！”
一边说着，林江北又把手伸到手提箱里，从夹层里拿出一张涂抹了一号药剂的小纸片，在小川香梨鼻端前面晃了一晃。
贪婪地吸了几口小纸片上传来的诱人气息，小川香梨这才醒过神来。她知道，自己只有老老实实地向“成老板”交代问题，才能够让“成老板”大发善心，赏赐给自己一张可以让自己欲仙欲死的小纸片。
用牙齿咬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小川香梨才不目光从小纸片上移动开来，对林江北说道：“富山机关长他目前在宝隆医院里面治疗。”
又是宝隆医院！
林江北暗自点了点头。
之前岛本彦成就曾经坚持要将老酒鬼的尸体送宝隆医院去保存，现在受了重伤的富山井也也选择在宝隆医院里进行治疗，看来日本人还是非常相信这家德国人所开设的医院啊！
“具体在哪一间病房，你知道吗？”林江北继续问道。
“在住院部最里面的高级病房区三号病房。”小川香梨回答道。
“好！”林江北说道，“小川香梨，这次对你的询问就先到这里。等一下我会安排人把你转移到另外一个地方，希望你在路上好好配合，不要闹什么幺蛾子，否则押送人员会对你格杀勿论！”
“成老板，我保证乖乖听话，全力配合你们的押送人员的押送。”小川香梨可怜巴巴地望着林江北，小心翼翼地说道：“只是，成老板您看在我前面如此配合的回答你这么多问题的份上，能不能先给我一张小纸片用一用呢？”
“不能！”林江北断然拒绝了小川香梨的要求，“原因有两点。第一，你前面回答的这些问题还有经过我们的验证，无法证明你回答的真伪，所以还不能够把小纸片给你使用；第二，则是因为小纸片上面的迷幻药威力很大，你今天已经使用过一次了，倘若短时间内再使用第二次，我无法保证你的生命会不会出现危险。”
林江北说后面的这句话，倒不是对小川香梨有什么怜惜。实在是因为小川香梨作为富山特务机关里的高级间谍，身上有太多的日本间谍组织的秘密有待挖掘，并且今后也有可能当做双面间谍去引诱更多的日本间谍上钩。这么有价值的一个人员，如果因为过度使用一号药剂而暴毙，确实是有点太浪费了。
“也就是说，即使你们验证过我提供的情报是真的，我也要等明天才能够使用第二张小纸片了？”小川香梨失望之下，仍然不甘心地追问道，“可是，如果我中间控制不住自己怎么办？成老板，不满您说，我虽然是第一次接触小纸片，但是整个人仿佛已经完全被它控制了一样。否则，以我所受到的间谍培训，又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地就向你们屈服？”
“不是屈服，是投诚，是弃暗投明！”林江北严肃地纠正了小川香梨一句，然后对她说道：“小川香梨，为了保证你的生命安全，确实需要至少等到第二天，才能够让你使用第二张小纸片。”
“不过我会交代相关人员为你准备一点替代药品，如果中间你实在觉得控制不住自己难以忍受的话，就可以对看守人员讲出来，到时候他们会给你一些替代药品，你服用之后，情绪上就会有所缓解！”
林江北再度来到外边，陈醉立刻迎了上来，对林江北汇报道：“林长官，我刚刚接到手下打来的电话，吴海松已经被控制起来，现在被押往秘密审讯地点进行审问。”
作为淞沪警备司令部侦查大队行动组组长，陈醉除了龙华路淞沪警备司令部里面设立的审讯室之外，另外还有几处秘密的审讯地点。吴海松因为是被秘密控制，自然是不好押解到警备司令部里进行审讯。
林江北也把小川香梨这边的供述情况告诉了陈醉和刘宣。
陈醉这边先不提，刘宣听说富山井也是在宝隆医院里面治疗，不由得双眼一亮，立即对林江北请缨，表示要潜入宝隆医院的高级病房，把富山井也干掉。
林江北自然是理解刘宣的护主心切的心情。
在上海滩来说，对林江北能够造成安全威胁的也就是富山井也和小川香梨两个人。现在小川香梨已经落入他们的手中，那么就只剩下富山井也能够对林江北造成安全威胁了。
刘宣既然把林江北视作自己在情报处里的靠山，当然要全力维护林江北的人身安全，想办法铲除一切能够对林江北造成安全威胁的不安定因素。
现在他既然获知富山井也是隐藏在宝隆医院的高级病房里进行治疗，自然是想立刻过去把富山井也给干掉，彻底消除富山井也对林江北的威胁。
林江北摇了摇头，拒绝了刘宣的建议。
他倒不是说不相信刘宣完不成这个任务。以刘宣的能力，倘若是下定决心去干掉富山井也，哪怕是日本人在宝隆医院戒备在森严，刘宣也是有能力潜入宝隆医院把富山井也给干掉。
林江北主要还是担心刘宣的身份一旦暴露，会对中德关系造成不良影响，因为宝隆医院毕竟是德国人所开设的医院。
虽然这个时候从国际局势上来说，日本人和德国人越走越近，很快就会通过签订《某某协定》结成同盟。可是同时也不能够否认，即使是在今年十一月份和日本人正式签订了协定结成了同盟，德国人也并没有停止对中国提供帮助。
林江北在上一世读中国抗战史的时候清楚的记得，即使在一九三六年十一月日德结成同盟之后，德国仍然继续向中国提供武器，据相关数据统计，从七七事变一直到一九三八年四月，德国向中国提供了海量的武器，是中国在这个期间最主要的武器来源国。
这个时候，林江北又怎么可能会因为自己个人的人身安全会受到一些影响，就冒险同意刘宣去干这一件有可能会对中国和德国关系造成不良影响的事情呢？
“即使要对富山井也采取措施，也要等他从宝隆医院出院之后再说。”林江北对刘宣交代道：“这个时候，只要让陈组长安排一些人员，对富山井也进行秘密监视即可！”
拒绝了刘宣，林江北又对陈醉提出两个要求，第一个要求就是派人把小川香梨秘密押送走，继续进行审问，以获取更多富山特务机关的情报；第二个要求就是给他和刘宣两个人安排一个安全的新住处。
“林长官，关于新住处，我刚才就已经替您考虑好了！”陈醉回答道：“我有一个富商朋友在龙华路有一套私宅，不仅出入方便，而且距离淞沪警备司令部只有一里多一点的距离。如果遇到什么紧急情况，侦查大队的人马几分钟之内就能够赶到，您如果不嫌弃地话，可以暂时下榻到那里！”
“就在淞沪警备司令部附近？”林江北不由得看了陈醉一眼，说道：“陈组长，这恐怕不是你自己的意思吧？”
“林长官明鉴，这也是张师学张书记的意思！”陈醉连忙赔笑说道，“他告诉我要务必保证你的安全，说你如果再出什么问题，他没有办法向处座和周校长交代！”
林江北虽然不想住得距离淞沪警备司令部太近，但是张师学交代陈醉如此安排，也是一番好意，自己倘若再拒绝，就有点不识好歹的意味了，遂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于是陈醉立刻带领林江北和刘宣，前往龙华路的新住处，至于说小川香梨，后续自然有行动组的人员过来押送。
到了新住处之后，林江北和刘宣还没有安顿下来，陈醉那边就得到手下人的消息，吴海松已经招供，供词跟小川香梨的供述没有什么差异。
同时陈醉派往宝隆医院的人员也已经摸清楚，宝隆医院住院部的高级病房的三号病房里确实住了一位神秘的日本重症伤员，门口二十四小时都有专门的日本便衣人员把守。
“看来小川香梨的口供还是可信的！”林江北听了陈醉的汇报之后，对陈醉和刘宣两个人说道：“她既然在富山井也藏身在宝隆医院这么重大的消息上都没有撒谎，那么她不知道杀害老酒鬼的凶手究竟是谁的这一件事情上，也没有什么必要撒谎。看来要弄清楚杀害老酒鬼的凶手究竟是谁，还是需要到南京美发厅去寻找线索啊！”
“林站长，这件事情交给我吧！”刘宣再度请战道。
“不！”林江北摇了摇头，说道：“南京美发厅是一家高级美发厅，你过去太扎眼，容易暴露，还是我去比较合适！”
“林站长，你应该也没有去过这样高级的美发厅吧？跟我有什么区别？岂不是也容易暴露吗？”刘宣不甘心地说道。
“呵呵，老刘，你这就外行了吧？”林江北鄙视地看了刘宣一眼，笑呵呵地说道：“咱们浙江警校的丙训班，里面请的高级理发师，手艺不见得比南京美发厅差多少。我可是享受过其中全部流程的，到南京美发厅去，是绝对不会露怯的！”
第0356章 锁定目标
“林长官，”陈醉干笑了两声，在一旁出言说道：“您这样去南京美发厅是不行的。”
“为什么？”林江北和刘宣便把目光投向陈醉。
“去南京美发厅理发是需要提前几天预约时间的。”陈醉说道。
“难道没有预约，他们就不给理发吗？”刘宣奇怪地问道。
“那倒不至于，”陈醉说道：“只是倘若没有提前预约就登门理发的话，无论身份贵贱，都需要跟普通顾客在一起排队。以南京美发厅生意的火爆程度，林长官现在过去，最少要排两个小时的队。”
林江北闻言也不由得吓了一跳。他追查染发的神秘人物这件事情，因为小川香梨的节外生枝，已经前后耽误了将近三个小时。倘若再在南京美发厅排两个小时的队，那岂不是要挨到晚上六七点钟？
这时间挨得越长，中间就越有可能走漏风声，让那个杀害老酒鬼的真凶潜逃啊！
心里想着，林江北就问陈醉道：“陈组长，以你之见，该如何办比较合适？”
“还是让属下出面，把南京美发厅的老板约出来，直接盘问比较合适。”陈醉说完这句话。
“你跟南京美发厅的老板很熟吗？”林江北问道。
“很熟倒是谈不上。”陈醉忙解释道，“就是因为去年大明星阮玲玉自杀的事情，我曾经以淞沪警备司令部侦查大队行动组长官的身份，到南京美发厅调查过一番。”
林江北闻言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他之前拜访杜月箫的四姨太姚广兰的时候，就听姚广兰说过，阮玲玉、胡蝶和周旋等几个上海的女明星都是南京美发厅的常客。淞沪警备司令部侦查大队从职能上来说，类似于后世的上海市公an局刑侦支队，陈醉作为行动组组长，不管南京美发厅的老板究竟与阮玲玉的自杀有关无关，又怎么会错过利用阮玲玉的案子去敲一笔竹杠，为手下的兄弟谋好处的机会呢？
不过这样也好，让陈醉出面把南京美发厅的老板约出来直接调查，虽然有走漏风声之虞，但是总好过自己到南京美发厅干等两三个小时的侧面调查。
“也好！”林江北略一沉吟，便点头说道，“陈组长，你稍等片刻，我简单化一下妆，跟你一起过去。”
说着林江北拎着手提箱走进了里间，不过片刻功夫，他再从里间走出来，形象已经变为一个气质沉稳的中年商人。
陈醉虽然已经多次见识过林江北神奇的化装术，但是此时仍忍不住在心里啧啧称奇，暗道自己若是能有林长官这样出神入化的化装术，在上海滩的情报工作效率还不得提高个三五倍？
当下陈醉便和林江北一起出门，叫了一辆出租车，往南京路方向而去。
刘宣则另外叫了一辆出租车，远远地坠在林江北和陈醉的那辆出租车后边。有了小川香梨的前车之鉴，刘宣说什么都不敢再冒险，让林江北单独行动。
很快，出租车就按照陈醉的交代，来到了南京西路和石门路交叉的三岔路口。号称上海滩第一美发厅的南京美发厅就坐落在这里。
陈醉先领着林江北，在附近找了一个咖啡馆，要了一个僻静的雅间，让林江北在里面等候。他则到南京美发厅去，把老板给约出来。
十几分钟之后，陈醉领着一个白衬衫、黑裤子，如同一尊弥勒佛的大胖子走了进来。
“这就是南京美发厅的刘文银刘老板。”陈醉先指着大胖子对林江北介绍了一句，然后又把手伸向林江北，向刘文银介绍道：“刘老板，这位就是我的好朋友贾老板。”
林江北就笑着冲刘文银招呼道：“刘老板好！”
刘文银连忙向林江北拱了拱手，诚惶诚恐地说道：“贾老板，您千万不要折煞小人、小人就是一个剃头的，您喊我刘胖子就行，刘胖子就行！”
“哎，刘老板这话就不对了！”林江北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剃头的怎么了？虽然毫末技艺，却是顶上功夫。刘老板凭借着一把剃头刀，却能够在上海滩硬生生地开出一片天地，让上海滩豪门贵人和各路明星纷纷捧场，单凭着这一点，我叫一声刘老板，也是份内之事，不算什么逾规吧？”
刘文银被林江北这番话说得心里热烘烘的，尤其是那句“虽然毫末技艺，却是顶上功夫”更是说到他的心坎里了。
说句实在话，他的南京美发厅虽然贵为上海滩第一美发厅，四大豪门、各路显达以及一众明星都喜欢到他的美发厅里来理发。但是他无论南京美发厅生意做得再大，他在那些人心目中，终究只是一个臭剃头的，那些人见了面喊他一声刘胖子已经算是给他面儿。要不然的话，他去年又怎么会因为八竿子打不着的阮玲玉的自杀，而被旁边这位陈组长敲一笔竹杠呢？
可是眼前这位贾老板，却又是不同。单看陈组长对他的态度，身份就远在陈组长之上，但是人家嘴里这句“刘老板”喊出来，可是格外的真诚和客气，不像是陈组长的那种叫法，一听就假模假式的。更别说人家把那句“毫末技艺，顶上功夫”他们剃头匠内心的自我写照讲了出来其中所蕴含的尊重了！
“贾老板，您千万莫折煞小人。您要打听什么事情，尽管说，小的一定是住无不言，言无不尽。”刘文银的态度就更加恭敬和谦卑。
不过呢，贾老板虽然对他是真正的尊重和客气，但是他刘胖子却不能蹬鼻子上脸，摆不正自己的身份。
“我想打听一下染发的事情。”林江北见刘文银态度如此端正，也就不兜圈子了，直接开口问道：“我听人说，全上海滩，能够展开染发业务的，只有你们南京美发厅？”
“那倒不是！”刘文银摇头说道，“其实除了我们南京美发厅之外，距离我们不远处丽美理发所也提供染发服务。”
“丽美理发所？”林江北眉毛微微一抬。如果丽美理发所也能够染发，怎么四姨太姚广兰不知道呢？
“对，丽美理发所！”刘文银说道，“它是波兰商人乔夫仁德克所开设的理发店，服务对象也以洋籍人士为主，我们中国人去的比较少，所以很多人并不知道它也提供染发服务。也只有我这种行内的人士，才清楚里面的内情。”
“原来是这样！”林江北点了点头，问刘文银道：“刘掌柜，你们南京美发厅，最近有没有客人来染过金发？”
“您是说，把头发染成金色吗？”刘文银问道。
“对！”林江北说道。
“没有没有！小人的南京美发厅只有黑色的染发剂。”刘文银摆了摆手，然后说道：“如果要染金发的话，只能是去丽美理发所了。”
说到这里，他又停顿了一下，“不过呢，不管是金色染发剂还是黑色染发剂，使用的人都不会太多。您如果是想弄明白最近有什么人染过金发的话，小人可以帮您打听一下。”
“你跟乔夫仁德克关系不错？”林江北问道。
刘文银笑了起来，扭捏了半天，才对林江北说道：“因为乔夫仁德克在法国有关系，所有设备和用具都是从法国直接进口过来的。我生怕被丽美理发所拉开差距，就在里面收买了一个洋卧底，一旦丽美理发所上什么新设备，我这里第一时间就知道。所以……”
林江北笑了起来，看来不仅仅是国与国之间，连小小的理发店之间，也都要使用上间谍手段啊！
不过刘文银能够老老实实地向他承认这些，并主动提出帮忙，这个态度还是很值得肯定的！
“原来如此！”林江北点了点头，“那就拜托刘老板悄悄去打听一下，而且一定要注意保密，让你那个卧底千万不要走漏风声！”
“我明白，我明白！”刘文银点着头，便退了出去。
“林长官，您真的是厉害！”陈醉心悦诚服地冲着林江北说道，“几乎话就把刘胖子收拾的服服帖帖，让他心甘情愿地效命。如果换做是我，刘胖子肯定不会交代他在丽美理发所的关系，最后只能是我自己去想办法到丽美理发所去打听了。”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林江北微微一笑，说道：“除此之外呢，刘老板这边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拉近一下关系，这样你下次去敲他竹杠的时候，多多少少会少出一点。”
陈醉不由得老脸一红，连忙亮明自己的态度，说道：“林长官，只要刘胖子那边能够打听到消息，以后我保证绝对不会再去骚扰他。”
二十多分钟后，刘文银从外面走了进来，对林江北说道：“贾老板，我打听清楚了，丽美理发所前两天还真有一个客人来染过金发。”
“是谁？”林江北问道。
“英国驻上海总领事馆的一个维修工，叫克莱德漠克。”刘文银回答道。
第0357章 狗烹
刘文银的回答让林江北大感震惊。
在他的思维范畴内，觉得这个到丽美理发所去染金发的客人即使不是美国海军陆战队第四远征军里的成员，但是至少应该是美国人，但是却没有想到，刘文银给出的答案竟然回事英国驻上海总领事馆的维修工。
倘若查到最后，这个克莱德漠克真的是毒杀老酒鬼的凶手，还不知道要在英国和美国的情报界掀起多大的波澜。
沉吟了一下，林江北又问道：“刘老板，除了克莱德漠克之外，丽美理发所还有没有其他客人染过金发？”
“肯定是没有了！”刘文银笃回答道：“我的那个洋卧底告诉我，丽美理发所上次接到染发的生意，还是在一个以前，而且那个染发的客人也是这个克莱德漠克。”
也是克莱德漠克？
林江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丽美理发所染发的价码是多少？”
“染黑发的价格跟我们南京美发厅一样，都是男士二十法币，女士三十法币。染金发的发，则是男士三十法币，女士六十法币。”刘文银对丽美理发所的项目价格熟捻于心，随口就报出了答案。
作为维修工，克莱德漠克在英国总领事馆所领的薪金应该是最低的一档，但是他竟然舍得每月花费三十法币用来染发，明显跟他的薪金水平不相称。
要么这个克莱德漠克是富家子弟，家里可以提供大量的补贴；要么是这个克莱德漠克有其他经济来源。
可是如果他是富家子弟的话，又怎么可能千里迢迢来到远东的上海，在总领事馆里担任一个收入低下的维修工呢？
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这个克莱德漠克有其他渠道的丰厚收入，才让他不吝啬于在染发这种在这个时代来说还属于非必需品的奢侈项目上花费金钱。
“刘老板，谢谢你的帮忙！”林江北对刘文银交代道：“另外还请刘老板对今天的事情务必要保密，不许向任何人透露！”
“是是是，我明白！”刘文银赶忙回答道。
叮嘱过刘文银，林江北让陈醉先返回去等候命令，他自己则赶赴海防路美国海军陆战队第四远征军司令部，去向普莱斯上校通报情况。
刘宣得到通知之后，很快也叫了一辆出租车，远远地坠在林江北的后面，执行自己的保护任务。
普莱斯上校得到林江北到来的消息，立刻派卫兵下来，把林江北接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任先生，”普莱斯上校一脸惭愧地称呼着林江北的化名，“非常遗憾，我派出去的人员没有完成抓捕那对男女擦鞋匠的任务。”
“什么？他们两个潜逃了吗？”林江北问道
“不！”普莱斯上校摇了摇头，“我手下的人员赶过去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变成了两具尸体。”
“死了？怎么死的？”林江北追问道。
“和力奥诺夫斯基一样，都是死于氰化钾中毒。只不过力奥诺夫斯基是口服氰化钾中毒，而这对擦鞋匠，则是死于氰化钾毒针。”普莱斯上校说道。
“死亡时间呢，能确定吗？”林江北问道。
“根据公共租界巡捕房的法医判断，应该是昨天夜里。”普莱斯上校说道。
“昨天夜里？”林江北眉头皱了起来，“也就是说，今天这对擦鞋匠并没有到百老汇路口的摊位去出摊？”
“对！”普莱斯上校点头说道，“我手下的人员先赶到百老汇和狄思威路的交叉口，没有在街角位置发现这对男女的擦鞋摊。经过查问，得知这对擦鞋匠今天并没有出摊。于是他们就赶快联系巡捕房的美籍探长，并在他们的帮助下获知了这对搽鞋匠的住处。但是当他们赶到这对擦鞋匠住处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晚了，房间里只有两具尸体。经巡捕房的法医的检验，这对擦鞋匠是被氰化钾毒针给杀死的，死亡时间应该是昨天夜里十点钟左右。”
“昨天夜里十点钟。”林江北蹙着眉头说道，“普莱斯上校，昨天晚上，你手下两个陆战连出动到公共租界大局追查杀害老酒鬼凶手的时间，应该是八点半吧？”
“对，是八点半离开军营的！”普莱斯上校回答道。
“十点钟左右，这对男女擦鞋匠就被毒针给杀害了。”林江北分析道，“很难让人不去联想，这对男女擦鞋匠的死亡，跟你手下的两个陆战连出动有关。”
“你的意思是说，日本人怀疑我们这边有可能会出动陆战连冲过苏州河去抓捕这对擦鞋匠，所以就先下手为强吗？”普莱斯上校问道。
“应该是这样！”林江北说道，“这对男女擦鞋匠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为力奥诺夫斯基充当中间人来把情报传递给日本总领事馆的横山秋马。现在既然力奥诺夫斯基已经死了，这对擦鞋匠的存在也就没有多大意义。横山秋马那边又担心普莱斯上校你这边发现女擦鞋匠到力奥诺夫斯基住处的证据，所以就先下手为强来个预防性杀人。这样即使是你真的发现了女擦鞋匠和力奥诺夫斯基的死亡有关系也没有什么作用了。”
“是啊！”普莱斯上校点头说道，“这对擦鞋匠是死于苏州河北岸的日管区，房间里即使是有什么犯罪痕迹，也会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我想即使是任先生你亲自过去勘查，也很难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日本人如果想要毁尸灭迹，有很多处理办法。比如说直接让这对擦鞋匠人间蒸发，我们连尸体都见不到，又怎么可能去查找出线索呢？”林江北点燃一根香烟，耐心地剖析着中间的疑点，“可是日本人偏偏不采取那些办法，而是把这对擦鞋匠的尸体还留了下来，并且跟力奥诺夫斯基一样，都是死于氰化钾中毒。他们这样做的用意，就很值得我们去玩味了！”
“难道说日本人是想把你引到苏州河对岸的日管区去？”普莱斯上校也琢磨出中间的味道来了。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林江北吐了一股烟柱，说道：“看来日本人昨天就获知了我这个‘美国海军部刑侦专家’今天会抵达上海的消息，所以很希望我能够到苏州河北岸去一趟啊！”
“我们司令部里隐藏的那只日本鼹鼠真的是太猖狂了！”普莱斯上校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在这种情况下还敢向日本方面传递情报，难道以为我们真的抓不住他吗？”
说到这里，他看向林江北，“任先生，你既然赶过来，是不是已经查到了那根金色短发主人的消息了？”
第0358章 锁定目标
林江北点了点头，对普莱斯上校回答道：“根据我这边查证出来的消息，在上海地区能够提供金色染发服务的，只有南京西路的丽美理发所。而根据丽美理发所那边的消息，最近一个月之内，只有一名客人到前几天到丽美理发所染过金发。”
“一名客人？”普莱斯上校眼睛不由得一亮，问林江北道：“这名客人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
“这名客人叫克莱德漠克，是英国驻上海总领事馆的维修工。”林江北回答道。
克莱德漠克？英国驻上海总领事馆的维修工？
普莱斯上校皱着眉认真回忆了好一阵子，也没有在自己的记忆力找出这个叫克莱德漠克的英国驻上海总领事馆维修工的一丝影子，也想不通这个英国驻上海总领事馆的维修工人会跟自己的第四远征军司令部之间存在什么联系。
沉吟了一下，普莱斯上校就把门外的卫兵喊了进来，让他立刻去把自己的首席助手巴特莫士官长给叫过来。
然后普莱斯上校对林江北解释道：“巴特莫作为我的首席助手，负责着第四远征军司令部的所有杂务，如果这个克莱德漠克来过第四远征军司令部帮忙维修过什么设备的话，巴特莫肯定会记得！”
几分钟之后，巴特莫就来到了普莱斯上校的司令办公室。
“巴特莫指挥长，”普莱斯上校没有向巴特莫介绍任何情况，径直向他开口问道，“你对英国驻上海总领事馆有一名叫做克莱德漠克的维修工有没有过什么印象？”
“克莱德漠克？”巴特莫仔细回想了一阵，然后抬头回答道：“普莱斯上校，我的确对这个人有点印象。一年半之前，咱们司令部的打字机坏了。当时安达咸德公司驻上海办事处的维修工程师正好有事回国了，于是就向我们推荐了英国驻上海总领事馆这个叫克莱德漠克的维修工，让他过来帮我们修好打字机。”
果然是如此！
普莱斯上校跟林江北碰了一个眼神，然后问巴特莫道：“在那之后呢？克莱德漠克有没有再到我们司令部来过？”
“应该是没有吧？”巴特莫又低头仔细回想了一阵，然后抬头回答道：“司令部的外来访客登记记录我每天都会检查，并不记得克莱德漠克后来再到我们司令部来过！”
普莱斯上校点了点头，自己当初之所以选巴特莫做自己的首席助手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巴特莫记忆力出众，他既然说不记得有克莱德谟克后来有到过第四远征军司令部来过，那么克莱德谟克应该就没有来过。
不过，克莱德谟克一年半之前既然来过第四远征军一次，很可能是通过那一次跟司令部内部某个人或者某些人建立了联系，否则就无从解释这次司令部的机密情报泄密的问题。
再考虑到司令部内部能够接触到机密情报的人员范围，那么嫌疑人的范围就大大缩小了。
想到这里，普莱斯上校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那就是第四远征军司令部的女打字员凯瑟琳·珍妮。
凯瑟琳作为第四远征军司令部的打字员，两年前就到了上海服役。
她不仅能够接触到第四远征军司令部的机密情报，更重要的是，她还是一年半之前克莱德谟克到第四远征军司令部来维修打字机时接触最多的成员。
如果说克莱德谟克能够在那次维修过程当中和什么人建立密切的联系，显然凯瑟琳的可能性最大。
“巴特莫指挥长，”普莱斯上校问道，“之前在对司令部内部人员的甄察当中，凯瑟琳的嫌疑被排除了，对吗？”
听普莱斯上校前面在追问克莱德谟克的情况，这时候又问起了打字员凯瑟琳，巴特莫又怎么能够不明白普莱斯上校在怀疑机密情报是由凯瑟琳泄露出去的？
他大声回答道：“普莱斯上校，根据调查，凯瑟琳这几天一直呆在营区，跟她有过接触的几名人员也没有离开过营区，所以就排除了她泄露情报的嫌疑。”
普莱斯上校又点了点头。
如果说凯瑟琳在这几天内没有离开过营区，她的几名接触人员也没有离开营区的话，确实是会被排除嫌疑。
因为按照司令部调查委员会的判断，司令部内部被日本方面拉下水充当鼹鼠的人员不会超过两名。
这不仅仅是出于美**人忠诚度的盲目自信，同时还考虑到间谍工作自身的特点。
要知道，在同一个组织内部发展间谍并不是越多越好，这不仅仅代表着经费成本的增加，更重要的是也意味着泄密的可能性的增加，成员越多，就越容易暴露。
所以如果凯瑟琳被发展为鼹鼠的话，那最多再发展一名成员作为传递情报的交通员，不可能发展一名成员做二传手，再发展一名成员当交通员的。
现在凯瑟琳既然这几天没有离开营区，她的有限的几名接触对象也没有离开营区，被巴特莫排除出嫌疑人的范围之外，从道理上来讲，没有任何问题。
不过现在既然“任先生”那边查出了克莱德谟克就是杀死利奥诺夫斯基的嫌疑人，那么曾经跟克莱德谟克有过密切接触的凯瑟琳自然要被再度列入调查的视野。
不过普莱斯上校并没有急于下达命令，而是转口问道：“除了凯瑟琳之外，当初跟克莱德谟克发生接触的同时还留在司令部的，还有那些人？”
巴特莫想了一下，说道：“除了凯瑟琳之外，目前还留在司令部的就只有司机罗纳德中士和维修技师特鲁多上士了。”
“罗纳德和特鲁多两个人在情报泄密时间段内跟凯瑟琳发生过接触吗？”普莱斯上校追问道。
“两个人都没有和凯瑟琳发生过接触。”巴特莫回答道。
罗纳德和特鲁多都没有权限和机会接触到机密文件，他们二人有都没有和凯瑟琳发生过接触，这么看来，凯瑟琳依旧是最多的嫌疑人。
普莱斯上校遂下定了决心，对巴特莫下令道：“你立刻把凯瑟琳请过来，说有一份紧急文件，需要她打印。”
然后他又转身对林江北恳求道：“任先生，我们司令部打字员凯瑟琳有重大嫌疑，我希望你能够协助我们参加对凯瑟琳二次甄别！”
第0359章 女兵宿舍
趁着这个机会，普莱斯上校把凯瑟琳的相关情况向林江北介绍了一遍。
林江北听完不由得沉吟起来。
他完全赞同普莱斯上校的判断，从目前掌握的材料来看，凯瑟琳·珍妮确实是最有可能是日本鼹鼠的最大嫌疑人。
可是问题是，缺乏直接指证凯瑟琳的证据，尤其是在没有搞明白凯瑟琳是怎么样把机密情报神不知怪不觉地传递出去的情况下，想要让凯瑟琳承认自己就是日本鼹鼠显然是痴人说梦。
“普莱斯上校，你想让我在哪方面协助你们对凯瑟琳进行甄别？”林江北问道。
“我希望你能够协助我们对凯瑟琳的宿舍进行搜查。如果凯瑟琳真的是日本鼹鼠的话，我想她的宿舍里一定会有相关的线索。而怎么样把这些线索找出来，我们就需要你这位刑侦专家的协助了！”普莱斯上校说道。
他显然也不指望在没有掌握到任何直接证据的情况下就对凯瑟琳进行质询，而是想通过调虎离山的方式把凯瑟琳调到司令部办公室打印“紧急文件”，然后趁着这个空档，让人带着林江北到凯瑟琳的宿舍进行秘密搜查，以求能够发现凯瑟琳勾结日本间谍或者克莱德漠克的证据。
林江北立刻答应了下来。
这个案子折腾到现在，林江北也想快刀斩乱麻，尽快把日本鼹鼠找出来，把这个案子结束掉，他好腾出手来去做其他事情。
至于说道凯瑟琳宿舍里会不会发现不了什么线索，林江北却丝毫不担心。
虽然说从情报泄密到现在已经好几天了，凯瑟琳作为第四远征军司令部的打字员，也早就掌握到了普莱斯上校在内部追查日本鼹鼠的行动消息，如果她真的是日本鼹鼠的话，她一定会提前做好应对，把宿舍内所有可能使她自己暴露的线索和材料都清楚掉。
但是林江北作为受过现代教育的法医，最为笃信的一句话就是一九一零年出自法国警官艾德蒙·罗卡的一句话“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作为现代刑侦学的法证之父，艾德蒙·罗卡建立了一套黄金定律，那就是人类无论做过任何接触，就一定会留下微迹证据，他的这个定律，也奠定了现代刑事鉴别科学的基石。
这个定律套用在凯瑟琳身上，那就是无论她如何煞费苦心地出消除证据，只要她真正做过向日本人或者是克莱德漠克传递情报的事情，那么就一定会留下相关的痕迹。
而林江北拥有领先这个时代八十多年的法医学、痕迹学的知识，再加上有一个开了挂的鼻子，无疑是最后可能发现这些痕迹的人。
林江北答应下来之后，普莱斯上校马上就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拿起笔开始起早所谓的紧急文件。
几分钟后，当巴特莫返回办公室后，普莱斯上校已经把“紧急文件”撰写完毕。
“普莱斯上校，”巴特莫汇报道，“我已经让人去通知凯瑟琳，她应该马上就过来。”
普莱斯上校点了点头，一边在紧急文件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一边对巴特莫交代道：“巴特莫指挥长，等一下凯瑟琳到来之后，你就带着任先生到营房的女兵宿舍，以突击检查内务的名义，让任先生对凯瑟琳的宿舍进行重点检查。”
巴特莫作为士官长，也肩负着每周检查士兵宿舍内务的责任，他带着人到女兵宿舍突击检查内务，也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情，哪怕事先没有通知到凯瑟琳，她也没有理由因为这件事情对巴特莫进行投诉。
于是巴特莫就先把林江北带到自己的办公室，等接到凯瑟琳到了普鲁斯上校的办公室，拿着“紧急文件”去打印的消息之后，巴特莫才领着林江北下楼，往营区的女兵宿舍区赶去。
第四远征军女兵宿舍区位于营区的东北角，是一栋二层高的小楼，上下一共有十个房间，供第四远征军的女性文职人员入住。
林江北在没有来到女兵宿舍区之前，还考虑着凯瑟琳会不会利用第四远征军营区紧邻苏州河的地理条件，然后利用苏州河里上过往的船只来传递情报。
等他到了女兵宿舍区，发现这栋小楼和苏州河河岸之间还隔着五排男兵宿舍，就明白自己之前的想法是错误的。凯瑟琳倘若想利用苏州河上的过往船只传递情报，必须要穿过这五排男兵宿舍。作为一个女性文职人员，她在男多女少的第四远征军兵营就像是璀璨的明灯一样，想逃过众多男兵的视线，神不知鬼不觉地到苏州河岸边传递情报显然是不可能的。
时间已经将近晚上七点，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林江北围绕着女兵宿舍楼逡巡一圈之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于是就示意巴特莫带他去凯瑟琳的宿舍。凯瑟琳的宿舍正好位于二楼最东边第一间，检查内务就首先从她的宿舍开始检查。
女兵宿舍管理员已经接到巴特莫指挥长也过来检查宿舍内务的通知，正拿着钥匙等候在宿舍小楼门口，见巴特莫过来，就要拿着钥匙带巴特莫上去。
不料巴特莫却对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跟随他们上楼检查，然后伸手从她手里把那一大串钥匙给了拿了过来。
巴特莫带着林江北来到二楼东边凯瑟琳的宿舍，找出钥匙把凯瑟琳的宿舍房门打开，然后领着林江北就走了进去。
林江北先大致打量了一番凯瑟琳的宿舍，发现跟他上一世看到的美国电影中的女兵宿舍的布置没有太大差别。墙壁上贴着美国当红女影星葛丽泰·嘉宝的招贴画，书桌上摆放着凯瑟琳自己的照片。
林江北没有急着对凯瑟琳的宿舍进行搜查，而是迈步走到窗户跟前，伸手推开紧闭的窗户，准备观察一下这个窗口的视野。
可是就在他推开窗户的时候，却听到一阵振翅的声音，只见一只鸟从外面窗台上盘旋而起，却是一羽黑色的鸽子……
第0360章 秘密绑架
“鸽子？”巴特莫望着那只消失在夜空之中的鸽子，不由得大吃一惊，下意识地说道：“这里怎么会有鸽子？”
“这么说来，巴特莫指挥长并没有想到这里会有鸽子？”林江北扭头看着巴特莫。
“对！”巴特莫说道，“在我们营区范围内，是禁止鸽子出现的。营区四角的岗楼上哨兵都接到过命令，一旦发现有鸽子进入营区的上空就立即开枪射杀！”
林江北点了点头。不得不说，第四远征军作为美**队的精锐确实有着过人之处，这个禁止鸽子出现在营区范围的条令，显然就是针对着鸽子可以用来传递消息的特性而制定的。
“也就是说，之前在甄别日本鼹鼠的时候，你们没有考虑到日本鼹鼠有可能会利用信鸽进行传递秘密情报的的可能了？”他问巴特莫道。
“的确是这样的！”巴特莫回答道：“四角的岗楼上哨兵会交叉对营区监视，即使鸽子有可能逃过其中一两名哨兵的视线，但是绝对不可能同时逃过四名哨兵的路线。”
“考虑到韦斯特·布莱恩少校跟力奥诺夫斯基是在上海信鸽会认识的，我们在对司令部几名嫌疑目标进行甄别的时候，还特别注意了他们会不会利用信鸽来传递消息，我专门询问过那段时间几名值勤的哨兵，他们都向我保证，在那段时间内，并没有发现有什么鸽子飞过营区的上空。”
林江北听巴特莫这样说，就把身子探出窗户，往外边张望了一下。
从他的这个角度，可以明显看到营区的东北角和西北角的两个高度大约有三四层楼高的岗楼。可以想见，在营区的东南角和西南角应该也有两个同样高度的岗楼。
在这四个岗楼的交叉监视下，鸽子确实是不太可能飞进营区——但是这只局限于白天。如果换成夜里，就比如现在，除非是这四个岗楼上的哨兵像后世的美国海军陆战队侦察兵一样戴上红外线夜视眼镜，否则是不可能发现有没有鸽子飞入营区的。
他把身子收回到屋内，对巴特莫说道：“巴特莫指挥长，你们制定这个条令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到夜里如何防止鸽子进入营区吧？”
“对啊！”巴特莫无奈地望了望夜空，说道：“鸽子是白天飞翔傍晚归巢的昼行性鸟类，按照道理来说，鸽子夜里并不能正确辨别方向去向特定目标飞行，所以我们也就根本没有去考虑夜里如何防备鸽子进入营区的问题。”
林江北现在理解了巴特莫刚才为什么会大吃一惊了。按照这个时代的研究理论，鸽子作为昼行性鸟类是患有严重的夜盲症，是不能够在夜里进行有目的飞行的。即使是受到惊吓，也只能飞到半个空盘旋个几圈就要落下，不可能像刚才那只黑色鸽子一样，根本就不受受到夜色的影响迅速地消失夜空当中。
只不过呢，这种理论在后世早已经被打破。虽然说大部分鸽子都患有夜盲症，夜里不能够自由飞翔，但是也有少数经过特殊喂养和训练的鸽子可以杜绝夜色的影响，能够在夜里飞翔。
巴特莫这边继续说道：“现在看来，这个理论是错误的。并不是所有的鸽子都不能够在夜间进行自由飞翔，最起码刚才那只黑色的鸽子不是。”
“确实如此！”林江北开口说道，“根据我这边掌握的情况，鸽子并不完全是夜盲，少数品种经过特别的喂养和训练是可以在夜里自由飞翔的。”
“哎！”巴特莫发出一声感叹，“如果我能够早一点从你这里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安排人在夜里对凯瑟琳的宿舍进行秘密监视，这样就能够早一点发现那只黑色的鸽子了。”
“现在发现也不算晚！”林江北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窗台上的木窗棂，让巴特莫过来观看，“你看，这窗棂外侧这些痕迹显然是那只黑色鸽子爪子落在上面所留下的。而痕迹如此之多，显然说明那只黑色的鸽子并不是第一次降落在这里……”
看着窗棂上的细密抓痕，巴特莫眼神也阴冷起来。
显然，凯瑟琳是用利用刚才那只经过特殊喂养和训练的黑色鸽子，趁着夜色逃过营区岗楼上哨兵的视线来向外边传递情报。
“我真没有想到，凯瑟琳·珍妮竟然真的是日本鼹鼠！”他说道，“我这就去向普莱斯上校进行汇报，要求立刻把她关押起来进行审问！”
“先不要急着对凯瑟琳进行审问！”林江北却冲着巴特莫摇了摇头，说道：“巴特莫指挥长，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巴特莫连忙问道。
“为了防止发生变数，我们应该先去英国驻上海总领事馆方面查证一下，看看克莱德漠克是不是养有一只黑色的信鸽。”林江北说道，“按照你们军营的纪律，凯瑟琳是肯定不能够养鸽子的。那么刚才那只黑色的鸽子平日里很可能就是由克莱德漠克来喂养。我们要抓到那只鸽子，并且进行夜间放飞，看看它是否会飞到凯瑟琳的宿舍来。这样我们就掌握到了凯瑟琳与克莱德漠克内外勾结的铁证。”
“否则的话，一旦凯瑟琳被关押的证据传到克莱德漠克耳朵里，他说不定会把那只黑色的信鸽给杀掉。这样一来单凭眼下这点证据，也无法钉死凯瑟琳。”
巴特莫对林江北的话深以为然。单凭眼下这点发现，确实无法敲死凯瑟琳。而且偏偏他们这边还要讲他娘的什么政治正确，不能够像中国或者日本方面那样可以任意对自己人动用刑罚。到时候如果凯瑟琳死不认账，还确实难他娘的处理！
“任先生，你提醒的真是及时！”巴特莫大力夸赞了林江北一句，“我这就去安排人去了解，看来克莱德漠克是否真的养了一只黑色的信鸽！”
作为美国海军陆战队第四远征军第二号实权人物，巴特莫在英国驻上海总领事馆自然有自己的可靠关系。很快，他就从自己的关系那里弄到了消息，正如林江北所预料的那样，克莱德漠克确实养了一只黑色的信鸽。
再联系的克莱德漠克就是力奥诺夫斯基公寓里发现的那根金色短发的主人，他和凯瑟琳两人的日本鼹鼠身份几乎可以完全敲死了！
于是巴特莫立刻带着林江北来到司令办公室，把最新发现向普莱斯上校做了汇报。
普莱斯上校听了巴特莫的汇报之后，露出一丝狞笑。这个狗娘养的克莱德漠克，勾引凯瑟琳也就算了，但是偷窃美利坚合众国的军事情报出卖给日本人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巴特莫指挥长，你立刻安排人手把这个狗娘养的给我秘密绑架回来。还有那只黑色的信鸽，也一起弄过来！”他杀气腾腾地下令道。
“是！”巴特莫应了一声，出去布置对克莱德漠克的秘密绑架。至于说克莱德漠克是英国驻上海总领事馆的雇员，在没有知会英国方面的情况下对他进行秘密绑架，会不会引起外交纠纷，进而影响的英国和美国之间的密切关系，全然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列。
第0361章 讨价还价
巴特莫领命离开之后，普莱斯上校转身望向林江北，说道：“任先生，我得再次向你表示感谢啊！如果不是你发现了那只黑色的鸽子，我们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凯瑟琳竟然会在夜间利用鸽子跟那个克莱德漠克之间互相传递情报。”
林江北微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普莱斯上校，这次即使没有我，巴特莫指挥长也应该能够发现那只黑色的鸽子，所以你就别跟我太客气了！”
“话不能这样说！”普莱斯上校说道，“以巴特莫性格，是不可能一进凯瑟琳宿舍里搜查，就直接推开窗户的。这样一来，说不定等巴特莫再想去推开窗户检查的时候，鸽子就飞走了。所以发现鸽子的功劳，非你莫属！”
林江北见普莱斯上校坚持这样说，就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谦虚。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林江北有小脚趾头都能够猜到，普莱斯上校之所以坚持要给自己戴上这顶高帽子，接下来必然会有什么事情要求自己去做。
果然，只听普莱斯上下继续说道：“任先生，接下来还有一件事情要想继续麻烦你。等那个克莱德漠克被抓过来之后，我想请任先生能够参加我们对他的审讯工作。”
参加对克莱德漠克的审讯工作？
林江北闻言不由得沉吟了起来。
倘若是普莱斯上校是通过公共租界巡捕房光明正大的把克莱德漠克抓捕起来的，那么他参与一下对克莱德漠克的审讯工作也未尝不可。
可是现在，普莱斯上校却是命令巴特莫派人去把克莱德漠克秘密绑架过来的，这种情况下，林江北实在是不愿意参与进去。
因为即使克莱德漠克真的是日本人的间谍，但是他公开的身份毕竟是英国驻上海总领事馆的职员。普莱斯上校可以依仗着自己美国海军陆战队第四远征军司令部司令的强势身份，不去考虑英国人方面的反应。
但是他林江北的身份却是中**事情报处的官员，一旦让英国方面知晓他也参与了对克莱德漠克的绑架和审讯，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惹起多少外交纠纷。
“普莱斯上校，”林江北摇了摇头，为难地说道，“如果说让我参与到对凯瑟琳的审讯工作当中，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参与到对克莱德漠克的审讯工作当中，这就有点不合适了。毕竟我作为中国情报处的官员，也要考虑到英国方面的观感。更何况我当成只承诺你们帮助你们追查出杀害力奥诺夫斯基的凶手，并没有答应要参加到具体的审讯工作当中去。”
“呵呵，”普莱斯上校瞥了林江北一眼，笑了起来，伸出一根手指头对林江北说道：“任先生，如果你同意参加对克莱德漠克的审讯工作，我可以在原先答应以成本价供应你们一个连的最新美式武器装备的基础上，再另外多增加供应一个连的最新美式武器装备！”
再多增加一个连的最新美式武器装备？
林江北暗自哂笑一下。虽然说多增加一个连的美式武器装备非常诱人，但是还不值得他去冒得罪英国人的外交风险。
他义正辞严地对普莱斯上校说道：“普莱斯上校，对不起，我还是不能够答应你。这关系到外交原则，真不是多不多一个连武器装备的事情！”
普莱斯上校笑眯眯地又伸出一根手指头，对林江北说道：“那就多增加两个连的武器装备！”
多增加两个连的武器装备？那加之前的一个连，就可以武装出来一个美式装备营了。
如果真的能够搞到一个美式装备营的武器的话，小小得开罪一下英国人，也不是不可以。
林江北看着普莱斯上校的两根手指暗自咽了一口唾沫，抵住了内心的强烈冲动，对普莱斯上校说道：“普莱斯上校，这件事情关系重大，真不是我个人可以答复你的。我要回去向我们处座请示之后，才能够给你一个答复！”
普莱斯上校伸出了第三根手指，对林江北说道：“那我再加一个连的武器装备，给你多增加供应三个连的武器装备，不能再多了……”
“哎呀，”林江北叫了起来，一把抓住了普莱斯上校的三根手指，笑着说道：“普莱斯上校，你这让我多不好意思啊？搞得我参加对克莱德漠克的审讯就是要从你这里得到武器装备一样！我其实是想亲手揭开克莱德漠克这个日本间谍的真实面目，可不是冲着你多给的三个连的武器装备去的！”
普莱斯上校抽了抽嘴角，真想反手给林江北一个大嘴巴子。
真没有想到，这个中国情报处的年轻专家的脸皮厚度竟然跟他的杰出的刑侦技术水平完全有一拼。
他把自己的三根手指用力从林江北手里抽了出来，对林江北说道：“那就咱们就一言为定了！”
“一言为定，一言为定！”林江北连连点头道。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这时候面目有些可憎。但是没有办法，人穷志短啊！谁让中国是一个军事弱国，武器装备水平别说跟美国相比，就是跟日本鬼子相比，也有着鸿沟一般的巨大差距呢？
能够多从普莱斯上校手中敲出一个连的武器装备，就可以多武装一个连队，让中**队在即将爆发的抵抗日本侵略的战争中多杀伤一些日本鬼子，让那些年轻的中国战士们多一分生存的机会！
收起心中复杂的情绪，林江北正色对普莱斯上校说道，“普莱斯上校，既然打算让我参加对克莱德漠克的审讯工作，那么你还要去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普莱斯上校脸色有些不悦起来。给林江北按照成本价多供应三个连的最新美式武器装备，已经是他这个第四远征军司令的最大权限了。倘若林江北还要得寸进尺，提出更多的要求，那么普莱斯上校也只能够放弃邀请林江北参加对克莱德漠克审讯工作的打算了。
林江北瞥见普莱斯上校的脸色，哪里还不知道普莱斯上校心中是如何做想啊？
他笑着摆了摆手，对普莱斯上校说道：“普莱斯上校，我不是让你再增加提供什么武器设备，而是让你到广慈医院去借一样东西过来。”
“借一样东西过来？”普莱斯上校这才松了一口气，嘴上问道，“借什么东西啊？”
“紫光灯！”林江北回答道。
第0362章 阿德里安娜
紫光灯，就是民国时期对紫外线灯的称呼。
一九零四年，德国的贺利氏博士发明紫外线灯管灯管。一九二零年开始，西方医学界开始研究利用紫外线灯管的特性对空气进行消毒，到今年（一九三六年）一月份的时候，就开始有好几家德国、法国和英国的医院开始在在外科手术室采用紫外线灯照射的办法对手术室的空气进行消毒。
上海广慈医院，虽然不得中国政府领袖常校长的待见，但是却是这个时期远东地区第一大医院，基本上可以说是上海滩大佬和南京政要们看病的首选医院，再加上法租界公董局每年都要向广慈医院几十万银元的巨款，因此广慈医院的医疗设备此时并不比欧洲本土最先进的那几家大医院逊色多少，几乎是紧随着欧洲本土的几家大医院的脚步，在今年二月份，也就是当初杭城民政厅副厅长曹火旺的祖祠发生杀人盗窃案的前几天，就在手术室配备上了当时最为先进的紫外线消毒灯。
而林江北之所以知道这个消息，则是因为广慈医院把在外科手术室采取紫外光灯对空气进行消毒的技术当成一个噱头在报纸上进行宣扬。
不过普莱斯上校显然不太关注上海的本土新闻，对医学科学的进展也了解甚少，听林江北嘴里说出“紫光灯”三个字，不由得笑了起来，说道：“紫光灯？你是说在白炽灯泡的玻璃上涂抹了一层紫色颜料的灯泡吗？那不用去广慈医院，我们司令部的仓库里应该就有。去年过圣诞节的时候，就准备了好多彩色灯泡，其中有不少是紫色的。”
林江北对普莱斯上校的回答哭笑不得，不过他也知道，在这个时代，紫外线灯还是一种比较冷门的仪器，不像上一世的时候几乎是路人皆知。所以普莱斯上校即使作为第四远征军司令部的司令，不了解紫外线灯也算不得什么稀罕事情。
“普莱斯上校，我说的紫光灯不是那种紫色玻璃的灯泡，而是一种专门能够发出紫外射线的医院仪器。”林江北对普莱斯上校解释道。
“原来是一种医学仪器啊？”普莱斯上校尴尬地笑了两声，说道：“只能到广慈医院借吗？仁济医院有这种仪器吗？”
仁济医院就位于公共租界英美管区，在第四远征军的保护范围之内，而广慈医院，则是位于法租界辖区，相比之下，普莱斯上校自然更愿意到仁济医院去借仪器。
“仁济医院我还真不知道有没有，”林江北说道，“但是广慈医院我是确定一定有。”
“那好吧！”普莱斯上校点了点头，“既然广慈医院一定有，那不用多浪费时间了，我派人到广慈医院去借吧！”
见普莱斯上校也不问他借紫光灯是做什么用的就一口答应了下来，林江北也不由得暗自点头。不愧是第四远征军的司令，普莱斯上校做事果然是大气，当真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普莱斯上校，这个紫光灯最好是我跟着你派的人一起过去借。因为这种仪器比较精密，我怕你派的人不知道怎么保护，万一弄碎了，仓促之间可不一定能够找到第二台出来，到时候就很可能会影响到我对克莱德漠克的审讯！”林江北说道。
普莱斯上校闻言立刻又点了点头，说道：“任先生，请你稍等一下。”
然后他对卫兵交代道：“去把司令部医务科科长阿德里安娜·摩尔根少校给我喊过来！”
卫兵应了一声是，领命而去。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一个头发湿漉漉、身材高挑的女军官出现在普莱斯上校的办公室，她先是横了林江北一眼，然后才一脸不满地对普莱斯上校说道：“普莱斯，你不知道这个时候老娘都在洗澡吗？这个时候喊老娘过来有什么事情？”
“摩尔根少校！”普莱斯上校显然对阿德里安娜的态度十分不满，他用手一指林江北，严肃对她说道：“这位是海军部派过来的刑侦专家杰克逊·任先生。他现在因为办案的需要，想要到广慈医院去借用一下他们的紫光灯。你作为医务科科长，跟广慈医院方面经常打交道，所以就打算派你过去，帮任先生把紫光灯给借过来。”
阿德里安娜却丝毫不在乎普莱斯上校的严肃态度，却转过头来饶有兴趣地看着林江北，一边上下打量着，一边问林江北道：“紫光灯？任先生，不知道你借这个紫光灯，准备做什么用途啊？”
林江北却没有想到，普莱斯上校都没有问他借用紫光灯要做什么用途，这个医务科科长阿德里安娜却要问东问西。
他十分不爽地回答道：“普莱斯上校刚才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嘛，是办案的需要！”
仿佛是怕阿德里安娜追问什么，普莱斯上校也连忙在一旁说道：“摩尔根少校，任先生需要紫光灯确实是办案的需要，具体的用途，你就不要再追问了！”
听普莱斯上校这样说，阿德里安娜这才把目光从林江北身上收回来，对普莱斯上校说道：“呵呵，普莱斯，你不要紧张什么，老娘也只是单纯的好奇一下。”
然后她撩了一下湿漉漉地头发，对普莱斯上校说道：“既然是公事，你就让这个任先生等一下，老娘回去把头发吹干了之后，再陪着他去广慈医院好了。”
说完这句话，阿德里安娜也不理睬普莱斯上校的反应，高跟皮靴踩着有节奏的步点婀娜而去。
办公室内，林江北看着阿德里安娜的背影，暧昧冲着普莱斯上校笑道：“普莱斯上校，如果不是我事先知道你是第四远征军的司令，而她是司令部的医务科科长，我还真不知道你跟阿德里安娜之间谁是上级，谁是下级呢！”
“任先生，”普莱斯上校连忙解释道，“我跟阿德里安娜之间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关系。”
见林江北一脸不信，普莱斯上校咬了咬牙，这才跺脚说道：“咱们之间既然存在这么深入的情报合作，那么我告诉你也没有关系。阿德里安娜虽然只是一个医务科科长，但是她却是小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的高中同学！”
第0363章 巧遇
小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林江北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美国现任总统罗斯福的最小的孩子，也是他的四公子就叫小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
林江北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自然是与之前提到过的德国拜耳公司的百浪多息跟法国罗纳-普朗公司的鲁比阿唑之间的那段公案有关。
林江北在上一世研究磺胺的药物发展史的时候，里面就有资料提到过，磺胺之所以能够得到美国医学界的重视，从而在美国快速发展起来，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一九三六年十二月的时候，小富兰克林·德诺拉·罗斯福患了严重的链球菌扁桃体炎，感染迅速蔓延至鼻窦及血液。
在当时来说，即使在医学发达的美国，患上患上这种病几乎无药可医。眼见着小富兰克林·德诺拉·罗斯福生命垂危，马上要就去见上帝了。这时候一个跟罗斯福总统关系非常密切的医疗专家向他推荐德国拜耳公司的百浪多息。
罗斯福总统这个时候也是死马当着活马医，给小富兰克林·德诺拉·罗斯福用上了百浪多息。然后奇迹就出现了，奄奄一息的小富兰克林·德诺拉·罗斯福立刻就转危为安，并在几天之内就走出了医院。
也正是从这个时候起，美国医学界才正式认识到磺胺在对抗细菌感染方面的巨大效力，从而想办法去获得这种神药的生产专利在美国生产。
可是林江北却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中国上海，会碰到这位对磺胺在美国推广起到重大作用的美国总统四公子的高中同学。
而且才是四月底，距离美国总统四公子患上链球菌扁桃体炎还有将近八个月的时间。自己如果想办法跟阿德里安娜建立关系，那么等到十二月份这位美国总统的四公子病症发作的时候，自己通过阿德里安娜送过去几支鲁比阿唑注射针剂，岂不是就变成了这位美国总统四公子的救命恩人？
林江北可是清清楚楚得记得，在美国总统罗斯福的五个子女当中，最为受到罗斯福宠爱的就是这位四公子。这一点上，这位四公子的名字上就能够看出来：franklin dela， jr.，除了名字最后名加了一个代表年少者的jr.，也就是汉语翻译过来的“小”字，他的名字跟跟罗斯福总统的名字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在罗斯福总统的眼里，他这位小儿子就是他本人的复制品。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林江北假如真的能够成为美国总统四公子的救命恩人，也就代表着他获得了美国总统罗斯福的私人友谊。
而在这个年代，获得罗斯福总统的私人友谊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在关键时刻，这个私人友谊是可以化为打击日本鬼子的先进武器和救活中国士兵的宝贵药品的！
想到这里，林江北暗自后悔刚才自己对阿德里安娜的态度。早知道这个女医务科长有这么牛逼的一位高中同学，自己说什么都不该去得罪她啊！
不过好在距离小富兰克林·德诺拉·罗斯福发病的时间还长，自己还有时间去想办法去弥补跟阿德里安娜之间的关系。
而且林江北内心还深深地怀疑，阿德里安娜恐怕不单单是美国总统四公子普通的高中同学那么简单吧？如果仅仅是这么一层关系，也不足以让阿德里安娜在普莱斯上校面前如此肆无忌惮。要知道，普莱斯上校可是美国海军陆战队第四远征军的正牌司令官，不是什么普通的上校团长。
不过内心里这一层怀疑，林江北却不会问出来。毕竟以他跟普莱斯上校之间的关系，普莱斯上校能够吐露出来阿德里安娜是小富兰克林·德诺拉·罗斯福的高中同学，已经算是格外破例了。
十几分钟之后，阿德里安娜吹干了头发，赶了回来。林江北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得知了阿德里安娜的背景之后产生了错觉，总觉得和刚才顶着一头湿漉漉头发的形象相比，吹干了头发之后的阿德里安娜身上流露出一股勃勃英气，看起来分外迷人。
“阿德里安娜小姐，现在可以动身了吗？”林江北一改刚才的态度，微笑着向阿德里安娜说道。
“不能动身老娘过来干嘛？”阿德里安娜显然对林江北没有什么好印象，硬邦邦地就怼了回来。
“能动身就好！”普莱斯上校怕林江北心生芥蒂，连忙在中间充当和事老，让卫兵把自己的司机叫过来，让他开车送阿德里安娜和林江北到广慈医院去。
林江北跟着司机来到楼下，看到外面停着的正是之前普莱斯上校带着他去老酒鬼寓所去勘查现场的专车，心中更是笃定自己对阿德里安娜背景的判断。
这个女人肯定不止是美国总统四公子的高中同学那么简单。就第四远征军司令部来说，肯定不止普莱斯上校一辆专车。可是普莱斯上校却让司机开着他的司令专车去送阿德里安娜，这个细节之中隐藏的意思就值得玩味了！
阿德里安娜拉开车门坐到后座上，林江北本想跟着一起坐进后座，迎接他的却是是阿德里安娜两道冰冷而又犀利的目光。
“请你坐到前面副驾驶的座位上，我不喜欢跟陌生人坐在一起！”
“呃，这样啊？”林江北对阿德里安娜的目光视若不见，一屁股结结实实地坐在了阿德里安娜身边，一脸抱歉地说道：“要不阿德里安娜小姐你换到前面副驾驶的座位上去？我这个人有一个毛病，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会晕车欸！”
阿德里安娜没有想到林江北竟然如此无赖，她怒气冲冲地哼了一下，推开另外一侧的车门下车，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然后对林江北说道：“我会让我父亲向海军部查证一下，倘若查到你没有晕车的毛病，会有你的好看！”
林江北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他本来就不是美国海军部的人，自然不会怕阿德里安娜去查证什么。这口大锅，将来只有麻烦普莱斯上校替他背了。
不过阿德里安娜的话却再次证实了他的猜测，这个女人的背景果然是大不简单啊！她父亲竟然有能力直接去向美国海军部查证一个军官的背景来历，那在美国也是一个手眼通天的人物啊！
广慈医院位于法租界金神父路，从海防路第四远征军司令部出发，也就六七公里的距离，司机只用了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就把车开到了广慈医院。
阿德里安娜推门从副驾驶位置上跳下来，也不理睬林江北，径直往里走。林江北自然不会坐在车里干等，他也推门下车，不紧不慢地跟在阿德里安娜身后一起往里走。
很快，阿德里安娜就来到了广慈医院的9号楼。
所谓9号楼，也就是广慈医院的高级病房区。在当时的上海滩，提到广慈医院，或许还有人不知道，但是一提大名鼎鼎的9号楼，几乎连上海滩最底层的小混混也知道，那是上海的达官显贵看病最喜欢去的地方。
就在林江北跟着阿德里安娜准备迈步走进9号楼的时候，却见里面走出一个中年洋人，粗手大脚，模样憨厚似美国西部片中的农夫，正是美国驻上海总领事馆的厨师长罗伯特·乔治。
林江北心中不由得楞一下，他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碰到罗伯特·乔治。
罗伯特·乔治也正好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他也明显楞了一下，然后就满脸堆笑地大步向这边走来……
第0364章 阿德里安娜的特殊使命
林江北这时候的形象跟他当初在张师学的米行见罗伯特·乔治的时候大不相同，罗伯特·乔治这时候满脸堆笑大步向这边走来自然不是因为认出了他。
那么结果只有一个了，那就是罗伯特·乔治是看到了阿德里安娜，专程过来打招呼的。
果然，罗伯特·乔治距离他们还有七八步距离的时候，就冲着阿德里安娜扬起了手，“晚上好，摩尔根小姐，真没有想到能够在这里遇到您！”
“乔治？”阿德里安娜也停下了脚步，冲着罗伯特·乔治点了一下头，有点奇怪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时候，你是不是应该在总领事馆的餐厅忙碌吗？”
罗伯特·乔治就瞥了她身后的林江北一眼。
阿德里安娜就明白了罗伯特·乔治的意思，于是就带着罗伯特·乔治往角落里走了一段距离，避开了林江北，然后对罗伯特·乔治说道：“刚才那人叫杰克逊·任，是海军部派过来的查案专家！”
“原来如此！”罗伯特·乔治点了点头，然后用手往里面指了指，低声说道：“我们总领事夫人高思太太在这里住院，我是专程过来给她送饭的！”
美国驻上海总领事馆高思是两个月前才刚刚到上海担任总领事的，加之他出任上海总领事馆领事走的是美国国务卿科德尔·赫尔的路子，阿德里安娜也仅仅是高思到任之后在总领事馆举办鸡尾酒会时间过高思太太一面，跟她并不熟谙。
不过即使如此，阿德里安娜做出一副惊讶地模样，说道：“我的上帝，高思太太竟然住院了？她得了什么病，严重不严重？”
“没什么大事，就是今天中午在打网球的时候扭了一下脚踝，休养几天就可以出院。”罗伯特·乔治回答道。
“噢，没有什么大事就好，感谢上帝！”阿德里安娜做了一个虔诚的手势，但是却没有向罗伯特·乔治询问高思太太住在哪个病房，显然她并不打算去看望高思太太。
罗伯特·乔治了解阿德里安娜的背景，对她不打算去看望一下高思太太一点都不感到奇怪。他画了一个十字，跟着阿德里安娜说了一句感谢上帝，然后就换了一副口吻，低声问阿德里安娜道：“摩尔根小姐，我上次给你介绍的那个中医大师，他答应到美国去给摩尔根参议员看病了吗？”
阿德里安娜闻言脸色立刻就阴郁了下来，摇头说道：“和先前其他几个中医师的态度一样，不管我开多高的价格，他都不肯到美国去替我父亲诊治。”
阿德里安娜的父亲叫唐纳德·摩尔根，是美国国会民主党参议员，也是美国总统小罗斯福的密友和铁杆支持者，是民主党内部的隐形大佬之一。
可是从去年开始，唐纳德·摩尔根忽然间患上一种怪病，那就是经常在小便的时候会晕倒在厕所，而且每次晕倒之前也没有什么预兆，就是好端端的正撒着尿忽然间就失去意识摔到在地，然后持续几分钟之后又会自行清醒。
唐纳德·摩尔根在参选美国国会参议员之前担任过好几年的纽约市卫生局局长，本身就是医学博士。所以他很快就判断出，自己是患了一种罕见的怪病，叫做“晕尿症”。
所谓“晕尿症”，是指患者在排尿的时候意识忽然间丧失，晕倒在地，在持续数秒到几分钟之后又会自动清醒。这种罕见的病症一般只发生在男性身上，通常可以发生在排尿开始到排尿结束的任一时段，所以又被称为“排尿性晕厥”。
这种病症的最大威胁在于摔倒时毫无征兆，病人根本来不及准备，所以会经常会把自己摔伤，如果是头部先着地，很易造成重型颅脑损伤，从而引起脑部大出现，造成病人死亡的严重后果，所以病人排尿的时候需要专人照看以防病人忽然间摔倒出现生命危险。
如果是普通人患上这个病，最多就是加一个陪护人员，在小便的时候让陪护人员跟着陪同保护就行了。
可是问题是唐纳德·摩尔根是美国国会参议员，他的身体健康状况是决定他能不能继续在国会参议员这一权力巨大的职位上做下去的关键。
如果让外界公众知道他换上了“晕尿症”，在排尿的时候随时都可能发生昏厥摔倒引发生命危险，那么唐纳德·摩尔根就肯定会被要求辞去国会参议员的职务。
即使是因为他是小罗斯福总统的密友，小罗斯福出面替他挡下这些压力，让他暂时不用辞职，他也最多只能在参议员的位置上多赖一年。
因为一九三六年十一月的国会换届选举，竞争对手肯定会拿他的“晕尿症”做文章，到时候即使有小罗斯福的支持，民众很可能就会把他这个“晕尿症”患者用选票给赶下去。更何况三六年十一月小罗斯福总统也要面临总统第二个任期的选举，在这种如临大敌的情况下，又怎么敢轻易给他这个“晕尿症”患者站台呢？
所以唐纳德·摩尔根想要在国会参议员的位置上继续坐下去，唯一的希望就是把“晕尿症”给治好。
可是唐纳德·摩尔根作为哈佛大学毕业的医学博士，他完全知道“晕尿症”这种罕见病症从西方医学来讲别说是有什么有效的治疗办法，甚至连“晕尿症”的发病原因和发病机理都没有搞清楚，在这种情况下，指望西方医学来把他的“晕尿症”给治疗好，岂不是天方夜谭？
而唐纳德·摩尔根本人才五十出头，正值壮年，他在品尝过国会参议员的巨大权柄之后，根本舍不得放弃这个能够满足他巨大权力**的职位，最后他经过深思熟虑，只能把希望寄托与东方神秘的医学，来个死马当作活马医，看看能不能从东方神秘的医学宝库当中找到治疗晕尿症的办法。
于是他通过运作，把他同样毕业于哈弗医学院的女儿阿德里安娜派到上海担任海军陆战队第四远征军司令部的医务科长，让阿德里安娜借着在上海的机会，偷偷地寻访中国名医，看看中国名医们有没有治疗晕尿症的办法。
因为罗伯特·乔治在上海呆了好多年，几乎是美国驻上海总领事馆当中资格最老的职员，与上海本地中国人联系密切，所以阿德里安娜在自己寻访中国名医的同时，也委托了罗伯特·乔治帮他寻找中国名医。
至于说罗伯特·乔治会不会泄露她父亲摩尔根参议员患有晕尿症的消息，阿德里安娜却并不担心。
作为现任的国会参议员，摩尔根参议员有着无数种办法让罗伯特·乔治一个小总领事馆的厨师长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更何况作为参议员，摩尔根只要手里漏下一点资源，就足够罗伯特·乔治一辈子享用不尽，他除非是疯狂，才会把摩尔根参议员患有“晕尿症”的消息给泄露出去。
第0365章 徐博士
让阿德里安娜失望的是，在她到上海这一年多时间内，几乎把当时上海的所有名医以及南京、杭城等地的名中医都拜访了一遍，可是那些中医听了阿德里安娜描述出来的症状之后，都一致表示，说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光听她的口述的病人症状，他们也无法判断病人究竟患的是什么病，只有把病人带到他们跟前来，他们经过望闻问切的一系列中医的检查手段之后，才能够判断病人患的是什么病症以及能否进行治疗。
可是阿德里安娜又如何敢答应让摩尔根参议员到中国来诊治呢？从纽约到中国来万里迢迢，即使是乘坐飞机，也至少要几十个小时，在这途中，摩尔根参议员又怎么可能保持住不上厕所？万一晕尿症在途中发作，必将前功尽弃。
但是阿德里安娜邀请这些名医到美国去上门治疗，无论她出多么高的诊金，这些名医都敬谢不敏，不肯答应。原因无他，这些名医在中国早已经是功成名就，足不出户就可以赚取巨额财富，更关键的是，这些名医之前也并没有接触过“晕尿症”的病人，根本也就不清楚这个病的来龙去脉，更谈不上有把握给治好，何必要冒险跑到美国一趟呢？
阿德里安娜甚至专程跑到北平一趟，拜访了当时京城的四大名医，结果也跟上海这边的情况一样，四大名医都表示如果阿德里安娜把病人从美国带过来，他们自然是乐意诊治，但是如果让他们专程赶往美国，他们实在是抽不出时间。
阿德里安娜无路可走的情况下，也只有委托罗伯特·乔治利用他在上海的关系网去帮她寻求其他名医。罗伯特·乔治倒是也很给力，不停地通过自己的关系把江南这一带的比如苏州、扬州、无锡、宁波等地的名中医都私下里延请到上海来。
但是结果也同样让人失望，这些名中医虽然名气不及阿德里安娜之前拜访的那些上海十大名医、北平四大名医和金陵四大名医，但是反应却毫无二致，没有一个人答应愿意到美国去给治病。
就在前几天，罗伯特·乔治又通过自己的私人关系，找到一位南通的名中医，让阿德里安娜自己去拜访。这两天又正好赶上第四远征军司令部在肃查日本鼹鼠，罗伯特·乔治为了避嫌，就没有去第四远征军司令部问阿德里安娜最后结果如何。今天在广慈医院碰到了阿德里安娜，罗伯特·乔治自然是要问一下结果。
听了阿德里安娜的回答，罗伯特·乔治内心里虽然也很失望，嘴里却安慰阿德里安娜道：“摩尔根小姐，没有关系。下次我们可以找一下广州的中医大师试一试运气。广州那边出洋的人很多，风气不像中国其他地区那么闭塞。那边应该能够找到愿意到美国去诊治的中医大师。”
“希望是这样！”阿德里安娜再度燃起了希望，“等这边的事情忙完之后，我就抽时间到广州去看一看！”
“广州领事馆的厨师长谢尔顿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回去之后，就给他打电话，让他先收集一下广州地区的中医大师资料，到时候我转交给您！”罗伯特·乔治连忙说道。
“谢谢你的热心，罗伯特·乔治！”阿德里安娜点头冲罗伯特·乔治点头致谢，“不管这件事情最后结果如何，摩尔根家族都不会忘记你曾经提供过的帮助！”
“摩尔根小姐，您太客气了！”罗伯特·乔治心中乐开了花，嘴里却一片虔诚地说道，“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摩尔根参议员身体能够尽快康复，好继续为我们伟大的美利坚合众国的民众们服务！”
跟罗伯特·乔治告别之后，阿德里安娜回到林江北身边，带着他继续往里走。
“刚才哪个人是谁？”林江北跟在阿德里安娜身后，明知故问道。
他现在的身份是美国海军部刑侦专家。见到阿德里安娜中途跟着一个人躲出去嘀嘀咕咕十多分钟，他一句话不问，岂不是会显得很奇怪？
“他叫罗伯特·乔治，是上海总领事馆的厨师长。”阿德里安娜自然是不会告诉林江北真正原因，她避重就轻地说道，“总领事夫人高思太太在这里住院治疗，他是过来给高思太太送餐的。”
林江北点了点头，却根本不相信阿德里安娜的解释。
倘若罗伯特·乔治真的是高思太太送餐的话，一两句话就说清楚了，哪里会耗用十几分钟呢？
看来罗伯特·乔治跟阿德里安娜的关系绝非一般啊！
自己回头要再接触一下罗伯特·乔治，看看有没有办法从他嘴里弄到更多的阿德里安娜的消息。
没得办法，倘若自己想成为小富兰克林·德诺拉·罗斯福的救命恩人，在他生命垂危的时候推荐磺胺针剂给他，就只有通过阿德里安娜这条线入手了。
很快，阿德里安娜就领着林江北来到了9号楼的外科主任办公室。
迎接他们的是一位二十七八岁的中国人。
林江北知道，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年轻中国人，正是广慈医院外科主任徐宝彝。
在浙警特训班的时候，林江北就不止一次从自己老师毛咸嘴里提到过徐宝彝的大名，知道这位徐宝彝主任非常了不起，去年从法国里昂大学外科学博士回国之后，就立刻从法**医唱主角的广慈医院外科拿到主导权，成为广慈医院的外科主任，而且还使广慈医院外科水平遥遥领先于仁济医院、宝隆医院等几家医院成为上海最好的外科科室。
阿德里安娜显然跟徐宝彝之间关系也非常熟谙，她见到徐宝彝之后，寒暄了一句就直奔主题，“徐博士，我想借用一下你们外科手术室的紫光灯，不知道你是否方便？”
“借用紫光灯？你们要干什么？”徐宝彝不由自主地就皱起了眉头。
虽然说广慈医院每年都有公董局提供的大量的自主，但是像紫光灯这样的消毒仪器，外科手术室也只有两台，倘若让阿德里安娜借走一台，外科手术室这边就有点捉襟见肘了。
“给远征军司令部的手术室消毒用！”阿德里安娜也是撒谎不眨眼的人物，她说道：“我想给我司令部的简易手术室申请一台紫光灯，但是我们司令想要亲眼见证过紫光灯的消毒效果之后才肯批准，所以我只好来找你临时借用一下。”
“只是临时借用一下啊？时间不会太久吧？”徐宝彝问道。
阿德里安娜就拿眼睛瞟了一眼林江北，林江北就说道：“不会太久，就今天晚上消毒一下简易手术室，明天早上就可以还给你！”
徐宝彝这才松了一口气。
作为广慈医院的外科主任，他跟美国第四远征军不少打交道，如果阿德里安娜只是临时借用一晚上的话，倒是不会对这边造成太大影响。
“那好吧，我们正好有一台紫光灯空闲出来，现在可以借给你们，但是明天下午就要使用，你们明天上午一定要送还回来！”徐宝彝说道。
“没问题，明天早上我们保证送回来！”阿德里安娜又瞥林江北一眼，回答道。
徐宝彝就把目光投向了林江北身上，“这位是？”
“这位是我们海军部的医务专家杰克逊·任博士！”阿德里安娜面不改色地撒谎道，“这次到第四远征军司令部来，就指导我们对简易手术室进行升级改造！”
“任博士，您好您好！”徐宝彝倒是没有想到美国海军部里竟然还有一位华裔医学专家，一时间不由得倍感亲切，对林江北伸出了手。
“徐博士，幸会幸会！”林江北笑吟吟地把手跟徐宝彝握在一起。
他以后要在上海滩做磺胺粉和磺胺注射液的生意，尤其是考虑到淞沪战争爆发之后，上海很快就会沦陷在日本人手中，更是离不开法国人的帮助。
虽然他打算把玛格丽特这对法籍母女推到前台当自己的代理人，但是如果能够得到广慈医院外科主任徐宝彝的帮助，那他的磺胺生意就更多了一层掩护！
第0366章 黑兆
和林江北寒暄几句之后，徐宝彝就让人去把手术室的紫光灯取过来。
这个时代的紫光灯，和林江北上一世手术室里专用的消毒紫外线灯没有太大差别，就是体积更为庞大一些，没有上一世紫外线灯那么小巧。
阿德里安娜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手术室里专用的紫光灯，不免抱在手里翻来覆去多看了几眼。不光纵使她想破脑袋，也猜测不是这个可恶的“杰克逊·任”是打算怎么利用这台紫光灯参与办案的！
告辞了徐宝彝，阿德里安娜跟林江北来到外面，她把手里的紫光灯往林江北怀里一塞，说道：“紫光灯我给你接过来了，你可要小心使用和保管，倘若有什么损坏，你自己负责向徐博士来赔偿！”
林江北淡淡一笑，也不跟阿德里安娜计较，抱着紫光灯坐到后座。阿德里安娜得不到林江北的回应，气哼哼地坐回到副驾驶的位置上，示意司机开车。
十分钟之后，他们回到了第四远征军司令部。
这个时候，巴特莫派出去的人员也已经完成了任务，不仅成功地把克莱德漠克给秘密绑架了回来，而且也把那只黑色的信鸽也一起抓了回来。
“任先生，”普莱斯上校对林江北说道：“克莱德漠克所居住的公寓在厦门路，隔壁就是英军宪兵队驻地。巴特莫指挥长派去队员怕动静太大会引起英军宪兵队的注意，所以抓了克莱德漠克和那只黑色信鸽之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了现场，没有敢对克莱德漠克的公寓进行搜查！”
林江北点了点头，普莱斯上校的言外之意，就是没有办法提供更多的证据，怎么让克莱德漠克开**代，就要靠他来想办法了。
“那只黑色的鸽子呢？拿过来让我看一下！”林江北扭头望向旁边的巴特莫。
“去把鸽子给任先生拿过来！”巴特莫就挥手对旁边的卫兵交代道。
很快，卫兵就提着一只蒙着黑色棉布鸽笼回来。巴特莫上去把套在外面的黑色棉布给取下来，里面关着一只体格雄健的黑色鸽子。
林江北单凭这只鸽子身上传来的气味，就能够判断出来，它正是自己之前在凯瑟琳宿舍窗户外边看到的那只黑色鸽子。
其他证据先不说，就凭着这只鸽子，基本上就可以坐实克莱德漠克与凯瑟琳之间的关系！
林江北继续打量着这只通体纯黑的鸽子，回忆着自己上一世关于鸽子的那些知识。
其实上一世的时候，他对鸽子也没有什么太多的研究。他只是记得上一世的时候，中国有一种比较出名叫做“森林黑”的云南军鸽，也是通体纯黑色，具有不怕声、光、电、烟等干扰，又具有单程、往返、移动、留置、夜间等通讯能力，特别适合云南山高、雾大、林密、鹰多及多样性气候的环境。
眼前这只黑色鸽子，估计跟“森林黑”是差不多的品种，其他方面不说，这夜间飞翔能力是已经百分之百可以肯定的。
“普莱斯上校，”林江北把目光从鸽子身上收回，扭头问普莱斯上校道：“韦斯特少校在军营里面吗？能不能把他请过来一下？”
“他确实在军营里面。”普莱斯上校说道，“不知道任先生你让他过来干什么？”
林江北用手指了指鸽子笼里的鸽子，对普莱斯上校说道：“关于鸽子，韦斯特少校是专家，我想让他鉴别一下，这个鸽子究竟是什么品种。”
于是普莱斯上校就立刻派卫兵出去，把韦斯特·布莱恩给喊了过来。
韦斯特·布莱恩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位叫做杰克逊·任美国海军部刑侦专家就是之前他在虹口公园西人信鸽会见过面的那个要寻找力奥诺夫斯基的中国人。
他听普莱斯上校说任先生让他帮忙鉴定鸽笼里的品种，注意力就立刻放在鸽笼里这只黑色的鸽子上面。
很快，韦斯特·布莱恩就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普莱斯上校、任先生，很显然，这是一羽日本军鸽。”他指着鸽子笼里的鸽子说道，“比起其他品种的鸽子，日本人的军鸽品系有两个显著的特点。”
“第一，鸽子都是桃花眼；第二，鸽子的鼻泡明显要比其他品系的鸽子大得多。”
“你们看看这只黑色的鸽子，鼻泡是不是很大？两只眼睛也都是桃花眼。完全跟我养的那只日本军鸽一模一样。除了日本军鸽，我在上海信鸽会这么长时间，还没有见过其他同时具备这两个特征的鸽子品种。”
林江北点了点头，果然是专业问题还是要靠专业人员来解决啊！在自己眼里跟别的鸽子没有什么区别的鸽子，但是在韦斯特·布莱恩这样专业人士眼中就大不一样。
“布莱恩少校，”林江北问道，“那你在上海信鸽会里，可曾见过这种黑色的日本军鸽？”
“没有见过！”韦斯特·布莱恩摇了摇头，说道：“我见过的日本军鸽大部分都是灰壳，也有少部分是雨点和白色的信鸽。这种黑色的日本军鸽，我还从来没有见过。”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呢，我也听人私下里说过，日本军鸽里面有一种极为罕见的品种，叫做‘黑兆’，通体全黑，飞翔能力极强。笼子里这只黑色鸽子，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那种极为罕见的‘黑兆’军鸽。”
林江北冲着普莱斯上校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的问题问完了。
于是普莱斯上校就冲着韦斯特·布莱恩说道：“好的，布莱恩少校，谢谢你提供的专业意见，之后如果还有什么关于信鸽方面的问题，我会再请你过来！”
韦斯特·布莱恩离开之后，普莱斯上校佩服地冲着林江北伸出了大拇指，“任先生，你的判断果然没有错。就凭着这只罕见的‘黑兆’军鸽，基本上可以坐实克莱德漠克日本间谍的身份。”
林江北自然秒懂普莱斯上校的意思，也就说，接下来他对克莱德漠克的审讯中不管有没有查出新的证据，普莱斯上校都会给克莱德漠克扣死日本间谍的帽子。
“普莱斯上校，坐实克莱德漠克日本间谍的身份容易，但是要想查证他这期间干了多少坏事，向日本方面出卖了多少美国和英国方面的情报，却不太容易。”林江北说道，“所以我们还是要尽量撬开他的嘴巴，让他把这些情况如实供述出来，这样我们才好亡羊补牢！”
“哈哈，我也正是这个意思。所以接下来的工作就要仰仗任先生了！”普莱斯上校大笑了几声，然后冲林江北坐了个手势，“任先生，咱们现在就去会一会那个克莱德漠克吧！”
第0367章 开审
在普莱斯上校和巴特莫的带领下，林江北来到司令部的地下室最角落的一个房间，克莱德漠克就被关在里面。
守卫在外面的警卫打开房门，林江北跟在普莱斯上校和巴特莫指挥长身后走了进去，只见房间里空空荡荡地只摆放了一张实木桌子和一张铁椅子。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白人青年嘴里塞着一个布团，双手被反绑在椅背上，想来这位就是他今天要审问的主角克莱德漠克。
听到这个名字这么久，林江北现在才见到本人，就禁不住仔细打量起克莱德漠克，想看一看这个英国总领事馆的维修工究竟有何等能耐，竟然能够把第四远征军司令部的女打字员凯瑟琳迷得心甘情愿为他传递情报。
这一看之下，林江北也不由得暗自赞叹。
不得不说，克莱德漠克真的是一位罕见的美男子。他脸庞的线条刚劲而又不失优雅，额角和鼻子仿佛是出自古希腊雕塑家的手笔。皮肤呈现出一种白里透粉的色泽，比年轻少女的皮肤还要柔和几分。蓝汪汪的眼睛清澈如纳木错的湖水，眉毛呈现出一种淡淡地浅栗色，睫毛长而浓密，再加上一头金黄色的短发，整个人就好像是从安徒生童话里走出的王子。
怨不得他能够把凯瑟琳弄得五迷三道，林江北相信，如果克莱德漠克穿越到后世的日本凭借着这副卖相去牛肉场做牛郎，估计早就成了亿万富翁了！
林江北收起心中的感叹，把目光停留在克莱德漠克浅栗色的双眉和同样呈现出浅栗色的睫毛上，再结合克莱德漠克那白的几乎透明的皮肤，林江北暗自点了点头，看来他之前的推测没有错。
看到有人进来，克莱德漠克就在椅子上拼命地挣扎了起来，嘴里呜呜咽咽的，却是说不出话来。
林江北淡淡一笑，让巴特莫把他口中的布团给抽了出来。
克莱德漠克口中的布团刚被摘掉，就愤怒地咆哮了出来，“普莱斯上校，我强烈向你们提出抗议！我作为大英帝国驻上海总领事馆的职员，你们竟然敢私下里把我绑架过来，这是明目张胆挑衅大英帝国的尊严！我要求你立刻放了我，并且向我做出正式道歉！否则你们美国领事馆就等着接我们大英帝国领事馆的外交照会吧！”
不得不说，克莱德漠克确实是有当牛郎的本钱，即使是愤怒地咆哮，也显得是那么风度翩翩，姿态优雅。
“呵呵，你这个狗娘养的演技不错啊！”普莱斯上校笑了起来，冲着克莱德漠克伸出了大拇指，“没有想到你这个小白脸不仅卖相好，演技还如此出色。如果不是你与日本人勾结盗窃我们军营的情报，我都想把你送到好莱坞当明星，弄个最佳男主角奖玩一玩呢！”
“勾结日本人盗窃你们军营的情报？”克莱德漠克冷笑了一起，“普莱斯上校，你弄错了吧？我有一年多之前到你们司令部来帮你们修理过一次打字机，之后的时间就再没有到你们军营来了，又怎么盗窃你们军营的情报？”
普莱斯上校尚未回答，林江北却在一旁鼓起掌来。
“精彩！克莱德漠克先生，你的回答确实精彩！”林江北笑吟吟地说道，“只是你又如何敢如此肯定地认为，我们军营失窃情报的时间不是在一年多之前呢？”
“这……”克莱德漠克支吾了一下，皱起了眉头盯着林江北，“你又是什么人？”
“这是我们美国海军部反间谍专家杰克逊·任先生！”普莱斯上校在一旁说道，“他这次过来就是专门办你的间谍案子的！你现在给我回答任先生的问题，你是如何敢认定我们不是在查一年多之前的情报失窃案？”
克莱德漠克这个时候已经想好了措辞，回答道：“普莱斯上校，原因很简单。如果是一年多之前的情报失窃，你们又怎么会拖到现在才来查啊？所以我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这个解释虽然牵强，但是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
普莱斯上校知道自己在审讯方面不是专家，遂也就不再发话，冲林江北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接下来的审讯工作由他来主持。
“呵呵，故此承认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吧！”林江北笑吟吟地盯着克莱德漠克，态度不急不躁，“克莱德漠克，我再问你，你跟我们第四远征军司令部的打字员凯瑟琳·珍妮是什么关系？”
“凯瑟琳·珍妮？”克莱德漠克说道，“你们问这个啊？我一年半之前修理打字机的时候，跟她认识了，算是普通朋友吧？之后也一起吃过几次饭，后来因为彼此工作都忙，也就没有联系了。”
“你是不是养了一只黑色的信鸽？”林江北继续问道。
“对，我的确是养了一只黑色的鸽子！”克莱德漠克点头回答道。
林江北就扭头给巴特莫一个眼色，于是巴特莫就立刻让人把鸽子笼从外面提了进来。
林江北指着鸽子笼里那只黑色的信鸽，问克莱德漠克道：“这是不是就是你养的那只鸽子？”
克莱德漠克上下打眼了几眼鸽子笼里的鸽子，点头说道：“不错，这只鸽子就是我养的那只！”
“既然你说后来跟凯瑟琳·珍妮没有联系了，那你又怎么解释，这只鸽子经常会在夜里飞到凯瑟琳·珍妮的宿舍，并且今天晚上也飞到凯瑟琳·珍妮的宿舍来呢？”林江北追问道。
“什么？我的鸽子经常飞到凯瑟琳·珍妮的宿舍啊？”克莱德漠克摇头说道，“我只知道它晚上经常会飞出去闲逛，但是我真不知道它会飞到凯瑟琳的宿舍去！”
然后他抬起头，一脸无辜地看着林江北，“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话，那么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当初凯瑟琳·珍妮到我的公寓找我的时候，喂过几次它几次。然后它就记住了凯瑟琳的模样，夜里没事的时候，就飞到凯瑟琳的宿舍去找她玩！”
第0368章 科学的威力
林江北暗自点头冷笑，这个克莱德漠克果然是一个滑不溜丢的家伙！可惜的是，这个家伙碰到的却是自己！
“这么说来，你养的这只鸽子还是一只重感情的鸽子？”他讽刺地看着克莱德漠克。
“是啊！那只小家伙确实是一只重感情的动物！凯瑟琳明明只喂了它几次，它就对凯瑟琳念念不忘，经常飞去看望她！”克莱德漠克摇晃着脑袋，一副大为感慨的模样。
“好了！克莱德漠克，别在演戏了，你还是交代一下，你下毒杀害力奥诺夫斯基的罪行吧！”林江北脸色一变，厉声喝问道！
“什么力奥诺夫斯基？”克莱德漠克又是一脸茫然，“任先生，你开什么玩笑啊？我怎么就不记得自己认识一个叫力奥诺夫斯基的人啊？”
“不记得？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林江北一边说着，一边示意站在巴特莫旁边的卫兵打开证物箱，从里面拿出一张老酒鬼的照片，伸到克莱德漠克跟前，“你自己看看照片，好好回忆一下，自己人到底认识不是认识这个人？”
克莱德漠克瞪大眼睛“认真”地看了大半天照片，然后皱着眉头摇头对林江北说道：“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照片上的这个人！”
“没见过这个人？”林江北笑了一下，转身又从证物箱里拿出一只小玻璃瓶，用手指着里面一根金色的短发，对克莱德漠克说道，“克莱德漠克，那你又怎么解释，你的头发会留在力奥诺夫斯基尸体的沙发上呢？”
克莱德漠克看了一眼小玻璃瓶里装的那根短短的金色头发，心中不由得暗自哂笑一下。
想拿一根头发来唬自己？这种手法也太幼稚了吧？
他被日本人发展为间谍之后，不仅秘密地接受了日本情报组织专业的间谍技术培训，自己在业余时间内也下了大功夫专研过间谍技术的。
现代检测技术对毛发的研究，也最多只能做到判断动物毛发与人类毛发之间的区别，想要凭借着一根毛发去判断它是从特定的目标人物身上掉落下来的，那就是天方夜谭了！世界上最先进的实验室，现在也做不到这些！
“任先生，开起玩笑还真是没完没了了！”克莱德漠克讥笑了一下，“在上海有着金色头发的人至少有好几万。你凭什么说这根金色的短发就是我头上掉下来的呢？”
“克莱德漠克，你说的不错，在上海金色头发的人确实是数以万计。”林江北脸上依旧挂着淡淡地笑容，“但是在最近几天染过头发的，却只有你一个！”
克莱德漠克心中不由得一怔。
这个杰克逊·任竟然连他这几天刚刚染过头发都调查出来，看来还真是下了大工夫啊！
不过，他掌握了自己染过头发的信息又能如何？自己所用的染发剂是欧莱雅公司生产出来的，自己也曾拿着自己染过的头发和领事馆其他同时的金发做过对比，在外观上看不出有任何区别。
“任先生，你还真是下了一番苦工啊！”克莱德漠克摇头叹息道，“可惜的是，你这番工夫下错了地方。我的确是染过头发，但是你就凭这件事情说你手里玻璃瓶里的头发是我的，也太好笑了吧？你至少要拿出一点证据，证明你手里那根头发也是染过的吧？”
“没有证据，我敢说这根头发是你的吗？”林江北淡淡一笑，让人把他刚才从广慈医院接过来的紫光灯给拿了进来，放在克莱德漠克身旁的桌子上，插好了电源。
当初他在老酒鬼公寓里的沙发上发现玻璃瓶里这根金色短发的时候，是肉眼在用放大镜观察出这根金色短发表面粗糙，颜色看起来不像自然的金色，从而判断它是染过的。这种判断是来自于一种多年法医经验的积累，现在要靠自己上一世的法医经验的积累来证明玻璃瓶里的金色短发是染过的，显然是不够充分的。林江北相信，在这个年代，除了他之外，没有其他法医可以凭借着肉眼就敢判断一根头发究竟有没有染过。毕竟这个年代使用染发剂的人太稀少了，绝大多数法医都没有接触过染过头发的人，更别说进行这方面的专项研究了。
因此这一次决定采取科学仪器的方式来证明玻璃瓶里这根金色短发是染过的，这样最后的结果才能够让克莱德漠克心服口服，无话可说。
“克莱德漠克，”林江北用手指了指桌上的那台紫光灯，说道：“这台仪器是我们专门从广慈医院借过来的紫光灯，它可以用来证明，玻璃瓶里这根金色短发是染过的。”
克莱德漠克看着桌子上的紫光灯，内心第一次紧张了起来。他作为英国领事馆的维修工，负责维修各种机械以及电器，自然也听过紫光灯这个东西。
但是之前他听到有关紫光灯的信息，都是用于供水消毒和医院手术室消毒，用紫光灯来检测一个头发有没有染过，他还是真没有听说过。
但是他相信，这个杰克逊·任如此大张旗鼓地从广慈医院借过来一台紫光灯，绝对不是用来吓唬他那么简单。也许，这台紫光灯真的能够检测出一根头发有没有染过？
“怎么证明？”克莱德漠克望着林江北。
“很简单！”林江北呵呵一笑，转身请普莱斯上校从他头上拔下一根金色的头发，对克莱德漠克说道：“正常人的没有染过的头发，在紫光灯的照射下，可以观察出非常清晰的边缘。”
一边说着，林江北一边把普莱斯上校这根金发放在一张白纸上，然后移动紫光灯下，然后打开了紫光灯的电源开关。
普莱斯上校和巴特莫指挥长都按捺不中内心的好奇，凑了过来。
林江北把克莱德漠克的椅子往桌子边推了一推，示意他也往这边观看。
“克莱德漠克，你自己看看。普莱斯上校这根头发在紫光灯下面是不是呈现出一种清晰的明亮的边缘，并且没有任何放光的现象？”林江北问道。
克莱德漠克咬着嘴唇不说话。确实如林江北所说，普莱斯上校这根头发边缘清晰明亮，跟下面的白纸的界限清清楚楚。
普莱斯上校和巴特莫指挥长也在一旁连连点头。
林江北又伸手从克莱德漠克头上拔下一根头发，说道：“和正常的头发相比，染过的头发如果放在紫光灯下，则会发出明显的荧光，也正是因为荧光的干扰，会让它的边缘跟白纸之间呈现出一种模糊的类似重影的状态。”
一边说着，林江北一边把克莱德漠克头上刚拔下的头发放在了白纸上面。
果然，在紫光灯的照耀下，这根头发散发出了一股幽暗的荧光，同时它的边缘也出现了模模糊糊状态，好像是重影一般，让人看不清楚它跟白纸之间的界限。
“呵呵，克莱德漠克，”林江北用手指了指克莱德漠克的头发和普莱斯上校的头发，笑着问他道：“以你的眼睛，应该不难看出染过的头发和正常人的头发在紫光灯下面的区别。接下来还需要我继续验证玻璃瓶里这根金色短发在紫光灯下面的情况吗？”
克莱德漠克咬了咬牙，说道：“需要！”
“好吧，我满足你这个愿望！”林江北打开了玻璃瓶，用镊子把里面那根金色短发夹出来，放在了紫光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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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还有一更，时间大约在凌晨一点左右
第0369章 另一种用途
在紫光灯的照耀下，玻璃瓶里这根金色短发发顿时散发出了一股幽暗的荧光，同时它的边缘也出现了模模糊糊状态，好像是重影一般，让人看不清楚它跟白纸之间的界限。跟放在一旁的那根刚从克莱德漠克头上拔下来的金色短发的状态完全一样。
“克莱德漠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林江北依旧是一脸笑容，用手指着这根玻璃瓶里拿出来的金色短发问克莱德漠克道。
普莱斯上校和巴特莫指挥长两人也都盯着克莱德漠克。
到现在可谓是铁证如山，看克莱德漠克还能如何狡辩下去。
克莱德漠克陷入了绝境，心态反而平和了起来，他轻蔑地一笑，抬头望着林江北。
“任先生，的确如你所说，我头上拔下来的头发跟玻璃瓶里的短发在紫光灯照射下呈现的状态几乎是一模一样。”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但是，如果你凭借这样的证据就证明玻璃瓶的里短发就是我的，恐怕也有失偏颇了吧？”
“我想请问你一句，你又凭什么来判断，整个上海地区，染过金色头发的就我一个人呢？”
“整个上海地区，能够提供漂染金发服务的，只有南京西路丽美理发所一家美发厅。”林江北说道，“我去丽美理发所查过记录，近一个月以来，到他们那里去染过金发的，就你一个人。”
“而且这两根头发的发梢的断面部分都非常锐利，显然是刚刚理过发的才会呈现出这样的特征。丽美理发所那边的记录显示你在染发之前也在他们那里理过发。所以我们在力奥诺夫斯基的公寓沙发里发现的这根金色短发，只能是从你头上掉下来的。”
“哈哈，任先生，你这话说的太绝对了！”克莱德漠克大笑了起来，“你单凭着上海地区只有丽美理发所能投提供漂染金发，就断定这根金色头发就是从我头上掉下来的？”
“上海地区是只有丽美理发所能够染金色头发，可是中国其他大城市呢？你调查过了嘛？比如北平、南京、广州还有杭城，这些大城市那么多理发厅，你都调查过了吗？他们是不是都不能提供染金发的服务？万一其中有那么一两家理发厅能够提供染金色头发的服务，其他人在他们那里染了金发之后来到上海呢？你怎么排除这种可能性？”
“再扩大一点范围来讲，即使中国其他大城市里没有理发厅能够提供漂染金发的服务，但是在世界范围内呢？比如我们英国伦敦、法国巴黎、德国柏林，还有你们美国纽约，这些大城市里面肯定有能够提供漂染金发的高级美发厅。那么是不是存在这种可能，某个人在这些大城市的理发厅内染过金发之后，乘坐飞机来到上海，然后去了你刚才所说的那个里奥诺什么斯基的公寓，把头发掉落在他的沙发上呢？”
“你现在敢说你对这几天进入上海地区的欧美人士都进行过调查吗？如果进行了调查，请你告诉我，最近有多少欧美人士进入了上海？他们中有多少男人多少女人？其中有多少是金色头发？这些金发人士当中，多少人是刚刚理过发？而这些刚刚理过发的人士当中，又有多少人染过发？”
“杰克逊·任先生，你能回答出来这些问题吗？恐怕不能吧！”克莱德漠克越说越顺畅，最后扭头冲着普莱斯上校哈哈大笑起来，“普莱斯上校，你们美国海军部派来的刑侦专家就是这样办案的吗？”
普莱斯上校面色有些难看。没有想到克莱德漠克还真是牙尖嘴利，虽然明知道他是在胡搅蛮缠，但是他这番质问不能说没有道理。如果没有对上海地区所有金发人士进行调查，还真不能百分之百地说在力奥诺夫斯基家里沙发上发现的金色短发就一定是克莱德漠克头上掉下来的。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声“报告”的声音。
普莱斯上校喊了一声进来，只见一个卫兵快步走了进来，附在普莱斯上校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于是普莱斯上校面色不由得凝重起来，他招手把林江北叫到一边，低声对林江北说道：“任先生，亚洲舰队司令部那边有点情况，让我跟巴特莫立刻赶过去，对克莱德漠克的审讯工作，就劳烦你继续进行吧！”
望着普莱斯上校和巴特莫指挥长两个人急匆匆离去的背影，林江北不由得哂笑了起来。
亚洲舰队司令部的这个通知真的是来得恰到好处啊！
林江北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普莱斯上校肯下那么大的本钱，愿意付出四个营的美式装备为代价，邀请他来主持对克莱德漠克的审讯工作——这他娘奶奶的完全是为了甩锅啊！
克莱德漠克不仅仅是英国公民，更是英国总领事馆的职员。而美国和英国在国际上又是最亲密的同盟关系，按照这个关系，即使克莱德漠克是间谍，美国方面也要考虑的英国盟友的观感，不能够对克莱德漠克采取**上的刑罚措施。
可是克莱德漠克又切切实实地跟第四远征军司令部的打字员凯瑟琳勾结起来，盗窃美军的机密情报出卖给日本人，而且还毒杀了老酒鬼，最后还打算把杀人的罪名推到布莱恩少校身上。这口恶气又怎么能够让普莱斯上校咽下去呢？
所以普莱斯上校必须坐实克莱德漠克的间谍罪名，并让他坦白自己犯下的罪行。而且还要抢在英国人反应出来克莱德漠克失踪了的情况下让克莱德漠克把自己的罪行交代出来。要向完成这个目标，最后也许必须要对克莱德漠克动用刑罚才能够让他如实交代。而如果动用了刑罚，最后又可能面临英国盟友的责难。
现在普莱斯上校让林江北出面来主持对克莱德漠克的审问，最后如果要动用刑罚，责任人也是林江北。倘若事后英国盟友责难过来，普莱斯上校可以把一切责任都推到林江北这个外人身上，从而让林江北来面对英国方面的责难。
这才是普莱斯上校为什么不惜以成本价出售四个营美式武器的真正目的！
呵呵，不得不说，普莱斯上校真的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仅仅凭着一个口头许诺，就让自己心甘情愿替他背锅啊！
林江北把目光从普莱斯上校的背影上收了回来，转身又回到了克莱德漠克的身前。
“克莱德漠克，你就别做无谓地挣扎了。其实真相如何，你我都清楚。”林江北不紧不慢地说道，“在日本间谍力奥诺夫斯基死亡的现场发现一根跟你一模一样刚刚染过的金色短发算是巧合，那么你跟凯瑟琳·珍妮正好认识也能够算是巧合吗？你养的鸽子，夜里会飞到凯瑟琳的宿舍还算是巧合？这只鸽子，恰好是一种非常罕见非常珍贵的具有在黑夜里飞翔能力的名字叫‘黑兆’日本军鸽，也算是巧合？”
“一个可以说是巧合，两个也勉强算是巧合，这么多小概率事件发生在你身上，如果也他妈的算是巧合，也太侮辱人的智商了吧？”
“所以我请你想清楚，最好老老实实地承认了自己干的那些破事，否则，就别怪我上手段了！”
“任先生，你这样说，我感觉就没有办法继续交谈下去了！”克莱德漠克昂着头说道，“你想上什么手段，就上吧！我相信我们大英帝国领事馆，最后我替我讨还一个公道的！”
“呵呵，拿你们英国领事馆来吓唬我啊？”林江北轻蔑的一笑，用手指了指桌子上的紫光灯，说道：“克莱德漠克，你不会以为，我借来这台紫光灯，就是简简单单地证明一下从力奥诺夫斯基家里发现的头发是染过的这么简单吧？”
“难道说还有其他用处？”克莱德漠克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就望向了桌子上的紫光灯。
“当然！”林江北说道，“这台紫光灯，除了检测头发有没有染过，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堵你们英国总领事馆官员的嘴，让他们无话可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