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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海边小捕快     烟水寻常事之老刑警的记事本txt下载     烟水寻常事之老刑警的记事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三章 利明病发医院住,高梁猜出新思路。

    高梁没有中了她的圈套,根本没有理她这句话,“你丈夫呢?你一点儿都不着急?到现在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可卡里见钱啊!”彭兰急着回道。

    “你别跟我说那些俏皮话!”高梁被这女人的胡搅蛮缠气到了,“这张卡我们暂时保管,法律手续都会给你的,还你的时候保证钱一分不少,你心里应该知道这里有多少钱吧?”

    彭兰一百个不情愿,但是高梁的态度很是坚决和严肃,她也只能认可了。

    徐虎那边也没有什么新发现。只有一点,据徐虎说,张成去外地之前曾经跟他说过,自己可能要发一笔小财,具体什么情况他也不知道。

    放走了彭兰和徐虎,天已经快要亮了。大家紧张气氛一解除,才觉得困得难受。

    高梁让大家先去值班室睡了,一会儿醒了再做安排。

    这一睡就到了半中午。

    高梁醒来,一看时间,都快吃午饭了。

    他赶紧把哥几个叫起来,没想到叫到陈利明的时候,却怎么也叫不醒他。

    高梁伸手一探,陈利明竟然发起了高烧。这可给他吓坏了,“利明,利明,醒醒!”

    陈利明难受地皱了皱眉头,完全没有要清醒的迹象。

    高梁赶紧背起他,和刘思宇、李永秋一起把他送到了医院。

    冷雪从陈利明的病房出来,看见等在门口的三个人。她丝毫没给高梁面子,立刻发起了脾气,“你和他不是最好的兄弟嘛?你就这么照顾他的?又是东奔西走,又是日夜颠倒,他的病还能好利索吗?”

    劈头盖脸的这顿数落,高梁吓得连话都不敢说。

    李永秋和刘思宇本来想替高梁辩解几句,被冷雪一个眼神吓了回去。

    可是再怎么内疚,工作却不能停下。

    陈利明需要留院观察,高梁只能拜托冷雪照顾他,自己和刘思宇、李永秋先离开了。

    三个人离开医院的时候,冷雪并没有给一个好脸色,这让高梁又尴尬又难受。

    在路上,高梁还是通知了陈利明的父母,又把情况告诉了李乐峰。

    李乐峰拿着电话,听到这些,心里也很是难受。自己作为师傅,却没照顾好自己的徒弟,真的是难辞其咎。

    放下电话,李永秋看高梁的脸色还是没有好转,没话找话似的开了个小玩笑,“没想到高大队和利明哥喜欢的女生是这样的。”

    高梁深深地看了李永秋一眼,没有说话;李永秋被他的眼神吓到噤声。

    刘思宇专心致志地开着车,根本没敢参与讨论。

    李永秋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说起了正事,“你们说,这个张成的照片和之前老高拿回来那个路人的画像,是不是有几分相似啊?”

    一句话点醒了高梁。

    他总觉得张成有些眼熟,又一时想不起来哪里见过。而苏度难根据村支书描述而画的人像本来有些抽象,这时候要是和张成照片一对比,真有几分相似。

    “走!去旱河桥!”高梁向东一指。

    刘思宇把车开到旱河桥。

    高梁下了车,直奔村委会,找到村支书,给他看了张成的照片。

    村支书仔细端详了半天,最后肯定地点了点头,“对对对,没有错,这就是当天那个过路的人!”

    尸体……路人……离家外出的张成……失踪的傅宁德……这几件事到底有没有关系?

    高梁一言不发,带着李永秋和刘思宇有到了苏度难的家里。

    苏度难看见高梁,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这个高队长是他唯一觉得可信任的人,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他了。

    高梁蹲了下来,严肃地说:“小苏现在有一件事情,和你有关,也和桥墩里的这具尸体有关,你一定要帮我们!”

    苏度难惊讶地睁大的眼睛。他以为桥墩里的尸体只是个偶然案件,他只是想利用这件事冤枉宋杰,怎么又会跟自己有关?难道高梁还要追究他撒谎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可是高梁没有注意到,只听他继续说:“小苏,我现在需要你把当天来找你的警察和那个顶包的年轻人画出来。”

    苏度难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这可有点难为他了。那天的两个人就来了那么一次,就再也不见踪影。现在要让他画出这两个人,还是挺不容易的。

    高梁鼓励苏度难,“你凭记忆画,你画出来,或许我们就有办法让凶手认罪伏法!”

    听他这么一说,苏度难点了点头。

    凭着记忆,苏度难画了两个人像,可是又觉得有些不像,扯掉重画;画好了,又需要修改……总之修修改改,等到他画好这两幅人像的时候,都已经是下午了。

    高梁三个人带着带着两幅人像又折回了市里。

    李永秋忍不住问高梁:“老高,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能跟我们说一说吗?”

    高梁的确有一种猜测,“我觉得这件事可能是个巧合,也可以说实在是太不巧了。”

    高梁这句话说完,那哥俩儿就一脑袋问号。

    高梁继续解释:“张成就是当天晚上看见案发现场的路人。之后他虽然去村里求救,让人救了苏度难;但是过后他没有报案,反而是去拿这件事敲诈宋杰。宋杰被敲诈以后,就想提前把这件事打点好,这也是我要找到那个交警的原因。再说张成,他敲诈宋杰,结果被宋杰结果了性命,还丢进了桥墩里。”

    李永秋听完,觉得很有可能,可是还有一些疑点,“可是还有很多细节没有办法解释啊!比如那个交警和那个顶包的人是谁?傅宁德在这里起到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为什么那么巧就失踪了?还有杨明朗……咱们刚查这起案件,杨明朗就被被经侦大队扣下了,这又是为什么?难道实际动手杀人的是他?还有苏度难,他想把咱们视线引向宋杰,为什么不直接说?”

    李永秋问了一大堆问题,句句都在点子上。

    高梁也很同意他的想法,这些都是要查下去的。但是他还是想嘴欠一下,“永秋,你今天的话怎么这么多?”

第三十四章 傅宁德营口现身,林云海科技验亲。

    忍让了一天的李永秋,终于爆发了,“你个臭老高,到底识不识好人心?我看你今天心情不好,才想要哄着你!你真是不识好歹!我话多怎么了?我话多又没问废话,这不是想要赶紧破案吗?”

    高梁被李永秋连珠炮似地一顿怼,严肃的点了点头,“嗯,爽了!”

    刘思宇再也憋不住了,一顿狂笑。这俩人真是活宝,一天不互相挤兑都难受!

    李乐峰在办公室听高梁汇报了这两天的工作情况和自己的猜想。

    李乐峰对高梁的猜想表示了认可和肯定,“你这么说也是有道理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明天你去查一下张成那部手机现在的位置;让彤佳向全国各地发协查通报,寻找张成和傅宁德这两个人的踪迹;告诉永秋和思宇再去交警队核实下,那个去医院的到底是不是交警?”

    “好,不过永秋说这几天他在交警的工作,还是遇到了挺大的阻力。”高梁趁机替李永秋诉苦。

    “没关系,我给交警队打个电话,让他们全力配合。”李乐峰抄起电话,一看时间,又放下了,“今天你们先回去歇着吧!昨天已经熬了一宿!今天上午,利明都躺下了,你们几个不能再躺下了!”

    高梁回头看了看挂钟,“这才八点多!”

    “别墨迹了,赶紧回去!”李乐峰撵人。

    高蒋也不敢和李乐峰犟嘴,于是把刘思宇和李永秋放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李永秋和刘思宇直奔交警队去核实那个去医院的“交警”到底是谁。

    高梁让王彤佳发个协查通报,但这次他是有目的性的。彭兰一直提起四川这个地方,恐怕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他让王彤佳把傅宁德和张成的照片同时发往四川省公安部门,让他们核实这两个人是否在省境内出现过。

    王彤佳听完高梁的要求,有些为难,“这样的协查通报,恐怕反馈周期会很长啊!”

    高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也知道,但是没办法,现在这是最有可能突破的口径。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得试一试!”

    协查通报这部分虽然反馈的慢,但是好在高梁有个出息的徒弟。

    黎麦很快给他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傅宁德的妻子和一个人悄悄见面,那个人看起来很像是失踪很久的傅宁德。

    高梁得了这个消息,立刻前去和黎麦汇合。

    在孔雀饭店咖啡厅里,高梁、黎麦、赵鸿三人坐在二号台的卡座里,听着一号台三个人的谈话。

    一号台的三个人正是傅宁德夫妻二人和一个老熟人——宋杰的族弟宋超。

    高梁多看了两眼赵鸿,发现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也不好让他现在回避。

    傅宁德夫妻和宋超讨论的话题,正是高梁之前猜想的。傅宁德“失踪”满一年了,几个人商量着准备向法院申请傅宁德宣告死亡。

    其间,宋超问了一句:“你在外边还好吧?”

    傅宁德带着笑着说:“还好,还好,没被人看出来!”

    宋超的声音好像不太高兴,“你是好了,可我哥进去了!”

    傅宁德似乎很惊讶,“哟?宋大老板怎么进去了?”

    “哼,这你别管了!”宋超显然没有宋杰城府深,有些喜怒无常,“不管怎么说,我们可给你出了条好路子,你也算是发了财!以后你得对我们兄弟俩更要死心塌地了!”

    “那是一定的,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不跟着两位宋老板,我还能跟着谁啊?”傅宁德的声音很是谄媚。

    “这次如果我哥能安然无恙地出来,咱们还继续干;如果出不来,咱们可就有的罪遭了!”宋超声音带着些阴狠,“所以,你这段时间还是回去,老老实实的,在外面不要给我们惹事!不要让人查出你的真实身份!””

    傅宁德连连保证,“不能,不能,我怎么能那么干呢?我可不能自断财路!”

    “知道就好!”宋超一句话结束了谈话。

    三个人各自散去,留下高梁他们一脑袋雾水。这几句话听是听明白了,可是还有一些细节,应该是他们没有了解到的。

    高梁对黎麦和赵鸿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跟上傅宁德,看看他是个什么情况,必要的时候直接实施抓捕,带回局里。

    而高梁独自一个人折回局里。坐在办公室,他突然想起个细节——江卓曾经供述,宋杰找他杀害蒋玉敏的时候,说蒋玉敏是自己的外边女人,却没有说出林云海,这是因为什么?

    高梁向督察部门申请后,找到了正在禁闭中的林云海,把这段细节告诉了他。

    林云海听完,也很是迷惑。他也想不明白宋杰为什么要这么说。

    高梁倒有个不太光彩的猜测,事已至此,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了,“老林,我提取一些你的血液,再提取一些火火的血液,我得拿出去做个dna检测。”

    高梁这么一说,林云海就明白了。难不成自己让宋杰给耍了?

    林云海有些难堪,可是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经过他的同意,高梁让崔立伟采集了林云海和林云海儿子火火的血样,当天下午就要送到省公安厅。

    崔立伟临走的时候,林云海突然拽住他,“兄弟,这事你们能帮我保密吗?现在这件丑事,我家里人还都不知道。现在蒋玉敏人也没了,我实在不想因为这件事把家也弄散了。”

    崔立伟听完这话,心里就犯了几分隔应。但是林云海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也就点头同意了。

    崔立伟离开了以后,林云海看着高梁,神情有几分尴尬,“高大队,你觉得这事……”

    高梁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即使想到些什么,现在也不能告诉你。”

    说完,他也离开了,并且锁上了禁闭室的门。

    在门口,他听见禁闭室里林云海长长的叹息声。

    这只是高梁想到的一个插曲,却不是这起案件的重点。

    高梁回到刑警大队,在门口撞上了三个人,是黎麦和刘思宇押着傅宁德。

    黎麦笑嘻嘻地说:“师傅,我们把傅宁德带回来了!”

第三十五章 审讯无证可依据,陈家父母有怨气。

    黎麦和赵鸿虽然把傅宁德带了回来,但是面临的困难却依然很棘手。

    虽然傅宁德假装失踪,谋划骗取保险金,可是他毕竟还没有开始实施诈骗。也就是说,傅宁德虽然在着手准备着,但是他的犯罪行为还没有开始。

    这种情况下,想从他的嘴里问出东西来,恐怕是很难的。

    高梁深知问题之所在,但是又不能就这样把傅宁德放走了,只能让黎麦和赵鸿先做给他做个询问笔录。

    高梁坐在李乐锋的办公室里,唉声叹气。

    李乐峰受不了他,让他有话直说。

    高梁把这个自己的担心讲给李乐峰。

    李乐峰当然知道他们手头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可现在傅宁德是最好的突破口,死马当活马医吧!“先让那俩孩子问吧,说不定能问出什么子丑寅卯呢!”

    高梁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只能让黎麦和赵鸿先把傅宁德“玩失踪”这件事搞清楚了再说。

    刘思宇和李永秋也有了新消息。他们拿着两幅画像到了交警队,并没有找到相似的人。

    李乐峰和高梁对这个结果已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对他们的胆大妄为觉得惊讶,真的有人竟然敢冒充警察!

    高梁告诉李乐峰:“我让永秋和思宇先不用回局里,直接再去找顶包的年轻人。找到他,或许我们就会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李乐峰点了点头,对高梁的安排表示认可,“梁子,你先在这盯着,我去医院看一看利明。如果他的情况还好,我再回来。”

    高梁一看手表……这一天天的,又是发协查,又是跟踪傅宁德,又是找林云海谈话……忙忙碌碌地又到了下班的时间。“老李,你去医院吧,别回来了!今天晚上应该没有什么事,就是看能不能拿下傅宁德的口供。有我和那俩孩子在,不会有问题的。你去医院看利明,帮我带个好!本来应该是我去陪他的!”

    李乐峰想了想,“也好!”

    李乐峰骑上自己的大二八自行车,直奔中心医院。

    在内科住院部,他看见陈利明百无聊赖地躺在病床上,眼巴巴地看着头顶上的点滴瓶子,仿佛恨不得给它安个水龙头,立刻把这些药水打进血管里。

    “别看了!你再怎么看,也得把这瓶点滴打完!不可能喂你喝下它!”下了班的李乐峰的情绪远比上班时候要轻松许多,看见自己徒弟的傻样子,还有心思调侃。

    陈利明看见了李乐峰,立刻坐了起来,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啊,师傅,你来看我了!”

    这句话说得李乐峰十分内疚。自己的徒弟因为这起案件已经进了两次医院了,而自己这却是第一次来探望他。“呐,给你买的大柚子和木瓜!”

    “师傅,你可真是大放血!这些水果不便宜啊!”陈利明要伸手接过去,被李乐峰躲开了。开玩笑,他手上还扎着针头呢!

    李乐峰把水果放在床头柜子上,“这些东西我还是能买得起的,毕竟是我们无所不能的陈队长病了,我得好好关心一下!”

    陈利明舒服地靠在床头,“生病也挺好啊!我现在的待遇肯定比梁子高!”

    “怎么?你还会吃梁子的醋啊?”李乐峰故作惊讶。

    师徒俩正在互相挤兑,陈利明冲着门口喊了一声,“爸,妈,你们过来了?”

    李乐峰回头,看见陈利明的父母拎着饭盒站在门口,赶忙站起来,“您好!”

    陈利明的爸爸倒还客气,“李局,过来看利明,有心了!”

    陈利明的妈妈却没有那么好的脸色,冷冰冰地点了点头。

    这让李乐峰有些尴尬。两个老人对他而言,也是长辈,他当然也不能多说什么。

    陈利明看出气氛有些不太融洽,赶紧撒娇似地喊了一声,“妈…”

    陈妈妈的神色缓和了一些,“给你煮的海鲜粥,还有一些你爱吃的小菜。”

    “谢谢妈!”陈利明赶忙推了推桌上的水果,“您看,李局还给我买了水果!”

    陈妈妈再也忍不住了,语气带着责备,对李乐峰说:“李局,我知道你们警察工作很辛苦,但利明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们让他上班,不是让他送命的!你们的工作要讲奉献,我可以理解,但不能这么祸害孩子的身体!”

    几句话说得李乐峰面红耳赤。

    陈利明倒是不乐意了,“妈,你别那么说,工作的事都是应该的!再说了,我又没怎么样,住两天院,打两瓶点滴就好了!”

    陈妈妈毕竟还是比较有修养的女性,看见儿子为难,也就不再多说。

    陈利明的爸爸终于开口,劝自己的老伴:“好了,儿子都说没问题了,你也不要太激动!我们难为李局长,还不如等儿子有一天想通了,或许就会回家接手厂子。你现在不管怎么劝他,只能让他逆反。”

    陈妈妈听了丈夫的话,语气也放软了,“我也希望利明赶紧回来,赶紧学习管理经验。像宋杰的闺女那样,她爸一出事儿,她立刻就能接手那一大摊子买卖,多好啊!”

    陈利明在病床上都恨不得晕过去,“妈!您胡说什么呢?您这是盼着我爸出事吗?”

    这场面,李乐峰也是待不下去了,只能匆匆告辞。

    在路上,李乐峰想到刚才陈利明妈妈的一句话——宋杰的姑娘接手那一大摊子买卖。也就是说,锻轧厂现阶段的事务全权由宋玉丽来负责。

    可是这并不符合规定。

    锻轧厂改制还没有完成,现在还是公私合营单位,国营还是占了大头股份,怎么可能让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接手?

    李乐峰又想到了之前秦佩雯告诉过他,这些老板是怎么一步步把国营单位变成自己给的囊中之物。难道锻轧厂也难逃这种命运?

    现在宋杰已经被市局刑警支队控制住了,宋玉丽又是个年轻的孩子,幕后肯定会有其他人在支撑着这盘棋。

    李乐峰再怎么想不通,也没有精力去管,因为旱河桥藏尸案到现在还迷雾重重,真相不知何时才能水落石出。

第三十六章 夜半攻心收获大,人心险恶甚可怕。

    站在医院门口,李乐峰又给高梁打了个电话,还是惦记着局里的情况。

    高梁让李乐峰放一百二十个心,赶紧回家照顾李大树。他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和黎麦、赵鸿绝对能搞定现在的场面。

    放下电话,高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虽然他对李乐峰说得如此有信心,但其实心里也是没有把握的。

    傅宁德到现在也没有说实话。既不交待自己失踪的这一年多来发生了什么事,对张成的失踪也是一问三不知。他只承认自己准备和妻子准备向保险公司索要死亡保险金的事情。

    晚上十一点半,第一次询问笔录做完了。

    高梁看着黎麦和赵鸿做出的笔录,心里暗自着急。

    他完全不相信傅宁德所说的话。世间的事儿就没有这么巧的,傅宁德假失踪和张成的真失踪,绝对不是巧合。可是傅宁德死不承认,而高梁他们现在手头上又没有其他的证据。

    高梁干脆到询问室,和傅宁德正面接触。

    他看着傅宁德胸有成竹的样子,反而觉得事情可能有转机。

    一般来说,一个人如实供述之后,心里会放松,会显得平静;但如果供出了轻罪,成功地掩饰了更重的罪行,才会有这种得意的表现。

    高梁开门见山,挑了一个刁钻的问题,“傅宁德,你把张成的档案拿走以后放哪儿了?”

    傅宁德一愣,“我交给他本人了!”

    “你在什么时候见过他?”高梁两个问题的关联性并不强,傅宁德如果撒谎,肯定会顾头不顾尾。

    “一年前吧……具体什么时间,我也记不得了!”傅宁德的眼睛往下瞟了瞟,“那时候,他闹辞职,让我帮忙递交的辞职信,又委托我把他的档案拿出来。我交给他本人之后,他就离开营口了。后来没多久,我也走了。”

    高梁追着问:“你知道,他去哪儿了?”

    傅宁德回答得特别快,“那我可不知道!”

    高梁把问题转到他自己这里,“你又是从哪回来的?”

    “我四川回来的,我这一年都在四川打工。”傅宁德补充了一句,“刚才我都跟那两个小同志说过了!”

    “你在四川生活用的是你自己的名字吗?”高梁终于抛出这个问题。

    这话问得傅宁德一愣,“你什么意思?”

    高梁冷笑一声,“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别忘了,我们也有我们的办法!你拿走了张成的档案,用他的名字在外地重新开始生活。你准备死一个真的傅宁德和活一个假的张成,对不对?”

    傅宁德听完高梁这么说,脸色大变,矢口否认。“你你你!你别胡说八道,没有的事儿!”

    赵鸿和黎麦也很惊讶,高队长这个消息是从哪来的?刚才怎么没有告诉他俩?

    然而,高梁并没有时间去关心两个小同志怎么想,更没有时间和傅宁德“磨洋工”。

    他像连珠炮似的不断发问:“傅宁德,你知道张成死了,假装替他交了辞职信,拿走了他的档案,用他的身份重新在外地生活。而你这么做的目的就在于你准备失踪一年后,宣告死亡去保险公司骗取死亡保险金!

    “宋超已经告诉你了吧?我们找到了张成的尸体,就在旱河桥的桥墩这里。藏尸的时间正是你做这项工程监理的时候!这些内容我们两个小同志刚才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了。

    “至于张成怎么死的,我想你心里也非常清楚。而我们,也查出了张成的死因。宋超跟你说,让你管住嘴,以后还有你的好处;可是他没有告诉你这个好处,可是你替他们兄弟俩顶了罪之后,才能拿到的!”

    高梁半真半假的一番话,把傅宁德的思想壁垒一点点敲碎了。

    他现在满头大汗,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看来脑子里正在思考高梁说的是真是假。

    在一旁的黎麦和赵鸿也听明白了。高梁其实并不完全掌握真实的情况,只是虚晃一枪,准备用离间计瓦解他们的攻守同盟。

    黎麦也非常适时地冷笑了一声,“再告诉你个好消息,杨明朗已经在我们手里了!”

    这句话就很有技巧了,“我们”到底指的是谁,傅宁德恐怕已经没有心思多想了。

    傅宁德的心理防线彻底被这三人的轮番审讯给击破了,他意识到很多事儿是瞒不住的,自己更有可能变成弃子。

    第二天一大清早,李乐峰刚上班,就看见高梁笑嘻嘻地等在他的办公室门口。

    “看来是有好消息了!”李乐峰昨天从医院回到家,一直闷闷不乐。现在,他看见高梁这张笑脸,也算是有些安慰。

    “没错!我们昨天连蒙带骗,从傅宁德那里诓出点东西来!”高梁带着几分小得意。

    “看出来了,说吧!说吧!别把你憋坏了!”李乐峰给他递了一杯水。

    “傅宁德在这起案件里的作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高梁故意卖了个关子。

    李乐峰倒也捧场,“怎么讲?”

    “如我们之前所猜测的那样,宋杰开车撞了苏度难一家三口的那天晚上,的确有人看见了这一场景,就是张成。”高梁神情严肃起来,这起案件背后是无视法纪的犯罪团伙,“因为张成所在的监理公司承接了好几次锻轧厂的工程,所以张成认出了宋杰的车子和他本人。更巧的是,张成那天正好带着照相机,还悄悄的拍下了这一幕。”

    “救下苏度难一家的也是张成?”李乐峰听高梁汇报过这情况,再次向他确认。

    高梁点头,“没错!他救了苏度难之后,的确拿这件事去威胁过宋杰,要了几次钱。宋杰用花言巧语把他稳住了,可是却并不想给他钱。在旱河桥施工的过程中,他让包工队队长杨明朗把张成扔进桥墩里。这件事是瞒不过监理傅宁德,宋杰让傅宁德用张成的名字出去躲一年。傅宁德不但能赚保险公司一笔死亡保险金,还能拿到宋杰给的好处。他利欲熏心,当然就同意了!”

第三十七章 傅宁德全盘托出,邱桐生意外到案。

    李乐峰对于傅宁德的做法,着实有些想不通。这么大个事儿,他怎么就能让人忽悠住了?换个其他人,多少钱也不足以昧着良心这么干吧?

    高梁解释道:“这件事说来也是离奇。本来傅宁德手头就有这笔保险,他一直想拿到这份保险金给自己的儿子治病,苦于没有什么好的机会,自杀又不敢。正巧,宋杰找到他,答应给他儿子治病,还能让他活着拿到保险金。傅宁德听了他的主意,觉得可行,准备以张成的名字生活一段时间再消失。这样,张成的死亡时间就会被延后。即使尸体被发现了,他们也有不在场证明。”

    李乐峰摇了摇头,表情很是一言难尽,“这案子本来与他无关,他这么一搅和,反而变成了共犯!”

    高梁更理解不了的是宋杰的行为。明明可以真诚道歉、巨额赔偿,哪怕是承担法律责任,都比现在害了几条人命要好得多,难道就为了自己的面子?

    李乐峰也解答不了徒弟的疑惑,“傅宁德人呢?”

    高梁随手一指,“在楼下审讯室。我们就等你签字,然后把他送进看守所了!”

    李乐峰沉吟几分钟,告诉高梁:“你们把他送看的时候,把杨明朗列为同案犯,开出提讯证,方便以后到看守所提审杨明朗。”

    “那经侦大队……”高梁欲言又止。

    李乐峰瞟了一眼他,“小子,你跟我玩这小心思?你不就是想让我出头把经侦大队搞定吗?放心吧!你们该审审,该问问,经侦大队那边有我顶着!”

    高梁笑嘻嘻地绕过桌子,给师傅捶捶肩。

    李乐峰把他拍开,“少来!你把现有的手头证据汇总一下,尽快交给刑警支队,以便于他们对宋杰进行下一步突审!”

    高梁被李乐峰戳破了小伎俩,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嘿嘿”傻笑两声,赶紧去给傅宁德办理拘留手续。

    高梁走到审讯室门口,又撞见了李永秋和刘思宇押着一个人回来,“这是咋了?刑侦大队开张了?今天比旅馆还热闹!这位又是谁啊?”

    “邱桐生,咱们的同事,传说中的交警!”李永秋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高梁一挑眉,“你们把他都弄回来了,厉害啊!在哪儿找到他的?”

    “他家里!”李永秋往上扽了扽低头搭脑的邱桐生,让他直面高梁,“我没跟你开玩笑,他真的是咱们同事,他是一个离职的辅警!”

    高梁的眼神变了,他以为是宋杰随便找个社会闲散人员冒充警察,没想到真的是队伍里的自己人!

    李永秋知道高梁对这种事特别敏感,同情地拍了拍邱桐生的肩,准备把人带到审讯室里。

    高梁伸手拦住李永秋的去路,“你和思宇先审着,我和黎麦、赵鸿去送个嫌疑犯,一会儿回来找你们。”

    李永秋眯起眼睛看了看他,“你昨晚熬了一宿吧?眼睛通红!你一会儿别回来了,你找地方去睡一觉吧!我们俩应该没问题!”

    “行了,行了!”高梁伸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儿,“小兔崽子还安排起我的工作了!”

    邱桐生听着俩人的对话,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

    高梁眼睛立了起来,“怎么?你还有脸笑?”

    邱桐生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沮丧了,“原来我在交警队,我们大家也是这么开玩笑的!”

    高梁冷哼一声,懒得跟他废话,扭头去隔壁审讯室和黎麦、赵鸿汇合。

    黎麦和赵鸿在审讯室里听到了外面的对话,盯着傅宁德的表情。

    “你看,这个案子里的人,我们一个个带回来了!不管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我们都有办法去验证!还有,我想你也知道宋杰已经被关进去了,他保不住你的!你还有什么没跟我们说的,好好在看守所里想一想!”黎麦几句不软不硬的话,让傅宁德心有戚戚焉。

    “行了,也别候着了,咱得走了!”高梁站在门口,招呼着三个人。

    傅宁德现在的心里一点都没有底气了。原以为宋杰神通广大,能搞定一切;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警察既然把这事情查得明明白白,自己反正也没参与杀人,还不如积极配合工作,说不定还能混个立功表现,

    心里这么想着,他也这么做。“警察同志,你们还什么时候会去看守所找我问话,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高梁笑了,“怎么?还没离开就已经开始想我们了?”

    傅宁德认真地点了点头,“你们多问问我,我知道什么就告诉你们什么!到时候,你们帮我跟法院求求情,让我少判几年!”

    高梁和黎麦对视一眼,这人怎么就突然想通了?当然,他做的这些事情,本身也没有什么逻辑可言。

    高梁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已经在外面跑了一年多了,宋杰有没有给你好处费呢?”

    傅宁德的神情一下子沮丧起来,“这一年他只给我的老婆孩子生活费了,没给我好处费。他说等我真‘死’了,再把好处费给我!”

    黎麦靠近高梁,悄声地说:“这一段我们在笔录里已经记过了。”

    高梁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把手铐扔给黎麦,“给他上铐,现在就走吧!结束之后,你俩直接回家休息!”

    临离开的时候,傅宁德又提出个要求,“这件事能不能别告诉我老婆和孩子?我的孩子还病着,我怕他们受不了!”

    高梁也没答应他,也没拒绝他,“不告诉你老婆,告诉谁啊?你进了看守所,我们总得通知一下家属吧?”

    这下子傅宁德可为难了。他父母的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告诉他们吧?最后一咬牙,“算了,还是跟我老婆说吧!我们两口子做这件事的时候,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高梁对他没什么同情,“你心里明白就好!”

    傅宁德被押进看守所之后,高梁把李麦和赵鸿分别送回了家,自己还是不放心,又折回了局里。

第三十八章 年少轻狂铸成错,倾心相交友情多。

    李永秋看见高梁出现在审讯室,嗔怪道:“我不是告诉你回家了吗?你怎么又来了?就这么不放心我俩呀?”

    高梁看他要发火,赶紧解释:“我不是不放心你俩,我是不放心他!”

    邱桐生被高梁这么一指,表情变得有些心慌。

    高梁抄起笔录,看了几眼,放下以后,对着邱桐生说:“你说你好好的一个辅警不干,跟着他们瞎混什么呀?”

    邱桐生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这不就是因为穷嘛!你们这些当警察的一个月拿一千多块钱,我们才拿几百块钱,这钱也不够花呀!”

    “钱不够花,就能冒充警察招摇撞骗,你咋想的呀?”高梁对他的理由完全不接受,“怎么说你也是做过执法工作的人,这点法律意识没有吗?”

    邱桐生毕竟也在公安队伍里工作过,被高梁几句话说得也满脸羞愧,沉默不语。

    高梁熬了一夜,的确有些累了,大大咧咧地坐下了,把笔录倒扣了过来。“咱也别做笔录了,你就跟我们讲讲发生了么事!我听听,哪些能记在笔录里,哪些不能记。看看能不能救你一回?”

    邱桐生听了高梁这话,脸上有几分怀疑,眼底却是惊喜,他不知道高梁为什么会放他一马。

    “说吧,别耗着了!我哪有功夫等你啊?”高梁满脸不耐烦地催促道。

    邱桐生一咬牙,“行!我把这事跟你们说清楚!”

    原来邱桐生和宋玉丽、黎麦、赵鸿都是同学。高中毕业以后,黎麦和赵鸿两个人考上了警校;邱桐生却不再念书了,在家打了几年零工。赶上公安局招聘,他就到交警队做了辅警。工作没多久,他又因为嫌弃钱少活多闹情绪。

    这时候,赶巧宋玉丽找到了他,说自己的爸爸开车发生了刮蹭,却被对方讹上了,让他帮忙摆平。

    这个邱桐生从上学的时候就很喜欢宋玉丽,一听到这话,立刻满口答应。尤其在知道宋玉丽求自己男朋友赵鸿都没有办法摆平的情况下,找到了自己,更让他感到非常开心。

    邱桐生年纪小、经验浅,其实也没有什么正经的主意,倒是有馊主意——让别人顶包宋杰。

    宋玉丽也是比较天真,被邱桐生三言两语忽悠住了,她也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两个人找到了邱桐生的表弟,谎称是当天晚上开车的人,跑到医院要求苏度难在调解书上签字。

    可是苏度难一口咬定这人不是当天晚上开车的司机,也拒绝在调解书上签字。

    邱桐生本来是为了在宋玉丽面前有面子,这下子碰了钉子。他恼羞成怒,对苏度难又是威胁又是恐吓。没想到,苏度难却毫无畏惧,根本不怕他那一套。

    邱桐生也束手无策了,再加上他看见苏度难的惨状,知道宋玉丽没有跟他说实话。

    之后他也不敢再惹事,不管宋玉丽怎么找他,他都推脱,只想这件事悄摸摸地过去,假装没有发生过。

    没多久,他就听说宋玉丽的父亲宋杰被抓了起来。他心里非常害怕,生怕这件事牵连到自己,平时神情恍惚,甚至都不能工作了,没办法只能离职。

    高梁听完,心情简直一言难尽,“小子,就你这心理素质,还想干坏事?”

    一句话说的邱桐生面红耳赤,内心十分沮丧,自己好事没做明白,坏事同样也没做明白。本来,他想讨好宋玉丽,结果还把自己的工给弄丢了。一时间,悲从中来,他突然嚎啕大哭。

    这下子把李永秋和刘思宇给哭懵了。

    李永秋怒气冲冲地看着高梁,这让我们怎么往下审?!

    高梁也愣了,他没想到就这么几句不疼不痒的话竟然把人惹哭了,这可怎么办?

    连哄带吓,高梁终于让这个小伙子止住了哭声。

    李永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高梁赶紧走,真是一把捣乱的好手!

    高梁也很郁闷,就是一次常规的审讯谈话,怎么还会有这样的结果?看来这孩子离开辅警队伍也是对的!

    离开审讯室,高梁脸色沉了下来。

    刚才邱桐生说了一件事,引起了他的注意。宋玉丽曾经找过自己的男朋友赵鸿去处理苏度难,被拒绝了。可是这件事赵鸿却并没有跟他们说。即使在案件调查的过程中,赵鸿对这件事依然没有如实、及时汇报,这样高梁觉得自己被蒙在鼓里,心头有几分怒火。

    高梁抄起电话,想给赵鸿拨过去,可是那一瞬间又冷静了下来。

    他拨通了黎麦的电话,“小麦子,你是不是有一个同学邱桐生在交警队做辅警?”

    黎麦到家刚睡着,就被自己的师傅吵醒了,虽然有几分起床气,但也不敢发作,只能乖巧地回答:“是啊,但是听说他好像最近离职了!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高梁本想告诉黎麦,但一想到这件事,恐怕黎麦和和赵鸿都得回避,于是又把话咽了回去。“没什么,你睡觉吧!”

    黎麦实在是困极了,也没发现高梁有什么不对劲,放下电话,糊里糊涂地又呼呼大睡了。

    高梁做好一份辨认笔录,开车前往旱河桥。

    不管邱桐生说什么,还是需要苏度难做辨认,以免冤枉了好人。

    高梁到了苏度难的家里,新兴派出所的民警正好也在。

    “小苏,我们抓到一名犯罪嫌疑人,需要你做一下辨认。”高梁拿出十张照片摆在他的面前。

    他一下子就认出了邱桐生。

    高梁问道:“他就是去找你的‘警察’吗?”

    苏度难使劲儿点了点头。

    高梁准备离开的时候,苏度难拽住他的衣袖。

    他知道现在高梁正忙着侦查案件,没有时间像之前那样陪着他。尤其肇事司机已经被关起来了,他现在的日子非常安全。

    可是高梁是他心里唯一的朋友,他着实有些舍不得。

    高梁也明白苏度难的意思,笑着安慰道:“我们还得把那顶包的人抓回来,等这案子结束了,我接你去市里玩两天!”

    苏度难这才露出笑容。

第三十九章 两主官大打出手,一局长急火攻心。

    宋杰、杨明朗、傅宁德、邱桐生接连到案,一个肇事逃逸、杀人毁证的串联案件逐渐浮出水面。

    很快,根据邱桐生提供的线索,李永秋和刘思宇把顶包的王海波也抓捕归案。

    这条线上的各路人马似乎都已经到齐了,可是案件侦破工作却没有那么顺利。

    每次刑侦大队去提审杨明朗的时候,都会遇到经侦大队。两相对峙,十有九输。杨明朗的口供也随着审讯部门的不同反反复复。

    高梁的耐心即将耗尽,可是没想到王平却先发了火,还引起了大阵仗。

    一天早晨,王平和孙黎明竟然在食堂大打出手,刑侦大队和经侦大队两拨人马一边按着自己的主官,一边在暗中对对方施加拳脚,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这件事很快惊动了王青琪和李乐峰。

    王青琪和李乐峰赶到现场,分别摁住两人,带回各自的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李乐峰一时没忍住,拍了桌子。“老王,你怎么回事?咱们哥俩也是这么多年了,我可从来没跟你说过一句重话,今天倒是要问问你——你怎么还能跟孙黎明打了起来?两个主官大打出手,你们有没有把我这个副局长放在眼里了?”

    王平气呼呼地一屁股坐下,“老李,今天是你提起来了,我得跟你说个明白!这个孙黎明是不是欺人太甚了?仗着自己的老丈人是个大官,处处对咱们的的工作横加干涉!杨明朗是这起杀人案的直接正犯,就该我们刑侦大队管!我们想去提审,竟然次次都被经侦大队抢先!这么多天了,他们的经济案件查出什么来了?!”

    李乐峰当然知道经侦大队,不,孙黎明背后的小动作,可是还得劝着:“为了工作的事儿,咱们可以好说好商量,你至于这样吗?你也年纪不小了,火气怎么这么大?”

    “好说好商量?”王平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怎么?老李,你的修养还不够好吗?你跟他好说好商量多少次了,他有一次听进去了吗?有恃无恐,狗仗人势,狐假虎威!”

    李乐峰被王平气笑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有文采?这成语三连啊!你参加王小丫的开心辞典了吧?”

    王平被李乐峰插科打诨卸了火气,“好了,老李,我这也是没控制住的脾气,我错了!但是下次还有这样的情况……我还揍他!”

    李乐峰头疼地揉了揉额头,“这怎么还说不听呢?”

    王平终于缓过气来,“我跟你从头讲!昨天我跟梁子去提审杨明朗,可是看守所告诉我,经侦大队正在提审。我今天早晨和梁子特意早走一会儿,准备去看守所抢先提审,可是没想到,在局门口却被经侦大队的车给我别了。”

    说到这里,王平似乎又火气上来了,“他们不但别了我的车,还把我的车头给撞瘪了!”

    李乐峰一时语塞,经侦大队这处理方式也未免太过幼稚和粗暴了,难怪王平火气大!

    王平气愤难当,喘了一口气,继续说:“这口气,我是彻底忍不下了!我就回食堂去找孙黎明算账。没想到,我看见孙黎明在食堂门口眼看着这场事故发生,装作没事人一样,扭头回到食堂里继续吃早饭,我能忍他才怪呢!”

    李乐峰彻底无语了,没想到编筐编篓,眼看着要收口的时候,出了这么档子事。

    李乐峰让王平先回办公室等着处理结果,另一方面安排高梁和李永秋去提审杨明朗。

    想来这么一闹,经侦大队恐怕也腾不出人手去看守所了,还不如让刑侦大队赶紧把工作完成了。

    而王青琪从孙黎明口中得到的版本,这完全不一样。

    根据孙黎明所说,王平开车故意撞上了经侦大队的车。同事下车抱怨了几句,王平就认为这人是受了孙黎明的教唆,于是来找他麻烦。

    王青琪被这俩人闹得实在是头疼不已,干脆各打五十大板,让督察部门把两个大队长送去关了禁闭。

    这个也算是创了站前区公安分局的先例了,两个业务主官同时被关了禁闭,传出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时候,还有陈利明这个家伙回来裹乱!

    陈利明竟然又从医院偷偷溜了出来。到了刑警大队,他发现各个中队办公室气氛十分的诡异,也问不出来发生了什么事,只好逮住留守在家的刘思宇打探消息。

    刘思宇把这几天的情况告诉了陈利明。

    这可把他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多亏我得的是心肌炎,不是心脏病,要不然我现在都已经过世了!”

    刘思宇气得笑骂道:“你别胡说八道了!”

    哥俩儿正在办公室开着玩笑的时候,门口探进来一个脑袋,“高梁呢?”

    陈利明回头一看,是崔立伟。“立伟,你看见我都不觉得惊喜,张嘴就问高梁,你这让我情何以堪?”

    崔立伟看见陈利明这不着调的样子就来气,“我看你又活蹦乱跳了!别废话了,我找高梁有事,他人呢?”

    “梁子和永秋去看守所了,一会儿也就回来了,你有什么急事找他呀?”还是刘思宇正经些,好心告诉了崔立伟。

    崔立伟扬了扬手中的材料,“dna检测报告出来了!”

    这件事一中队基本都是知情人,所以也没什么可以避讳的。

    刘思宇好奇地问:“什么结果?”

    崔立伟推了推眼镜,寒光一闪,“梁子猜的没错,火火和林云海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他和宋杰才是亲父子!”

    陈利明听完捂住胸口,“我这第一天上班,用不用给我这么多惊喜啊?”

    “我也想说这句话——我们这起案件用不用给我们这么多惊喜啊?”大家抬头一看,高梁站在门口,满脸疲惫。

    陈利明立刻迎了上去,“梁子,梁子,听说今天早晨你们跟经侦大队火并了!”

    高梁斜了他一眼,“怎么?你觉得这还是件好事啊?”

    “当然了,否则怎么能轮到我们提审杨明朗?”李永秋在高梁身后突然不冷不热说了一句话。

第四十章 螟蛉之子蒙鼓中,决意绝情各不同。

    站前区公安分局原本只有两个禁闭室,没想到现在竟然关了两个业务主管和一个派出所所长。禁闭室竟然不够用了!

    王青琪和李乐峰真是头大如斗,督察部门充分践行了工具人的特质,只负责监督,不负责替领导解忧。

    高梁也不会提领导解忧,他只会办案。

    在督察部门办理好手续,高梁第二次在禁闭室看见了林云海。

    这次他还违反纪律,“偷渡”进来了两盒小菜,一瓶红星二锅头。

    林云海看见这场面,苦笑道:“高大队,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这酒是什么意思?安慰酒吗?”

    高梁诚实地点了点头,“你这么说倒也是有道理的,这酒真的是在安慰你。火火的dna检测报告出来了,这孩子跟你的没有什么关系,是宋杰的儿子。”

    林云海心里早有准备,却还是难以接受。自己心心念念的儿子,跟自己没关系!难怪宋杰绑走了火火,却不像一般绑架那样穷凶极恶,而是专门找了一对夫妻照顾火火。合着人家做戏也是心疼自己儿子的。

    “那玉敏呢?”林云海想起了这个死去的女人。

    高梁不明白林云海为什么还要继续问下去,“这还用我说吗?想来你心里也有了答案吧!”

    林云海心里觉得恶心,“宋杰疯了吗?他不嫌膈应吗?他的女人跟着我生个孩子,养在我的名下!”

    高梁心想,那蒋玉敏的丈夫恐怕更憋屈吧!

    这话他不能说,他只能给林云海宽心,“老林啊,这人都有软肋,你的软肋就是儿子。宋杰拿住的就是这个把柄。再说了,他有什么犯隔应的呀?他能用自己的儿子控制住你,你觉得是他占便宜,还是你占便宜?现在想想老林,你是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林云海被高梁的几句话说呆了,静静地想了一会儿。突然,他的眼泪就停不下来,像断了线似地流。

    高梁也不催他,倒上酒,摆在他的面前;给自己也倒上一盅,自斟自饮。

    林云海看着外边的黑漆漆的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沉默了许久,高梁突然告诉他:“老林,我跟你说个事,孙黎明就在你隔壁,王平在值班室,你们仨一起被关禁闭了!”

    林云海很惊讶,“这是为啥?”

    高梁没有回答他,“你知道杨明朗这个人吗?”

    林云海点了点头,“我听宋杰说过,这人是个包工队头头,黑白两道全吃得开,是个狠角色!”

    “对,没错,是他!”高梁从他的话里,对上了这号人物,“宋杰让你摆平苏度难,你不同意;他让杨明朗摆平另一个人,杨明朗同意了。”

    “谁?”林云海很警觉。他很怕是自己,他怕自己被这样的人盯上。

    “张成。”高梁告诉他名字。

    林云海心里常舒了一口气,但他的眼神似乎很迷惑,“张成是谁?没听说过呀!”

    高梁细细地观察他,看来林云海不知道宋杰和张成这段事。

    “那就是宋杰另一起要血债血偿的案子了,咱们不谈了!”高梁微微一笑,“对了,宋杰让你摆平苏度难,你为什么不同意?”

    “太惨了,苏度难那一家子太惨了!”王平捂住眼睛,似乎不愿意回想起来,“宋杰对我说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他能这么没有人性!他就那么轻描淡写地对我说,他撞死了一对母子,碾过了一个活人。更令人愤怒的是,他竟然还用‘讹诈’这个词去形容苏度难,真是毫无人性!”

    这些话,高梁都是听过的。“你不帮他,他就原形毕露了!”

    林云海狠狠地点头,“我知道宋杰不会放过我的,在我给你的录音带里,宋杰和我的对话都有!”

    高梁端起酒盅,碰了一下林云海面前的酒盅,“喝吧,老林,你交给我们的录音带,我已经交给刑侦支队了。”

    林云海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第二天一早,高梁把一中队的人全都拢了回来。

    他不客气地说:“在孙大队被关禁闭的这些天,我们拿下了杨明朗的口供。的确是宋杰指使杨明朗杀害张成,又将他投进桥墩里用水泥封上…”

    话没说完,李永秋伏在桌子上偷偷笑了。高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赶紧捂住了嘴。

    高梁知道他在笑什么。

    自从孙黎明被关禁闭了,刑侦大队的审讯工作异常顺利。现在回想起王平的行为,可以说是以身伺虎,舍身取义。

    高梁清了清嗓子,继续介绍,“现在基本上可以确认宋杰等人交通肇事逃逸、故意杀人、帮助毁灭证据、包庇等一系列犯罪事实……现在我们手头的证据已经很充分了,要把这些证据全部移交给刑侦支队。此外,关于宋氏兄弟涉黑涉恶的情况,已经不是我们管辖权限范围内的工作。但是这起案件一开始就是我们开展侦查的,所以也不能半途而废,必须配合支队的工作。”

    大家知道,这是这案件目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当然也就没有什么不同的意见。

    高梁着重提到了邱桐生,“这个小邱出于义气,想帮助宋玉丽。于是他冒充警察进行招摇撞骗,但是他没有获取什么好处,可以说违法情节显著轻微。关于这件事,我们也和宋玉丽进行了核实。接下来,我们要把这起案件同步移交给刑侦支队,作为系列案件其中一个情节和线索。至于宋玉丽、邱桐生和他的表哥,我们采取了取保候审强制措施。你们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高梁说完,瞟向了赵鸿,希望这个孩子能把握住最后的一次机会。

    可是赵鸿让他失望了,他依然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本子,似乎完全没有听见高梁在说什么。

    倒是黎麦关心了一下:“这以后桐生和玉丽会不会上法庭啊?对他们的前途有没有什么影响?”

    高梁没有办法解答徒弟的这些问题。

    他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个案子算是结了,但事情真的就此结束了吗?

第一章 进城游玩疗心伤,流言蜚语污名堂。

    高梁下了车,从后座拿出了轮椅,又把苏度难背了下来,放在了轮椅上。

    高梁践行自己的承诺,和黎麦趁着休息日回到旱河桥下,把苏度难接到了市里,吃了圣士的早餐,看了一场电影。

    其实,苏度难在发生车祸以前不是没有来过市里。只是由于他不能说话,每次来市里就是和父母买年货,走马观花似的转一圈就回去了。后来,他有了妻子和儿子,为了照顾家里就很少出来了。儿子出生后,他唯一一次陪着妻子和儿子到市里,回去就发生了车祸。

    市里,已经成为他的一块心病。

    这次他跟高梁到市里来玩,应该算是一年多以来第一次走出村子。

    “这就是我工作的地方!”高梁指着站前区公安分局的大院。

    苏度难点了点头,他看见旁边还有一栋比公安局气派许多的楼。

    高梁顺着他的眼神看了一眼,向他解释:“那是站前区法院。不过宋杰的案子不会送到这里。他的罪行太严重了,要审判也是去营口市中院。到时候咱们去旁听!”

    苏度难认真地点了点头,眼中带着期待。

    高梁看着光华路上的一排排小门市房,突然发现一家复印社贴出了“出兑”的告示。他心里起了一个主意,“小苏,这件事情结束之后,你还在旱河桥那儿生活吗?还是准备出来到市里找工作?”

    苏度难从来没想过离开旱河桥。听到高梁这么说,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是这样的。”高梁蹲下来,直视他的眼睛,“在这起案件里,你是被害人。虽然是因为不好的事情,我们结识了,也算有缘。如果你想到市内工作的话,我们就在这个附近给你找一个复印社,到时候你可以做些复印、打印、代人写诉状之类的工作,生活能轻松一些。”

    苏度难听到高梁的提议,其实还是很心动的。发生了这么多事,旱河桥不仅是他的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现在也是他的伤心地。

    可是,苏度难还是摇了摇头,在纸上写道:谢谢高大队,我的家人都在旱河桥,我不能离开。

    高梁明白他的意思。苏度难的家里人都在自家的坟茔地,灵位都在祖屋供奉,让他舍掉这些来市内生活,也的确是不太容易。

    高梁也不勉强他,“那行,我们尊重你的意见,什么时候你想搬到市里来,随时跟我们联系。我们以后可能不会常去你那里探望你了,但是我给你留了传呼号,你可以随时给我打传呼,或者让你们村支书给我打手机也行。”

    苏度难微笑着点了点头。

    黎麦推着苏度难,“师傅,中午了,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吧!我想小苏哥一定饿了!”

    高梁戳穿自己的徒弟,“明明是你饿了吧?”

    苏度难的肚子适时地“咕咕”叫了两声,脸色涨得通红。

    高梁没想到自己徒弟还真说着了,“小苏,你想吃什么?”

    苏度难露出个害羞的笑容,在纸上写道:听你们的。

    黎麦赶忙出个主意,“咱们去吃肯德基吧!”

    高梁被他气笑了,“这是你爱吃,还是人家小苏爱吃?”

    黎麦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

    苏度难连忙摆手,示意自己都可以,无所谓的。

    高梁决定带着苏度难去老太太海鲜饺子馆吃顿饺子。

    俗话说的好,“上车饺子,下车面”,一会儿就得送他回村子里了,这顿饺子就当小小的告别吧!

    老太太海鲜饺子馆也是营口当地一家多年的老馆子,专门做本地的老菜式,其中虾仁饺子堪称一绝。

    三个人要了两份饺子,一份酱肘子,一份干烧鲫鱼,还有一盘地三鲜。这些都是他家的招牌菜。

    苏度难虽然也过过一段时间比较安稳的日子,但这种精致的美食的确是难得吃到一次。尤其这种用饭店明火大灶做出来的菜肴,在他看来,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三个人大块朵颐的过程中,听见隔壁桌的人正在聊天,聊到的正是宋杰的案子。

    “听说宋老板被刑警支队抓起来了,是站前的人把他弄进去的,因为什么呀?”

    “唉,听说是老宋撞了人了,被人讹上了!对方狮子大开口,老宋不认头,不给钱,这就被公安局给弄进去了!”

    “公安局怎么能这么干呢?”

    “可能也是想从老宋手里敲几个钱吧!现在警察才几毛钱工资,一个个都‘渴’着呢!看见老宋,不得跟看见肥肉似的?”

    “真是恨人有,笑人无!这消息,你们都是从哪儿得来的?”

    “整个营口市传得沸沸扬扬的,谁不知道?”

    “所以这帮人就是小人!嫉妒!仇富!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正在吃饭的高梁这桌三个人,突然饺子都不香了。这流言蜚语简直把他们都给侮辱了!

    苏度难握着筷子的手气得直发抖;黎麦的脸和脖子也涨得通红;只有高梁还算淡定。

    他用筷子敲了敲盘子边,“吃饭,吃饭!听蝲蝲蛄叫唤,咱们还不种地了?”

    “师傅,他们……”黎麦刚要说话。

    高梁伸手“嘘”了一声,示意他别多说话。

    这时候,高梁的手机响了,竟然是旱河桥下的村支书。

    “高大队,小苏有没有跟你在一起?”村支书的声音听起来还挺着急的。

    高梁看了一眼苏度难,“是的,我们在吃饭呢!”

    “你们赶紧回来一趟!小苏家里被人放了火,我们村子里去救火的时候,已经晚了,都烧没了!”村支书的声音都颤抖起来了。

    “什么?!”高梁惊讶地站起身来。

    “哎呀,你们快过来吧!”村支书没等高梁反应,就挂断了电话。

    老太太海鲜饺子馆老板的儿子正是高梁的同学。

    他看见高梁慌里慌张地站起来,赶紧跑了过来,“梁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高梁看了一眼苏度难,这里不适合说出真相,只能告诉自己的同学,“我得马上出个现场,现在就走,这桌饭你帮我算算多少钱,回来我给你!”

第二章 苏家再逢大难临,高梁寻踪找暗痕。

    在路上,高梁还是委婉地把事情告诉了苏度难。

    苏度难听完犹如雷击,半天没有反应,

    高梁把车停到旱河桥下村口,和黎麦把苏度难抬下了车。

    一眼看见苏家的火已经被扑灭了,可是房子也烧没了,只留下个房架。

    比较幸运的是,这场火扑灭得还算及时,隔壁邻居的房子都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只是墙壁都熏黑了。

    苏度难看见这一幕几乎要崩溃了,他从轮椅上跌了下来,爬向自己的房子。高梁和黎麦拦都拦不住。

    苏度难是不会说话的,他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那声音绝望而痛苦。

    高梁也很愤怒。

    这个人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打击?

    高梁压制着火气,问村支书:“到底发生了什么?”

    村支书为难地摊了摊手,“今天早晨,你和那个小同志把小苏接走以后,就有一伙人进到了村子里。我们这个村子是在路口,而且大家都是做白事生意的,经常有外人进来卖纸活,或者找大执宾。

    “所以今天有这么一伙外人来了,我们大家也没有在意。可是他们来了,直接去了小苏的家门口,一桶桶往房子上倒汽油,点上火就跑了!我们都来不及反应,火就着起来了。”

    “你们还能记住这几个人长什么样吗?”高梁听完,心里有了一些想法。

    事发突然,村民没来得及反应是有可能的;更有可能,是村民根本不敢上前阻拦。

    村支书摇了摇头,为难地说:“记不住了!他们都穿着黑衣服,戴着帽子,胳膊上还戴着孝箍,看起来就跟普通的丧事家属一样,我们怎么会没有注意到呢?”

    其他村民也纷纷点头,应和他的说法。他们纷纷表示,当时大家对这种情况毫无准备,等反应过来去救火的时候,火势已经大到控制不住了。

    黎麦一直跟着苏度难,生怕他出什么意外,最后看见他咳出了一口血,心里真是害怕,“师傅,师傅,小苏哥好像吐血了!”

    高梁和黎麦只能先把苏度难带离现场,送到附近的医院。

    他们临离开的时候,一中队和新兴派出所也赶到了现场,开展对村民进行排查。

    毕竟都是同村的邻居,村民对苏家的遭遇也是唏嘘不已,能帮忙的尽量帮忙,把了解的情况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警察。

    在乡卫生所里,医生给出的结论就是苏度难因为嘶喊的时间过长,伤到了嗓子,所以咳出了鲜血,应该没有伤及脏腑。

    但是因为他的嗓子的损坏比较严重,医生还是建议他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这让高梁放下心来。他安慰苏度难:“你好好在这养病,我们回去把那案子给你查水落石出!”

    苏度难倚靠在病床上点了点头,眼角还是滑过了一串泪水。

    高梁嘴上说得豪气,其实心里也充满了无力感。他本以为这件事结束了,苏度难的灾难也就结束了,没想到却被变本加厉地砸在他的头上。

    高梁对陪同前来的村民交待了几句,自己和黎麦又折回了旱河桥。

    陈利明看见他们,迎了上来,“梁子,我觉得这把火放得蹊跷。”

    “怎么说?”高梁一边在现场的废墟里翻看,一边问道。

    陈利明指着烧毁最严重的门口,说:“这些人来了以后立刻倒汽油点火,就像是组织好的,非常有经验的样子!”

    高梁点了点头,“你觉得这个手法在哪见过?”

    陈利明看着高梁的表情,知道他又跟自己想到一起去了,“拆迁队!”

    “没错!”高梁捡起一片烧得缩成一团的塑料块,这明显就是装汽油的小桶。

    “谁能找到这么专业的强拆队啊?”陈利明有些困惑。

    拆迁队其实算是一个新生职业,多是帮助开发商进行拆迁,拆下来的建筑材料都抵作工钱。开发商省了一笔拆迁费用,拆迁队白拿建筑材料。

    久而久之,这里的说道可就多了,能钻的空子也不少。一些拆迁队拿的可就不是建筑材料,而是带血的黑钱。

    但是能请到拆迁队,一般价格都不低,谁会花钱对付一个残疾的农民?

    “还用想吗?苏度难跟谁发生过矛盾?还不就是老宋家?宋杰进去了,留在外面的就是宋超!”陈利明觉得高梁想的有点儿多了。

    高梁却不这么认为。虽然宋杰和宋超兄弟俩绑在一起干过不少非法的事情,但是他并不认为哥俩的感情就真的好到如此地步,还值得为对方去杀人放火。

    “怎么你有别的想法?”陈利明一看见高梁的眼神就知道了,这回哥俩儿没有默契了。

    “对,我是在想宋超出于什么目的要这么做,他并没有很充分的理由为宋杰去做这么大的事儿。相反,宋杰进去了,他倒是可以借此机会接手宋杰的很多东西!”高梁是不惜以最坏的心性去揣度这对兄弟的。

    陈利明这么一想,觉得也有些道理,“那会是谁呢?”

    高梁的眼神瞟向了赵鸿。

    陈利明一惊,“难道你觉得是赵鸿?”

    高梁气得想吐血,“你坏的是心脏还是脑子?我怀疑的是宋玉丽!你不觉得这种行事风格,倒很像是个孩子能干出来的吗?”

    “算了,什么孩子?都二十好几了,可算不上是孩子了!”陈利明对高梁这种未老先衰的心态,很是不屑。

    “你就别跟我较这个真儿了!”高梁气结,“你就说是宋玉丽的可能性大,还是宋超的可能性大?”

    陈利明也严肃起来,“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个小丫头值得怀疑!不过再怎么怀疑,咱也得先查明白,到底是谁放的火;这样才能知道指使他们的人是谁!”

    高梁冷冷一笑,“这道上的拆迁队就那么几伙人,哪个咱不熟啊?挨个查呗!”

    陈利明心里的犯罪嫌疑人已经有了几个人选。

    不处的村支书隐隐约约听到了他俩的谈话,紧张得把手都搅在了一起,眉头也紧紧地锁着。

第三章 林云海有话直说,李乐峰难以捉摸。

    咣咣咣……

    高梁敲响了李乐峰办公室的门,准备汇报这几天工作的进展情况。

    “进来!”李乐峰的声音传来出来。

    高梁一推开门,王平正坐在李乐峰对面,二人相视大笑。

    高梁有点儿懵,这老哥俩干啥呢?

    王平看见高梁,愉快地招手,“来来来,梁子!怎么样?你们大队长进去了,是不是后续工作顺利的许多?”

    高梁立刻明白王平说的是什么意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您以后可就留了案底!”

    王平豪气地摆了摆手,“那算什么?不耽误我拿退休金就行!”

    “不耽误,不耽误,保证不耽误!”李乐峰给了承诺。

    王平突然想起件事,“哎,梁子,我们出来那天,我看见林云海也去办手续了。他比我们多关了几天!”

    高梁刚好要跟两个领导汇报这件事,手机响了,是林云海。

    得!又应了那句话:“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

    “高大队,您现在有空吗?我能跟您谈几句吗?”林云海在电话里的声音还是很平静的。

    高梁拿着电话,看着李乐峰和王平,决定实话实说,“我现在在李局办公室汇报情况,你要不要现在过来?”

    林云海想了想,“也好!”

    不大一会儿,林云海敲门,李乐峰示意他进来。

    林云海略显拘谨地坐在了沙发上。

    眼前的三个人对他的事情了解得一清二楚,他当然也没什么必要再掖着藏着。

    “孩子的事,你想怎么处理?”李乐峰先开口问道。

    这倒是出乎了林云海的意料,“我想把他从我妈那接出来,交还给老宋家。”

    李乐峰知道,他把火火送回老宋家,这个孩子不会得到什么好结果。可是现在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这是你的私事,我们也不好插嘴,由你自己决定吧!”

    李乐峰不知道的是,他的顾虑也正是林云海的顾虑。他当然知道火火回到了老宋家是不会被容下的;可是现在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孩子的身份都是暧昧不清,他也不能领回家养着的。

    高梁作为一个万年单身汉,虽然不理解养孩子的辛苦和当父亲的心情,但是对于其中的利害关系,他心里也很是明白的。

    当然,林云海来找他们的目的,当然不是讨论自己的私事。他犹豫了半天,终于问出口:“李局,我想你们给我个准话。我的情况,你们会对我立案吗?”

    这句话可把李乐峰问愣了。

    李乐峰和王平、高梁的确曾经讨论过关于林云海问题如何处理。他们意见比较统一,认为以目前林云海的行为而言,只涉及到违纪行为,还没有触犯刑事犯罪。因为他并没有给宋杰的犯罪行为提供实质性的帮助。

    可是真的被人当面问出这样的问题,也让李乐峰有些措手不及。

    王平站了起来,哈哈一笑,搂住林云海的肩膀,把他带出门。“老林,这个问题问的是不是犯傻了?如果对你刑事立案了,怎么会不通知你呢?”

    办公室里留下李乐峰和高梁师徒俩。

    “师傅,咱们真的不追究林云海?”高梁一直也没有问过局里对林云海的处理结果。

    李乐峰摇了摇头,“这是局里的决定。从林云海现在的行为来看,他对宋杰交通肇事、故意杀人这两起案件并没有起到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但是对于他的其他问题,也是要追究的。不过,这不应该是由咱们来做,而是应该由纪委来做!”

    高梁很认同自己师傅的这个想法,“这样也对!派出所是公安局的派出单位,他是你的直属下级,咱们再去插手这起案件,本身也不合规矩,还不如就让纪委做该做的事!”

    李乐峰看这个问题达成一致,没什么可以讨论的,“找我有什么事吗?刚才王平在,我看你欲言又止的。”

    高梁呵呵一笑,“还是师傅了解我!我想跟你说一说,苏度难家里被人放火这起案件的排查情况。”

    “是啊,这起案件我还没有来得及听你们汇报呢!”李乐峰一拍脑门,自嘲地笑,“我这两天被王平和孙黎明轮番轰炸!”

    高梁可以想象这老两位的行事风格,”您还别说,王哥这招‘同归于尽’玩得好啊!给我们留出了时间,搞定了杨明朗,拿到了核心的口供!”

    李乐峰关心的可不止这些,“你们拿下口供之后,有没有去还原现场?”

    “当然了!”高梁一个后仰,表达了师傅对自己怀疑的不满,“我们分别带着嫌疑人去指认现场、还原现场、侦查实验都做了!这起案件是铁板上钉钉子,放心吧!”

    李乐峰满意了,“那就好!给我讲一讲苏家被放火的事吧!”

    “师傅,你这一打岔儿,我都忘了我要说什么了!”高梁对李乐峰的急转弯表示有些不适。

    李乐峰鄙视地白了他一眼。

    高梁又嬉皮笑脸地说:“哦,我想起来了!我想说,我和利明在现场仔细分析了一下,放火的人应该是非常专业的拆迁队,因为这种手法我们见过。”

    李乐峰露出了一丝不屑的冷笑。

    高梁看见了,却没有理解,“利明认为是宋超做的;但我觉得他们兄弟俩感情没有好到为对方杀人放火,我倒觉得这中极端的行事风格,凶手很像一个年轻气盛的孩子,比如宋杰的女儿宋玉丽。”

    李乐峰没有对两个徒弟的猜测做什么评价,而是告诉高梁:“不管你们现在有什么样的怀疑,都是合理的!提醒你们一件事,继续往下查这件事,必须让赵鸿回避!”

    提到赵鸿,高梁有些犹豫,“我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跟我还玩什么心眼?说吧!”李乐峰狐疑地看着高梁,这不像高梁能说出来的话。

    “之前冒充交警去找苏度难麻烦的邱桐生说过,宋玉丽之前是找过她男朋友去处理这件事,她男朋友没有答应。”高梁对接下来的话,还是犹豫了许久,“但是赵鸿也没有向局里汇报。”

第四章 狭路相逢恶言说,针锋相对解心结。

    听了这些话,李乐峰没有什么表情。

    高梁一时摸不准他的想法,也不敢继续说下去。

    师徒沉默相对一会儿,李乐峰还是那句话:“这件事让赵鸿回避,具体案情,你们先去查吧!”

    高梁站起身,“今天我们没有让他去现场。”

    李乐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高梁一头雾水地离开了李乐峰办公室。在走廊里,他迎面碰见了孙黎明。

    孙黎明也看见了高梁,皮相肉不笑地打招呼:“哟,高大队,你也来找李局长?不愧是嫡亲大弟子啊!”

    孙黎明这阴阳怪气的,又是抽了哪门子风?

    高梁心里腻烦,但是面上不显,“孙大队,好久不见!”

    高梁这句“好久不见”,说的是又诚恳又礼貌,气得孙黎明拂袖而去。

    高梁是根本不在乎孙黎明心里怎么想,他心里惦记的其实是火火。

    这个孩子在名义上一直以来都是林云海的,现在又要回到老宋家。可是无论是宋玉丽的母亲,还是林云海的妻子都不会允许这个孩子的存在。更不用说火火心里会怎么想。

    但是这件事确实无解的。高梁也是无能为力的,只能眼看着这场闹剧变成悲剧。

    回到一中队办公室,高梁看见赵鸿一个人形单影只地坐在办公室里,满脸阴沉。

    他决定和赵鸿谈一谈。

    高梁拉了一把椅子,坐在赵鸿对面,“赵鸿,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但我希望你对于队里的决定不要有情绪。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接触这起案件。”

    赵鸿今天没有去现场就知道可能会有这个结果。

    他终于等来有人跟他讨论这个问题了,满肚子的话倾泻而出,“高大队,我不明白为什么又让我回避,难道我女朋友叔叔的过错也得要我承担吗?”

    高梁很是好奇地问道:“你女朋友叔叔的过错?这话是怎么讲?”

    “你们不就是怀疑苏度难家里的房子是玉丽她叔叔宋超烧掉的吗?这有什么可隐瞒的?否则你们也不会让我回避!”赵鸿难得情绪这么激烈。

    高梁却没有被他的情绪带走,“那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这个问题让赵鸿一愣,“什么叫我怎么看?我的看法重要吗?”

    “很重要!我们需要所有侦查员的看法,你回避不等于你不是侦查员了!”高粱这话其实挺坑人的,但是忽悠住了赵鸿。

    赵鸿对于这个问题还真没有细想过,被高梁这么一说,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觉得如果是玉丽的叔叔……也不是没有可能吧!”

    “之前宋玉丽有没有找过你?关于苏度难家人遭遇车祸的事情?”高梁突然换了个话题,打了一记直球。

    赵鸿更加结巴了,“有……是有过,但是我没有理她这个茬儿!”

    “当时她怎么跟你说的?”高梁紧跟着问道。

    赵鸿慌乱地解释:“她就是让我打听打听苏度难到底有什么要求,可是我不敢问。你们平时对我就有偏见,这时候如果我问了,你们更看不上我了!”

    这话说的,高梁心里大呼冤枉,哪有的事啊!

    和赵鸿的谈话之后,高梁也明白他的心里的想法了。

    恐怕是赵鸿长久以来一直觉得自己不如黎麦,所以想找个体面的女朋友。没想到,这个女朋友的家庭却和自己的工作发生了如此多千丝万缕的关系。

    在赵鸿心里,这是很难取舍的。一方面感情要好的女朋友,另一方面又是长期相处的兄弟。

    高梁理解他的想法,但并不认同他的做法。在高梁心里,公私要分明,从来没有让赵鸿去做取舍这种问题。

    思及此,高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赵鸿,我觉得你对我们这个集体是有误会的。我们并没有让你去取舍什么,我们只是想让你在这个集体中能把我们当自己人。你的女朋友跟你说了这件事,你要告诉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哪怕案件你不再参与了,但至少你会获得我们所有人的信任。可是你现在的做法,让我们怎么想?”

    高梁那几句话让赵鸿面红耳赤,的确他想的有些多了。

    高梁看他还在纠结,“这次让你回避依然是局里的决定,不是我高梁一个人的主意。至于这起案件的凶手是谁,现在谁都不知道。你只要记得,回避是对你的保护,而不是怀疑。”

    说完这几句话,高梁转身离开了。

    高梁能说的就这几句了,他还有别的事要管,比如苏度难今天出院了。

    高梁开车到了乡卫生所,看见苏度难又瘦了一圈。

    他本来就神形消瘦,现在几乎和电影里的外星人差不多了;再加上他的两条腿已经萎缩了,高梁背起他的时候,感觉这人恐怕也就剩六七十斤了。

    高梁着实有些同情他,“小苏,你也别多想。你先跟我回市里,一是方便我们保护护你,二是你也得找个临时落脚的地方。”

    苏度难在高梁的背上点了点头,发现他是看不见的,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高梁把他放到车上,调头开到站前区公安分局附近。

    他们自己从办案经费里掏出几百块钱,给苏度难租了个小房子,让他临时过渡一个月。

    房子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都是大家从家里拿的。

    苏度难看见这一切,绝望的心透出一丝亮光。

    苏度难在纸上写道:我家人的灵位还在吗?

    高梁看见这个问题,心里一沉。当天他在现场就在寻找这些,可是……

    苏度难看到高梁的表情,心里知道了结果,默默地收拾纸笔,垂下了头。

    高梁安顿好他,手机就响了起来,是陈利明。

    “梁子,我找到了一个拆迁队,他们好像有些线索。你赶紧过来!在牛屯子。”陈利明的语气很是着急。

    “好!”高梁挂断电话,对苏度难说:“这间房子很安全,周围都是咱们警察家属。你不要担心,先安心在这里住着,我去处理些事情!”

    苏度难还没有从家人灵位都烧毁的打击中出来,机械地点了点头。

第五章 托人寻人找到人,骗人抓人制住人。

    高梁开车到了牛屯子附近,和陈利明汇合。

    “什么情况?”高梁跳下车直接奔向路边的陈利明。

    “牛屯子有个麻将馆,麻将馆的老板在外面组了个拆迁队。他们以前给我家干过活,也算熟悉。”陈利明带着高梁在胡同里弯弯转转,“我本来是想来他这里来打听打听消息,没想到还真来着了。这个老板之前接了个拆迁的活,一直没成。另一个拆迁队的人给他出主意,说是烧房子,逼人搬出去,这招最好使!”

    “怎么?”高梁停下脚步,“他们之间还交流一下违法犯罪的经验?”

    “你以为呢?”陈利明一脸不可思议,“咱们能交流侦查工作经验,他们为啥不能交流犯罪经验?”

    高梁被陈利明气笑了,“行了,别贫了,带我去找那老板吧!”

    陈利明带着高梁在一家小卖店门口停下了,“梁子,我给跟你说好了,到时候收起你那张吓人的脸。咱这次是有事求人,至于他家是不是涉及违法,那都不是现在该考虑的!”

    高梁瞥了一眼陈利明,“这点儿分寸我还是有的!”

    哥俩儿走进这家门市房,里面至少得有二十多个人。一群人正在打扑克;另有一群人支了两桌,正在打麻将;还有几个看热闹的。

    一个中年男人看见陈利明,立刻站起身迎上前,“陈老弟,你怎么过来了?”

    “过来问您点事儿!”陈利明看起来和这人很是熟稔。

    “哦!是不是你刚才说那个拆迁队的事?”中年人一点就通。

    “对,能给我们提供点详细信息吗?”陈利明递过去一根烟。

    “成,没问题啊!”中年人接过烟,夹在耳朵上,“你找他们干什么呀?刚才就神神秘秘的不肯告诉我!”

    “甭提了,他们不讲规矩,烧了我朋友的房子!”陈利明扯过高梁,“这不,苦主来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把这件事和解了!”

    高梁微微弓着身,敛下眼神。

    中年人看着高梁也不像任人欺负的样子,可是陈利明带过来的人,总不会骗他吧。“这帮傻子,做事的时候也不打听个清楚,动了咱陈大少的朋友!”

    “你别开玩笑了,给我们提供个信儿,我保证不说出你来的!”陈利明被这句“陈大少”给雷到了。

    “那倒没事,我也不怕他们!”中年人很是豪气地伸出手。

    “成,你有这句话就行!”陈利明握住了对方的手。

    高梁全程一言没发,跟着陈利明走出麻将馆的时候,神色还是很严肃。

    “梁子,你怎么了?打听出来还不好啊?”陈利明不知道高梁在想什么。

    “没有,我在想别的事情。”高梁终于开口了,“我刚才跟赵鸿谈了一下,这孩子对咱们心结挺深的。”

    陈利明听到这里,也有些无奈,“我当然知道。但是现在咱们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把眼前的事解决吧!关于赵鸿这孩子的问题,咱们过后再想办法!”

    “也好!”高梁目前也没啥好办法。

    高梁和陈利明按照中年人所说的,找到了东风市场后面的一家小门市。

    这个小门市也就五六平米左右,挂的牌子是装饰材料商店。

    高梁和陈利明一进去,小门市立刻被他俩塞得满满当当。

    里面坐着一个中年女人,看见两个大小伙子进来,也不怯场,“你们要买啥?”

    “彭彪在吗?”陈利明问道。

    女人一愣,“彭彪?你们找他干啥?”

    “我们找他了解……”陈利明的话没说完,高梁接过话茬儿:“我们找他谈点事,我是老陈家介绍来的!”

    那女人一听是老陈家介绍来的人,立马客气起来,“哟,不知道陈老板找我们家彭彪有什么事吗?”

    陈利明被高梁这个坑挖深了,只能接下去:“嗯,有事儿!”

    陈利明这回答就像一句废话,听得女人一愣,但是又不敢发作,只能气闷闷地转进里屋。

    不大一会儿,从里屋走出一个精瘦的男人。

    这人身高还不足一米七,看起来完全不像凶神恶煞道,倒是和街头那些蹲活儿的木工瓦匠差不多。

    陈利明用手肘怼了怼高梁,示意这就是彭彪。

    高梁低头看了看彭彪,实在难以想象这么一个看起来老实木讷的小个子男人,竟然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哪位是老陈家派来的呀?”彭彪个子虽小,气势却挺足的,面对两个大个子男人,丝毫没有惧色。

    陈利明看了看这个环境,逼仄的房顶、阴暗的墙面。他说话带上几分嫌弃,“咱能不能不在这儿说呀?这什么破环境!走!去门口车上说!”

    彭彪一时也咬不准这俩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听他这么一说,也就同意了。

    到了门口,陈利明和高梁非常有默契,立刻把彭彪摁在那里,还没等周围人反应过来,直接扔上了车后座。

    屋里的女人看见这一幕,追出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站在路边破口大骂。

    彭彪哪能就那么认命?他在车上死命地挣扎。亏得高梁人高马大,制服住他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彭彪看一招不行,又使一计。他换了口气,像是要跟他们商量似的,“我到底是哪个道上的朋友?我彭彪自认为没有得罪什么人,怎么就碍着二位的眼?有事儿,咱就说事儿!这是要把我带哪儿去?弄不死我,过后,再见到二位也不好看吧!”

    一番话,连捎带打再威胁。

    这如果不是高梁和陈利明,一般人就被他的几句话给唬住了。

    彭彪半天没等到下文,想起来人刚才自报家门是老陈家的人,干脆换了套路,“刚才朋友说自己是老陈家派来的人。不知道是老陈家的哪位?我自认为没得罪过老陈家吧?”

    陈利明笑嘻嘻地说:“是没得罪老陈家。可是他说是老陈家派来的,你就信啊!”

    这话惹怒了彭彪,“不知道哪位朋友敢拿老陈家来做筏子?我记得老陈家也不是好相与的吧?”

第六章 兄弟离心冷言语,意外发生有诡异。

    高梁戏谑地看了陈利明一眼。

    陈利明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的眼神,有些脸红,没想到自己家在外面是这样的名声。

    陈利明干脆加快车速,把彭彪带回了站前区公安分局大院。

    车一停下,彭彪被高梁像拎小鸡崽似的拎下了车,扔进了审讯室。

    彭彪一看这环境,立刻明白了,也不再挣扎,也不再叫骂,换成了冷嘲热讽:“原来是两位警察同志啊!要找我,就大大方方找,为什么要打的老陈家的名号?”

    “这不是给你留点面子嘛!你要是让我们铐走了,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高梁说得情真意切。

    这把彭彪唬得一愣,合着警察倒是为他着想了?!

    高梁得管他愣不愣,直接开启审讯模式,“这个周日的上午,你在什么地方?”

    彭彪的眼珠子咕噜噜地一转。

    黎麦拎着两大袋东西实在腾不开手,只能用脚轻轻地踢了两下门。

    苏度难摇着轮椅给他开了门。

    黎麦挤了进去,“小苏哥,这是我给你买的水果和蔬菜,你晚上可以煮点儿东西吃。今天晚上是我值班,你要有什么事的话,就给我打传呼。这里是一楼,出去方便,你去局里找我也可以。咱局的地址你知道,就在前院!”

    苏度难点了点头,露出一点微笑。

    黎麦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絮叨,“下午的时候,我师傅和利明哥抓到一个人,就是烧你家房子的那个人。他俩现在正在局里审着呢!小苏哥,你不用担心,我们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突然,苏度难拽住了黎麦的衣袖,给他看纸上写的字:是谁?

    黎麦知道他问的是放火的人,“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们下午去东风市场附近了。好像他们在那里抓回来这个人,就是带着人放火烧你家。”

    苏度难眉头紧锁。自己从小到大都没去过东风市场,自己怎么可能得罪过那附近的人?

    黎麦把东西收拾好,告诉苏度难:哦东西我都给你归纳好了,你晚上自己做点东西吃吧!我得回局里了,我要帮我师傅他们干活了!”

    苏度难点了点头。

    黎麦回到办公室,看见赵鸿还在,“你怎么还不下班?”

    赵鸿看了黎麦一眼,反问道:“你为啥也没走?”

    黎麦正忙叨叨地给高梁准备文书,“我今晚值班。不过我去值班室之前得给我师傅和利明哥准备文书,还有订饭……食堂还开吗?”

    “我不知道!”赵鸿声音冷冷的。

    黎麦没有注意到赵鸿的不对劲儿,“算了,让他俩吃点儿好的吧!我记得楼下小饭馆的电话一直放在日历里夹着啊!哪儿去了?”

    “怎么?高大队和利明哥也不回家吗?”赵鸿不知道高梁和陈利明为啥要加班。

    “对啊!他们把放火烧小苏哥家房子的嫌疑人抓回来了!”黎麦找到了记着饭店电话的纸条。

    “放火的人是谁啊?”赵鸿也很好奇,毕竟他当时一起出现场。

    “我也不知道!我不跟你说了,我得给他们送文书去了,还有去订饭!”黎麦说完,抓起书包就往外跑。

    傍晚的时候,苏度难摇着轮椅走出小屋,怀里抱着几个饭盒。这是他晚上做的点心,准备给高梁他们送过来当宵夜的。

    苏度难临时居住的小屋和公安局大院就隔了一条光华路。

    这条路上平时车就不多,尤其是傍晚周围的单位都下班之后,几乎空无一人。

    苏度难摇着轮椅,在街边左右看看。

    除了街口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以外,路面上没有什么车,也没有什么人。他放心地摇着轮椅去往公安局大院方向。

    等到他走到街心,那辆停着的黑色轿车突然启动,直奔他而去。

    三百多米的距离,黑色轿车却全力加速,一下子就撞飞了苏度难,也撞飞了他怀里的餐盒。可是撞人之后,这轿车却没有任何停留,直接扬长而去。

    附近一家复印社的老板正在打烊。当他拉下卷帘门,听到身后一声巨响。他回头看到了躺在血泊里的苏度难,赶紧跑到路中央,想要扶起他。

    可是苏度难的口鼻已经涌出鲜血,让老板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跑到公安局去求助。

    高梁、黎麦和陈利明得到消息,赶紧飞奔出来。

    这时候事故现场周围已经有了一圈围观的人。

    高梁拨开人群,看见倒在血泊里的苏度难,怒吼道:“麦子,赶紧打120!”

    黎麦连声应道:“已经打了!已经打了!”

    市中心医院距离公安局大院倒不算远,不到五分钟,救护车就赶来了。

    高梁让陈利明和黎麦回局里,继续审讯彭彪;自己则随着救护车去医院。

    在路上,苏度难的鲜血一直没有止住。

    高梁从急救医生的眼里看到了放弃。

    他一把握住医生的手,“医生,求求您!”

    医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尽力。”

    高梁缓过神来,给李永秋打了个电话,让他和刘思宇尽快赶到现场,去周围进行排查。

    李永秋在电话里听到这个消息,也很是震惊。

    他和刘思宇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现场。

    车祸现场,苏度难的破轮椅和那滩血还在。

    刘思宇和李永秋配合属地派出所立刻对周围居民进行排查。

    李永秋和刘思宇第一时间找到当时第一个发现车祸的复印店老板。

    老板惊魂未定,抓住李永秋的袖子,结结巴巴地说:“实在太吓人了!我就听见‘砰’地一声,一个人就飞了起来。那辆轿车根本没停下,直直地开走了,拐到了一线,往西开。”

    “那是什么样的轿车?牌照是多少?”李永秋抓住关键问题。

    “那辆车没有挂牌照,应该是老款捷达!”老板真的吓坏了,只能勉强回忆起来一些内容。

    李永秋听着这个过程,非常像是蓄谋制造这起车祸。

    刘思宇根据老板描述的情形,给交警队打了电话,让他们沿途拦截可疑汽车。

    可是一辆没有牌照的老款捷达轿车,在这沉沉夜色里,想要找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第七章 苏度难命丧黄泉,崔立伟咄嗟立办。

    不出所料,追踪肇事车辆果然徒劳无功。

    崔立伟和杨东升也赶到了现场,对现场进行痕迹勘验。他们对车辆痕迹、现场血迹仔细测量之后,得出的结论是车辆在极短的时间内加速,现场却并没有刹车的迹象,应该就是故意直直地撞向了人。

    高梁听完崔立伟的话,挂断了手机,静静地看着手术室门口亮起的红灯。

    他已经把口袋里所有的钱都交了押金,但是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走了出来,看见高梁,“你是患者的家属吗?”

    高梁摇了摇头,“不是,患者没有家属,我是警察。”

    医生被高梁的话弄得一愣,但没有多问,只是叹了一口气,“我们已经尽力了,救不回来了。人,没了。”

    高梁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

    苏度难跟他的交往时间不长,交情也不深。这个人的一生就像一场悲剧,他没有做错什么,灾难从来没有离开过他。

    高梁知道自己不是救世主。但对于苏度难,他还是想竭力挽救这个人的人生,他不想人间这么苦。

    可是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这样的结果。

    高梁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已经晚上九点了。他给旱河桥下村的村支书打了电话,让他尽快过来处理苏度难的后事。

    接下来的时间里,高梁按照医院的要求和流程,木然地办理这苏度难死后的相关手续。

    直到晚上十点多,他等来了村支书。

    村支书带着几个村民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医院。看样子,他们应该是开着村里的小卡到了医院。

    村支书看见高梁的第一句话,带着几分埋怨,“我就说不要得罪这群有钱有势的人,你看看,你看看,小苏连命都没了!”

    高梁心中一动,问道:“我再电话里只是说苏度难发生了交通事故,你怎么知道他是因为得罪人了?”

    村支书给高梁问得噎住了,支支吾吾老半天,也没有回答上来。

    高梁知道现在不是对这件事刨根问底的时候,只说让村支书先把苏度难的后事给办了,有什么事容后再说。

    “梁子!”高梁回头一看,是李乐峰。

    “李局,您怎么过来?”高梁的确把情况汇报给了李乐峰。

    但没想到他竟然也赶到医院来了。

    “我接到你的电话就回局里了,还是不放心小苏的情况,所以又赶过来了!”李乐峰在电话里知道苏度难发生了车祸,却不知道后来的情况,“小苏的情况怎么样?”

    高梁不知道怎么回答。

    李乐峰看他的表情,还哪有不明白的?

    他拍了拍高梁的肩膀,“先把小苏的身后事办了吧!”

    村支书认出了李乐峰,这是在现场出现过几次的公安局领导。他在李乐峰面前完全不敢说话,恨不得变成隐形人。

    李乐峰也没有时间去理他,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苏度难作为被害人家属,在公安局的保护下,竟然还被人当街夺走了性命!对方是有多么嚣张?他们要挑战的恐怕不仅仅是李乐峰、高梁,他们要挑战的是公安局,他们更要挑战的恐怕是法律吧?

    村支书悄无声息地办理着手续,可是遇到难处,想隐形也不行了。

    他怯生生地拽了拽高梁的衣袖,“高大队,小苏刚才抢救治疗的费用还差一点,我们身上的钱不够。”

    高梁也没办法了。刚才一到医院他就把自己兜里的钱全都掏出来了,可是交完押金,他现在也是身无分文。

    李乐峰见状,也把自己的钱拿出来交给村支书。

    李乐峰和高梁又交代了几句,匆匆赶回局里。

    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钟了,彭彪的情绪也越发的不稳定了。

    他坐在审讯椅上,完全没有刚见面时的嚣张气焰,反倒是从哀求到辱骂,所有的招数都使了个遍。

    可是,陈利明和黎麦不为所动。

    彭彪好像很不耐烦似的,“我告诉你们咋回事,你们赶紧放了我!我周日的时候是去旱河桥了,也是我烧了那家的房子!但是,我知道那时候,他家里没有人,那破房子也值不几个钱。你们抓我,我大不了赔钱呗!只要钱到位,我肯定不能蹲笆篱子!”

    陈利明没有被他激怒,而是越发平静,“你说的这些话,我们都知道。我们就想知道,你跟老苏家无怨无仇的,为啥要烧人家房子?到底是谁让你去的?给了你多少好处?”

    “那我不能说!”彭彪的头摇晃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说了,我这以后买卖没法做了!”

    “你爱说不说!”陈利明觉得有些可笑,“彭彪,那天你在里屋干什么,我们一清二楚;到了车上,你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跟高大队挣扎,我们心里也差不多都知道。”

    彭彪打了个哈欠。

    “有俩骚钱,不知道怎么花了,是吗?”陈利明一拍桌子,“现在一天得吸多少量啊?”

    彭彪听到这话,脸色一变!

    陈利明抬头看了看钟,“好几个小时了,你也快到时间了!”

    彭彪心里一下子就坚持不住了,“找我的是老宋家的人!”

    陈利明和黎麦对视一眼。

    陈利明不屑地撇了撇嘴,“这还用你说?我们这都不知道的话,怎么会找到你?”

    “那你们想问什么?”彭彪急了。

    “我们想问老宋家派谁去找到的你?”陈利明扔出最重要的问题。

    彭彪停了三秒钟,给出一个名字,“宋超!”

    “宋超?”陈利明一挑眉,“是他亲自找的你,还是派别人去找的你?你把这过程详细给我们讲一讲!”

    彭彪又无话可说了。

    陈利明看了看时间,更不着急了。

    这时候,崔立伟出现在审讯室,倚靠在门框,对彭彪摇了摇手中的药瓶。

    彭彪脸色变得煞白,冷汗一下子从额头上流了下来,但他还是嘴硬:“就是宋超!宋超自己来找的我!”

    “你再好好想想!”黎麦从崔立伟手里拿过药瓶,放在桌子上,让彭彪看个清楚。

    “宋超派他侄女来找的我!”彭彪舔了舔嘴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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