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摄政大明TXT下载摄政大明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摄政大明全文阅读

作者:虫豸     摄政大明txt下载     摄政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八十章.睡着了.

    ……

    ……

    当张玉儿与方茹教导着崔倩雪如何不着痕迹的用姜片催泪的时候,赵俊臣已是收到了德庆皇帝前往户部衙门的消息。

    收到这个消息之后,赵俊臣就知道德庆皇帝前来赵府查探自己情况的事情,已经不可避免了。

    赵俊臣躺在床上,脸上还刻意涂了一层薄粉,就是为了让自己的脸色更加苍白一些。

    方茹抓紧时间向周围的仆从丫鬟们训话,告诉他们见到德庆皇帝之后应该如何表现、又应该如何反应;

    张玉儿再次躲藏了起来,依然是不能露面,但她似乎也很享受这种隐藏幕后的感觉,就是不知道她还能新奇多久;

    章德承也匆匆赶到了赵俊臣的卧室之外,冷着脸为赵俊臣熬制汤药,让赵俊臣的寝室附近弥漫着药材气味,他的表情有些生气,也不知道是生气赵俊臣又让他违背了原则、还是生气自己再一次的无法坚持立场。

    于是,演员、道具、片场皆是到位了,一切就等着德庆皇帝大驾光临了。

    就在众人匆匆准备的时候,崔倩雪则是留在赵俊臣的床前,她提前用姜片涂抹了眼睛,一双明亮动人的大眼睛很快就红肿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刚刚哭过,只看形象的话已是没有太大破绽了。

    但崔倩雪依然是有些惶惶不安,欺瞒皇帝这种事情让她有些不安,也有些信心不足。

    见到崔倩雪的这般模样之后,赵俊臣的心中有些怜惜。

    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崔倩雪的时候,崔倩雪的性子颇为活泼好动,但如今却是渐渐恬静了起来,也渐渐失去了安全感,这种转变未尝没有赵俊臣的原因。

    于是,趁着所有人皆是忙碌、不在左近的机会,赵俊臣支起身体牵住崔倩雪的小手,轻声说道:“听说你今天忙了一上午,为我准备了一大桌子的美味菜肴?”

    崔倩雪微微一愣,被赵俊臣的这一番话转移了注意力,见到赵俊臣终于是谈及了自己可以参与讨论的事情,也让她隐约有些高兴。

    于是,崔倩雪的臻首连点,说道:“相公你离京这段时间,方茹姐姐与玉儿姐姐皆是为相公分担正事,我什么都不会,也帮不上什么忙,府内诸事有嘉怡帮衬着,也不耗多少精力,所以就去内厨学了一些做菜手艺,就是想着相公你回来之后可以让相公尝一尝。”

    赵俊臣笑着问道:“都学会了做什么菜?”

    见赵俊臣这般关注自己,又谈到了自己的擅长之事,崔倩雪进一步转移了注意力,语气也带着一丝雀跃与夸耀,快声说道:“我知道相公你喜欢吃肥肉,所以就学了东坡肉、东陂肘子、梅菜扣肉;但我想着光吃肥肉也不好,很容易腻味,所以还学会了闷狮子头、炖藕汤、炒芥蓝;又听章神医说吃鱼对身体好,所以又学了蒸鱼、熬鱼汤、烧鱼……”

    赵俊臣与崔倩雪的谈话,原本只是为了转移崔倩雪的注意力,缓解她的紧张。

    但听着崔倩雪滔滔不绝的讲着自己所学到的做菜手艺,赵俊臣的心中不由一暖,嘴角的笑意也多了几分真挚。

    一直等到崔倩雪把自己所学到的所有手艺皆是讲了一遍之后,赵俊臣夸奖道:“倩雪好厉害,也是有心了,竟是学会了这么多手艺!等到咱们应付走了陛下之后,我就马上尝一尝倩雪的手艺。”

    崔倩雪愈加开心,却也有些苦恼,蹙眉道:“我上午做得那些菜肴都已经冷了,若是热过之后再吃的话,只怕是会失了味道……但若是重新做的话,时间也赶不上……”

    见到崔倩雪的苦恼模样,赵俊臣笑着拍了拍崔倩雪的娥首,语气真诚的说道:“没关系,只要是倩雪做得菜,我一定会喜欢吃。”

    听到赵俊臣的这一句话,崔倩雪的脸颊微红、含羞浅笑,却是终于恢复了一些当初的无忧无虑模样。

    但很快的,崔倩雪就再次想起了德庆皇帝的事情,忍不住担忧问道:“相公,咱们这一次当真是瞒过陛下吗?我、我害怕自己做不好。”

    赵俊臣的表情从容,语气淡定道:“陛下原本就是生性多疑,而我的年纪太轻、权势太大,就必然会被他视为隐患……这般情况下,哪怕只是我今天晚上多吃了一碗饭,他收到消息之后也会疑神疑鬼!

    所以,想要彻底消除他的疑心,是绝无可能的,但只要不让他寻到破绽就好,这并不困难。你也不必担心自己会做不好,你到时候只要低着头装哭就好了,剩下的事情自然有方茹应付,陛下乃是九五之尊,向来是自诩甚高,绝不会刁难你这个妇道人家的。”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崔倩雪也终于是稍稍安心了一些。

    就在这个时候,方茹脚步匆匆的再次进入了寝室,说道:“老爷,陛下驾到了!还带着赵颖儿。”

    赵俊臣点了点头,重新躺回到了床上,表情不变的说道:“那就迎驾吧,但我就不出面了……就和陛下说,我的身体不适,完全无力起床。”

    方茹轻轻点头之后,就拉着崔倩雪一同离开了。

    德庆皇帝与惠妃赵颖儿一同来到赵府,崔倩雪身为赵府正室夫人,当赵俊臣不能亲自现身的事情,她是必须要出面代表赵俊臣迎驾的。

    *

    却说,德庆皇帝摆驾来到赵府之后,等待赵府众人迎驾之际,却是发现了正在赵府外面徘徊的御医温采宁。

    德庆皇帝马上就把温采宁唤到了御驾旁边,隔着轿帘向温采宁问道:“温御医,赵俊臣他依然是不愿意让你诊断身体?”

    温采宁低头苦笑道:“启禀陛下,赵阁臣如今恨透了微臣,只认为微臣今天朝议上的误诊险些害了他的性命,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微臣了,如今更是把微臣挡在了府外……他说他如今只相信章德承的诊断。”

    德庆皇帝沉默了片刻之后,又问道:“你认为,赵俊臣的昏迷是真是假?”

    温采宁微微一愣,却是完全没有想过赵俊臣会假装昏迷的可能。

    温采宁却是一个老实人,他认真思考片刻之后,说道:“微臣只能说,以赵阁臣的目前身体情况,一旦是过度操劳或者过度激动的情况下,确实是有昏迷的可能……今天早朝上,若不是陛下您的态度,微臣是绝不敢保证说赵阁臣的身体情况还能坚持处理公务的。”

    德庆皇帝的声音有些不满,质问道:“你是在怨朕吗?”

    温采宁连忙垂首道:“微臣不敢,绝无此意!”

    德庆皇帝轻哼一声之后,又说道:“等到赵府之人出来迎驾的时候,你就跟着朕一同进入赵府,赵府的人绝不敢再拦你,赵俊臣也会让你出手诊断……到时候,你一定要认真诊断,不可错过任何迹象。”

    “微臣遵旨!”

    就在德庆皇帝与温采宁谈话之后,赵府众人匆匆来到了府外迎驾。

    在崔倩雪与方茹等人的恭迎之下,德庆皇帝也下了御辇,率先向着赵府之内走去。

    在德庆皇帝的御驾后面,惠妃赵颖儿也匆匆离开了舆车,跟着德庆皇帝进入了赵府。

    迈步进入赵府之际,德庆皇帝也再次换上了一副关切表情,转头向崔倩雪问道:“听说赵爱卿昏倒之后,朕就匆匆赶来探望了!赵爱卿的情况如何了?身体可有好些?”

    然而,面对德庆皇帝的询问之际,崔倩雪却是只顾着低头轻泣,竟是没有回答。

    赵颖儿入宫之前曾在赵府暂住了几个月时间,与崔倩雪也较为熟悉,如今见到崔倩雪只顾着抽泣之后,就连忙走到崔倩雪的身边安慰。

    见到这一幕之后,德庆皇帝虽然是心中不喜,但也无法发作。

    另一边,方茹连忙代替崔倩雪回答道:“启禀陛下,我家老爷如今正在床上休息,他原本是想要亲自迎驾的,但实在是身体乏力……章神医说我家老爷这段时间以来透支了元气,原本就是气血不足,情绪激动之际又是气血攻心,所以才会出现昏迷情况,已经为我家老爷施针平复了气血,也开了药方正在熬药。”

    德庆皇帝点了点头之后,就继续迈步向着赵府之内走去。

    说起来,德庆皇帝上一次来到赵府,就是为了探望赵俊臣的病情,那已经是一年之前的事情了。

    赵俊臣一年之内重病两次,也不算是太过奇怪的事情,但这两次生病时机皆是太过巧合了。

    想到这里,德庆皇帝的心中愈发有些猜疑。

    德庆皇帝的记性很好,依然还记得赵俊臣的卧室位置,进入赵府之后完全不需要赵府之人领路,就快步向着赵俊臣的卧室位置走去。

    很快的,德庆皇帝已经来到了赵俊臣的卧室附近,发现这附近的赵府仆从一个个皆是表情严肃、忙碌匆匆。

    与此同时,德庆皇帝还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汤味道,也远远看到章德承正用一座小火炉熬制着汤药。

    德庆皇帝转头向温采宁问道:“温御医,你是否能分辨出章德承所熬制的药材都是哪些?”

    温采宁用鼻子嗅了嗅药汤气味之后,却是面现钦佩之态,说道:“石斛、三七、主要是黄芪……皆是养神补气的药材,搭配也是恰到好处,章神医的医术果真不凡。”

    德庆皇帝轻轻点头,然后就迈步走进了赵俊臣的卧室。

    然后,德庆皇帝就见到赵俊臣面色苍白、表情虚弱的躺在床上,如今正是挣扎着想要起身迎驾德庆皇帝。

    德庆皇帝快步走到赵俊臣的床前,却是把赵俊臣重新按回到了床上,表情间愈加是充满了关切之意,说道:“俊臣既然是身体不适,就不必起身迎接了,快快躺下歇着。”

    等到赵俊臣重新躺下之后,德庆皇帝轻叹道:“朕收到俊臣你昏倒的消息之后,就匆匆赶到了户部衙门探望,没想到俊臣你当时已经离开了户部,却是让朕白跑了一趟,然后又匆匆赶到了这里……俊臣的身体可有好些?”

    时隔数月之久,德庆皇帝终于是再次用“俊臣”二字称呼赵俊臣,两人之间似乎也不再是貌合神离了。

    一旁,赵颖儿一边安慰着依旧是抽泣不停的崔倩雪,一边插口道:“是啊,堂兄,你可不知道陛下他得知你昏倒的事情之后有多么担心!唉,你这段时间太操劳了,今后可一定要好生休息一下。”

    赵俊臣则是满脸惭愧,颤声说道:“臣有罪!臣愧对了陛下的期待!原本是想要帮着陛下重振户部,没曾想臣的身体这般不争气,还没有做出任何成绩就垮掉了……”

    说到后面,赵俊臣已是语带哭音,似乎是羞愧至极。

    德庆皇帝暗暗观察着赵俊臣的反应,表面上则是不动声色,叹息道:“也怪朕疏忽了!明知道俊臣你的身体不好,还是把户部的重担交给了你,也是朕害了你!”

    赵颖儿再次插口道:“是啊,陛下,您可要好好补偿一下堂兄……”

    德庆皇帝专心与赵俊臣谈话,眼见到赵颖儿不断插口,顿时是忍不住转头用眼神警告了赵颖儿一下,赵颖儿表情一变,顿时是不敢再说话了。

    赵俊臣似乎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切,只是连连说道:“全是臣的身体没用,如何能怪陛下!”

    德庆皇帝话锋一转,却是招手让温采宁走到了赵俊臣的床前。

    然后,德庆皇帝向赵俊臣说道:“赵爱卿,朕也知道你怨恨温御医今天朝议的时候曾是误诊了你的身体,但他毕竟是御医院之首,还是让他为你再次诊断一下吧,以他的医术绝不会连续误诊两次的!让温御医与章神医一同为你诊治,朕也能安心一些。”

    赵俊臣看了温采宁一眼,似乎是依然有些怨气,但终究是不敢违背德庆皇帝的态度,终于是轻轻点头表示同意。

    温采宁顿时大喜,连忙出手为赵俊臣诊断。

    等到温采宁的诊断结束之后,德庆皇帝连忙问道:“温御医,赵爱卿他的情况如何了?”

    温采宁表情凝重道:“正如臣在今天朝议上所说,赵阁臣的身体太过于虚弱了,必须要及时休息!但因为章神医及时为赵阁臣施了针,赵阁臣的气虚却是不再翻涌了。”

    然后,温采宁详细描述了赵俊臣的身体情况。

    又因为今天朝议上的事情,温采宁刻意把赵俊臣的情况描述的严重了一些,生怕德庆皇帝又要让他背黑锅。

    德庆皇帝没有察觉到任何破绽,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但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向赵俊臣说道:“唉,俊臣的情况竟是这般严重,确实是需要好生休息一段时间了!今后的一个月时间,俊臣你就安心休养身体吧,不必再操心户部的事情了!朕已经交代了户部,让户部今后办事之际以那些老资格官员为主,那些老资格的户部官员皆是追随俊臣许多年了,也学到了俊臣的一些手段,相信他们一定是可以维持户部运转的。”

    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却是向赵俊臣暗示了自己的初步妥协,表示他已经把一部分户部权柄交还给了“赵党”。

    赵俊臣似乎是依然没有察觉到德庆皇帝的深意,只是说道:“那就好,户部的那些老人确实有能力,也一定会尽心办事的!还请陛下安心就好,等臣养好了身体之后,就会再次前往户部坐镇,协助户部渡过眼前的难关。”

    这一番话,显然就是赵俊臣的回应了,表示户部今后一段时间内将会保持运转,再等他养好了身体之后,也会帮着户部解决难题。

    得到了赵俊臣的保证之后,德庆皇帝表情复杂的点了点头,既是不满于自己的被迫妥协,也是满意于赵俊臣的知进退。

    就这样,君臣二人进行了暗中交易之后,德庆皇帝又再次慰问了赵俊臣几句。

    然后,赵颖儿也终于是找到了机会可以表态关切,她得知赵俊臣的情况并不是特别严重之后,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就在德庆皇帝、赵颖儿慰问赵俊臣的时候,方茹却是注意到了角落里的张招娣,于是就主动靠近到张招娣的身边,与张招娣低声交谈着。

    大约又过了一炷香时间之后,德庆皇帝一直都没有寻到任何迹象证明赵俊臣的昏迷只是伪装,又见到赵俊臣表情间的疲态愈加明显,就再次宽慰了赵俊臣几句之后,终于是表态要回宫了。

    见到德庆皇帝要走,赵府众人纷纷是出府恭送。

    在赵府众人的恭送之下,德庆皇帝与赵颖儿二人出了赵府、再次登上了舆车,很快就远远离开了。

    见到德庆皇帝离去之后,方茹与崔倩雪等人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觉得她们终于是瞒过了德庆皇帝。

    然而,方茹与崔倩雪他们并不知道,德庆皇帝乘坐舆车离开赵府之后,马上就向舆车外的大太监张德吩咐道:“派人告诉詹善常一声,让他想办法打探赵俊臣的真实情况。”

    张德的目光一闪,连忙是恭声答应了。

    *

    却说,赵俊臣的卧室之内,眼看着德庆皇帝终于是离开了,房间内众人也纷纷是跟着离开、出府恭送,赵俊臣的心中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一天的诸般事情,至此终于是全部应付过去了。

    心中暗暗放松之余,赵俊臣的身心之间顿时是涌上来了一阵疲惫。

    这股疲惫来的太快、也太过强烈,赵俊臣竟是完全坚持不住,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眼皮忍不住就要合在一起。

    “现在还不能睡,刚才已经答应倩雪了,今天要尝尝她的手艺……”

    “离开京城三个月有余,这里堆积了太多的事情需要尽快处理,也堆积了太多的情报需要尽快分析,却也不能耽搁……”

    “还有,下一步要如何彻底夺回户部的权柄,也需要仔细谋划一下……”

    赵俊臣的心中诸般念头转动之际,他的脑袋却是越转越慢,也渐渐闭上了眼睛,呼吸很快就轻缓了起来。

    就这样,赵俊臣沉沉睡去了。

    这一天以来,赵俊臣实在是太累了,先是赶路抵达京城,然后就是与七皇子朱和坚勾心斗角,接着又是太和殿内的朝议与奏对,再然后又是户部衙门的表演,最后则是应付德庆皇帝的探查。

    不知不觉之间,时间已是傍晚,赵俊臣也是耗心耗力了整整一天。

    赵俊臣这段时间的身体情况原本就不好,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自然是再一次的透支了心力,如今不过是心情稍稍松懈了一些,就忍不住沉睡了过去。

    赵俊臣睡得太沉,即使是崔倩雪与方茹二女带着赵府众人返回房间的时候,也依然是无法吵醒他。

    崔倩雪与方茹二女见到赵俊臣闭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由就是心中一惊,但她们很快就听到了赵俊臣口鼻之间的轻声呼噜。

    章德承走到了赵俊臣的床前,伸手探了探赵俊臣的呼吸与脉动,转身向崔倩雪与方茹二女点头说道:“赵阁臣只是睡着了,身体并无大碍,但也不要吵醒他,他今天太累了,就让他趁着这次机会好好休息一下吧。”

    见到赵俊臣睡脸上的疲态,崔倩雪心中有些遗憾赵俊臣无法实现诺言、在今天品尝自己的手艺,但她更加心疼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的幸苦与透支,点头叹息道:“是啊,相公太累了,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说完,崔倩雪却是搬了一张凳子放在赵俊臣的床前坐下,却是打算今晚留在这里照顾赵俊臣了。

    见到崔倩雪的这般做法,方茹不由是柳眉微蹙,但她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终于是同样叹息了一声,然后就带着其他人离开了房间,顺便还带走了刚刚收到了德庆皇帝离开的消息、匆匆赶到这里的张玉儿。

    等到所有人皆是离开房间之后,崔倩雪为赵俊臣整理了一下床上被褥,然后就这样上半身趴在赵俊臣的床上,同样是轻轻闭上了依然红肿的眼睛。

    ……

    不小心写了六千字,原本是可以拆成两章,但虫子想了想,为了保持情节完整,还是就这样上传了。

    今天状态不像昨天那么好,但还是会尽力更新。

    第一更。

    ……

第九百八十一章.霍正源传讯.

    ……

    ……

    赵俊臣再次醒来之际,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的临近午时了。

    因为太过疲惫的缘故,赵俊臣竟是一口气睡了大半天的时间。

    事实上,若不是因为饥肠辘辘的缘故,赵俊臣还会继续睡下去。

    赵俊臣昨天一整天都在专注于演戏,就一直没有顾得上吃饭,醒来之际只觉得饥饿难忍。

    感觉到了身体里的饥饿感,赵俊臣的表情间反倒是有些喜意——他前段时间一直都没有任何食欲,这显然不是一件好事,如今有了饥饿感就表示自己的食欲稍振,也表示章德承这段时间的诊治已是有了初步效果。

    当赵俊臣从床上撑起身体的时候,却是发现方茹正趴在床边打盹浅睡着。

    赵俊臣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起床的动静也有些大,顿时就让方茹清醒了过来。

    赵俊臣看了看窗外的阳光,又看了看方茹半睡半醒的样子,问道:“你昨晚一直在这里?”

    方茹轻轻摇头,说道:“昨天是倩雪妹妹留在这里伺候老爷的,但今天早晨的时候,倩雪妹妹就再次赶去内厨忙着为老爷准备今天的午饭了……昨天老爷你还没有品尝倩雪妹妹的手艺就睡下了,倩雪妹妹虽然表面不说,但她心里面只怕是有些遗憾的,所以今天早早就去内厨准备了。但老爷你身边总不能没人伺候,所以我就留在了这里,但也不知道为什么竟是睡着了。”

    说到后面,方茹有些不好意思。

    最近这半个多月以来,也许是秋意清爽的缘故,方茹总是有些嗜睡。

    这一次,方茹原本只是想着自己趴在床边、静静看着赵俊臣就好,享受着与赵俊臣独处的时间,但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听到方茹的这般说法之后,赵俊臣想到自己昨天对崔倩雪的保证,却也有些不好意思,摇头道:“昨天我还曾向倩雪保住,应付走了陛下就尝一尝他的手艺,没曾想却是食言了。”

    赵俊臣从来都不是言而有信之辈,食言毁约对他而言一向是家常便饭,但这一次的食言却是让赵俊臣有些愧疚。

    于是,为了不让崔倩雪今天的忙碌再次白废,赵俊臣很快就起床穿衣,在方茹的帮衬之下梳洗了仪容,然后就与方茹一同来到了赵府正堂。

    在那里,张玉儿已经等待良久了。

    趁着崔倩雪下厨忙碌尚未准备好一切的时候,赵俊臣与方茹、张玉儿二女稍稍谈了一下各自过去三个月的大致情况,也相互说了一些牵挂与思念的儿女情长。

    但很快,三人就再次谈到了正事。

    从某方面而言,同心协力、的一同推进赵俊臣的诸般计划,才是他们三人主要的感情交流手段。

    对于方茹而言,这些事情可以证明她的作用、巩固她在赵俊臣心中的位置;对于张玉儿而言,她之所以钦慕赵俊臣的原因,就是因为赵俊臣总是隐藏着一项又一项的庞大计划,这些计划与阴谋总是让她乐此不疲。

    方茹首先谈到了昨天德庆皇帝前来赵府的事情,说道:“昨天傍晚,陛下他与老爷说话之际,茹儿趁机与张招娣聊了几句,发现她这段时间的情况并不好。”

    赵俊臣问道:“哦?如何不好?”

    方茹叹息一声之后,答道:“赵颖儿原本就不喜欢张招娣,她能成为赵颖儿的近身宫女,完全是因为老爷你的决定,所以张招娣跟随赵颖儿进宫之后,就经常会遭到赵颖儿的虐待,我看了看她的胳膊,上面全是被人掐过的青紫痕迹。”

    赵俊臣并不意外,脸上也没有任何怜惜之意,这些情况他早就料到了,只是问道:“陛下他可有发现张招娣被虐待的事情?又是什么反应?”

    方茹原本也是冷漠性子,绝不会关心赵俊臣以外的任何人,但也许是张招娣当初暂住赵府期间曾与方茹有些交情的缘故,这个时候却是忍不住有些怜惜张招娣的境遇。

    再次叹息一声后,方茹解释道:“张招娣会被赵颖儿屡屡虐待,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陛下的缘故!每当是陛下多看了她几眼,又或者是陛下她夸奖了她几句,赵颖儿就会因为心中妒忌而狠狠虐待张招娣,刚开始只是辱骂、不让吃饭,但很快就变成了拳打脚踢。”

    顿了顿后,方茹又说道:“陛下他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些迹象,但因为老爷你的缘故,陛下并没有训斥赵颖儿的虐待,前段时间反倒是刻意疏远了张招娣,张招娣原本以为苦日子终于过去了,没曾想前几天陛下忍不住又夸奖了她做桃酥的手艺,于是张招娣就再次被赵颖儿掐出了一身青紫伤痕。”

    听到这里,赵俊臣却是笑了。

    “这是一件好事情。”赵俊臣的目光隐隐闪动着,缓缓说道:“陛下他刻意疏远张招娣,就代表他心存怜惜、不愿意再让张招娣受虐待……但陛下的心性,又岂会随意对人产生怜惜之意?这必然是陛下他对张招娣心生好感了……也许,我的那项计划,很快就会出现进展了。”

    方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另一边,张玉儿还是首次知道赵俊臣安排张招娣进宫的计划。

    张玉儿确实是一个聪明女子,她听完了赵俊臣与方茹的谈话之后,很快就联想到了什么,却是小心翼翼的问道:“老爷,这个张招娣……该不会也是赵家女子吧。”

    赵俊臣却是点了点头,说道:“她确实也是我的一位远亲,而且……她还有一位相依为命的弟弟。”

    听到赵俊臣的回答之后,张玉儿的一双眸子异常明亮,顿时就兴奋了起来!

    她又知道了赵俊臣的一项计划!这项计划的内容依然是无比的惊人!

    得知了这些情报之后,她很快就推断出了这项计划的大概情况!

    安排赵颖儿与张招娣进入宫中伺候德庆皇帝,赵颖儿只是明面之人,张招娣才是赵俊臣计划之中的主角!

    德庆皇帝的欲望强烈,也是历史上少见的老当益壮的皇子,前两年还让一位妃子诞下了皇女,也依然是每年都会招收新的妃嫔入宫,显然还保持着生育能力。

    但因为赵颖儿的赵家出身、与赵俊臣的关系,德庆皇帝必然是会暗中防范,绝不让赵颖儿怀孕,即使是赵颖儿怀上了皇家血脉也绝对保不住,但张招娣就不一样了,一旦是她被德庆皇帝临幸了,未必就没有怀上皇家子嗣的可能性。

    若是皇家出了一位拥有赵家血统的子嗣……想到这种可能性,张玉儿的双颊泛红、身体微微颤抖着,就好似饮了一大壶美酒一般。

    见到张玉儿的这般模样,赵俊臣无奈摇头。

    与张玉儿也算是熟悉了,肌肤之亲也不算少,但赵俊臣依然是不能习惯张玉儿的这般性格。

    “也不要抱有太大希望。”赵俊臣表情淡定的说道:“张招娣就算是被德庆皇帝临幸了,也未必就能怀上子嗣,就算是怀上了子嗣,也未必就是男孩,这项计划只是姑且一试罢了,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期望能够收获成果。”

    张玉儿的心中念头百转之际,马上说道:“但也有成功的可能!而且,咱们府里如今还有一位章神医,也能进一步提升这项计划的成功机会!咱们可以让章神医开出一些药方,既是助长男子的房事兴致,也能提升女方的怀孕机会,甚至是提升女方诞下儿子的机会!”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的缘故,张玉儿提及房事的时候,却是毫无羞涩之意。

    赵俊臣若所有思的点了点头,缓缓道:“昨天朝议上,御医温采宁因为误诊于我的缘故,眼下已是背了黑锅,只要是我稍稍操作一番,就能把他赶出御医院、收为己用……章神医的医学院很快就会开办起来,正好是缺一位副院长……最重要的是,温采宁的医术丝毫不逊于章德承,又因为他长期在宫中为妃子皇子看病的缘故,尤其是擅长妇科与儿科,这些方面的医术还在章神医之上!若是章神医与温采宁二人合力而为的话,机会还能再多一分!”

    张玉儿连连点头,说道:“到时候就假借我想要为老爷诞下子嗣的名医向他们寻求药方,他们一定会竭尽全力。”

    听到赵俊臣与张玉儿的这一番话,方茹却是表情微动。

    就这样,赵俊臣与二女商议之间,这项计划已经得到了进一步的完善与补充。

    就在他们想要商议下一件事情的时候,崔倩雪却已经做好了所有菜肴,指挥着丫鬟们把这些菜肴陆续端到了赵府正堂的圆桌之上。

    为了准备这些菜肴,崔倩雪再次忙碌了整整一上午时间。

    所以,赵俊臣为了表示自己对崔倩雪这一番幸苦的重视,却是用眼神示意方茹与张玉儿二女,不再是谈论这些“正经事”。

    接下来的重点,就是专心品尝崔倩雪的做菜手艺,然后表示夸奖。

    事实上,赵俊臣也正是这么做的。

    等到崔倩雪让人把所有菜肴皆是端上桌子之后,赵俊臣就表现出一副兴致满满的模样,逐一品尝了崔倩雪所准备的十余道菜肴,每是品尝一道菜肴,赵俊臣就会大肆夸奖几句。

    与此同时,方茹与张玉儿二女也是知趣,跟着赵俊臣一同夸奖着崔倩雪的手艺。

    这倒也不是赵俊臣与方茹、张玉儿二女故意哄着崔倩雪高兴,而是崔倩雪经过这三个月的练习之后,确实是手艺大涨,每一道菜都是美味精致。

    其中,方茹尤其是喜欢崔倩雪所做的醋萝卜老鸭汤,这道菜肴颇为开胃,方茹一个人就吃了近半。

    而张玉儿则是喜欢崔倩雪所做的那道藕汤,她为了保持身材相貌,向来是只吃这种寡淡无油的菜肴,这道菜正是符合她的口味。

    至于赵俊臣,即使是依然还有些食欲不振,但毕竟是饿狠了,也吃了好几块东坡肉。

    反倒是亲手做出这些菜肴的崔倩雪,并没有怎么动筷子,只是兴高采烈的看着赵俊臣吃,因为赵俊臣的不断夸奖,她的一双大眼睛却是弯成了月牙。

    *

    这一顿饭,足足是吃了大半个时辰。

    等到赵俊臣与三女终于是吃饱尽兴之后,赵俊臣就与方茹、张玉儿二女前往了书房,继续商议那些“正经事情”,而崔倩雪在三人的连连夸赞之下,她的兴致愈加高涨,却是再次前往内厨为赵俊臣准备茶点了。

    赵俊臣这次前往陕甘三边,固然是办成了许多事情,但也耽搁了许多事情。

    当赵俊臣与方茹、张玉儿二女抵达了书房之后,方茹马上就从书架里的秘密隔层之中取出了一本厚厚的册子交给了赵俊臣。

    这本册子之中,皆是一些必须要赵俊臣亲自做出决定的事情,又或者是一些赵俊臣重点关注的情报。

    见到这本册子的厚度之后,赵俊臣摇了摇头,但依然是振作精神、详细翻阅着,时不时还会与两女商议几句。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之后,书房外突然有人禀报,称是大学士霍正源送来了一封书信。

    霍正源乃是“赵党”之中智谋最高、心机最为缜密之人,若不是他的胆略不足,也不会至今也只是一个大学士的虚衔。

    见到霍正源送来书信之后,赵俊臣不敢怠慢,马上就让人把书信送进来。

    赵俊臣拆开书信之后,却发现这封书信的前面内容很寻常,只是询问赵俊臣的身体情况。

    因为赵俊臣传令“赵党”这段时间要低调行事的缘故,所以“赵党”众官员这两天也没有赶来赵府打扰赵俊臣,只是等待着赵俊臣的主动召见。

    所以,霍正源还在书信之中询问了赵俊臣打算什么时候聚集“赵党”众人议事,他认为目前的情况之下,“赵党”需要尽快商议出下一步的计划。

    但看到这封书信的最后几字之后,赵俊臣突然是眉头一皱。

    “老爷,怎么了?”

    方茹见到赵俊臣的表情变化之后,连忙问道。

    赵俊臣轻轻摇头,把这封书信递给了方茹。

    方茹接过书信之后,连忙是详细查看,张玉儿也凑到了一旁同看。

    只见在霍正源的这份书信的最尾处,却还有三个很不起眼的小字。

    “詹疑叛”!

    ……

    第二更。

    今天只有两章,但总计依然是万字以上。

    ……

    摄政大明

    摄政大明

第九百八十二章.曾经的稚嫩.

    ……

    ……

    “詹疑叛?詹?……詹善常?”

    方茹看完了霍正源的书信之后,抬头向赵俊臣问道。

    赵俊臣轻轻点头,缓缓说道:“也只能是他了!霍正源一向是足智多谋,且又心机缜密,只是胆略有些不足,他应该是察觉到了一些迹象,但又无法确定真假,所以这封书信里也是语焉不详,只是示警而已。”

    说到这里,赵俊臣稍是沉吟了片刻,又吩咐道:“把最近这三个月以来、所有与詹善常有关的情报尽数取来,我要仔细看一下。”

    赵府书房的档案管理方法,乃是赵俊臣亲自制定出来的,所以方茹很快就寻到了关于詹善常的所有情报消息。

    到目前为止,赵俊臣手里总共拥有三条相互独立的情报渠道。

    第一条情报渠道乃是“赵党”,消息来源主要是集中于赵俊臣的众位朋党门人,所收集到的情报也主要是针对于官场动向,但这条消息渠道唯有赵俊臣本人才可以调动。

    第二条情报渠道则是这一年来影响力愈发庞大的同济庙,一直是利用信仰传播、联络信徒的方式收集消息,情报人员大都是朝廷底层官员与吏役、各位朝廷大员的府内下人与妾室、以及宫里的太监宫女们,活动范围主要是集中在京城之内,优点是针对性最强,缺点是容易暴露。

    第三条情报渠道则是赵俊臣所掌握的各家商行,这条消息渠道的活动范围最大,明朝疆土内的各地消息皆是可以收集,但缺点是效率较慢,所收集到的诸般情报也极为杂乱。

    事实上,随着评书人行会的建立,赵俊臣目前正在搭建第四条情报渠道,那就是利用评书人行会渗透各地的酒馆茶楼、建立耳目,这条情报渠道主要是针对市井之间的消息,收集情报的手段更加隐蔽,但效率也更加缓慢,并且还肩负着影响民间舆论、传播某些观念的任务。

    这样一来,赵俊臣收集消息之际,往往是四管齐下,哪怕是没有刻意收集情报,朝野之间也没有多少事情可以瞒过赵俊臣的耳目。

    此时,关于詹善常的诸般情报,也是这几条情报渠道共同收集到的消息,足足有十余页之多,内容颇为详尽。

    赵俊臣仔细审阅了情报内容之后,表情也变得更加凝重,表情也有些为难。

    “根据情报里的说法,就在我离开京城的这三个月期间,詹善常一直都被陛下刻意针对着,几乎每天都有御史弹劾于他,还翻出了他的许多旧账,形势颇为不妙,眼看着不仅是要丢官免职,更还要抄家入狱了……但就在我返回京城之前,詹善常进宫觐见了陛下一次,然后他的诸般麻烦就突然间消失了大半,虽然说还是丢了官职,但已经不再有抄家入狱的危险了。”

    张玉儿从赵俊臣手里接过了詹善常的情报之后,也同样是认真审阅了片刻,然后补充道:“御史们纷纷谈何詹善常,是因为他们突然间收到了许多关于詹善常的罪行情报……想要在短时间内拿出这么多詹善常的罪行情报,也唯有司礼监才有能力办到,那里囤积着多年以来百官们的所有奏本。”

    赵俊臣再次点头,轻叹一声,说道:“这样看来,詹善常十有八九是背叛我了,如今已经为陛下效力了。”

    见到赵俊臣表情间的左右为难,方茹疑惑道:“老爷,不过是一个詹善常而已,从来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他背叛也就背叛了,咱们有大把办法可以惩处于他,又何必要为他感到为难?”

    赵俊臣缓缓答道:“若是寻常时候,詹善常的背叛并不重要,但如今这个时机却是让我有些进退两难!说起来,我的目前情况与当初的七皇子朱和坚有些相似,都是身体情况有些不好,但也不是积重难返的大病,所以就利用自己的身体情况牟取好处……

    面对陛下与百官之际,我就要假装自己的病情愈发严重一些,趁机躲过朝堂局势的目前乱象、也趁机与陛下讨价还价;但面对自己人的时候,我则是要表现出一副身体无碍的样子,唯有这样才能让朋党们安心追随,若是我见到他们的时候依然是一副病危模样,他们只怕是就要人心惶惶、暗中考虑后路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说道:“原本,我是打算再过两天时间,就召集‘赵党’众人议事,向他们表示自己的身体已是无恙,依然还能庇护他们,让他们安心为我办事!

    但目前詹善常已经被陛下收买了,只是这一切都只是猜测,咱们并没有切实证据,他乃是最早投效于我的朝廷大员,在‘赵党’之中资历最深,又有通政使童桓与他共进退,‘赵党’议事之际无论如何也绕不开他!

    这样一来,当我召集‘赵党’众人谈话的时候,又应该要如何表现才好?若是我表现得虚弱一些,就会让‘赵党’众人失去信心,若是我表现得健康一些,就会让陛下抓住把柄,逼迫我再次接手户部的烂摊子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表情有些懊恼。

    这般懊恼之意,主要是针对自己的失误。

    确定了詹善常的背叛消息之后,赵俊臣很快就能猜出了詹善常的背叛原因。

    德庆皇帝的逼迫与威胁只是表面原因,深层原因还是詹善常在“赵党”内部的地位渐渐边缘化了,这让詹善常心怀不满,他与赵俊臣的关系也就渐渐疏远了。

    事实上,詹善常在“赵党”内部的地位渐渐边缘化,也是赵俊臣的刻意为之。

    当初,赵俊臣初步建立“赵党”势力的时候,“赵党”的班底几乎全部都是詹善常亲手策反的原“温党”官员,像是左兰山、陈东祥、李立德等人,从前皆是前阁老温观良的门下朋党,也皆是詹善常出面招揽到“赵党”之中的。

    这样一来,詹善常在“赵党”内部的影响力也就太大了,詹善常与“赵党”众人的联系太深、经历相近,很容易就可以架空赵俊臣。

    正是出于这种考虑,赵俊臣才会暗中打压詹善常,让左兰山、陈东祥、霍正源等人的地位渐渐反超了他,于是詹善常的“赵党”地位也就渐渐边缘化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其实并没有任何问题。

    真正的问题在于,赵俊臣暗中打压了詹善常之后,并没有及时安抚!

    詹善常乃是第一个投效于赵俊臣门下的朝廷大员,乃是千金马骨,当赵俊臣彻底掌控了“赵党”势力之后,就应该是刻意安抚于他才对。

    只可惜,赵俊臣那个时候忙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再加上詹善常本身的能力心智皆是寻常,赵俊臣也就下意识的忽略了一点,最终也就造成了詹善常的不满与背叛。

    想到这里,赵俊臣轻轻摇头。

    成长总是需要代价的。

    即使是赵俊臣也是如此。

    赵俊臣并不是一开始就能有今天的深谋远虑,当他初步拥有权势之际,其实也犯了不少错误!

    对待詹善常的错误态度只是赵俊臣的失误之一罢了。

    赵俊臣针对太子朱和堉之际,手段也是操之过急了,如今眼看着朱和堉就要被废黜,但新任的太子储君却变成了威胁更大的七皇子朱和坚,这也是赵俊臣的失误之一。

    与此同时,赵俊臣没有及时察觉到周尚景的真实计划,一心只想着扩张权势,却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就代替周尚景成为了出头鸟,也成为了德庆皇帝最为敌视的心腹大患,这还是赵俊臣的失误之一。

    除了这些失误之外,赵俊臣刚才查看这三个月以来的诸般情报之际,还发现他的“新赵党”计划已经濒临失败了!

    当初,赵俊臣认为“赵党”只是一群贪官污吏的集合体,终究是难成大事,所以就想要另起炉灶,趁着会试之际招纳一批年轻士子进入自己的门下,趁着这些年轻士子可塑性较强的时期,组建一个相对廉洁的“新赵党”势力。

    但赵俊臣终究是小觑了官场这个大染缸了,能够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终究只是少数。

    绝大多数人进入官场之前,总是拍着胸膛保证自己的意志坚定、心怀天下,并且是强烈鄙夷那些贪官污吏,但实际上他们往往是只需要半年时间就会彻底堕落、忘记初心,成为贪官污吏的一员。

    赵俊臣刚才查看情报的时候,就发现他心目中的那些“新赵党”成员,如今已经有大半人做出了贪污受贿的事情,渐渐已是与那些“赵党”老官员们毫无分别了。

    这也算是赵俊臣当初的失误之一,他低估了官场诱惑,也高估了人性,曾经耗费了大量心血与精力所推动的“新赵党”计划,最终成果也只是为“赵党”的贪官污吏们补充了一批新鲜血液罢了。

    幸好,这些失误或是还可以挽回,或是损失不大,并不会影响到赵俊臣的最终成败。

    所以,赵俊臣只是稍稍感叹了一下自己当初的稚嫩之后,就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詹善常的事情上。

    在方茹与张玉儿的注视之下,赵俊臣沉吟片刻之后,终于是说道:“这个詹善常……只怕是不能留了!”

    ……

    过去这些天的连续爆发,让虫子有些飘了,脑子里浮现出了许多幻觉——“难道我不再是手残党了?”、“难道我可以一直爆发下去?”、“难道我是传说中那种想做就能做到的孩子?”

    但今天,坐在电脑前一下午,总计憋出来三千字,残酷的事情顿时就击碎了虫子的美好幻觉。

    所以,今天只有三千字。

    ……

    。

第九百八十三章.被自杀(一).

    ……

    ……

    “这个詹善常……只怕是不能留了!”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方茹与张玉儿皆是一惊。

    “老爷你是要……”

    说话间,张玉儿伸出手掌一挥,做出斩头的动作。

    赵俊臣轻轻点头,说道:“詹善常的身份太过于敏感了,他是最先投效于我门下的朝廷大员,若是他背叛我的事情传播出去,所有人都会认为我御下无能,到时候谁也不知道‘赵党’众人会不会产生别的想法。

    更何况,他如今为陛下效力,自认为高枕无忧、前途无量,只怕也不会回心转意,我也无法在明面上针对他,若是平常时候也就罢了,留着他也能让陛下安心、还可以通过他交给陛下一些或真或假的消息!

    但今后这段时间,正是我的几项关键计划的成败阶段,所以我绝不能继续把他留在身边,只会是自缚手脚、耽误时机……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比较妥当!”

    说起来,詹善常与赵俊臣的离心离德,也是赵俊臣率先暗中打压詹善常的缘故,可以说是赵俊臣首先对不住詹善常。

    但官场之上,从来都是只讲立场、不讲对错,詹善常既然是在错误的时机选择了错误的立场,赵俊臣也只能再一次对不住他了。

    见到赵俊臣表态之际的表情平静,张玉儿的表情有些吃惊,却是突然间发现赵俊臣这次从陕甘三边返回京城之后,性格出现了许多变化,变得杀伐果断了许多。

    此前,像是这般斩草除根的手段,一向都是七皇子朱和坚的风格,而赵俊臣做事之际总是会给人留下一些余地,手段也较为婉转,轻易从不会害人性命——但如今,赵俊臣似乎也渐渐有了这般倾向。

    发现了这般情况之后,张玉儿愣愣的看着赵俊臣,竟是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经历了陕甘战事之后,亲眼见证到无数生命的消亡,也习惯了把将士们的伤亡情况视作一串冰冷数字,赵俊臣的性格自然是发生了一些转变,已经再也不像从前一般优柔寡断了。

    另一边,方茹却是没有任何质疑之意。

    方茹的心中只容得下赵俊臣一个人,所以在她眼中所有背叛赵俊臣的人都该死。

    听到赵俊臣的决定之后,方茹只是提醒道:“老爷,詹善常他就算是丢了官职,也曾经是朝廷大员,如今也是陛下的眼线,若是他突然横死的话,就必然会引来朝野瞩目,陛下也一定会心中生疑,厂卫们就会详细调查,咱们说不定就会被人抓到把柄,却是不得不防!”

    赵俊臣的嘴角含笑,悠悠道:“所以,他就要死得自然一些,让人挑不出任何破绽!恩,就让他自杀好了!”

    张玉儿终于回过神来,问道:“自杀?詹善常这种人必然是极为胆小惜命,他会是甘愿自杀吗?”

    赵俊臣的语气依然是从容淡定,缓缓说道:“他究竟要不要自杀,很快就由不得自己决定了!”

    *

    就在赵俊臣与方茹、张玉儿二女在书房议事的时候,这一天的朝议也终于是结束了。

    在这场朝议期间,洪正朔与马森二人苦着脸向德庆皇帝呈交了筹粮三策的奏本。

    没有任何意外,当洪正朔与马森二人提出了筹粮三策之后,顿时就引来了百官的一阵哗然。

    争议不断之下,这场朝议一直持续到了晌午未时才终于是告一段落。

    出于各自的立场,大多数官员皆是表态反对。

    但最终,筹粮三策依然还是通过了。

    原因无他,只因为国库确实是无粮了,河套战事的后勤粮草必须要得到保证,这才是朝廷中枢的当务之急,但百官们皆是无法提出更好的筹粮办法了。

    所以,每当是有官员表态反对筹粮三策之后,德庆皇帝就会用一种看似不偏不倚的态度,反问一句“这位爱卿既然是强烈反对,就一定是心中有更好的办法了?”

    就这样,经过了德庆皇帝的几次反问之后,被反问的官员皆是张口结舌、默不作声,于是百官们的反对声浪很快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百官们被迫同意了筹粮三策之后,他们自然是不敢记恨德庆皇帝,就纷纷把心中怒火冲着户部衙门发泄而去,尤其是亲自提出了筹粮三策的洪正朔与马森二人,更是引起了百官们的敌视,成为了百官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一时间,户部衙门的乱象愈盛,所有户部官员皆是不敢抬头见人,洪正朔与马森二人更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这般情况下,许多官员已经开始怀念赵俊臣主掌户部的“美好时光”了。

    正所谓“人比人要死、货比货要丢”!

    想当初,还是赵俊臣亲自主持户部衙门的时候,百官们并不觉得赵俊臣有什么好处,甚至还认为赵俊臣的性子太过吝啬,各大衙门每次向户部伸手要钱之际,往往是只能拿到三四成银子。

    若是各大衙门的官员跑到户部衙门理论,户部官员还会拿出账本仔细给你算账,最终结论就是这些银子已是足够各大衙门办事了,甚至还给各大衙门预留了一些油水,各大衙门与户部争辩不过,最终只能是碰壁而回。

    然而,户部衙门离开了赵俊臣之后,各大衙门再向户部伸手要钱的时候,就别说是拿到三四成银子了,绝大多数时候就连一成银子也拿不到,户部衙门只会反复重复国库已经没钱了,让各大衙门自己想办法再坚持一段时间。

    时至今日,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各派系、各衙门为了收拢人心,皆是要给中下层官员捞一些油水、发一些福利,正指望着户部敞开国库大门发银子呢,结果只等到了“没钱”二字——事实上,周尚景这段时间盯上了修河银子,也正是因为这般缘故。

    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户部衙门不仅是拿不出银子,反而是还盯上了百官们的俸米,百官们自然是心中充满了愤慨。

    “赵俊臣不过是离开了户部三个多月时间,户部衙门竟是沦落到这般地步了?这样看来,户部当真是离不开赵俊臣啊!”

    一时间,有许多官员皆是想起了赵俊臣昨天昏倒之前的那一番感慨,他们的态度立场也就渐渐发生了变化。

    就这样,涉及到了百官们的切身利益之后,赵俊臣虽然是什么事情都没做,但他的官场评价反而是进一步提升了。

    舆论正在暗中酝酿着。

    可以想象的是,一旦是赵俊臣今后重获户部大权之后,百官们并不会表现出强烈反对的态度。

    *

    却说,都察院左都御史吕纯孝下了早朝返回到都察院衙门之后,心中回想着今天早朝上的情景,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他是“太.子党”的核心成员,从前一向是看不惯赵俊臣,只认为赵俊臣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奸臣。

    但如今,真正离开了赵俊臣之后,吕纯孝才体会到了赵俊臣对于庙堂的重要性。

    “唉!都察院是一个清水衙门,许多房间已是年久失修了,御史们的外财不多,也是一向清苦……

    前几年的年关之际,户部也会体恤到百官们的难处,批银子的时候一向大方,我原本是想趁机向户部索要一笔银子,不仅是翻修一下都察院的房屋,也给都察院的御史们发放一些好处,让他们过年之际稍是宽裕一些……

    但眼看户部衙门的目前窘态,必然是拿不出银子了!唉,户部官员当真是无能至极,离开了赵俊臣之后,就连基本运转都无法维持了!”

    想到这里,吕纯孝也同样是忍不住鄙夷户部官员的无能,暗暗怀念着赵俊臣主持户部的时期。

    “说起来,赵俊臣也确实是能力不俗!前两年时间,户部衙门也多次遇到过困境,但赵俊臣无论如何都能拿出银子、想办法渡过难关,又哪里会有今日的乱象?

    赵俊臣也懂得轻重与分寸,哪怕是都察院一向是清流的汇聚之地,对待他的态度充满了敌意,但他也明白都察院官员的清苦,给都察院批银子的时候反而会大方一些,其他衙门向户部伸手药钱的时候往往只能拿到三四成银子,但都察院向户部要钱的时候,却是往往能领到五六成银子……

    这段时间以来,太子殿下对待赵俊臣的态度渐渐有了变化,不像从前一般总是刻意针对,我原本还有些心中不服气,只觉得太子殿下这是妥协了……但如今看来,赵俊臣对于朝廷还是有很大用处的,并不只是一个寻常的贪官奸臣!

    恩,赵俊臣确实不是一个寻常的贪官奸臣,若是一个寻常的贪官奸臣,又哪里能办成他在陕甘三边的那些丰功伟绩?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的清流评价已是渐渐扭转了许多,显然是有许多人的想法与我一样,渐渐意识到了赵俊臣的作用,却不能再把他视为一个寻常贪官了!”

    暗思之余,吕纯孝突然发现他对于赵俊臣的恶感已是渐渐消失了。

    这样的观念转变,让吕纯孝的心情有些奇怪。

    而就在吕纯孝的心中思绪百转之际,突然有人敲响了吕纯孝的办公房间的房门,禀报道:“左大人,刚刚有人向都察院送来了一封密信,是关于前任户部侍郎詹善常的一些罪行情报,因为事关重大的缘故,各位御史皆是不敢擅做决定,所以就想要请您亲自定夺!”

    听到禀报之后,吕纯孝不由是心中一惊。

    吕纯孝主持都察院衙门多年,很清楚都察院衙门的性质。

    简而言之,都察院衙门就是各派势力用来借刀杀人的那把刀!

    每当是各派势力想要暗中针对某位官员的时候,他们就会收集这位官员的罪证情报,然后暗中送给都察院,让都察院的御史们出面弹劾。

    所以,都察院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收到一些不知来路的罪证情报。

    都察院的御史们皆是言官,他们本身并没有能耐收集到详细的官员罪证,却又要卖直邀名,一旦是御史们的弹劾有效,本身也会立功,所以也乐意被人利用。

    前段时间,显然是有人想要针对詹善常,所以都察院陆续收到了许多关于詹善常的罪证情报,都察院的御史们也是纷纷弹劾詹善常,让詹善常不仅是丢了官职,还险些入狱问罪。

    但御史们收到罪证情报之后不敢做出决定,需要吕纯孝亲自做出决定,却还是第一次。

    这显然是因为詹善常这一次的罪行性质极为严重的缘故。

    所以,吕纯孝也不敢怠慢,连忙是离开了自己的办公房间,向着都察院的正堂赶去。

    ……

    ……

第九百八十四章.被自杀(二).

    ……

    ……

    当吕纯孝匆匆赶去都察院衙门大堂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奇怪。

    詹善常究竟犯了什么罪行?竟是让这些向来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御史言官们也不敢随意表态,还需要自己亲自出面拿出主意?

    要知道,吕纯孝虽然是都察院的魁首,但都察院的御史们拥有很大的自由度,他们想要弹劾谁、又想要夸赞谁,向来是不需要经过吕纯孝表态的,如今御史们皆是拿不定主意,必然是詹善常的罪行性质极为严重。

    但就别说詹善常目前已经丢了官职,即使是他从前最为风光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户部侍郎罢了,只是勉强搭上了“朝廷重臣”的边缘,这样一位官员就算是当真想要触犯那些性质严重的重罪,只怕也缺了一些资格与份量。

    怀着这般疑惑心情,吕纯孝脚步匆匆的走进了都察院衙门的大堂。

    然后,吕纯孝就见到一群御史们正围在一起议论纷纷,所有人皆是表情凝重。

    “依本官的看法,这封密信里的诸般罪证皆是详尽确凿,十有八九不会有假!”

    “葛大人太武断了,这次可不是贪污受贿、结党营私这种小事,也并不仅仅是牵连到詹善常一个人,一旦是最终查无实证的话,咱们这些人反而会惹上一身腥臊啊!”

    “要不,咱们先去户部衙门调查一下证据?”

    “户部未必会配合啊!若是打草惊蛇了这么办?”

    “但这般性质严重的事情,总不能是视而不见吧?”

    听到众位御史们的议论纷纷之后,吕纯孝连忙是走到近前,问道:“大伙正在议论什么事情?究竟是遇到了什么难处?竟是要我亲自拿出主意?”

    见到吕纯孝之后,众御史顿时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把一封密信交给了吕纯孝审阅。

    吕纯孝展开密信看了几眼之后,表情也顿时就凝重了起来。

    这封密信之中的内容,竟是举报詹善常勾结藩王欺压百姓、私自篡改户部账目与图册的罪行!

    按照这封密信里的说法,自从詹善常担任户部侍郎这一年以来,就与多位藩王勾结在了一起,并且是暗中协助这些藩王们篡改了户部的鱼鳞图册与黄册,为这些藩王们兼并土地、逃税漏税提供助力!

    要知道,除了皇帝赐封的土地之外,藩王们拿银子买下的土地也是需要缴纳田税的。

    户部的鱼鳞图册,乃是一种土地登记簿册,将房屋、山林、池塘、田地等等按照次序排列绘制,表明相应的名称,可谓民间田地之总册,由于图状相似鱼鳞,因而得名。

    各地若是有大规模的土地变动,就必须要向户部衙门登记,鱼鳞图册也要随之修改,却是明朝时期朝廷中枢抑制民间非法兼并土地的手段之一,也是户部征收田税的重要依据。

    户部的黄册,又称为赋役黄册,乃是朝廷中枢为了核实户口、征调赋役而制成的户口版籍,也是朝廷向百姓们派征赋役的重要依据。

    不论鱼鳞图册还是黄册,皆是一式五份,分存于县、府、布政使司、以及南京户部与京城户部。

    到了明代中期以后,因为社会形势的变化,雇佣劳动渐渐变得普遍,黄册制度遭到破坏,鱼鳞图册也逐渐与实际情况不相符合,大多数时候皆是流为具文,但各地豪族若是想要大规模的吞并土地、逃避税赋,黄册与鱼鳞图册依然是他们绕不开的限制。更新最快奇奇 /

    在这封密信之中,详细罗列了詹善常近一年以来数次篡改鱼鳞图册与黄册的时间与证据,在詹善常的暗中篡改之下,各地皆是有大批田产消失不见、被各地藩王们暗中兼并,还有数千户百姓失去了田产、被迫沦为了无产流民,只能依附于各地藩王、作为佃户谋生。

    读完了这封密信的内容之后,吕纯孝终于是明白御史们为什么会拿不定主意了。

    *

    詹善常勾结藩王们暗中篡改户部账册,协助藩王们兼并土地、欺压百姓、逃避税赋等等,这些罪名固然是极为严重!尤其是朝廷大员暗中勾结藩王,更还是明朝数百年来的最大忌讳!

    但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情不仅仅是涉及到詹善常,更还关系到了好几位宗室藩王!

    看看这些藩王的来历——鲁王、肃王、辽王、周王、代王、吉王、定王、永王!皆是明朝宗室之中影响力最为庞大的藩王!

    一旦是要追究詹善常的罪行,就表示要同样追究这几位藩王们非法兼并土地、欺压百姓、逃避税赋的罪行!

    这件事就关系重大了!

    若是最终无法坐实罪名,弹劾此事的御史们就必然会被朝廷问责,也会遭到众位藩王的反扑,说不定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可谓是虎口拔牙、风险极大!

    御史们看似是天不怕地不怕,但也懂得谁是软柿子、谁是硬石头,这种时候自然是不敢造次、裹足不前了,只是希望吕纯孝可以带头表态。

    兹事体大之下,吕纯孝也同样是不敢轻易表态,在众位御史的注目之下,他只是反复查看这封密信里的内容,良久沉吟不语。

    突然,吕纯孝的表情一动,却是发现这些涉案的藩王让他有一种既视感。

    鲁王、肃王、辽王、周王、代王、吉王、定王、永王……这不就是“八王船行”的幕后东家吗?

    想当初,“八王船行”暗中勾结倭寇侵犯了苏州等地、也祸害了无数百姓,可是把德庆皇帝给气坏了!

    但因为这件事情的性质过于严重,德庆皇帝反而是不敢明面追究,只能是暗暗隐忍着,否则就会让皇室声望毁于一旦。

    因为德庆皇帝刻意隐瞒的缘故,众位御史并不清楚这件事情,但吕纯孝身为“太.子党”的核心成员,却是收到了一些消息。

    对于这几位藩王,德庆皇帝必然是心中大为不满,一直都想要寻找一些合适的理由惩处他们!

    而如今,这封密信之中的诸般罪证,岂不正是德庆皇帝向这些藩王发难的合适理由?

    非法兼并土地、逃税偷税、欺压百姓,这些罪名不大不小,即使能让德庆皇帝趁机寻找这几位藩王们的麻烦,也不会影响到皇室声誉,简直就是量身定做、恰巧合适!

    想到这里,吕纯孝又是表情微微一动。

    这段时间以来,太子朱和堉的处境愈发不妙,所有人都认为他即将要被废黜,七皇子朱和坚很快就会成为新任的太子储君。

    这般情况下,一向是太子朱和堉铁杆支持者的清流们却是态度微妙,并没有秉持强烈反对的态度,因为清流们也同样看好七皇子朱和坚,并不认为朱和坚代替朱和堉成为储君太子之后会损害到他们的利益。

    然而,吕纯孝却是有些不同,他乃是朱和堉的坚定支持者,并不愿意见到朱和堉被废黜的情况发生。

    所以,吕纯孝突然觉得,这封密信之中的诸般情报罪证,或许会是太子朱和堉的一次机会!

    太子朱和堉被德庆皇帝禁足了十天时间,眼看着就要结束了!

    到了明天早朝之上,太子朱和堉就可以再次上朝议政了!

    到时候,若是让太子朱和堉亲自出面弹劾詹善常与几位藩王的罪行,也就顺了德庆皇帝想要惩处这些藩王的心意,说不定就会讨到德庆皇帝的欢心,让德庆皇帝回心转意。

    与此同时,太子朱和堉带领清流们办成了这件大事之后,他的声望也会再次高涨,清流官员们也会恢复对他的支持!

    这样一来,朱和堉的储君之位说不定就稳住了!

    想到这里,吕纯孝突然把这封密信折起来收入怀中,向着众位御史吩咐道:“众位同僚,这件事情关系重大,即使是我也不敢做出决定,但太子殿下的禁足时间已满,到了明天早朝上就可以上朝议政,我认为这件事情还是交由太子殿下亲自定夺为好,诸位认为如何?”

    众御史相互对视一眼后,也皆是认为这件事情需要太子朱和堉亲自定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得到了众位御史的赞同之后,吕纯孝也没有任何耽搁,马上就离开了都察院衙门,向着太子东宫的方向赶去。

    *

    就在吕纯孝进入东宫拜见太子朱和堉的时候,赵俊臣也及时收到了消息。

    都察院所收到的这封举报詹善常与众位藩王的密信,自然是赵俊臣派人暗中送去的。

    想要让詹善常“合理自杀”,就必须要寻到一个合适的罪名,这项罪名既不能牵连到赵俊臣与“赵党”众人,又必须要性质极为严重,让德庆皇帝完全无法原谅!

    唯有这样,等到詹善常“自杀”之后,所有人才不会心中生疑。

    于是,赵俊臣就想到了“八王船行”的那几位幕后股东!

    对于这几位胆大妄为的藩王,德庆皇帝早已是深恶痛觉,若是有哪位官员与这几位藩王暗中勾结,德庆皇帝也绝不会有任何宽恕。

    与此同时,赵俊臣以及“赵党”众人与这些藩王也没有任何联系,所以詹善常的罪名也不会牵连到他们身上。

    事实上,詹善常为这些藩王们暗中篡改黄册与鱼鳞图册的事情,却也不是假的。

    这一年多以来,这几位藩王们不断兼并着百姓土地,也时常会给赵俊臣送上一份厚礼,请求赵俊臣为他们篡改账册、遮掩行径。

    自从明朝建立了藩王制度之后,这般流程早已经持续了好几百年,每当是藩王们所兼并的土地到了一定数量之后,就会勾结各级官员,暗中修改各级账册,隐瞒他们的土地数量。

    赵俊臣担任户部尚书之后,原本也不打算轻易打破这个潜规则、坏了户部官员们的好处。

    但赵俊臣也知道,明朝的钱粮状况若是想要彻底扭转,就必须要铲除各地的宗室蛀虫!

    尤其是“八王船行”勾结倭寇的事情曝光之后,这种事情也就愈发是势在必行了!

    所以,这一年多以来,每当是藩王们派人找到赵俊臣这里、要求赵俊臣为他们篡改户部图册的时候,赵俊臣想到自己迟早都会与藩王们翻脸,却是不愿意亲自经手这件事情,于是就把这些事情交给了下面的户部官员负责处理,其中有一部分就是由詹善常出面负责的。奇奇全网首发

    这倒也不是赵俊臣早就有了坑害詹善常的想法,只是赵俊臣不想把自己的把柄交到各位藩王的手上,也认为自己今后有办法保住詹善常等人。

    但这一次,赵俊臣为了让詹善常“合理自杀”,这般情况倒是正好可以利用一下。

    所以,赵俊臣就把詹善常暗中协助藩王们篡改户部账册的事情暗中揭发了出去!

    并且,负责篡改户部图册的户部官员其实有好几人,但赵俊臣这一次却是把所有罪行皆是归咎到了詹善常的身上。

    这般做法的好处有三。

    其一是可以创造一个詹善常的自杀理由;其二是趁机削弱宗室势力、进一步扭转朝廷的财政现状;其三则是送给太子朱和堉一个机会,延缓七皇子朱和坚成为储君太子的时间!

    除此之外,一旦是德庆皇帝开始追究这几位藩王的罪行,朝廷局势也会更加混乱,这也就给了赵俊臣进一步浑水摸鱼的机会。

    *

    此时,赵府的书房之中。

    当赵俊臣收到了消息,得知吕纯孝已是匆匆赶去太子东宫之后,却是不由笑了。

    “这个吕纯孝倒也不是一个笨人,完全不需要咱们的暗中提醒,他就能想到这件事情对于太子朱和堉的好处……倒也不枉费我的耗心布局!”

    一旁,张玉儿也笑道:“这个吕纯孝能坐到今日的位置,最多也就是性子迂腐一些,但绝不会是一个笨人!”

    轻笑点头之后,赵俊臣吩咐道:“现在可以开始下一步计划了……派人去把詹善常唤来这里,就说我有紧急事情要与他商议!”

    ……

    状态渐渐恢复了,明天开始更新加速!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支持!

    ……

第九百八十六章.被自杀(三).

    ……

    ……

    都察院衙门虽然是清流大本营,但因为御史们拥有很大的自由度,所以也就有庙堂各派系的大量眼线,最是盘根错节、鱼龙混杂。

    比如说,都察院右都御史杜白就是周尚景的得意门生之一,左佥都御史顾全则是赵俊臣的亲信,副右都御史王佑伦表面上则是新任太子太师王保仁的心腹。

    所以,都察院就是一个四处漏风的屋子,很难瞒住任何事情。

    就在吕纯孝匆匆赶去太子东宫的时候,各派系很快就或多或少的收到了相关消息。

    其中,王佑伦表面上乃是新任太子太师王保仁的心腹,但实际上早就暗中投靠了周尚景。

    现如今,王保仁依旧留在南京处理南京六部的烂摊子,周尚景则是吩咐王佑伦尽快利用王保仁的关系接近七皇子朱和坚。

    然而,七皇子朱和坚尚未正式走到台前,一向是深居简出、表现低调,王佑伦就算是想要完成周尚景交代的任务,却也一直没有寻到任何机会。

    这一天,眼见到吕纯孝匆匆离开了都察院衙门赶去了太子东宫,王佑伦不由是心中一动,认为这是他接近七皇子朱和坚的大好机会。

    于是,等到吕纯孝离开之后不久,王佑伦也同样是匆匆离开了都察院衙门,却是赶去了七皇子朱和坚的府邸。

    *

    与此同时,经过了一天多时间的休息之后,朱和坚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终于是可以现身见人了。

    得知了王佑伦求见自己的消息之后,朱和坚心中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让人把王佑伦请到了书房与自己谈话。

    朱和坚眼看着就要成为新任太子储君了,王保仁则是德庆皇帝特意安排的太子帝师,在朱和坚正式登基为帝之前,两人的利益关系基本一致,乃是共荣同损的关系,王佑伦既然是王保仁的心腹,也就算是朱和坚的亲信了。

    于是,在贾伦的带领之下,王佑伦很快就来到了书房之中。

    在王佑伦行礼问安之际,朱和坚用审视的目光认真观察了王佑伦片刻,但等到王佑伦抬头起身之后,朱和坚的表情已经恢复了亲切与温和。

    然后,朱和坚主动笑着问道:“说起来,这还是我与王大人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但我对于王大人早已是心中仰慕许久了!我记得王大人乃是王太师的得意门生,当年王太师被贬斥到南京六部任职之后,众多门人皆是各寻退路、树倒猢狲散,唯有王大人一直是不离不弃,这份忠贞之态,当真是令人钦佩!”

    王佑伦连忙道:“不过是做人本分罢了,七皇子殿下实在是过誉了!”

    朱和坚笑着摇头,道:“做人本分……当今世上,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只怕是十中无一,王大人大可不必过谦!”

    朱和坚的眼中毫无“本分”二字,所以他反而是喜欢坚守本分之辈,倒不是因为心中钦佩这种人的坚持,而是认为这种人容易利用。

    所以,朱和坚夸赞之际,表情也愈发真挚,又问道:“却不知王大人这里与我见面,所为何事?”

    王佑伦的表情顿时是严肃了起来,说道:“就在刚才,都察院发生了一件大事!因为这件事情很快就会与太子殿下产生关联,所以下官思来想去,认为自己应该把这件事情及时通报于七皇子殿下。”

    朱和坚的眉头一扬,目光微微闪烁着,但表情间则是不动声色,问道:“哦?是什么事情?竟是这般重要?”

    王佑伦马上就把都察院收到了举报詹善常与诸位藩王的密信之事,向着朱和坚详细讲诉了一遍,并且还表示太子朱和堉很有可能会亲自接手这件事情。

    讲诉之际,王佑伦皆是实话实说,没有加入任何的个人偏向与猜测,讲完之后就表现出一副垂手低头的模样,静候着七皇子朱和坚亲自做出判断。

    听完了王佑伦的讲诉之后,朱和坚的表情闪过了一瞬间的凝重。

    对于朱和坚而言,王佑伦的这个情报不仅是关系重大,也是非常及时的。

    在这个世上,朱和坚绝对是最为了解朱和堉的人了,他很清楚朱和堉的优势与缺陷。

    朱和堉的眼里容不得沙子,又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一旦是把詹善常与诸位藩王的案子交由他来负责,朱和堉必然是穷追不舍,说不定就会收获奇效、立下大功。

    到了那个时候,朱和堉说不定就会再次站稳脚跟,朱和坚成为储君太子的计划也就会横生波折,这是朱和坚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

    所以,王佑伦讲完了情报之后,朱和坚也是沉吟良久不语。

    突然间,朱和坚再次打量了王佑伦几眼之后,笑着问道:“却不知,王大人您为何会要把这项消息通报于我?又为何会认为我需要这项消息?”

    王佑伦也是早有准备,答道:“下官也不知道这项消息对于七皇子殿下而言是否会有用处,下官只是觉得,若是七皇子殿下不需要这项消息的话,下官也不过是多跑了一趟腿,但若是七皇子殿下需要这项消息的话,就可以早作准备,下官的这次尝试也就没有白废。”

    听到了王佑伦的解释之后,朱和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王佑伦的这般做法,似乎只是为了投机,这般情况反而是让朱和坚的心中疑虑稍减。

    于是,朱和坚也就没有追问什么,反而是表现出了一副欣慰态度,说道:“这件事情也许是一件好事也说不定!若是三哥他趁机立下一些功绩,说不定就可以扭转处境、挽回声誉,我与三哥一向是手足情深,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但无论如何,我这里都要感谢王大人的及时通报消息,今后必有报答。”

    王佑伦虽然是急切想要谋取朱和坚的信任,但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马上就表态告辞了。

    “区区小事,下官不敢期望回报,既然是七皇子殿下已是心中有底,下官也就不再多留,这就告辞了!”起身告辞之际,王佑伦的语气之间多了一丝意味深长,又说道:“不过,下官也知道,七皇子殿下与太子殿下之间的感情深厚,但下官一直认为,有些事情终究是无法避免的,七皇子殿下就算是顾念兄弟情谊,却也不可逆势而行,否则只会害人害己罢了……下官的恩师也是这般看法!”

    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王佑伦就向着七皇子朱和坚再行一礼,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朱和坚向着贾伦打了一个眼色,贾伦连忙是亲自出了书房相送。

    等到王佑伦与贾伦二人陆续离开书房之后,朱和坚的表情间满是沉思之态。

    再等到贾伦送走了王佑伦返回书房之后,朱和坚抬头问道:“可有从他身上试探到了什么?”

    贾伦摇了摇头,说道:“此人说话之间可谓是滴水不漏,短时间内无法探出他的底细,但他今日通报消息的做法,似乎不仅仅是因为王保仁的示意,也是因为他的独自判断。”

    朱和坚点头道:“王保仁如今还在南京,自然是不能做出决定,这应该是王佑伦心中认定了三哥今后不能成事,所以就跑到我这里押宝投注了!

    当年王保仁远走南京之后,他的朋党门人或是改换门庭、或是丢官免职,唯有这个王佑伦一直是屹立不倒,多次躲过了周尚景的打压,手段心机皆是不俗,倒也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这样一个人才,只是给王保仁当一个门生,实在是太屈才了!今后再探一探他的底细,若是没有问题的话,倒是可以把他收为己用,以缓解咱们目前的人才不足的困境!等我成为了太子储君之后,手下终究要有几个能办事的人才行!”

    贾伦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之后,又问道:“对于王佑伦送来的这份情报,殿下你怎么看?陛下他对于那几位藩王可谓是深痛恶绝,若是真让太子他抓住机会建立了功绩,即使是陛下依然没有扭转心意,太子他也可以趁机挽回清流们的信心,说不定就会苟延残喘一段时间,若是殿下你迟迟不能正式成为储君太子,就有迟则生变的危险,必须要早做准备才行!”

    朱和坚则是冷笑道:“这件事情确实是一个威胁,但也未尝不是一个机会!父皇他早就想要废黜三哥了,但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这是为何?就是因为父皇他对三哥的打压太狠了,屡次把三哥禁足于东宫,这固然是让三哥的声望大损,但也让三哥一直都没有机会做错事情!

    正所谓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这一次若是让三哥他接手了詹善常与藩王们的案子,查案之际就必须要借用厂卫的力量!到时候,只要是咱们稍稍动些手脚,就可以让三哥他做出错事、办砸一切!到了那个时候,父皇就会进一步确认了三哥的无能,也就可以找到理由正式废黜于他!然后,我也就可以正式走向台前了!”

    贾伦思索了片刻后,心中很快就有了大致计划,问道:“殿下你是说,咱们在暗中推波助澜、扩大这场风波,趁机让太子他搞出一些冤假错案出来?”

    朱和坚轻轻点头,说道:“记得赵俊臣当初对付三哥的时候,也曾用过这种手段,但手段不怕老,有用就行!”

    贾伦马上说道:“咱们在厂卫之中,也有不少自己人,我这就通知他们,让他们早做准备,等到太子开始调查此案之后,就尽量参与进去。”

    说完,见到朱和坚点头认可之后,贾伦马上就转身再次离开了。

    等到贾伦再次离开之后,朱和坚的表情间再次出现了沉思之态。

    他开始思考下一个问题——“究竟是谁向都察院送去了那封举报信?又是为何目的?”

    朱和坚隐隐察觉到,这个棋盘之上,下棋者并不仅仅只是自己一人。

    *

    而就在朱和坚展开了自己的计划之际,赵俊臣却是派人向“赵党”所有核心成员传话,表示让他们三天之后前往赵府,以探病的名义相聚议事。

    “赵党”众人收到了赵俊臣的消息之后,纷纷是心中松了一口气,知道赵俊臣马上就要有下一步动作了。

    然而,在“赵党”众人之中,唯有一人所收到的消息有些不同。

    那个人就是詹善常。

    赵俊臣传给詹善常的消息,却是要让詹善常即刻赶到赵府议事,说是发生了紧要事情。

    詹善常昨天才收到德庆皇帝的命令,要让他查探赵俊臣的病情真假,詹善常原本还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查探,如今收到了赵俊臣传来的消息之后,顿时是认为这是一次机会。

    与此同时,赵俊臣说是发生了一件紧要事情的消息,也让詹善常隐隐有些不安。

    于是,詹善常不敢有任何怠慢,连忙是赶去了赵府。

    当詹善常赶到赵府之际,时间已是傍晚时分,天色也是渐渐昏暗。

    赵俊臣与詹善常的见面地点,却是赵俊臣的卧室之中,既然是知道了詹善常已经成为了德庆皇帝的眼线,所以赵俊臣与詹善常见面之际,就依然是装作一副重病不起的模样。

    却说,詹善常进入了赵俊臣的寝室之后,见到赵俊臣的重病模样,顿时是大吃一惊。

    按照詹善常的心中想法,一直是倾向于赵俊臣的病情只是一种以退为进的手段、一种麻痹各派系的伪装,却没想到赵俊臣当真是病重不起了。

    然而,还不等詹善常表达关切之意,就见到赵俊臣抬手止住了詹善常的话语,用一种虚弱且又焦切的语气说道:“詹大人,大事不好了!顾全刚刚从都察院那边传来消息,称是有人给都察院送去了一封密信,举报了你与藩王们的暗中勾结之罪行,还详细罗列了你这一年来为藩王们篡改户部图册的证据!”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詹善常顿时是表情大变。

    自从詹善常暗中投效了德庆皇帝之后,就向德庆皇帝坦白了许多“赵党”机密,但他也分得清事情轻重,却是完全没有说过他为藩王们篡改户部图册的事情。

    朝廷大员与藩王暗中勾结,这绝对是德庆皇帝的心中最大忌讳!一旦是这件事情被揭发出来,哪怕是詹善常已经暗中投效了德庆皇帝,德庆皇帝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于是,詹善常再也顾不得关心赵俊臣的身体,连忙是问道:“赵大人,这些事情当初全都是你吩咐我去办的啊!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这般情况下,詹善常不敢指望德庆皇帝的宽宏大量,也只能是继续指望赵俊臣的出手庇护了。

    赵俊臣轻轻点头,似乎是早就想到了办法,说道:“我自然会想办法庇护于你,绝不会让你承担干系!幸好是咱们提前收到了消息,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说起来,我曾多次向陛下表示过藩王们已经成为了朝廷的蛀虫,必须要想办法解决,否则朝廷财政就无论如何也不能彻底扭转,但陛下他一直是有所顾忌,说是藩王之策乃是祖训,朝廷不可毫无原因的削藩……

    所以,这次的事情,咱们大可以说是户部为了收集藩王们兼并土地、欺压百姓的罪行,所以才会刻意与藩王们配合!这样吧,你现在就去赵府书房之中,写一封认罪的奏疏,向陛下坦诚自己的罪行,但坦诚罪行之余,也要为自己辩解一下,就说这些事情全都是户部为了收集罪证的刻意为之!

    等你写好了这封认罪奏疏之后,我就会连夜进宫求见陛下!趁着这件事情被揭开之前,先把你的罪行尽数洗干净!”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詹善常顿时是觉得有理,连连点头告谢之后,就在赵府下人的带领之下,赶去了赵府的书房。

    看着詹善常离去的背影,赵俊臣神态间的虚弱渐渐掩去,眼神中却是闪过了一丝讥讽。

    ……

    20/30

    ……

第九百八十六章.被自杀(完).

    ……

    ……

    客观而言,赵俊臣对待自己人一向都是很不错的。

    若是朋党们发生了意外状况,赵俊臣总是全力庇护;若是见到了肥差有缺,赵俊臣也总是尽力为朋党们争取;若是发现了赚钱门路,赵俊臣也愿意与朋党们分享好处,从来都不会吃独食。

    而且,赵俊臣也算得上是心胸宽广之辈,哪怕是朋党门人们针对赵俊臣的某些做法提出了异议,赵俊臣也从来都不会生气,只是耐心解释自己的想法、相互商议。

    更何况,经历了陕甘战事之前,赵俊臣的行事作风不像现在这般果决与狠辣。

    詹善常并不知道霍正源早就察觉到了他的心怀不满,一直都在暗暗关注着他,这就让赵俊臣及时察觉到了他的背叛。

    所以,詹善常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心中也没有任何怀疑,依然是认为赵俊臣会像往常一样全力庇护自己。

    这倒不是赵俊臣善于伪装,赵俊臣对于忠心之人的慷慨大度,以及赵俊臣对于背叛之人的狠辣无情,两者并不冲突,皆是赵俊臣的真实性格体现。

    詹善常明明已经背叛了赵俊臣,却对于赵俊臣的性格另一面警惕不足,这就注定了他的悲惨下场。

    *

    却说,在赵府下人的带领之下,詹善常急匆匆的赶到了赵府书房之后,却发现赵俊臣的心腹幕僚牛辅德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了,也提前准备好了笔墨纸砚。

    见到詹善常现身之后,牛辅德笑吟吟的行礼问安道:“鄙人见过詹大人。”

    詹善常很清楚牛辅德乃是赵俊臣的心腹,追随赵俊臣经历了陕甘战事之后,牛辅德更已是成为了赵俊臣最信任的幕僚之一。

    所以,詹善常也不敢怠慢,连忙是客气还礼,说道:“牛先生,好久不见了!咱们都是自己人,大可不必客气!更何况,我现在已经丢了官职,牛先生再以‘大人’二字称呼于我,也是不妥了。”

    牛辅德依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说道:“詹大人您这一次的丢官免职也只是暂时的,我家赵大人如今已是返回京城,相信詹大人您很快就会官复原职的。”

    詹善常不由哈哈一笑,说道:“借你吉言,希望如此吧!但还要先渡过眼前这场劫难才行。”

    牛辅德点了点头之后,说道:“詹大人被人弹劾勾结藩王的事情,鄙人也听说了,但詹大人完全不必担忧,我家赵大人在陛下那里早就埋下了伏笔,只要是趁着这件事情被当众揭发之前洗掉詹大人的罪名,这场风波很快也就过去……

    说起来,若是我家赵大人的计划顺利的话,詹大人您这一次不仅是无罪,更还是用心良苦、卧薪藏胆的收集到了藩王们兼并土地、欺压百姓的罪行,反而是有功才对!趁着这次机会,詹大人您说不定很快就会官复原职了,或许还会再升一级。”

    说话之间,牛辅德就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封纸张,将它展开之后交给了詹善常,又说道:“我家赵大人他极为重视此事,提前让鄙人为詹大人拟好了一份请罪奏疏……当然,只是名义上的请罪罢了,实际上则是借着请罪的名义讲诉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隐隐还有些邀功之意,詹大人您亲自过目一下,看看鄙人所草拟的这封请罪奏疏是否合用?”

    詹善常连忙是接过这张信纸细看,很快就表现出了满意之态。

    就像是牛辅德所说,他所草拟的这份请罪奏疏,表面上只是为了请罪,认罪态度也是颇为诚恳,但语句之间无不隐含着辩解之意,表示这一切事情全都是户部衙门为了收集藩王们的罪证而刻意为之,还列出了许多户部官员作为证人,其中就有赵俊臣的名字。

    若是简单总结一下,这份请罪奏疏的内容就是“我詹善常固然有罪,但我的罪行并不是与藩王们暗中勾结,而是没有及时把自己的想法公布于众,但我刻意隐瞒消息也是迫不得已,否则就会打草惊蛇、让藩王们心生警惕!所以,我詹善常不仅无罪,而且还有功!”

    细读了几遍之后,詹善常愈发是心中满意,看向牛辅德的眼神也充满了钦佩之意,说道:“牛先生的刀笔功夫当真是极为了得!若是我与陛下易地而处的话,收到了这样一份请罪奏疏,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降罪了……也幸亏是牛先生你提前准备好了这份奏疏,若是让我仓促准备的话,是绝无可能写得这般好的。”

    见到詹善常极为满意,牛辅德的目光微微闪动着,但脸上笑意更胜,说道:“既然如此,詹大人就尽快把这份请罪奏疏抄写一份吧,等你抄写完毕之后,赵大人就要带着它赶在宫禁之前进宫觐见陛下,与陛下把这件事情给说清楚。”

    詹善常连连点头,不再有任何耽搁,连忙是走到书桌之前,把这份请罪奏疏的内容认真抄写了一遍,还落下了自己的名款、盖了自己的私印。

    就在詹善常抄写之际,牛辅德还为詹善常送去了一杯茶水,詹善常也是没有多想,当即是饮了大半。

    等到詹善常抄写完毕之后,牛辅德也是认真翻看了一遍,见到詹善常一字未改的抄写了自己为他提前准备好的文字内容之后,也是满意点头。

    然后,就在牛辅德小心翼翼的吹干墨迹之际,詹善常则是问道:“这份请罪奏疏,可是要我亲自交给赵阁臣?”

    牛辅德却是摇头道:“我家赵大人的身体情况目前很是不好,如今正在养精蓄锐、准备进宫觐见的事情,詹大人就不必再打扰他了,这封奏疏就由鄙人亲自交给赵大人就是,赵大人得到这份奏疏之后,就会当即赶去宫中觐见陛下……詹大人你暂且先回府里等候消息就是。”

    詹善常想到自己刚才见到赵俊臣的时候,赵俊臣虚弱躺在床上的模样,也觉得自己不应该再打扰赵俊臣了。

    虽然是认为自己留在赵府之中等待消息更好,但既然是牛辅德已经开口送客了,詹善常也不好多留。

    于是,詹善常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回到府里,静候赵阁臣的佳音。”

    见到詹善常表情间有些患得患失,牛辅德开口宽慰道:“詹大人放心就是了,如今朝廷还离不开我家赵大人,哪怕是没有这份请罪奏疏的说辞,但只要是我家赵大人愿意为你求情,陛下他也会卖给我家赵大人一些面子的。”

    说话间,牛辅德已经领着詹善常离开了书房,又亲自把詹善常送到了赵府之外。

    当两人走到赵府大门之外,牛辅德似乎是突然间又想到了什么,说道:“差点忘了,还有一件事情,等到这场风波结束之后,我家赵大人就会暗中运作,帮着詹大人您官复原职,但前段时间有太多官员弹劾詹大人了,所以詹大人您今天晚上返回府里之后,最好是再准备一封奏疏,为自己前些日子被御史们弹劾的事情进行辩解,然后我家赵大人才能寻到由头、为詹大人官复原职……最好是明天就把这份奏疏送到这里交给赵大人审阅。”

    听到牛辅德的这般说法,詹善常也不敢怠慢,连忙点头答应。

    见到一切计划皆是进展顺利,牛辅德的目光不断闪烁着,再次向詹善常行礼告别,意味深长的说道:“既然如此,詹大人一路走好!”

    *

    却说,詹善常乘着轿子返回府邸的路上,或许是因为天色已晚、轿子晃动的原因,詹善常也有些昏昏欲睡之意。

    不过,詹善常的罪名尚未洗去,还需要等待赵府的消息,却是完全不敢闭眼睡着,只是强行提着精神,暗暗想着自己的前途。

    “与藩王暗中勾结的事情,固然是触犯了陛下的忌讳,但若是赵俊臣愿意亲自出面为我作证的话,把这一切事情全部归咎于户部衙门为了收集藩王们的罪证而刻意为之,陛下考虑到我今后还要为他监视赵俊臣,尚有许多用处,这件事情十有八九也就过去了,应该不会降罪重罚……

    还有,这一次见到赵俊臣,发现他果然是病重不起,这项消息极为重要,也应该尽快告知陛下,让陛下早做准备!陛下他见到我监视赵俊臣发挥了作用之后,也必然是暗中庇护于我……

    到了那个时候,我也许还会成为揭穿藩王们罪行的功臣,说不定就可以趁机官复原职!陛下他为了让我进一步接近赵俊臣,必然也是乐见其成的!

    嘿嘿,户部衙门的两位侍郎,目前皆是官誉大损,户部尚书的位置也是迟迟没有定下人选,我到时候说不定还能争取一下,有了赵俊臣与陛下的明暗支持,这件事情未必就不能成!”

    暗思之际,詹善常心里面的如意算盘啪啪作响,原本是渐渐浓重的睡意也被他驱散了许多。

    很快的,詹善常已经乘轿返回了自己的府邸。

    返回府邸之后,詹善常马上就前往了詹府的书房,传唤了东厂安排在詹府之内的探子、詹府管事李厚德

    在詹善常官复原职之前,他只能通过这个人向德庆皇帝通报消息。

    等到李厚德来到书房之后,詹善常脑袋里的困意愈发浓重,但还是强提精神,说道:“李管事,你代我向陛下禀报消息,就说我今天去了赵府、也见到了赵俊臣,他的身体情况确实是极为不好,已是一副病重不起的样子,看样子他此前的突然间昏迷也不是伪装。”

    见到詹善常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样,李厚德心中有些疑惑,只觉得詹善常的情况有些不正常。

    不过,李厚德只是一个东厂密探罢了,地位并不高,自然是没有资格向詹善常询问情况。

    所以,听到詹善常的吩咐之后,李厚德只是沉声点头道:“老爷放心,我会尽快把这项消息传告于东厂,陛下也很快就会收到消息。”

    谈完正事之后,李厚德又问道:“却不知老爷您可还有什么吩咐?”

    詹善常犹豫了一下,考虑自己要不要通过李厚德的渠道,提前向德庆皇帝解释自己涉嫌勾结藩王们的事情。

    但詹善常也知道李厚德的地位不高,最多也就是一个东厂番头,这次的事情又是关系重大、情况复杂,很难通过李厚德向德庆皇帝解释清楚,说不定还会影响到赵俊臣庇护自己的计划。

    于是,詹善常最终还是摇头道:“没有其他事情了,你可以退下了,尽快把消息禀报于陛下就好。”

    见到詹善常这一闪而过的犹豫,再见到詹善常精神不振的模样,李厚德愈发是觉得詹善常有些心事重重,但李厚德终究是不方便多问,只是点头离开了。

    等到李厚德离开书房之后,詹善常又想起了牛辅德临别之前的叮嘱。

    于是,詹善常就命人端来了一杯茶水提神,然后就来到了书桌之前,开始准备下一份奏疏,为他这些日子以来屡次遭到御史弹劾的事情进行辩解。

    这个时候,留在詹善常身边伺候的人,只剩下了他的长随之一的詹安。

    看着詹善常强提精神准备奏疏、却又仿佛是随时都要坚持不住睡下的样子,詹安的表情不断变幻着。

    然而,思及到他的心上人、詹府婢女小翠半年前被詹善常侵犯的事情,再思及到自己怀里的一千两银票,詹安的表情间闪过了一丝狠绝,又在心中反复暗念道:“道尊慈悲,同济世人!道尊慈悲,同济世人!”

    *

    却说,就在詹善常返回府邸的同时,赵俊臣也来到了赵府书房之中。

    此时,赵俊臣已经完全不见了刚才的虚弱模样,恢复了一贯以来的从容与冷静。

    当赵俊臣推门进入书房之后,就见到牛辅德与一名老者正在书案上认真书写着什么。

    这名老者名叫罗思泉,乃是赵俊臣当初从江南境内所招募的幕僚之一。

    罗思泉的见识、眼光、机敏皆是寻常,但他却有一项特长受到了赵俊臣的重视,那就是他极为擅长各类书法字体,不论是楷书、行书、草书等等,皆是拥有很高的功底。

    也正是因为如此,罗思泉最是擅长模仿他人的笔迹。

    进入书房之后,赵俊臣也没有打扰牛辅德与罗思泉二人,只是静静的走到两人身旁,观看着两人的行动。

    在书案之上,詹善常所抄写的那份请罪奏疏,此时已是展开放在一旁,而罗思泉则是表情专注的临摹着。

    罗思泉原本就极为擅长模仿他人笔迹,如今又有原版可以临摹,就更是惟妙惟肖了,只怕是詹善常本人见到了罗思泉的临摹之后,一时间也无法分辨出差别。

    不过,罗思泉在临摹字迹之际,也是有所选择。

    詹善常的这份请罪奏疏之中,原本既有诚恳认罪的表述,也有暗中辩解的语句,而罗思泉则是撇开了所有的辩解之词,只临摹了那些诚恳认罪的句子,又调换了一些语句的顺序。

    这样一来,詹善常的这份请罪奏疏的内容顿时就完全变了模样,成为了一份彻彻底底的认罪奏疏,不仅是坦然承认了所有罪行,也毫无辩解之意,甚至还有极为明显的以死谢罪之意。

    等到罗思泉的临摹结束之后,一份全新的请罪奏疏也就完成了。

    赵俊臣接过这份请罪奏疏之后,认真检查了好几遍,却也完全挑不出毛病,不由是点头笑道:“罗先生的手段当真是高明之极!这份奏疏哪怕是交给詹善常去看,他只怕也是完全分辨不清。”

    罗思泉连忙陪笑道:“赵大人过誉了,小人没有别的本事,这辈子就会这么一门手艺,只能是精益求精了,对赵大人有用就好!”

    赵俊臣又夸赞了罗思泉几句,然后就让罗思泉前往赵府库房领赏了。

    等到罗思泉离开之后,转手把这份全新的请罪奏疏递给了牛辅德,吩咐道:“派人把这份奏疏送到詹善常的府邸,到时候会有一个名叫李珏的人负责接应。然后,再告诉李珏,今天晚上若是没有寻到机会,就不要冒险出手,静观其变就好……但若是寻到了机会,也不要有任何犹豫,就可以送詹善常上路了。”

    牛辅德连忙是表情严肃的答应道:“还请赵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叮嘱他们,但詹善常刚才已经饮下了那杯茶水,一个时辰之内必将是毫无抗拒的昏睡过去!到了那个时候,任是咱们如何操作,他也无法醒来!今天晚上,十有八九可以成事!”

    说完,牛辅德就转身匆匆离开了。

    看着牛辅德的背影,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

    经过了陕甘战事之后,牛辅德已经彻底成为了赵俊臣的心腹,许多机密事情也可以交由他来处理了。

    否则,赵俊臣的许多计划,往往只能与方茹、张玉儿这两位妾室商议,虽然这二女皆是巾帼不让须眉的精明性子,但也不是长期可行的做法。

    “同济庙的事情太过敏感,但像是各大商行、评书行会的情报渠道,应该是可以交给这些幕僚们负责了。”

    赵俊臣暗暗想道。

    ……

    五千字大章节!

    ……

调整作息,请假一天!

这些天,虫子一直处于失眠状况,原本是想着硬抗过去,但今天实在扛不住了,所以请假一天,调整作息,大家见谅。

    另,作为补偿,明天会有两个大章节。

《摄政大明》调整作息,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百八十七章.尾声与开始(一).

    ……

    ……

    第二天,太和殿内,朝议开始之后。

    随着大太监张德的一声“有事早奏,无事退朝”,时隔多日之后再次参加早朝的太子朱和堉迈步出列了。

    出列之际,太子朱和堉的表情极为严肃,隐隐还有一丝决然。

    昨天下午,当都察院左都御史吕纯孝向他告知了詹善常与藩王们相互勾结的事情之后,朱和堉心中震怒之余,也同样是有些迟疑不定。

    朱和堉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主动出面揭发这件事情。

    这一年多的时间以来,朱和堉也逐渐明白了“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的道理,如今他好不容易才结束了禁足、重返朝堂,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低调做人、站稳脚跟、重塑声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不是再生事端。

    对于朱和堉而言,这件事情的最大麻烦并不是那些根深蒂固的藩王势力,而是站在詹善常身后的赵俊臣。

    朱和堉已经有心想要与赵俊臣缓解关系了,而詹善常表面上则是赵俊臣的心腹,若是朱和堉出面弹劾了詹善常与藩王们相互勾结的罪行,说不定就会牵连到赵俊臣,他与赵俊臣的关系也就会继续恶化下去。

    但就在朱和堉因为这层关系而感到迟疑不定的时候,赵俊臣“恰好”是派人向朱和堉送去了一份回礼。

    前段时间,当赵俊臣成为了内阁辅臣、不世新成伯之后,太子朱和堉就曾向赵府送去了一份贵重贺礼,赵俊臣这个时候向东宫送去一份回礼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赵俊臣的回礼也很简单,乃是一册宋末古本《周易》。

    朱和堉拿到这本《周易》之后,稍稍翻看了两眼,却发现赵俊臣在这本《周易》之中,特意用朱笔勾划了其中一个句子。

    “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出自于《周易系辞下》。

    看到这个句子之后,朱和堉顿时是豁然开朗。

    德庆皇帝想要废黜自己、更换储君的心思,朱和堉自然是心中清楚。

    所以,他这个时候必须要设法改变自身的处境!

    而想要改变自身处境,就必须要有所作为!

    若是毫无作为,只是一味的低调维稳,他的处境只会逐渐糜烂下去,再也无法挽回!

    对于朱和堉而言,他的目前处境已经是坏得不能再坏了,既然是寻到了机会,就应该是当机立断的出手去做!哪怕是这件事情没有办好、遭到了德庆皇帝的责罚,最多也不过是提前几日被废黜罢了,但若是他可以漂漂亮亮的办好这件事情,说不定就可以挽回局势。

    更何况,看赵俊臣的这番暗示,似乎也不在意朱和堉弹劾詹善常的事情。

    于是,朱和堉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要站出来主动揭发此事。

    不仅是要主动揭发此事,还要设法拿到这件案子的调查与审断之权。

    对于朱和堉而言,这是他的破釜沉舟之举!

    *

    太和殿内,看到朱和堉主动出列之后,几位提前收到消息的权臣皆是面现凝重之态。

    但大多数官员还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们看向朱和堉的目光充满了幸灾乐祸之意,只觉得朱和堉这是忍不住又要搞事情了,到了最后十有八九又是一头狠狠撞在南墙之上、血流满面。

    朱和堉并没有理会百官们的各异眼神,只是表情凝重的扬声说道:“父皇,儿臣有重要事情需要禀奏!”

    德庆皇帝看向朱和堉的目光很是复杂,仿佛见到一只小鹿掉入陷阱之后正在垂死挣扎。

    稍稍沉默了一瞬之后,德庆皇帝已是恢复了冷漠与威严,缓缓道:“哦?究竟是何事?竟是这般严重?说吧。”

    朱和堉的声音再次抬高,大声道:“儿臣要弹劾前任户部侍郎詹善常与几位藩王相互勾结、篡改户部图册、非法兼并土地、欺压百姓之罪!”

    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太和殿内顿时是一阵哗然。

    太子朱和堉的这般弹劾,不仅是关系到了“赵党”核心成员,更还关系到了好几位藩王!这种事情一旦搞不好,说不定就会朝野大乱!

    朱和堉并没有理会百官们的惊骇与哗然,马上就把詹善常与几位藩王的罪行向着德庆皇帝详细禀报了一遍。

    听到朱和堉的禀报之后,不谈百官们的愈发惊骇、议论纷纷,德庆皇帝的表情也是变幻不定。

    太子朱和堉的这般弹劾,对于德庆皇帝而言可谓是利弊参半。

    好处在于,德庆皇帝确实是早就有了削藩之意,尤其是对于“八王船行”的那几位幕后东家,德庆皇帝更是深恶痛绝了许久时间了。

    削藩的种种好处,德庆皇帝自然是看得明白。

    时至今日,明朝的宗室数量已经高达数十万,每年的朝廷税入有近半要用来供养这些蛀虫,德庆皇帝每次看到这方面的开支就会一阵头疼,若是再不设法削弱宗室势力,朝廷迟早都会被他们拖垮!

    更何况,一旦是把那几位藩王积蓄数百年的财力收归朝廷,朝廷的财政状况很快就会大为改善,不仅是德庆皇帝可以吃饱,民力也能得到解放!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的重要性也会大幅降低。

    相较于这些好处,德庆皇帝与那几位藩王的血脉情谊,根本就是无关紧要、不值一提。

    好处固然是不少,但坏处也有很多。

    朝廷目前正是专注于河套战事,废除南京六部的计划正在执行之中,更换储君的事情也是蓄势待发,可谓是正值多事之秋,德庆皇帝也是好不容易才能稳住局面。

    这个时候,一旦是朝廷再搞出了削藩风波,庙堂乱象就会进一步扩大,到时候就算是德庆皇帝也很难稳住局势了。

    与此同时,太子朱和堉主动揭发此事,显然是想要接受这件案子,这也让德庆皇帝有些犹豫。

    德庆皇帝担心朱和堉一旦是办成了这件事情,朝野声望就会大为高涨,这必然会影响到他的换储计划。

    相较而言,詹善常虽然是已经成为了德庆皇帝监视赵俊臣的眼线,但他的死活也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哪怕是詹善常因为这件事情而失去了作用,德庆皇帝自然还有办法寻找新的眼线。

    就这样,听到朱和堉的弹劾之后,德庆皇帝并没有即刻表态,而是表情变幻的沉吟良久。

    足足过了一盏茶时间之后,德庆皇帝终于是有了决定。

    却是德庆皇帝突然想到,随着河套战事结束之后,朝廷若是想要稳定河套地区的局势,就需要驻军、移边、开垦、建城等等事情,皆是需要天量的银子。

    所以,若是朝廷这一次趁机搞掉这几位涉案藩王的话,这笔银子很快就有了着落!

    河套的事情关系到德庆皇帝的史书评价,乃是德庆皇帝心中最重视的事情,这让德庆皇帝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于是,德庆皇帝马上就换了一副勃然大怒的表情,大怒道:“竟有此事?当真是胆大妄为!传朕旨意,即刻传召詹善常觐见!朕要亲自向他问话。”

    *

    然而,德庆皇帝却不知道,就在他传旨召见詹善常的时候,詹府早已是乱成了一团。

    这一天的早上,詹善常的身边长随詹安,突然间在詹府书房之中大声哭喊了起来。

    “老爷!老爷你怎么了老爷!快来人啊!快来人啊!老爷他……他死了!”

    这般动静,顿时就引来了詹府所有人的注意力。

    很快的,所有人匆匆赶到了詹府的书房,却是骇然发现——詹善常趴在书桌之上一动不动,身体冰冷僵硬,早已是没有了呼吸。

    只见詹善常的右手上,还握着一个小瓷瓶,他的面前则是摆放着一份要送给德庆皇帝的奏疏。

    见到詹善常的死亡之后,詹府顿时是哭喊声一片。

    詹善常的夫人郭氏当场就昏迷了过去,詹善常的大儿子詹明德正在外地当官,小儿子詹明信却还有些冷静,惊慌之余倒还记得报官。

    詹善常毕竟是曾经的朝廷大员,顺天府接到詹府的报案之后,因为顺天府尹正在上朝的缘故,顺天府同知薛贵、通判张贺等人纷纷是亲自赶到詹府调查。

    詹善常的死因很快就调查了出来,却是饮毒而死。

    詹善常手里握着的那个瓷瓶之中,还残留着些许剧毒鹤顶红。

    然后,顺天府的人很快又发现了詹善常的那份奏本。

    这份奏本明显是要呈给德庆皇帝的,但因为案情重大的缘故,顺天府同知薛贵还是小心翼翼的打开奏本看了一眼。

    然后,薛贵发现这是一份请罪奏疏,詹善常在这份奏本之中坦诚了自己与藩王们暗中勾结的罪行,表示自己恶大难恕、罪该万死,颇是有些以死谢罪的意思。

    这个时代,查案并没有后世那般讲究,也没有收集指纹、鞋印之类的手段,许多案件只要是案情经过看起来合理就算是办成了。

    此时,见到詹善常手里的鹤顶红、以及他临死前留下的请罪奏疏,顺天府同知薛贵认为自己已经查明了案情真相,那就是詹善常的死因乃是畏罪自杀。

    不过,出于心中谨慎,薛贵还是特意招来了詹善常的小儿子詹明信、长随詹安、以及詹府管事李厚德三人问话。

    詹明信目前只有十七岁,目前正在国子监读书,他的性子聪明伶俐,一向是最受詹善常的宠爱,也颇是熟悉詹善常的字迹。

    所以,见到詹明信之后,薛贵稍稍宽慰了几句,就把詹善常的请罪奏本交给了他,问道:“你仔细辨认一下,这可是你父亲亲笔所写的字迹?”

    詹明信连忙是打开奏本细看,却是一眼就认出了奏本之中的这些字迹,与詹善常的字迹一般无二。

    与此同时,这份奏本里的内容,更是让詹明信的面色惨白。

    他原本以为自己父亲的突然死亡就已经是天塌了,但如今才发现他的父亲乃是畏罪自杀,并且是犯下了勾结藩王的重罪,这样一来只怕是詹家族人也要被牵连了。

    “是……是我父亲的字迹。”詹明信颤声说道。

    薛贵愈发是确认了心中判断,但还是转头向詹善常的长随詹安问道:“根据顺天府的判断,詹大人乃是昨晚晚上子时左右过世的,你为何是直到今天早晨才发现消息?”

    詹安也同样是声音颤抖、表情慌乱,答道:“我家老爷昨天回府之后,就让小人离开了书房,说是要独自一人准备一份重要奏疏,严令不让任何人打扰,小人只好是在书房外面随时听候吩咐,即使是夫人她要见老爷都被小人给拦住了……一直等到今天早上,小人见老爷迟迟没有任何吩咐,即不叫茶也不见人,就忍不住进入书房查看,然后就发现……老爷他过去了!”

    说话间,詹安就连身体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詹安的表现过于慌乱了,但这般情况下表现慌乱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薛贵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了真相,詹安的说法也让薛贵进一步确定了心中判断,所以也就没有生疑,只是把目光转向了旁边的李厚德。

    薛贵打量了李厚德两眼之后,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只觉得李厚德的气质不似是一个寻常下人。

    但薛贵也没有多想,只是问道:“你是詹府的管事李厚德?听说詹大人昨天回府之后,只召见了你一人谈话?当时詹大人的表现如何?又与你谈了些什么?”

    李厚德垂首答道:“老爷他昨日与小人谈话之际,确实是有些心思重重的样子,但小人当时完全没想到老爷已是心存死意了。”

    听到李厚德的这般回答,薛贵顿时是眉头一皱。

    詹安的表现慌乱,并没有引起薛贵的怀疑,反倒是李厚德的回答之际表现过于平静了,这让薛贵心中有些生疑。

    与此同时,李厚德也完全没有回答薛贵的第二项问题,那就是詹善常与李厚德二人的谈话内容。

    于是,薛贵的表情顿时是严肃了一些,追问道:“那你家老爷昨天与你谈话内容又是什么?你为何不说?”

    李厚德见到薛贵的质疑,不由是稍稍犹豫了一下。

    他与詹善常的昨晚谈话内容,涉及到詹善常为德庆皇帝监视赵俊臣的机密,这种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顺天府的。

    不过,若是李厚德随意扯谎的话,只怕是很快就会被薛贵拆穿。

    最终,李厚德却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铁牌递给了薛贵,轻声说道:“涉及朝廷机密,请大人恕我不能坦言相告。”

    薛贵接过铁牌一看,却见到上面写着“东厂”二字。

    看到这两个字眼之后,薛贵顿时是双手微微一颤,险些把手里的铁牌跌落到地上。

    与此同时,詹明信与詹安二人则是表情骇然的看着李厚德,完全没想到这位詹府管事竟是东厂之人!

    薛贵的后台乃是周尚景,一般情况下倒也不是特别忌惮东厂,但这件案子一旦是涉及到了东厂之后,很显然是不能继续调查下去了,否则就会发现一些不应该让顺天府发现的事情。

    于是,薛贵当即是把东厂铁牌交给了李厚德,同时是转头向詹明信说道:“詹大人的死因,十有八九是畏罪自杀,这件案子还是上呈给朝廷决定就好,顺天府就不插手了……”

    薛贵的话未说完,就见到一名顺天府衙役快步走入房间,快声禀报道:“宫中来了一位天使,说是陛下传旨,召詹善常即刻前往太和殿觐见!”

    听到这名顺天府衙役的说法,房间内众人不由是面面相觑。

    ……

    ps:恩,第一更,近五千字大章节,凌晨之后还有一更!

    ……

    :。:

第九百八十八章.尾声与开始(二).

    ……

    ……

    德庆皇帝等待詹善常进宫觐见的时候,也与百官们商议着涉案藩王的事情。

    然而,百官们对于这件事情皆是忌讳莫深,不敢表明任何明确态度。

    毕竟,这件事情实在是透着许多蹊跷。

    都察院突然间收到了一封举报密信,举报信里面详细罗列着詹善常与藩王们相互勾结的罪证,但究竟是谁给都察院送去了这封举报信?又是如何收集到了这些罪证?他究竟是为了何种目的?究竟是为了针对詹善常还是为了针对那几位藩王?

    这些事情,没有任何人能说得清楚,也没有多少人能够推断出这件事情的后续发展。

    与此同时,这件事情毕竟是涉及到了皇家,德庆皇帝就算是今天做出了削藩的决定,也不可能是针对全体宗室成员,削藩之后说不定还要设法安抚一番,若是百官们今日当了出头鸟,说不定事后就要遭到牵连。

    更何况,这件事情的源头只是一封举报信,举报信里的内容看似是罪证确凿,但未必就一定是真实的,也有查无实证的可能。

    所以,德庆皇帝与百官们商议良久之后,也依旧没有拿出任何结论,只是让户部调来了相关的鱼鳞图册与黄册进行查看,倒也确实是发现了许多暗中修改置换的痕迹。

    德庆皇帝与百官们皆是清楚,这件事情还需要等到詹善常亲自解释。

    说不定,德庆皇帝质问了詹善常之后,还要进一步的召唤正在家中养病的赵俊臣。

    赵俊臣在户部的影响力可谓是根深蒂固,若说这件事情他完全不知情,却是任谁也不相信。

    然而,就这样等待了一刻钟多的时间之后,德庆皇帝与百官们并没有等到詹善常的出现,反而是见到了顺天府同知薛贵。

    薛贵进入太和殿之后,当即是下跪禀报道:“启禀陛下,前任户部侍郎詹善常在今天早晨被詹府中人发现饮毒死于书房之中!当陛下您传召詹善常的时候,微臣正在詹府之中调查死因,又发现詹善常临死之前曾是写好了一份请罪奏疏,还请陛下查阅。”

    说完,薛贵就把詹善常的请罪奏疏拿出来捧在头上。

    与此同时,听到薛贵的禀报之后,太和殿内所有官员皆是大惊失色,任谁也没有想到詹善常就这么死了。

    很快的,德庆皇帝就通过大太监张德之手接过了这份请罪奏疏,皱着眉头认真翻阅。

    看完了詹善常的请罪奏疏之后,德庆皇帝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怀疑。

    只看詹善常的死亡情况,似乎是提前从都察院收到了消息,知道自己的罪行已经无法遮掩,所以才会畏罪自杀。

    这般情况看似是很合理。

    然而,德庆皇帝却是了解詹善常的性格,认为詹善常在这般情况下无论如何也会心存侥幸,哪怕是坐以待毙,也绝对没有自杀的勇气!

    所以,德庆皇帝认为詹善常的死亡颇是有些蹊跷。

    若是詹善常还活着,德庆皇帝并不在乎他究竟是否还有监视赵俊臣的用处,朝廷大臣勾结藩王乃是德庆皇帝心中最大的忌讳之一,德庆皇帝必然是要重惩严罚,哪怕是失去了詹善常这么一个眼线,德庆皇帝今后也有办法再找一个眼线。

    然而,詹善常却是突然死了,这反倒是引起了德庆皇帝的怀疑与重视!

    并且,德庆皇帝第一时间就怀疑到了赵俊臣。

    因为,詹善常的突然死亡,赵俊臣无疑将会是受益者之一!

    若是赵俊臣通过某些渠道已是及时察觉到了詹善常的背叛,那么詹善常的死亡就是消除隐患、斩草除根!若是赵俊臣还没有发现詹善常的背叛,詹善常死亡之前的独自承担所有罪行,也可以彻底撇清赵俊臣与藩王们的罪行关系。

    不过,德庆皇帝心中怀疑了赵俊臣之后,却依然是不动声色。

    这只是德庆皇帝的猜测罢了,并没有任何切实证据,所以德庆皇帝并不能当众表现出自己的怀疑,这件事情只能暗中调查。

    于是,德庆皇帝看完了这份请罪奏疏之后,只是表情凝重的向百官们说道:“这份奏疏之中,詹善常坦白了自己与藩王们相互勾结的罪行……这样看来,藩王们暗中勾结户部官员篡改图册的事情,应该不会有假了。”

    说话间,德庆皇帝把詹善常的请罪奏疏交给了大太监张德,又让张德把这份奏疏交给了几位阁老与部臣传阅。

    就在几位朝廷重臣们相互传阅这份请罪奏疏之际,德庆皇帝却是低头向着薛贵看去,又说道:“詹善常的突然死亡,确实有畏罪自杀的可能,倒也是懂得敬畏……但这件事情涉及到了几位藩王,顺天府就不要参与了,把所有事情交给锦衣卫负责。”

    听到德庆皇帝的吩咐之后,薛贵心中长长松了一口,连忙是答应了下来。

    这潭水实在太深,顺天府原本也不想参与其中,能够把事情推给厂卫自然是最好不过。

    就在这个时候,几位朝廷重臣已经传阅完了詹善常的请罪奏疏。

    相互对视几眼之后,沈常茂当即是出列表态道:“陛下,如今看来,詹善常暗中勾结藩王、私自篡改图册的罪行确实不假……然而,这件事情是否只是詹善常一人之罪,却也值得深思!众所周知,户部衙门从前一直都是赵俊臣独揽大权,若说这件事情赵俊臣毫不知情,只怕是绝无可能!所以,老臣认为,这件事情还需要继续调查。”

    表态之际,沈常茂却是绕开了藩王们的罪行,直接把矛头指向了赵俊臣。

    在沈常茂看来,这些涉案藩王究竟应该如何处置,还是交给德庆皇帝亲自决定为好,但这一次却是进一步打压赵俊臣的大好机会。

    随着沈常茂的率先表态,几位阁臣与部臣皆是纷纷附和,周尚景沉吟良久之后,也是表态同意了沈常茂的说法。

    唯有左兰山与陈东祥二人见到众人把矛头指向了赵俊臣之后,先后提出了一些异议,但显然是无法影响到舆论风向。

    德庆皇帝则是一副依然信任赵俊臣的样子,缓缓说道:“赵爱卿在户部这几年,一向是功勋卓著,按理说应该不会涉及此事,但既然是众位爱卿皆是认为此事存有疑点,今后调查之际自然是应该详尽一些。”

    听到德庆皇帝的这般说法之后,太和殿内的群臣们表情各异,许多官员皆是面现幸灾乐祸之色,皆是认为赵俊臣就要有麻烦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太子朱和堉则是再次开口问道:“父皇,这些涉案藩王们又该如何处置?既然是詹善常已是认罪,就代表这几位藩王非法兼并土地、欺压百姓、隐瞒逃税的罪行皆是不假,也绝不能轻易放过,儿臣自请调查此案!”

    涉及到宗室之事,太子朱和堉也是百官之中唯一不需要忌讳太多的人,却是再次提到了藩王们的罪行。

    德庆皇帝心中反复考虑着利弊,沉吟良久之后,终于是点头道:“既然是你毛遂自荐,藩王们的案子就交由你来负责,朕也会传旨厂卫听命于你!不过,办案之际,你一定要务求谨慎、拿捏分寸。”

    听到德庆皇帝的决定之后,朱和堉的表情间并没有太多喜色,反而是愈加严肃了一些,沉声道:“儿臣遵旨。”

    *

    接下来,德庆皇帝与百官们又商议了一些事情之后,这场朝议终于是结束了。

    不过,所有人皆是知道,随着詹善常与藩王们相互勾结的事情被揭发,一场浩大的风波很快就会席卷朝野,庙堂局势只怕是还要进一步混乱下去。

    却说,这场朝议结束之后,朱和堉留在太和殿内稍稍等待了片刻。

    朱和堉就要开始调查几位涉案藩王了,这件事情可谓是非同小可,他原本以为德庆皇帝下朝之后会特意召见于他、详细叮嘱一番。

    然而,朱和堉左等右等,却一直都没有等到德庆皇帝的召见。

    再然后,朱和堉就收到了消息,德庆皇帝下朝之后马上就召见了两厂一卫的厂督与指挥使,却也不知道向他们交代了什么事情,但显然是不会再召见朱和堉了。

    见到这般情况之后,朱和堉不由是有些心冷,面无表情的挪动脚步离开了太和殿,走到了午门之外。

    见到朱和堉出现之后,他的随身太监薛高连忙问道:“太子殿下,咱们接下来是返回太子东宫还是去哪里?”

    朱和堉沉吟片刻后,答道:“去赵俊臣的府邸,听说他重病了,我也马上就要离开京城调查藩王们的案子了,却是要趁机前去探望一下。”

    听到朱和堉的吩咐之后,薛高表情间满是诧异。

    身为朱和堉的随身太监,他自然是知道朱和堉这段时间的态度转变,但也没想到朱和堉会主动去见赵俊臣。

    但很快,薛高就收敛了表情间的诧异,伺候着朱和堉进入轿子之后,就吩咐轿夫们向着赵府方向赶去。

    然而,朱和堉却不知道,就在他赶往赵府去见赵俊臣的同时,锦衣卫指挥使洪锦与德庆皇帝进行了一番密谈之后,也同样是离开了紫禁城、向着赵府方向赶去,但任谁也不知道德庆皇帝交代给他的秘密任务究竟是什么。

    ……

    恩,第二更!

    ……

第九百八十九章.深谈(一).

    ……

    ……

    当太子朱和堉与锦衣卫指挥使洪锦二人赶往赵府的时候,赵俊臣正在赵府正堂之中接见另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不是别人,正是詹善常的小儿子詹明信。

    德庆皇帝一向是生性多疑,得知了詹善常的死讯之后,马上就怀疑这件事情另有隐情,并且还把怀疑矛头指向了赵俊臣。

    但詹明信的年纪尚轻,也不似德庆皇帝一般性子多疑,他完全不认为自己父亲的突然间死亡与赵俊臣有任何关系。

    实际上,因为李厚德在顺天府查案的时候被迫表明了东厂身份,詹明信反倒是坚信詹善常的死因就是畏罪自杀,并且还认为詹善常乃是被德庆皇帝给逼死的。

    对于詹明信而言,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逻辑——詹府中出现了东厂耳目,然后詹善常暗中勾结藩王的罪行就被揭发了出来,再然后詹善常就突然死了,一切证据皆是表明詹善常的死因乃是饮毒自杀,再加上詹善常临死之前的那份请罪奏疏——很显然,詹善常就是被德庆皇帝给逼死的。

    詹明信不敢怨恨德庆皇帝,反而是心生惶恐,生怕自己父亲的罪行会牵连到全体詹家族人。

    所以,等到顺天府众人离开了詹府之后,詹明信强行冷静着思考了良久,很快就赶到了赵府求见赵俊臣,希望赵俊臣看在两家人的过往情谊份上,能够出手庇护詹家老少。

    *

    此时,赵府正堂之中,赵俊臣坐在主位之上,依旧是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样,一双眼睛则是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正跪在自己面前的詹明信。

    而詹明信则是一副孤苦无依的可怜模样,埋首哭诉道:“赵阁老,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詹家老少!父亲他的罪行严重,已是畏罪自杀,但府里却隐藏着一位东厂耳目,晚辈担心陛下他不会轻饶,说不定很快就会牵连到詹家族人,如今我詹家也只能指望您了!”

    赵俊臣打量了詹明信片刻之后,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满意。

    这个詹明信很显然是有利用价值的。

    詹善常的突然间死亡,必然会引来流言纷纷,赵俊臣这个时候当然是要厚待詹家族人,既是为了摆脱自身嫌疑,也是为了建立自己重情念旧的形象。

    而且,看詹明信的态度,他显然是认为德庆皇帝逼死了詹善常,这般认知也有助于赵俊臣下一步的推波助澜。

    所以,听完了詹明信的哭诉之后,赵俊臣也是轻轻一叹,表情间满是伤感,自责道:“唉!快站起身来说话吧!说起来,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昨晚我收到了相关消息之后,就紧急找到了你的父亲商议对策,因为这件事情的性质过于严重,所以我的语气也就重了一些,又因为自己确实没把握的缘故,也就没有保证自己一定能庇护他安然无恙……没曾想,你的父亲担心受怕之下,竟是当晚就畏罪自杀了!”

    说话之际,赵俊臣满脸苦涩,摇头道:“等到今天早晨的时候,收到你父亲的过世消息之后,我就一直是自责不已,若是我昨晚的态度稍稍缓和一些,又或者是稍稍宽慰他几句,这件事情也许就不是今日这样了……”

    詹明信听到了赵俊臣的自责之后,反倒是对于赵俊臣的感观愈佳了,只觉得赵俊臣会为了詹善常的死亡而自责,显然是把詹善常视为自己人。

    于是,詹明信连忙说道:“这件事情哪里能怪赵阁老!晚辈亲眼看过了父亲的请罪奏疏,又有东厂番子隐藏在府里监视,也明白父亲他的罪责严重!赵阁老您当时态度稍是严厉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件事情,也只能怪我父亲得罪了小人,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被刻意针对,屡屡遭到都察院的弹劾,更是被揭发了与藩王勾结的事情,所以才会走投无路、自寻短见!只是,父亲他过世之后,我詹家也就失去了顶梁柱,只怕是马上就要垮掉了……”

    说到后面,詹明信忍不住又是语带哭音。

    赵俊臣又是摇头一叹,轻声宽慰道:“放心吧,我会保你詹家安然无恙的!

    说起来,我名下的几份产业之中,还有你父亲的许多股份,每季都能分到不少红利,按理说你父亲亡故之后,这些股份就应该转让给别人了,但我会依然给你们詹家留着这些股份,每季分红依然是一分不少,足以保证你们詹家所有族人今后衣食无忧了!

    除此之外,等到后天的下午申时,会有许多朝廷大员来到这里与我相谈议事,他们全都是你父亲的故旧,到时候你也来这里与他们见上一面,尽早搭建自己的人脉关系,你如今正在国子监读书,很快也要参加科举入仕了,提前搭建人脉对你未来发展也有好处!”

    见到赵俊臣不仅是承诺会庇护詹家,更还要保留詹家的人脉与利益,詹明信愈发是感动莫名,只觉得赵俊臣顾念旧情、待詹家太厚。

    于是,詹明信连忙是再次跪地叩谢赵俊臣的恩德,表情激动的大声说道:“赵阁老的大恩大德,詹家一族永记于心,从今往后一定是衔草结环、马首是瞻!”

    而就在赵俊臣让詹明信快些起身的时候,赵大力则是匆匆走入赵府正堂,禀报道:“赵大人,太子朱和堉与锦衣卫指挥使洪锦两人一同来到府外,说是有事拜见。”

    赵俊臣微微一愣,问道:“太子?洪锦?他们二人可是一同来的?”

    赵大力连连摇头道:“不是,只是前后脚过来的,他们二人见到对方之后,似乎也很是意外。”

    赵俊臣的眼神微微闪烁着,沉吟片刻后,点头道:“既然是一同来了,那就一同见吧。”

    说完,赵俊臣转头看向詹明信,说道:“本来是想留你在府里一同用膳的,但不论是太子殿下还是洪指挥使,都是不可怠慢的大人物,所以今天我就不留你了,等到后天再与你谈话。”

    詹明信已经把赵俊臣视为詹家的今后靠山,自然是不敢耽搁赵俊臣的正事,连忙点头道:“赵阁老您的正事要紧,晚辈不敢打扰,这就离去了!”

    说完,詹明信向着赵俊臣再行一礼,然后就在赵府下人的带领下离开了。

    等到詹明信离开之后,赵府正堂之中似乎是只剩下了赵俊臣一人。

    然而,赵俊臣却是轻声说道:“洪锦这个时候突然出现,显然是詹善常的事情已经惊动了厂卫,厂卫查案之际向来是百无禁忌,绝不能让他们找到任何把柄!”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就见到牛辅德从赵府正堂的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低声禀报道:“大人不必担心,在顺天府众人离开詹府之后,趁着厂卫尚未接手的空当,我已经安排詹安、李珏、李翠三人离开了詹府,伪装成詹安与李翠二人趁乱私奔的样子,厂卫绝对寻不到他们的下落,也就寻不到任何证据。”

    听到牛辅德的回答之后,赵俊臣轻轻点头。

    詹善常的“畏罪自杀”,就是这三人具体负责的,只要是厂卫的人找不到他们三人,这件事情就不会让人寻到任何破绽。

    牛辅德犹豫了一下之后,又说道:“不过,陛下安排厂卫调查詹善常的事情,必然是心中有了怀疑,詹安他们这个时候突然间消失不见,只怕是会进一步增大陛下的疑心,这件事情只怕是不好收场。”

    赵俊臣却是毫不在意,缓缓说道:“自然是不能让这件事情太早收场,这些若有若无的疑点,也是我刻意留给陛下他们看的。唯有如此,才可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错以为这件事情会成为了我的破绽,然后他们才会跑进这条死胡同里走不出来!

    这般做法,固然是有些风险,但若是没有这件事情转移陛下与各位权臣的注意力,他们就会紧紧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的许多计划也就无法顺利展开了。”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牛辅德稍稍迟疑了一下,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随着德庆皇帝与朝中各派对于赵俊臣的忌惮已是越来越深,对于赵俊臣的监控力度也会愈来愈强,这无疑会影响到赵俊臣的许多计划。

    所以,詹善常的这次“自杀”,不仅是赵俊臣的根除隐患之计,也是为了转移德庆皇帝与几位权臣的注意,让他们专注于调查詹善常的死因真相,也就错过了真正重要的事情。

    牛辅德认为赵俊臣的这般做法太过冒险了,但他思来想去之后,也还是认同了赵俊臣的计划。

    赵俊臣如今已是成为了庙堂里的出头鸟,既是遭到了德庆皇帝的猜疑,也是遭到了百官们的妒恨,乃是四面楚歌的局面。

    在赵俊臣返回京城之初,还不等他有任何动作,就已经连连遭到了各方势力的暗中算计,若不是赵俊臣突然间告病请辞,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赵俊臣眼下必然已是焦头烂额了。

    不过,赵俊臣的告病请辞终究只能拖延一时,等到各方势力反应过来,就必然是还会刻意针对,所以赵俊臣就必须要搞出一些动静出来,误导各派的判断,为自己赢得一些喘息机会。

    赵俊臣的几项计划皆已是到了收尾阶段,等到这几项计划彻底告一段落之后,赵俊臣才可以彻底稳住脚跟。

    想到这里,牛辅德轻轻摇头,却是再次退回到了屏风后面。

    赵府正堂之中,也再次只剩下了赵俊臣一人。

    只见赵俊臣的目光不断波动着,却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但赵府正堂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赵大力很快已是引着太子朱和堉与锦衣卫指挥使洪锦二人进入了房间。

    ……

    家里突然停电,这一章是在网吧里匆匆写成的,字数较少,大家见谅。

    ……

虫子的目前困境,请诸君一观.

    这几天,虫子的闺女被感染了手足口病,幼儿园的大部分孩子都遭殃了,所以就忙着给闺女换幼儿园。

    但虫子这两天没有更新,主要还是自己的原因。

    《摄政》这本书,主线情节的走向与人物命运的结局,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各项伏笔也早就埋下。

    但最近,究竟要如何推动情节发展,虫子的思路有些混乱。

    这种混乱主要是缘于两部分。

    首先,这本书的卖点无疑就是权谋,但虫子最近明显能够感觉到,老读者们对于相关方面的阈值提高了。

    这段时间以来,一些老读者通过各种渠道提出了意见,认为主角赵俊臣的权势发展过于顺利了,又或是认为赵俊臣的某些计划的成功,存在着刻意为之的味道。

    简而言之,相同水准的权谋情节,已经无法让老读者们感到兴奋与新鲜感了。

    这让虫子不由是开始考虑,自己能不能换一种写法?自己能不能构想出更高水准的权谋情节?要不要让赵俊臣今后某段时间狠狠栽一个跟头、丰富本书的情节内容?

    但这三者都不容易,写法并不是说换就能换的,更高水准的权谋情节也不是马上能够想到的,让赵俊臣栽跟头很容易,但《摄政》这本书里的官场环境,主角一旦栽跟头之后就是万劫不复的局面,如何让他再爬起来也是一个需要认真考虑的问题。

    所以,虫子有些左右为难。

    然后,则是虫子在权谋方面的灵感积蓄,已经逐渐耗尽了。

    虫子一直强调,这本书很难写,这不仅是因为权谋情节的构思很难、想要保持人物的智商水准很难,最重要的是——这本书完全没有固定套路可以借鉴。

    举个例子,如果虫子想要写一本纨绔子弟的历史文、又或是写一本无限流、再或是写一本灵气复苏类的网文,大家只看书名就可以猜到这些网文的模版与套路,但《摄政》是一本纯权谋,很难找到可以借鉴的模版与套路,虫子只能是独自摸索与尝试。

    若是有可以借鉴的套路与模版,虫子灵感不足的时候,只需要借鉴一下就好了,但这本书完全不行。

    所以,最近这段时间,随着虫子的灵感枯竭,已经开始下意识的重复自己的过往套路了。

    描写詹善常背叛主角的情节,虫子下意识就想要用反间计来收尾,但虫子又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主角此前就已经使用过两次反间计了,虫子不愿意重复过去的情节,所以就直接把詹善常算计死了,这样描写的代价就是收尾变得更加困难了。

    再然后,虫子写完了上一章,却又突然发现,“故意卖出破绽、转移政敌注意力”的计策,很早之前也同样用过了。

    这让虫子意识到,自己在权谋方面的灵感积蓄,已经逐渐耗尽了。

    脑子里倒是还有一些没有使用过的权谋灵感,但这些灵感或是不适合古代官场环境,又或是要留在完本的时候使用,剩下的灵感积蓄已经不多了。

    想要构思出全新的权谋情节,原本就不容易,想要保持每天更新的同时,还要不断推出全新的权谋套路,又要让大家觉得新鲜与满意,那就更加困难了。

    写到主角返回京城的情节的时候,虫子曾被一些读者吐槽过情节推进过慢,那就是虫子尝试着想要构思一些全新情节、但尚未理清思路的缘故。

    所以,目前的情况下,想要让大多数读者感到满意,虫子就必须要赶在灵感彻底耗尽之前,把这本书的情节推进到收尾阶段——收尾阶段的所有情节,虫子很早之前就全部构想好了,倒是不会有灵感枯竭的困境。

    这就是虫子这几天以来反复考虑的事情。

    说实话,这本书既难写又不赚钱,虫子坚持到了现在,就是为了有始有终,不想让读者们失望,尤其是老读者们追这本书已经好几年了,虫子想要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但按照曾经的思路与手法写下去,有始有终的交代是有了,但读者们究竟会不会满意呢?若是大家不满意的话,虫子的这些努力又有何意义?直接大纲遁就好了。

    这本书目前已经写到了大半,距离完本还有不到百万字的情节,而且收尾阶段的情节也早就构思好了,

    虫子的目前困境,就是如何把过渡情节安排得更加精彩、让大家都感到满意。

    这几天,虫子反复思索,也想到了一些切入点,但尚未理清。

    不过,最迟下周周一,虫子就会恢复更新,希望后面的情节会让大家满意。

    这几天的断更,请大家见谅! 166阅读网

第九百九十章.深谈(二).

    ……

    ……

    等到赵大力引着两位贵宾进入赵府正堂之际,赵俊臣已经收敛了面庞上的阴郁与沉思,依然是一副大病未愈的萎靡样子。

    朱和堉与洪锦二人的身份贵重,赵俊臣在“重病之际”依然是不失礼数,率先起身相迎,只是神情困苦、语气颓唐,拱手缓缓道:“见过太子殿下、见过洪指挥使!两位贵客大驾光临,当真是蓬荜生辉,奈何我眼下正是大病未愈、腿脚亦是乏力异常,未能远迎、万望海涵!”

    开口之际,赵俊臣却是暗暗观察着朱和堉与洪锦二人的神态变化、猜测他们的来意。

    另一边,见到赵俊臣这般“拖着病体”主动问候,朱和堉与洪锦二人自然也是不敢怠慢,皆是快步走到赵俊臣的面前,或真或假的表示关切。

    朱和堉的神情明显有些僵硬,沉声道:“听闻赵阁臣身体有恙,特意赶来探望……赵阁臣既然是身体不适,就不必多礼了,快快回到座位歇息就是。”

    洪锦的表情间满是诚恳与关切,完全不见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杀伐威势,连声道:“大家都是朝中同僚,赵阁臣千万不要客气,我与太子殿下一样,这次拜访赵府主要是为了探望赵阁臣的病情,赵阁臣完全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听到朱和堉与洪锦二人的关切慰问,赵俊臣轻轻点头,就这样顺势坐回原位,并没有继续客套。

    与此同时,朱和堉与洪锦二人也是分别落座,赵府的仆从则是奉上了茶茗。

    接着,洪锦偷偷观察了太子朱和堉一眼,却发现朱和堉的表情依然僵硬,却是一副鼻观口、口观心的模样,明明是三人当中地位最为尊贵,却是完全没有主动开口、挑起话题之意。

    很显然,朱和堉这个时候的心情颇是尴尬——他曾经与赵俊臣势同水火,也曾经多次当众表示赵俊臣乃是一个罪不容赦的国贼,但如今则是主动登门拜访、显然是想要缓和双方关系,这一幕偏偏又让洪锦撞见了,自然是好生尴尬、浑身不自在。

    洪锦却是一个人精,这个时候自然是不会面现异常,反而是主动挑起了话题、避免了冷场的情况出现。

    只见洪锦的表情愈发诚挚,又向赵俊臣说道:“赵阁臣这段时间以来的丰功伟绩,让人好生钦佩,说是国之柱石也不为过!我那个不成器的侄儿洪高功,也得到了赵阁臣的诸多照拂,听闻赵阁臣凯旋归京的消息之后,我就一直想着寻机与赵阁臣叙旧,向赵阁臣表达自己的钦佩与谢意,谁曾想还不等我送来拜贴,就听到了赵阁臣突然昏倒的消息,一时间也顾不得礼节,就匆匆赶来赵府探望了,还望赵阁臣勿要怪我来得唐突。”

    这短短几句话,就热络了气氛、拉近了关系,就好似他与赵俊臣乃是世交好友一般。

    赵俊臣则是连连摇头,叹道:“唉!我也是从未想到,自己的年纪尚轻,身体已是这般不堪,只不过稍稍操劳了一段时日,就完全不堪承受了,如今不仅是积劳成疾,还留下了许多病根……

    返回京城之后,承蒙陛下的信任、同僚的推举,得以入阁辅政、位列阁臣之尊,但我受宠若惊之余,心里也是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已是无法承担这般重担了!这两日以来,我屡次向陛下请辞,奈何陛下一直是没有回应……”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面色愈发凄苦,抬眼看着朱和堉与洪锦二人,又道:“说起来,太子殿下乃是储君之尊,洪指挥使则是陛下身边的近臣,还望两位能够代我向陛下进言,请求陛下恩准我的辞呈、让我可以安心休养……否则,依我目前的身体状况,只怕是不久后还会再出状况!”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请求之后,朱和堉与洪锦二人皆是面现微变、不敢回应。

    朱和堉看到赵俊臣的苍白面色、听着赵俊臣的虚弱语气,再联想到赵俊臣的这般病情完全是为了朱家江山,不由是心生怜悯,但他稍稍犹豫了片刻之后,却是没有任何表示。

    朱和堉很清楚,他如今在德庆皇帝的面前已是没有任何影响力了;与此同时,朱和堉出于自身立场的考虑,也完全不希望赵俊臣这个时候提前退出朝堂。

    所以,朱和堉只是沉默不语,并没有回应赵俊臣的请求,但也没有说出任何敷衍搪塞之言。

    另一边,洪锦也是叹息摇头,就好似感同身受一般,又劝道:“赵阁臣千万不要多想,陛下乃是圣君,对待我等臣子一向仁厚,这次未能准许你的辞呈,只是因为朝廷目前正值战时,户部的任务尤其繁重,实在是离不开赵阁臣的理财与周转的手段,这完全是出于陛下的倚重与信任……

    要依我看,这也不是一件坏事,赵阁臣处理了户部诸事之余,该歇着就歇着,余下的朝务大可以不去理会,等到赵阁臣彻底养好了身体,依然还是阁臣之尊,陛下是刻意为赵阁臣你留着内阁位置呢,这般圣眷可是羡煞旁人啊!”

    见到朱和堉与洪锦皆是没有答应自己的请求,赵俊臣摇头叹息之后,却也不再强求什么。

    赵俊臣的这般表态原本就是一种伪装,既是为了误导朱和堉,也是为了误导洪锦背后的德庆皇帝,自然是不会纠缠太久。

    当然,这种误导究竟能有多少效果,还要以观后效。

    *

    接下来,赵俊臣又与两位宾客交谈了一段时间。

    期间,赵俊臣讲了些西北边疆的近况,朱和堉与洪锦则是说了些庙堂中枢的近期变动,氛围还算是热络。

    然而,朱和堉与洪锦二人这一次拜访赵俊臣,所谓“探病”终究只是借口,实际上则是各有所图,但他们都不愿意让对方知晓自己这次拜访赵俊臣的真实意图,如今只好是讲一些可有可无的闲话以拖延时间,期望对方会按耐不住主动离开。

    这样一来,即使是有洪锦的精于世故、善于察言观色,但三人之间的谈话依然是渐渐变得尴尬了起来。

    赵俊臣却是不愿意就这样消耗时间,眼见这场谈话迟迟没有切入正题的迹象,就刻意的轻咳两声,语气也变得愈发虚弱无力,缓缓说道:“还请太子殿下与洪指挥使见谅,我还想要与两位继续相谈下去,但身体已是有些坚持不住……若是二位没有别的事情,我就不陪着二位谈话了。”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表述,朱和堉与洪锦皆是面色微变,也知道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

    最终,朱和堉稍稍迟疑了一瞬之后,但依然是没有任何表示,显然是认为自己可以等到明天再来拜访赵俊臣,并不急于眼下。

    然而,洪锦这一次拜访赵俊臣,则是带着德庆皇帝的特别使命,完事之后还要回到宫中复命,眼见到朱和堉依旧是不动神色,洪锦终于是硬着头皮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来意。

    “说起来,除了探望赵阁臣的病情之外,我这里也确实还有两件事情,需要向赵阁臣咨询一下。”洪锦表情恢复了严肃,缓缓道:“首先是户部侍郎詹善常的畏罪自杀之事,这件事情有些蹊跷之处!根据锦衣卫的调查,就在詹善常畏罪自杀之前,曾是连夜赶来赵府拜访赵阁臣……现如今锦衣卫奉命调查这件案子,却是希望赵阁臣能够告知,詹善常昨晚拜访赵府之际的详细经过。”

    赵俊臣的眉头一皱,明确表达了自己的不喜,反问道:“怎么?锦衣卫难道是怀疑詹善常的自杀与我有关系?”

    洪锦连忙摇头否认,说道:“这怎么可能,赵阁臣的身份贵重、品性高洁,又岂能与这种事情有关?这次讯问只是例行公事、例行公事而已!”

    按理说,洪锦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即使是面对赵俊臣的时候也完全不需要小心翼翼,但如今不知是因何缘故,却是刻意说了软话。

    赵俊臣的心中暗暗添了几分警惕,表面上则是面色稍缓,叹息着说道:“说起来,这件事也确实与我有很大关系!昨天晚上,詹善常眼见到自己勾结藩王收取贿赂的罪行暴露,就跑来这里求我为他遮掩……但这种事情关系到朝廷法纪,我又岂能徇私?当即就严正拒绝了他。”

    不论洪锦与朱和堉信或不信,赵俊臣依然是自顾自说了下去,又道:“不过,念在往日旧情,我终究还是心软了一些,知晓了他的罪行之后,并没有及时向陛下弹劾于他,反而是给了他一次机会,让他主动向陛下坦白请罪,期望他可以借此来减免一些罪行,但如今回想起来,或许是我当时的态度太过严厉了,最终才把他逼向了畏罪自杀之途……

    说起来,我曾经是户部尚书,所以詹善常的诸般罪行也有我监管不力的过错,就在半个时辰之前,我已是上呈了请罪奏疏,也再次向陛下提出了辞呈之意,只可惜陛下他依旧是没有任何回应。”

    话声落下之后,赵俊臣又是一声叹息,连连摇头。

    说起来,赵俊臣见到朱和堉与洪锦二人之后,就一直是摇头叹息不断,完全是一副意志消沉、心灰意冷的模样。

    另一边,洪锦则是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这样一来,詹善常畏罪自杀的前因后果也就完全说得通了。”

    然后,洪锦也没有继续纠缠詹善常自杀的事情,又说道:“至于第二件事情,则是与西北边防有关系!前段时间以来,赵阁臣送到京城中枢的几份奏疏之中,曾是多次表示西北边防已是彻底糜烂,不仅是边军将士多为老弱怯战之辈,各地的官员与商贾也多有勾结鞑靼之事……

    时至今日,陛下已是下定决心,要彻底整顿西北各省的边防,尤其是那些勾结鞑靼的官员与商贾,必须要严查严惩、一举杜绝内忧!这件事情,陛下已是全权交给了锦衣卫负责。”

    说到这里,洪锦的表情间闪过了一丝得意。

    从前,锦衣卫固然是势大权重,但时刻都要遭到东厂的节制与指挥,而这段时间以来,随着东厂屡次办事不利,西厂则是动荡不断,德庆皇帝许多时候颁布旨意之际却是绕开了东西两厂、直接交给了锦衣卫,意味着锦衣卫的权势与影响力的显著提高。

    但洪锦很快就隐藏了自己的得意,反而是面带恳求之色,又说道:“当然,我也知道,西北边疆的局势极为复杂,锦衣卫对于边远之地的控制力也是薄弱了一些,我有心要为陛下分忧,却是完全没有头绪,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从何处下手,所以就来这里求教赵阁臣了!赵阁臣这段时间以来主掌西北各省的军政诸事,对于这些事情必然是洞若观火、了如指掌的,还望赵阁臣可以指点一二!”

    听到洪锦的这般请求之后,赵俊臣却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直到良久之后,赵俊臣终于是缓缓说道:“目前正是西北战事最为焦灼之际,蒙古人的反扑可谓是气势汹汹,也最是需要边疆各地的官商军民们齐心协力的时候,若是锦衣卫选在这个时候大兴诏狱,必然是人心惶惶,说不定还会延误战机、损伤士气,实在是大为不妥!更何况,这件事情我早就做了处置,以三边总督王铮、巨贾汪家为首的绥靖势力也早就被彻底根除,还有必要再查一遍吗?”

    洪锦表情认真,笑着点头道:“当然是很有必要,这种些里通外寇的不臣之辈,必须要根除才行!又岂能错漏一人?赵阁臣当初调查之际,时间颇为匆忙,前后也就两个月左右,只怕是不能一网打尽,说不定还有漏网之鱼!当然,还请赵阁臣放心就是,陛下他最是英明,固然是决心要整顿西北边防,但一切都要等到战事尘埃落定之后,在此之前锦衣卫只是以暗中调查为主,绝不会大动干戈的。”

    顿了顿后,洪锦稍稍加重了语气,强调道:“还望赵阁臣可以明白,这一切都是陛下的意思!”

    听到洪锦的这般说法,赵俊臣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阴鸷。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很显然,不论是德庆皇帝意欲整顿西北边防,还是锦衣卫即将要进行的调查,都是针对赵俊臣的举动,这一切都是为了打击赵俊臣在西北各省的势力与人脉。

    在赵俊臣掌控陕甘军政大权之初,并没有预料到自己今后可以率领西北边军大胜蒙古联军,也没有预料到自己今后可以大范围收服西北各地的官商与将士,所以也就没有多想,就连续向德庆皇帝上呈了许多份奏疏,表示西北边防已是糜烂至极,必须要朝廷出手彻底整顿。

    赵俊臣当时写这些奏疏的时候,皆是出于一片公心,但如今再看,却是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陕甘各地的官员、商人、军队等等,如今皆已是纷纷投靠于赵俊臣的门下,成为了赵俊臣的实力组成的重要一环,这股力量固然是糜烂至极,但赵俊臣依然是不愿意轻易放弃,所以朝廷一旦是开始整顿西北各地的军政,赵俊臣的势力就必然会遭到极大的打击。

    当然,赵俊臣早就预料到,德庆皇帝迟早会出手清洗自己在陕甘各地的势力,但赵俊臣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德庆皇帝会是这般心急,西北边疆的战事明明还是最为焦灼之际,他就已经是迫不及待的暗中准备了!

    至于洪锦这一次向赵俊臣“请教”,更是给赵俊臣挖了一处陷阱,绝对是不安好心。

    一旦是赵俊臣给予了洪锦任何指点,不论这种“指点”是真是假、是多是少,也不论洪锦是否相信赵俊臣的“指点”,锦衣卫今后在西北各地大兴诏狱之际,都可以举着赵俊臣的旗号,表示锦衣卫抓捕某些文武官员、商贾士绅完全是出自于赵俊臣的“举报”!

    到了那个时候,陕甘各界就会认为是赵俊臣出卖了他们,赵俊臣的威望很快就会毁于一旦!

    所以,赵俊臣这个时候绝不能给予洪锦任何回应。

    然而,洪锦的理由正大光明,更是强调这一切都是德庆皇帝的意志,却是容不得赵俊臣拒绝。

    事实上,赵俊臣早就防备着德庆皇帝的清洗与打压,在陕甘三边也留下了许多布置与后手,如今大都还在进行之中,正是需要争取时间。

    最终,赵俊臣并没有拒绝洪锦的请求,只是说道:“陕甘三边的军政事宜,确实是千头万绪、牵一发而动全身,而我这些时日则是头脑昏沉、思路不清,一时间也不知应该如何帮助洪指挥使……这样吧,还望洪指挥使可以宽容几日,容我理清好思路之后,整理出一篇文字,再交给洪指挥使,如何?”

    洪锦沉吟片刻后,却也没有步步紧逼,只是笑着说道:“依照陛下的旨意,我再过三五日时间就要赶往西北调查了,还望赵阁臣可以赶在我离京之前把这篇文字备好。”

    赵俊臣轻轻点头,道:“这是自然,绝不会让洪指挥使为难!”

    得到答复之后,洪锦满是千恩万谢之意,又稍稍客套了几句话之后,眼角余光扫了太子朱和堉一眼,马上就告辞离开了,却是没有任何要留下来旁听赵俊臣与朱和堉之间谈话的意思。

    眼见到洪锦干脆利落的快步离开之后,自从进入赵府之后绝大多数时候皆是寡言少语的朱和堉,也终于是缓缓开口说话了。

    ……

    恩,恢复更新,为2020年开一个好头。

    另,新的一年,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皆顺!

    ……

第九百九十一章.深谈(三).

    ……

    ……

    对于洪锦的告辞离开,赵俊臣并没有任何挽留的意思。

    等到洪锦离开房间之后,赵俊臣满是沉思之色,似乎是专注于思考自己与洪锦的刚才那场谈话,并没有主动理会太子朱和堉,颇有些刻意怠慢之嫌疑。

    但实际上,赵俊臣的眼角余光,一直都在暗暗打量着太子朱和堉的神情变化。

    说起来,赵俊臣已经有很长时间未能与朱和堉单独交谈了。

    而这段时间以来,朱和堉的境遇变化极大,不仅是屡屡遭受德庆皇帝的冷待,庙堂地位也是日益边缘化,储君之位随时都有废黜之危,曾经的追随者们则是纷纷另寻新主,百官们背后的冷言冷语、以及暗含幸灾乐祸的眼神,让他颇是尝到了一些世情冷暖。

    经过了这些挫折之后,朱和堉的性情必然会发生了某些变化。

    人们经历了重大打击之后,无非是会发生两种变化,或是把自己的失败归咎于环境与他人,愈发的敏感易怒、怨天尤人;又或是反思自身、心理重建,变得更加成熟与理智。

    这两种变化之中,前者很轻松,所以也很普遍,却只会让人原地踏步,后者很痛苦,所以也很罕见,却可以让人得到真正的成长。

    此时,赵俊臣刻意表现出了一些怠慢之意,就是为了试探太子朱和堉的性情究竟发生了何种变化!

    针对朱和堉的不同反应,赵俊臣也会采取不同的策略。

    事实上,等到洪锦离开了赵府正堂之后,太子朱和堉的态度变化颇是有趣,也颇是引人深思。

    洪锦刚才还留在房间的时候,朱和堉一直都是脸色僵硬、难掩尴尬,就好像他依然还是一个城府浅薄之辈,并不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与想法——这也是所有人对于太子朱和堉的固有印象。

    然而,等到洪锦离开房间之后,朱和堉却是须臾间就调整了自己的神态,不仅是表情变得从容,眼神也是异常平静,完全不见此前的僵硬与尴尬,就好像他拜访赵俊臣乃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很显然,刚才不仅仅是赵俊臣与洪锦二人戴着面具,太子朱和堉也同样戴着面具,他伪装成一副依然不够成熟的样子,借此来麻痹锦衣卫指挥使洪锦——以及洪锦背后的德庆皇帝!

    只不过,朱和堉为何要这样做?

    按理说,朱和堉的储君之位早已是岌岌可危、摇摇欲坠,这个时候朱和堉最是应该竭尽全力、不放过任何机会的向德庆皇帝证明自己的成长与成熟才对,但朱和堉又为何要刻意藏拙、隐瞒自己的变化?

    与此同时,朱和堉又为何没有隐瞒赵俊臣?

    *

    就在赵俊臣暗暗思索的时候,朱和堉并没有因为赵俊臣刻意摆出的怠慢态度而出现任何羞恼之态,只是确定了赵俊臣确实是不打算率先开口之后,就用一种带着怀念的语气,主动说道:“赵山才赵先生当初还在世的时候,就多次劝我与赵阁臣携手合作!甚至,直到他病逝之前弥留之际,也是反复叮嘱于我,说是我今后若是遇到了危急之时、万难之事,一定要试着联系赵阁臣、向赵阁臣寻求帮助。”

    很显然,朱和堉的这一番话经过了认真思量。

    朱和堉与赵俊臣的过往冲突太多、矛盾太重,短时间内很难是相互信任、也很难是平静交流。而赵山才则是两人共同欣赏的人才,也曾极力化解两人之间的敌对关系,现如今朱和堉率先提及赵山才的事情,显然是他与赵俊臣之间最合适的开场话题了,不仅是容易赢得赵俊臣的信任,也容易引出后续话题。

    赵俊臣的眼神轻闪,表情间似乎也闪过了一丝怀念,态度很是配合的说道:“是啊,每次见到太子殿下,臣也会想起赵山才的种种事迹,他是一位大才,若不是天妒英才的话,有他的辅佐与手段,太子殿下的眼下境遇、乃至于庙堂的整体局势,必然会是有些不同!”

    说到这里,赵俊臣又问道:“不过,太子殿下此时突然提及赵山才的临终之言,可是遇到了危急之时、万难之事,需要臣的协助?”

    朱和堉坦然点头,完全没有遮掩与绕圈子的意思,直接说道:“我目前的情况,赵阁臣必然已是洞若观火了!坦白说,如今在父皇的心中,废黜之事早已是必然,只是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寻找一个恰当的借口罢了!

    我却不愿束手待毙,有心想要挽回局面,今日的朝会之上,也特意从父皇那里揽下了调查藩王的任务!此事关系重大,若是办成了自然是功在千秋,但若是办砸了也必定会遭到反噬,对我而言可谓是破釜沉舟,所以我想要请赵阁臣协助我办成此事!”

    说到这里,朱和堉却是突然闭上了口,并没有提及自己将会给予赵俊臣怎样的回报,只是安静等待着赵俊臣的回应,表情间满是坦然与诚恳。

    显然,他不仅是在等待赵俊臣的答复,也在等待赵俊臣提出具体条件!

    然而,赵俊臣却是陷入了沉默之中,久久没有回应,似乎是有些犹豫不决。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作态,朱和堉苦等良久之后,迟迟不见赵俊臣的回应,忍不住又说道:“若是赵阁臣能助我成事,等我到侥幸稳固了储君之位,赵阁臣在史书工笔之中的评价,就一定会是盖棺定论,当是明朝数百年来的第一名臣,世人赞咏、流芳百世!”

    这就是朱和堉想要给予赵俊臣的好处了!

    若是赵俊臣的青史地位盖棺定论的话,自然是不用担心自己今后会被卸磨杀驴了,算是给予了赵俊臣一份长远保证。

    这也是赵俊臣一直以来最为渴望的东西。

    不过,听到朱和堉的这般说法之后,赵俊臣却没有任何激动之意。

    很显然,朱和堉经过了诸般挫折之后,他的成长与变化要比赵俊臣的预想之中更为明显!

    他懂得伪装了,直到洪锦离开这里之前,任谁都没有发现他的诸般变化!

    他懂得变通了,所以他主动来到这里拜访赵俊臣,想要与赵俊臣合作,提出了赵俊臣最为渴望的保证。

    他也拥有了心机与城府,自从两人开始交谈之后,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皆是经过了详尽的考量。

    这般变化,让赵俊臣颇有些不适应!

    但讽刺的是,这般变化明明是赵俊臣一直以来所期望看到的,因为赵俊臣很清楚朱和堉唯有这般变化之后,两人之间才会有合作的可能!

    然而,当赵俊臣发现朱和堉确实是按照自己的期望发生变化之后,这样一位有城府、有心机、懂得变通与伪装的太子殿下,赵俊臣却是不敢相信他的任何保证了!

    最终,赵俊臣的眼神微微波动着,说道:“答复之前,有几件事情,我想要询问太子殿下!”

    ……

    ……

    ()

第九百九十二章.问与答(一).

    ……

    ……

    对于赵俊臣的这般反应,太子朱和堉似乎是早有预料,沉声答道:“赵阁臣若是心有疑虑的话,就直接开口询问就是,我必然是知无不言!”

    听到朱和堉的这般答复,赵俊臣先是不紧不慢的清了清喉咙,然后则是端起茶盏轻饮了一口,似乎是并不在意接下来的这场问答。

    当赵俊臣开口提问的时候,语气也略有随意,但他的眼神却是充满了的凝重与认真。

    “我想要知道,太子殿下可是心意已决、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保住自己的储君之位?陛下如今已是下定决心,要让七皇子朱和坚成为新任太子了!而太子殿下与七皇子乃是一母同胞,向来是感情深厚!所以,若是想要稳住储君之位,太子殿下今后不仅是要想方设法的对抗陛下,更还会与七皇子殿下反目……你可是做好了这般心理准备?”

    询问之际,赵俊臣的目光炯炯,完全不放过太子朱和堉的任何神态变化。

    这个问题,可谓是至关紧要,既是为了进一步试探太子朱和堉的性情变化程度,也是为了打探太子朱和堉对于德庆皇帝以及七皇子朱和坚的真实看法。

    尤其是,朱和堉对于七皇子朱和坚的真实看法,以及朱和堉是否已经发现了朱和坚的真实底细,这将是影响赵俊臣最终决定的关键因素。

    在此之前,朱和坚在朱和堉的眼里就是一个完美无暇的胞弟与亲人,不仅是异常信任朱和坚的任何说辞,也不会向朱和坚隐瞒任何秘密。

    也正是因为这般情况,赵山才当初对付朱和坚的时候,才会是困难重重、无处下手!

    时至今日,眼看着朱和堉即将失势、朱和坚很快就要成为新一任储君,赵俊臣的敌友关系也发生了变化,不仅是朱和堉想要与赵俊臣结盟保住自己的储君之位,赵俊臣的心中也有扶持朱和堉压制朱和坚的选项。

    这样一来,若是朱和堉的态度不变,依旧是对朱和坚推心置腹、毫无防范的话,赵俊臣也会面临着赵山才曾经的相同困境,到时候就算是朱和堉得到了赵俊臣的全力辅佐,也依然会被朱和坚玩弄于鼓掌之间。

    当然,朱和堉对于德庆皇帝的态度变化——他对抗德庆皇帝的立场是否坚定——也是赵俊臣的重要考虑因素。

    另一边,朱和堉仿佛也早就猜到了赵俊臣会提出类似的问题,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意外与无措,直接答道:“贞观之风,到今歌咏……所以,赵阁臣大可不必怀疑我的决心!”

    赵俊臣的古文功底很一般,所以他并不知道“贞观之风,到今歌咏”这句话出自于《旧唐书》,乃是评价“玄武门之变”的句子。

    不过,赵俊臣是一个聪明人,好歹是明白贞观乃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年号,也很清楚李世民当年的夺位手段,所以他很快就猜到了朱和堉这一句话的暗示。

    简而言之,朱和堉这是表示自己为了稳住储君之位,不惜是学当年唐太宗一般发动政变!

    所以,听到这般回答之后,赵俊臣一时间再也无法控制表情,脸上不由是闪过了一丝震惊之色。

    赵俊臣猜到了朱和堉经历了这段时间的挫折之后会发生变化,刚才也初步见证到了朱和堉的变化,但直到现在……赵俊臣才发现朱和堉的变化究竟是多么巨大,说是改头换面也不为过!

    与此同时,朱和堉的这般坦诚表态,也算是他寻求赵俊臣结盟的诚意之一了。

    赵俊臣稍稍卸下了一些伪装,表情间显出凝重之色,算是给予朱和堉这般诚意的回报,再次问道:“我……我万万没想到,只是数月时间未见,太子殿下的变化竟是如此之大!若是半年之前,这般念头根本不可能出现于太子殿下的心中!……却不知,太子殿下为何会有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见到太子殿下的这般变化,我心中着实有些不安啊!又或者说,是什么事情,让太子殿下这般坚定,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储君之位?”

    朱和堉沉默片刻后,却是面现苦笑。

    然后,朱和堉抬手解下了自己头上的太子冠冕,然后又解开了束发,任由头发披散而下!

    顿时间,赵俊臣见到了大片大片的斑白!

    粗略估算一下,朱和堉的鬓发已经有三成以上的数量彻底变为花白之色!

    等到赵俊臣看清楚这一切之后,朱和堉又默默的束好了鬓发、戴上了太子冕冠。

    做完这一切之后,朱和堉缓缓说道:“也怪我从前持身太正,自从成为太子储君以后,固然是办砸了一些事情,但也从来都没有任何足以被废黜的大错!所以,父皇他下定决心要废黜于我之后,必然是心中很是为难,想要废黜我却又寻不到合适的理由,所以就打起了‘太子失德’、‘屡教不改’的主意!”

    说话之际,朱和堉的表情依然平静,但他的声音之中满是苦涩,又道:“这数月以来,我前后已是七次被父皇传诏训斥、五次被父皇下旨禁足于东宫、四次被迫在百官面前认错告罪,更是还有一次‘失德不孝’的罪责!

    呵!当真是颜面扫地、威望尽失!说是沦为朝堂笑柄也不为过!这让我每一天都是焦躁难安、每一夜都是辗转难眠、每时每刻都是满面愁容……再等我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是满头华发了!这般压力与打击之下,心态自然是有了些变化。

    尤其是前些日子那次莫须有的失德不孝之罪,对我而言更是打击极大!父皇他偶感风寒之后,传召皇子们入宫探望的时候,偏偏是刻意漏掉了我这个太子储君,然后又传旨到东宫、措辞严厉的训斥于我,说我没有在病榻前伺候,乃是不孝失德,我接旨之后当即就大病了一场……

    也许是我与清流们接触多了,对于自己的青史评价、身后名声,一向很是在意,一想到自己今后会被史书评价为无德无道的昏聩废太子,心中就满是苦楚!而父皇他的偏心与无情,更是让我痛意难平……所以,我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储君之位、为自己正名!这是出于我的一份私心!

    但是,除了这一份私心之外,我想要保住自己的储君之位,同样也是出于一份公心!”

    听到朱和堉的这一番话,赵俊臣的表情间带着半真半假的同情之色。

    但听到朱和堉的最后一句话之后,赵俊臣不由是眉头轻扬,追问道:“哦?却不知太子殿下的公心又是源自于何处?”

    自从赵俊臣与朱和堉二人单独相处之后,朱和堉的表情就一直是平静且又坦然。

    但这个时候,听到赵俊臣的追问之后,朱和堉的神态终于是再次发生了变化,充满了无法描述的复杂情绪。

    然后,朱和堉缓缓说道:“这份公心就是——我这段时间反复思考之后,依然认为自己才是继承皇位的最佳人选!至于七弟……他的各方评价都太好了,几乎所有人都喜欢他、拥戴他,所以若是让他继承皇位,大明江山必将会迎来一场灭顶之灾!”

    听到朱和堉的这般说法,赵俊臣心中的第一反应就是朱和堉已经发现了七皇子朱和坚的真实面目,所以才会这般排斥朱和坚成为储君,决心要不折手段的保住储君。

    但细细品味了朱和堉的这一番话之后,却又觉得不像是朱和堉发现了朱和坚的真实面目,朱和堉对于朱和坚的排斥似乎是另有原因。

    于是,赵俊臣再次追问道:“哦?七皇子的各方评价都太好了,所以他继承皇位之后就会让大明江山迎来灭顶之灾?太子殿下为何要这样说?”

    ……

    PS:最近三章的字数不多,内容也不复杂,但我确实是思考了很久才做出了决定——这段情节涉及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太子朱和堉的心性是否应该出现根本性的变化,以及……太子朱和堉的所谓“成熟”,究竟应该付出怎样的代价。

    ……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576/ 第一时间欣赏摄政大明最新章节! 作者:虫豸所写的《摄政大明》为转载作品,摄政大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摄政大明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摄政大明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摄政大明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摄政大明介绍:
他青云直上、他深受圣眷、他万众瞩目,他位极人臣。
他受世人唾骂,清流们对他恨入骨髓,他是满朝上下所有贪官污吏的最大靠山。
在民间,有一半百姓认为他是世上最大的贪官而整日诅咒,另一半百姓则在家中供奉着他的长生牌位夜夜祈福。
他就是赵俊臣!一个天生即已注定的贪官奸臣。
因为偶然的原因,赵俊臣穿越到了一个陌生的朝代,成为了一个恶名满天下的贪官。在这里,昏君当政,遍目皆是奸臣,清流无用,百姓受苦。
赵俊臣没有揭竿而起的魄力,亦没有取而代之的野心,更无意于辞官隐退,成为平民百姓,受那世间动荡之苦。
所以,他只能融于满朝贪官之中,借贪官之势,用贪官之力,成为这世上最大的贪官,自上而下,还乾坤之朗朗。
摄政大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摄政大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摄政大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