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七章.狼烟起(五).
……
……
何漳带领步兵主力抵达现场之后,发现戚斌新军并没有预想中一般被骑兵营轻易击溃,反倒是严阵以待、守势森严,却是骑兵营主动脱离了战场。
见到这一幕,何漳的老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与此同时,毛家栋也见到了战兵新军的步兵主力,很快就领兵汇合!
毛家栋策马来到何漳身边之后,何漳连忙问道:“毛百户,究竟是怎么回事?骑兵营的突袭为何没能建功?我看戚斌新军已经布置好了军阵防御,难道是他们提前发现了骑兵营的踪迹?”
毛家栋面色严肃的缓缓摇头,说道:“并不是骑兵营暴露了踪迹,而是戚斌新军实在是训练有素,远远见到骑兵营的突袭之后,就即刻组织列阵进行防御,他们列阵的速度很快,竟是赶在骑兵营进攻之前摆好了军阵,前后不过是半柱香的时间,实在是不可思议……此外,他们的军阵极为严密,不留任何破绽,就好似刺猬一般难以下手,卑职若是强行破阵的话,必然会造成双方大量伤亡,却是不合初衷,所以卑职就领兵退回来了……”
说到这里,毛家栋皱着眉头轻轻摇了摇头。
听到毛家栋的解释之后,何漳愈加觉得不可思议。
仅是半柱香的时间,三千人的军队就可以列好防御军阵,这样的效率远远超乎了何漳的想象。
要知道,战兵新军也算是精锐之师了,并且全都是由经验丰富的老兵构成,但若是抽出一营三千人紧急列阵防御,也至少需要半刻钟的时间,并且这样的速度在西北边军之中已经算是首屈一指了!
但戚斌新军的效率竟是要比战兵新军快了一倍有余!
想到这里,何漳的面色有些森沉。
战兵新军乃是何漳的心血所系,战兵新军与戚斌新军又是陕甘境内仅有的两支新军,皆是受到了赵俊臣的重视与支持,相互间难免会有些攀比之意,如今发现战兵新军在某一方面不如戚斌新军之后,何漳自然是心情不佳。
沉默片刻后,何漳再次问道:“早就听说戚斌最是善于练兵,继承了当年戚少保的手段,如今只看戚斌新军的列阵速度,就知道戚斌此人确实是名不虚传,怪不得钦差大人会看重于他……不过,仅只是列阵速度比较快罢了,哪怕是守势森严,难道骑兵营就束手无策了?”
听到何漳的质问,毛家栋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傲然之色,轻哼道:“束手无策?怎么可能!戚斌新军全都是新兵蛋子组成,如何会是骑兵营的对手?!这一次行动只是想要吓唬他们一下,卑职也不愿意让双方伤亡过多,所以才处处留手,远没有发挥全力!若是真刀实枪的大战一场,哪怕是对方火器精良、守势严密,以骑兵营的冲击力也绝对可以破阵败敌……
当然,最开始的时候,骑兵营的损失会比较严重,但双方一旦是拉近距离,戚斌新军的那些新兵蛋子又如何会是骑兵营的对手?别看他们列阵防御的时候像模像样,真正到了短兵相接之际,那些新兵蛋子必然是慌乱无策,相较之下,骑兵营的将士们全都是悍勇善斗的百战老兵,定然是可以轻易击溃他们!”
毛家栋平时也算是寡言少语之辈,但这一次受了激将,却是一口气说了很多话语。
不过,毛家栋的说法也确实有道理,真正的强军皆是通过血战磨练出来的,戚斌新军确实是训练有素,在这方面更强于战兵新军,但毕竟是没有经过战事考验,如今只是拥有了一支强军的基础罢了!
听到毛家栋的说法之后,何漳点了点头,同样是认为毛家栋的说法有道理。
即使是不谈双方将士在作战经验方面的差距,两支新军的规模也是天差地远,战兵新军的兵力近十倍于戚斌新军,仅只是这一点就可以让战兵新军完胜于戚斌新军了!
更何况,戚斌的优势仅只是练兵罢了,若论指挥作战、战场决断等等方面,必然是不如何漳、毛家栋等人,这同样是战兵新军的优势!
所以,戚斌新军虽有优点,但无论如何也不会是战兵新军的对手!
对此,何漳同样是深信不疑!
当然,戚斌新军缺乏战争经验只是暂时的,若是戚斌新军的战争经验渐渐丰富、兵力规模也越来越大之后,两支军队的强弱对比就是另一回事了。
想到战兵新军的种种优势,何漳的心理平衡了一些,又见到毛家栋的神情中带着一丝不满,就点头安抚道:“当然,战兵新军乃是西北边军之中最精锐的军队,骑兵营则是战兵新军之中最精锐的兵力,戚斌新军哪怕是训练有素,也绝不会是对手!”
听到何漳的安抚,毛家栋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安抚了毛家栋之后,何漳却是再次皱起了眉头,说道:“不过,钦差大人很重视这支新军,咱们这次的任务就是替钦差大人收服此人,我原本是打算利用骑兵营的突袭给戚斌新军一个下马威,趁机彻底压服于他,但戚斌新军却是出乎意料的训练有素,为了避免双方伤亡,骑兵营也没有使出全力,却是让计划落空了……如今又该如何处理是好?”
听到何漳的询问,毛家栋与刘蛮牛皆是皱眉不语。
战兵新军的任务若是彻底击溃戚斌新军,他们倒是有无数的办法,但想要在避免伤亡的前提下压服戚斌新军,并且戚斌新军显然也不是弱者,最开始的突袭并没有建功,事情就有些棘手了。
就在这时,戚斌新军突然有了动静,向着战兵新军的方向缓缓移动而来。
见到戚斌新军的三千将士行动之际,依然是可以保持列阵不乱,何漳、毛家栋、刘蛮牛等人又是心中一惊,发现他们还是低估了戚斌新军的训练有素!
关武元麾下的禁军精锐因为是天子近卫的缘故,偶尔会受到皇帝巡阅,所以也同样善于列阵,若论列阵之严整,同样是首屈一指,但他们只能在静止状态之下列阵齐整,一旦是让他们列阵移动,队列很快就会混乱不堪。
在行军之际保持列阵状态,这种事情只有当年的戚家军可以办到,却没想到如今竟是在戚斌新军的身上重现了!
见到这一幕之后,何漳又是轻哼一声。
没过多久,两军已是渐渐逼近。
然后,就见到一名相貌俊朗的年轻军官领着几名骑士策马出阵,来到了两军中间,高声喝道:“你们可是花马池营的战兵新军?是哪位将军领兵?我是榆林守备官戚斌,可否现身相谈?”
听到戚斌的高声呼喝,何漳微微一愣。
“此人就是戚斌?之前一直是无缘相见,没想到他要比想象中更加年轻,倒是年少有为!”何漳略略沉吟之后,转头吩咐道:“蛮牛你坐镇军中,毛百户随我去见一见他,看看他到底有什么要说的!”
说完,何漳同样是策马出阵,向着戚斌迎去。
毛家栋深深打量着戚斌一眼之后,也策马跟在何漳身后。
然后,赵俊臣在西北边军之中最看重的两位将领,终于是见面了!
……
……
第八百零八章.狼烟起(六).
……
……
在西北边军之中,何漳已是成名多年的老将,戚斌则是后进之辈,不过是近两年才渐渐有了一些名气。
在此之前,何漳从来都没有刻意关注过戚斌,但戚斌却已是对何漳敬仰已久,也远远见过何漳几次。
所以,何漳现身之后,戚斌一眼就认出了何漳的身份,不由是面色微变。
赵俊臣组建战兵新军的事情,在陕甘境内闹出了极大的风波,戚斌自然也有耳闻。
骑兵营刚才突袭戚斌新军之际所展现的战斗素养、身上的鸳鸯战袍、以及处处留手的战斗风格,也让戚斌隐约猜到了眼前这支军队的来历与来意,但戚斌万万没想到竟是战兵新军的主将何漳亲自出马了!
军队之中,不仅是以强者为尊,排资论辈的风气也永远都会存在,何漳不仅是军中强者,更还是军中前辈,他这些年来的战绩军功,就算是戚斌也深感钦佩。
所以,何漳现身之后,戚斌心中不由一惊,气势顿时就矮了一头,连忙是下马行礼道:“晚辈何漳,见过何老将军!”
这段时间以来,戚斌屡次无视赵俊臣的命令,何漳原本还以为戚斌会是一个恃才傲物、无礼自大之辈,却没想到戚斌在自己面前竟是这样的谦逊有礼,不由是微微一愣。
但转瞬间,何漳已是沉下脸来,问道:“你就是榆林军镇的守备官戚斌?”
戚斌垂首答道:“晚辈正是戚斌!”
何漳轻哼一声,缓缓说道:“榆林南路有几名武官拥兵自重、不服从总督府的军令,本将奉钦差大人之命前去攻讨他们,今日正好路过于此……”
说到这里,何漳稍稍加重了语气,并且是意味深长的打量了戚斌一眼,暗示戚斌这段时间的表现也属于“拥兵自重、不服军令”之列。
然后,何漳又说道:“……见到你的这支军队之后,想到这支军队与本将的战兵新军乃是西北边军之中目前仅有的两支新军,就想要趁机切磋一下,便让骑兵营进行了一场突袭……具体的经过,骑兵营的毛百户已经向本将详细讲述过了,骑兵营虽然是未尽全力,但你的这支新军能够守得滴水不漏,也足以证明你的练兵能力,也怪不得钦差大人会如此的看重于你,并且是屡屡容忍你的诸般作为……!”
听到何漳的语气看似夸赞,但实际上已是有了训斥之意,戚斌心中有些无奈。
其实,戚斌乃是真才实学之辈,心中自有一股傲气,这一次邀请战兵新军的主将谈话原本也是为了质问对方为何要偷袭自己,但何漳的资历、军功、声望等等皆是要远远高于戚斌,还是戚斌所钦佩的边军老将,所以戚斌也只好收敛心中傲气、熄了问罪的念头,老老实实的垂首听训。
果然,不出戚斌的意料,何漳的话到一半,突然间加重了语气,继续说道:“不过,你就算是有些真才实学,却也绝不能持才傲物、违背军令,如今的陕甘三边正值多事之秋、用人之际,像你这样屡屡违背军令,朝廷又如何能指望你保卫边疆、上阵杀敌?我且问你,你可有收到总督府的征召公文?”
戚斌面现苦笑,答道:“收到了。”
“公文是何时收到的?”何漳追问道。
戚斌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答道:“晚辈总计收到了三份公文,第一份公文是征召晚辈领兵前去花马池营听令,后两份公文是催促晚辈加快行军速度、尽早抵达花马池营……其中,第一份征召公文早在二十天前就收到了。”
何漳冷笑道:“好嘛!二十天前就收到了总督府的征召,但你至今也没有领兵前去听命,难道你的驻地距离花马池营有十万八千里不成?还是说你的麾下将士全都是病夫瘸子,只能用龟速赶路?
如今花马池营内,有许多官员都对你心生不满,多次建议钦差大人重惩于你,但钦差大人爱惜你的才华能力,一直都没有同意。据本将所知,你的这支新军也全是因为钦差大人的鼎力支持才有了如今的成绩,但你没有舍身相报也就罢了,反倒是屡屡的敷衍怠慢,你可知道因为你的这些事情,钦差大人他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又为钦差大人的边防布局带来了多少麻烦?钦差大人因为陕甘军政的事情,已是非常幸苦了,你深受钦差大人的恩惠,不分忧也就罢了,又如何可以再让钦差大人寒心?”
听到何漳的连连质问,戚斌沉默许久,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解释。
从表面上看,戚斌屡次的敷衍总督府的军令,这件事情确实是理亏。
赵俊臣的野心隐藏极深,又最是善于收买人心,如今只看何漳全心全意站在赵俊臣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一副以赵俊臣心腹自居的模样,就知道何漳已是被赵俊臣的伪装迷惑了。
所以,就算是戚斌说出了赵俊臣意欲插手兵权、暗中渗透自己麾下新军的事情,恐怕何漳也不会相信,更何况这件事情是戚斌在无意间发现的,手中并没有切实证据,就更加难以取信于人了。
最终,戚斌勉强解释道:“还望何老将军明鉴,晚辈并非是有意敷衍军令,而是晚辈麾下的新军成军不久,还有很多不足之处,所以晚辈就想要利用这次行军的机会进行一次强化操练,让军士们在行走之际也可以保持军阵队列,这样一来,行军速度确实是拖慢了,但也是成果斐然,刚才战兵新军的骑兵营突袭之际,晚辈的新军可以迅速的列阵布防,也全凭这段时间的操练……更何况,依照目前的边防局势,蒙古大军依然只是试探,晚辈的行军速度虽然是略慢了一些,但一定可以赶在正式开战之前抵达花马池营、听候钦差大人的调遣。”
戚斌的理由极为牵强,自然是无法说服何漳。
何漳冷笑道:“全都是狡辩之词!你若是想要操练新军,难道抵达花马池营之后就不能操练了?非要在路上耽搁?还有,你认为自己的做法不会耽误大事,但你又如何可以保证这一点?就凭你的想当然尔?……你可知道,就在两天之前,蒙古联军已是有了新的动向,陕甘边军与蒙古联军的战事已是一触即发?”
说到后面,何漳压低了声音,但表情愈加严肃。
听到何漳的说法,戚斌的表情也是大变。
戚斌并不知道赵俊臣的诱敌之计,他原本认为目前的僵持还会持续一段时间,却没想到事情的发展超乎了意料之外。
不过,戚斌在行军之际的屡屡拖延,原本就不是因为怯战怕死,而是因为他担心自己领兵抵达花马池营之后会被赵俊臣夺去兵权。如今边防战事即将展开,除了戚斌之外也无人可以有效控制戚斌新军,所以赵俊臣也不会轻易夺走戚斌的兵权,戚斌自然也就不会再抗拒军令了。
事实上,杀敌报国一直都是戚斌心中最大的志向!
于是,戚斌心中一惊之后,连忙表态道:“既然是战事将至,晚辈自然不敢再耽搁时间,还望何老将军放心,从即日起晚辈一定会以最快的行军速度赶往花马池营,必然会在两日之内抵达、并且是听候钦差大人的差遣!”
何漳深深看了戚斌一眼,却是说道:“不必了,关于这场战事,钦差大人他已经有了详尽妥当的计划,如今还不是你我两军奔赴战场的最佳时机!战兵新军目前的主要任务依旧是攻讨那些拥兵自重的边军武官,以此来杀一儆百、统一军政,依照钦差大人的命令,从即日起你的新军将要与本将一同行动,并且是听从本将的命令,你可听令?”
听到何漳的说法,戚斌不由是稍稍犹豫。
戚斌并不知道赵俊臣的计划安排,得知了蒙古联军的异动之后,戚斌心中急切想要奔赴战场杀敌建功,但如今的形势之下,他也没有理由再次违背赵俊臣的军令。
所以,戚斌犹豫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咬牙说道:“既然如此,晚辈就随同何老将军行动,只希望这次的行动并不会耽搁边防战事。”
何漳轻哼一声,说道:“关于这一点,本将只会比你更加心急,还不用你来操心!”
*
随着戚斌表明了态度,何漳终于是完成了赵俊臣的任务,至少是表面上收服了戚斌新军。
然后,两支新军也就合兵于一处、向着榆林南路赶去。
行军赶路之际,何漳、刘蛮牛、毛家栋等人则是再一次的见到了戚斌新军的训练有素。
战兵新军也算是精锐之师了,但急行军之际依然是显得混乱不堪,不过是行军二三十里路程,军中建制就会彻底打乱,不仅是武官找不到自己的士兵、士兵找不到自己的武官,并且还会有大量士兵掉丢走失。
但戚斌新军的表现则是截然不同,加快了行军速度之后,戚斌新军的军阵固然是变得松散了,但军中建制依旧可以保持,武官们随时都可以有效控制他们的麾下军士,军士们行军之际也能够大致保持队列,并且还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重新整军列阵。
见到两军截然不同的表现之后,何漳的表情不由有些难堪,只觉得战兵新军在这方面被戚斌新军比了下去。
但与此同时,亲眼见证了戚斌的练兵成果之后,再加上戚斌面对何漳的时候总是保持着尊敬之态,何漳对戚斌的印象也就渐渐有了转变,对戚斌的练兵能力颇是欣赏。
不过,戚斌一直都没有明确解释他违背军令的真实理由,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这让何漳心中颇是疑惑。
行军赶路之际,两军将士们相互间难免会有较量比试之意,行军速度要比预计中更快一些。
于是,不过是一天余的时间之后,两军就已是抵达了榆林军镇南路。
与此同时,榆林军镇南路那几名拥兵自重的武官,却还不知道自己已是大难临头了!
*
赵俊臣组建战兵新军之际,榆林军镇总兵王彦刚刚上任不久,也不敢得罪赵俊臣,总体而言还算是非常配合,率先交出了一部分精兵,起到了带头作用。
不过,朝廷对陕甘三边的控制力已是渐渐薄弱,边军武官们大都有拥兵自重的心思,不仅是花马池营无法有效的控制各大军镇,各大军镇也不能有效的控制各路武官。
所以,榆林总兵王彦虽然是十分配合赵俊臣,但榆林军镇南路的几位武官却是勾结在了一起,联手对抗赵俊臣组建战兵新军的计划,拒不交出他们的麾下私兵。
对此,榆林总兵王彦一时间也没有太多的办法。
这一日,榆林军镇南路的几位武官在靖边卫城相聚于一处,商议他们接下来的计划。
这几位武官如今已是成为了出头鸟,眼见到各路边军纷纷服从了赵俊臣的命令,唯有他们与宁夏中路的几位武官拒不遵从军令,心中难免是有些发虚,再加上他们的辖地相距不远,所以就经常聚在一起商议对策。
这几位武官,以榆林参将林平汝、靖边卫守备张大成、定边卫守备霍诚三人为主。
这一日,几名武官相聚之后,张大成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几位大人,花马池营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在几人之中,张大成的胆量最小,自从他与其余几位武官明确表示不服从赵俊臣的军令之后,就一直是提心吊胆,时刻关注着花马池营的动态。
听到张大成的询问,霍诚面现鄙夷之色,大咧咧的说道:“你担心什么?咱们违背军令又不是第一次了,只要咱们手中有兵,难道还担心花马池营会报复咱们不成?咱们控制着大半个榆林南路,若是花马池营赶报复咱们,整个榆林南路都会乱成一团,花马池营难道就不担心后果?”
林平汝也是点头道:“正是如此,张守备放心就是,如今正值火筛入寇之际,花马池营绝不会轻举妄动、内部生乱的。等到今年的火筛入寇结束,这件事情的风头也就过去了。”
张大成却依旧有些不放心,说道:“但我听说,那位钦差赵俊臣可不是好糊弄的……”
霍诚嗤笑道:“在陕甘三边,他就是一条龙也要盘着!再厉害又能怎样?如今也不见他有什么反应,显然是不敢对咱们动手……”
然而,霍诚的话语刚到一半,就见到一名边军跌跌撞撞的跑进房间,向三人禀报道:“三位大人,大事不好了!有一支大军突然出现,如今已是攻入城内,他们自称是花马池营的战兵新军,如今已是包围了靖边卫城!”
顿时间,刚刚还是妄尊自大的霍诚身体猛地一颤,脸色也变得苍白了起来,惊声道:“什么?战兵新军?他们怎么出现的?为何没有提前收到消息?……你刚才说,他、他们已经破城了?”
……
……
记住手机版网址:m.
第八百零九章.狼烟起(完).
……
……
榆林军镇南路的防御体系经过了数百年的完善、无数次战事的经验,境内遍布着大量的烽火墩与关隘,哪怕是边军如今已经彻底糜烂,也不会轻易失效。
若是换成了蒙古军队来袭,即使是速度再快,各地墩堡也会及时点燃狼烟发出警告,林平汝、张大成、霍诚等人作为榆林军镇南路的军事长官,也可以及时耽误消息。
然而,这一次却是友军来袭,又拥有总督府的手令,情况自然是大不一样。
再是如何坚固的城堡,从内部攻破总是轻而易举。
自从进入了榆林南路境内之后,何漳就隐藏了行军踪迹,又安排了一支小股精兵作为先遣部队开路。
这支先遣部队一路上伪装成为花马池营的信使,使沿途的烽火墩与关隘皆是降低了戒心,然后他们又寻找各种理由进入烽火墩与关隘之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去了这些地方的控制权,这样一来,不仅是各地关隘无力抵抗,各地的烽火墩也压根来不及点燃狼烟发出警示。
所以,当战兵新军与戚斌新军抵达靖边卫城的时候,榆林南路的几位武官依然是犹不知觉。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行动皆是由战兵新军的步兵第一营负责执行,步兵第一营的军士皆是性格果敢、武艺高强的百战老兵,他们不仅是经验丰富,也更善于伪装,执行这样的任务自然要比戚斌新军的新兵蛋子更加合适。
步兵第一营也没有让何漳失望,一路上拔掉了十一处烽火墩、三处关隘,每次都是干净利落,没有一次失手。
见到步兵第一营的表现,何漳也是脸上有光,只觉得戚斌新军固然是更加训练有素,但战兵新军的将士们却是更加的悍勇果断,单兵素质要远高于戚斌新军,这样一来,战兵新军在两军比试之中也就扳回了一城。
不谈何漳的较量心思,却说战兵新军与戚斌新军抵达了榆林南路的靖边卫城之后,只见靖边卫的城墙高达两丈有余,驻军有两千余人,又有护城河环绕,诸般守城器械也是一应俱全,若是强攻此城的话,一旦是靖边卫的武官下定决心抵抗到底,战兵新军与戚斌新军哪怕再是如何精锐,也必然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所以,何漳也就故技重施,让小股精兵伪装成花马池营的信使进入靖边卫城,进城之后又突然发难控制了城门,然后就是战兵新军与戚斌新军的突袭破城,这种方法已是百试不爽,这一次依然没有失败,轻易就攻破了原本是守备森严的靖边卫城。
破城之后,见到靖边卫城内部的混乱模样,显然是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何漳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吩咐道:“毛家栋,由你率领骑兵营控制卫城内的局势,一旦是遭到反抗,就立即出手镇压!戚斌,由你的麾下将士控制城墙城门,务必不能放走一人!刘蛮牛,你从步兵第一营内调兵一千人,随我前去捉拿靖边卫的守备官!各军办事之际,要及时向这里的军民强调此次行动乃是总督府的平叛,以尽量减少卫城内的抵抗与混乱!”
随着何漳的话声落下,几位将领齐声领命,然后就依照何漳的吩咐各自行事,何漳则是领着步兵第一营攻向卫城中央处的守备府。
战兵新军与戚斌新军皆是陕甘境内首屈一指的精锐之师,靖边卫的边军大多是不堪重用的老弱病残,只有少部分私兵还算精锐,所以两军很轻易就控制了靖边卫的局势。
不过,当何漳领兵进攻守备府的时候,却是遇到了一些麻烦。
原本,何漳率先攻打榆林南路的靖边卫,除了靖边卫的地理位置最为紧要之外,也是因为靖边卫的守备官张大成性子最软、胆量最小、实力最弱,可以轻易完成任务。
然而,何漳领兵攻打守备府的时候,却发现守备府的抵抗超乎想象的激烈,与步兵第一营的将士们交手之际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守备府的护卫大都是私兵出身,拥有这样的战力也在何漳的预计之内,但守备府的兵力却是要比何漳的预计多了一倍有余,足有六七百人之多,何漳仅是带领一千兵力攻打这里,兵力并不占有优势,自然是陷入了僵持之中。
见到守备府的抵抗,何漳心中不由是有些奇怪,据他所收集的情报,靖边卫守备官张大成不过是拥有私兵五百余人,驻守在守备府的私兵绝不会超过三百人,但如今却有六七百名私兵激烈抵抗,这显然是发生了某些情报以外的事情。
于是,何漳一方面敦促将士们加强进攻,另一方面又从步兵第一营再次调来了一千精兵支援,与此同时则是审讯靖边卫城的俘虏,向他们询问守备府的异常情况。
很快,何漳就得到了消息,就在战兵新军与戚斌新军破城前不久,榆林南路参将林平汝与建安堡守备官霍诚一同来访,如今林平汝与霍诚正在守备府内与张大成密谈,守备府的驻守兵力除了张大成的部分亲兵之外,还有林平汝与霍诚的私兵护卫!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何漳顿时是心中大喜!甚至还想要高喊一声“天助我也”!
林平汝、霍诚、张大成三人皆是榆林南路这一次抵抗军令的领头者,何漳原本还以为自己攻破了靖边卫之后,还需要继续进攻林平汝与霍诚的驻地,却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竟是有机会把他们三人一锅端!这样一来,后续的任务无疑是要轻松得多!
想到这里,何漳当机立断的吩咐道:“来人,传令火器营前来这里听命!”
随着围攻守备府的兵力越来越多,守备府内的林平汝、张大成、霍诚三人也就越来越惶恐慌乱。
如今,他们已经知道了破城的军队乃是花马池营的战兵新军,也明白战兵新军这次行动必然是因为他们违背赵俊臣军令的事情他们万万没想到,赵俊臣竟然是如此强硬,值此战乱之际,也会派兵前来攻讨他们事情到了如今这一步,恐怕已是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战兵新军的将士们进攻守备府之余,还会高声呼喊他们这次进攻乃是奉钦差之命平叛、靖边卫守备官张大成反抗朝廷云云,这也让守备府的守军士气极大动摇,私兵们虽然是只认雇主不认朝廷,但毕竟是性命安危更加重要,说不定他们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投降。
听着守备府外的厮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张大成已是完全没有了主见,颤声向林平汝与霍诚问道:“两位大人,战兵新军就快要攻进来了,外边的私兵阻挡不了多久,咱们、咱们如今应该怎么办?”
别看林平汝与霍诚二人在此之前态度颇是强硬,但那只是因为他们认为赵俊臣绝不会对他们大动干戈罢了,如今战兵新军攻讨而来,并且是迅速攻破了靖边卫城,他们却要比一向胆小的张大成还要更加慌乱,同样是失去了主意。
霍诚在慌乱之下,却是再也分不清事情的主次,只知道伸手指着张大成的鼻子指责道:“张大成,你、你究竟是怎么搞的!靖边卫也算是一处坚城,怎么这般轻易就被战兵新军破城了?若是战兵新军无法轻易破城,那咱们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但如今……如今全都完了!”
林平汝毕竟是地位较高,还算是稍稍镇定,知道眼下并不是相互指责的时候,但同样是声音颤抖,说道:“你们说,若是咱们束手就擒的话,钦差大人会不会宽恕我们?”
在此之前,林平汝对赵俊臣一直是以姓名相称呼,但如今却是悄然间变成了“钦差大人”。
张大成苦笑摇头道:“我早就说过了,这位钦差大人可不是一位容易糊弄的,如今派兵攻讨咱们,必然是存着杀鸡儆猴的心思,就算是束手就擒,恐怕……”
听到外面的厮杀声越来愈近,霍诚的情绪也越来越不稳定,满是不耐烦的说道:“降不能降、打也打不过,那究竟要如何是好?就这么干等着?他们眼看着就要攻进来了!我就不该来这里,就这么被困住了!”
就在三人毫无主意的时候,一名私兵匆匆跑进房间急声禀报道:“三位大人,不好了!外面又来了两千人的军队,其中还有一千人是火枪兵!”
“什么!”
听到禀报之后,三人再一次面色大变,齐齐惊声道。
在这个时代,火枪固然是有很多局限,操作不方便、容易潮湿失效、发射间隔太长等等,但一旦是大量火枪兵集结在一起连射的话,却也同样是威力惊人,远远超过弓箭。
所以,一旦是火枪兵投入进攻,他们的私兵必然是损伤严重,眼下的僵持局面也无法维持下去。
想到这里,林平汝终于是有了决断,咬牙道:“既然如此,只能降了,若是继续硬抗下去,事情只怕是再也难以挽回了!
听到林平汝的决定之后,霍诚与张大成的面色愈加难看,但他们犹豫了片刻之后,最终皆是没有反对。
与此同时,守备府外。
收到支援之后,何漳就打算进一步加强对守备府的攻势。
但就在这个时候,却突然有一位幕僚打扮的人举着一封降书求见何漳,并且是向何漳表明了林平汝、霍诚、张大成三人愿意投降之意。
对于林平汝等人的投降,何漳并不感到意外,毕竟他们如今已是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当何漳审阅了这份降书之后,却是怒极而笑。
原来,在这封降书之中,林平汝、霍诚、张大成三人固然是表明了投降之意,但同时也提出了许多条件。
不可追究他们抵抗军令的罪责、要保证他们身家财产的安全、不可骚扰报复他们的亲族……
看完之后,何漳就把这份“降书”撕碎,冷笑道:“这几人,当真是妄自尊大惯了,依然是看不清形势,到了这个时候还想要讨价还价!”
说完,何漳冷眼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守备府幕僚,说道:“你去告诉林平汝、张大成、霍诚他们,他们没有提条件的资格,究竟要如何处置他们,本将说了不算、他们说了更不算,唯有钦差大人说了算,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无条件的束手就擒!也唯有如此,钦差大人才有可能从轻发落,本将也会在钦差大人面前为他们说几句好话!现在,本将给他们一炷香的时间考虑,若是一炷香之后他们没有自缚于本将面前请罪,那本将即刻就会攻破守备府,所有人皆是要罪加一等!”
听到何漳的说法,眼前这位守备府的幕僚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这位幕僚年纪越是三旬出头,身材瘦小、相貌不扬,但他的一双眼睛却闪烁着精明。
事实上,此人看到降书内容之后,就知道何漳绝不会答应,奈何林平汝等人根本听不进他的劝告。
这位幕僚犹豫了片刻之后,却是鼓起勇气说道:“何将军,还请听学生一言!如今正值火筛入寇的关键时期,战兵新军则是陕甘边军的主力精锐,所以您这次的领兵攻讨,就绝不能耽搁太长时间,否则就会耽误边防战局……若是您答应了这些条件,那么林参将、霍守备他们今后就会全力配合您的行动、帮助您彻底掌控榆林南路的局势!这样一来,您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钦差大人的任务,尽早返回花马池营听候钦差大人下一步的命令,钦差大人见您这般干脆利落的完成任务,必然是对您赞善有加,而您也能全了同袍之谊……所以,这件事对您、对钦差大人、对我家将军都有好处,还请您再认真考虑一下,于公于私都不是坏事……”
但这位幕僚还未说完,就被何漳打断道:“笑话!本将抓捕了林平汝、霍诚等人之后,榆林南路已是群龙无首,本将麾下拥有上万精兵,想要掌控全局又有何难?林平汝、霍诚他们就算是敢不配合,又能耽搁多少时间?更何况,本将与他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又何曾有同袍情谊可言?”
这位幕僚听到何漳的决定之后,却是长长一叹,再次向何漳叩首一礼,说道:“既然如此,学生这就把何将军的决定告知于我家将军他们……”
说完,这位幕僚就要起身离开。
就在这时,何漳突然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靖边守备府担任何职?”
却是何漳见这位幕僚在这个时候还敢为自己主人说话,显然是一个忠义之辈,并且他的思路也很清晰,心中略有好感,所以就问了此人的姓名来历。
这名幕僚微微一愣,但还是答道:“学生名叫傅平生,在靖边卫守备府负责文案笔墨之事。”
何漳点了点头,然后就挥手让傅平生离开了。
接下来,傅平生回到了守备府内向林平汝等人传达了何漳的态度,而何漳则是暂缓了攻势,等待林平汝等人的投降。
只是,何漳等了一刻钟时间之后,却依然不见林平汝等人投降,也不知他们是下定决心反抗到底,还是犹豫不定迟迟没有决定。
但何漳显然是不会再等,就要下令战兵新军发起进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守备府的大门突然打开,然后就见一队军士绑着三人出了守备府。
被绑三人,皆是穿着参将与守备官的服饰,显然就是林平汝、张大成、霍诚三人了。
显然,这三人是遭到了背叛,被绑之后犹自是挣扎不断,并且是怒视着他们身前的一人,只可惜他们的嘴皆已是被布团塞住,否则定然是连声痛骂。
这人一身文士打扮,正是刚才送来降书的傅平生!
只见傅平生走到何漳面前,躬身行礼道:“何将军,按照之前的约定,榆林南路参将林平汝、靖边卫守备官张大成、以及定边卫守备官霍诚,如今皆已是自缚于您面前请罪,还请何将军记得刚才的承诺,在钦差大人面前为他们求情几句!”
何漳打量了林平汝等人一眼,然后又深深的打量了傅平生一眼,问道:“他们究竟是自缚请罪?还是被迫受绑请罪?”
傅平生面色不变,说道:“当然是自缚请罪!……无论如何,他们皆是遵照了何将军的吩咐!只希望何将军不要食言,留给他们一条活路!”
见到傅平生的表现,何漳却是有些拿捏不准这个人了。
想到自己身边一直都没有可靠的幕僚,何漳缓缓说道:“本将自然不会食言,回到花马池营之后,也会在钦差大人面前为他们求情几句,但钦差大人的最终决定,却不是本将能够干涉的……至于你,从今日起就跟在本将身边办事吧!”
听到何漳的说法,傅平生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并没有任何的抗拒之意,只是再次躬身答道:“学生遵命,今后定当是竭尽全力、为何将军效犬马之劳!”
在何漳的种种安排之下,榆林南路的防御体系失去了效用,并没能够及时向林平汝等人发出警示,致使他们遭到了突袭袭击,没有太多抵抗就被落入了牢笼之中。
但甘肃军镇的边防体系依然是有效运转着。
就在何漳逐步控制榆林南路的同时,甘肃边境的一处烽火墩内,边军程柱正站在望台向着远方望。
前些日子,附近的烽火墩收到了甘肃军镇的警示,称是蒙古联军很有可能会从他们的方向发起攻势,一时间所有边军皆是紧张不已,也不敢像往常一般散漫,烽火墩的望台上随时都会有一名边军负责监视。
程柱已经在望台上呆了一个多时辰,却一直无人换岗,难免是有些无聊与不耐,自言自语的嘟囔道:“说是蒙古鞑子要从甘肃进攻,我可不信,甘肃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蒙古鞑子就算是攻来了又能劫掠到几斗粮食……”
然而,程柱话到一半,突然是停了下来,并且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远方。
远方的草原上,突然有蒙古骑兵出现。
最开始只是几支小股骑兵,不过是三五百人,但越聚越多,很快就已是无边无际,黑压压的一片,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蒙古骑兵!
程柱愣了片刻之后,突然是转身向着烽火墩内跑去,并且是尖声叫道:“蒙古大军来袭!蒙古大军来袭!至少有上万人马!点燃红色狼烟!快点燃红色狼烟!”
这一天,甘肃军镇的防区之内,处处烽火、狼烟四起!
经过了近一个月时间的试探与布置之后,蒙古联军终于是发起了进攻!
……
……
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APP,无广告、破防盗版、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八百一十章.祸心(一).
……
……
“……此次攻讨榆林南路,卑职原本是想要率先攻破靖边卫城,捉拿靖边卫的守备官张大成,却没想到榆林南路参将林平汝与建安堡守备官霍诚那一天正好聚在张大成的守备府内密谈,于是卑职就趁机将他们一锅端了……”
五天之后,花马池营的总督府大堂内,何漳正在向赵俊臣禀报战兵新军此次攻讨榆林南路的详细经过。
花马池营的文武官员分列两旁,皆是认真听着何漳的禀报。
至于赵俊臣,则是静静的坐在主位上,若有所思的考虑着什么。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何漳继续禀报道:“榆林南路这一次违背军令,就是以这几人为首,捉拿了他们之后,整个榆林南路已是群龙无首,所以卑职只用了两天余的时间就彻底控制了榆林南路……不过,卑职虽然完成了任务,但终究是超出了限期,耽误了许多时间,还请钦差大人责罚!”
说完之后,何漳微微垂首,等待着赵俊臣的决定。
何漳这一次固然是干净利落的完成了任务,但前后耗费了九天有余的时间,远远超出了赵俊臣当初所定下的七天期限,从这方面而言,何漳也可以说是没有完成任务,说不定还耽误了边防战机以赵俊臣就算是以此为理由责罚于他,却也说得过去。
赵俊臣沉默片刻之后,缓缓说道:“花马池营与榆林军镇相距不远,战兵新军的赶路时间确实是略长了一些……但考虑到战兵新军的成军时间尚短,出现这样的情况也是在所难免,所以我也不会责罚于你,但仅此一次,再无下例!……此外,战兵新军的将士们这一次立功不小,这个月的军饷以双倍计,还望他们在今后的战事之中能够再接再厉、奋勇杀敌。”
如今大战将至,赵俊臣自然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情就轻易责罚麾下大将,更何况赵俊臣当初所制定的期限确实是有些紧促,很大程度上只是为了给战兵新军施加压力、加速战兵行军的磨合罢了,倒也并非是强求。
听到赵俊臣的决定,何漳面现感激之色,行礼道:“多谢钦差大人,将士们收到赏赐之后定然是士气更加高昂!卑职向钦差大人保证,战兵新军今后绝不会再让钦差大人失望。”
赵俊臣轻轻点头,问道:“榆林南路如今的状况如何?林平汝他们被抓之后,该地没有武官统领,局势可有混乱失控?”
何漳摇了摇头,答道:“榆林南路的局势依然稳定,并无任何混乱之态!卑职抓捕了林平汝等人之后,就快马通报了榆林镇守总兵王彦,让他安排官员接替林平汝等人的权职……除此之外,卑职这一次还收编了榆林南路的大半私兵,也收缴了榆林南路绝大部分的战马、甲胄、以及火器,所以林平汝他们就算是还有一些余党逃脱,也绝对掀不起任何波浪……只是榆林南路的防御也因此削弱了许多,若是遭遇蒙古大军强攻的话,恐怕是难以支撑太长时间。”
说完,何漳从怀中掏出一份账目,通过牛辅德交给了赵俊臣。
赵俊臣翻开账目一看,发现这本账目乃是何漳从榆林南路收缴的各类资源,总计有私兵一千一百余人,战马五百余匹、驽马三百余匹、各类甲胄五百余副、各类火枪七百余支。
赵俊臣不由失笑,说道:“收缴了这么多的战马、火枪、甲胄,你这是把整个榆林南路都彻底搬空了啊……但这样也好,战兵新军的装备依旧是有些不足,我虽然是有心补强,但花马池营的军库存储已是耗尽,也是无计可施……恩,这些战马、火枪、甲胄、以及榆林南路的私兵,就全部补入战兵新军吧。”
听到赵俊臣的决定,何漳又是大喜,再次向赵俊臣保证战兵新军得到这批物资之后定然会奋勇敢战、再建功勋。
赵俊臣点了点头,又说道:“至于榆林南路的防御,倒也不必担心,蒙古人想要进攻榆林南路,就首先要穿过榆林北路与榆林中路,只要是榆林军镇总兵王彦刻意防范一二,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更何况,我已经收到情报,威胁榆林的蒙古右翼联军如今已是分兵两万余人向西移动,想要与准噶尔汗国一同进攻甘肃陇南地区,所以甘肃陇南才是蒙古人的主攻方向,榆林军镇附近只是蒙古人的佯攻罢了,并不会承受太大压力。”
见赵俊臣提到了蒙古人的动态,何漳面现严肃之色,问道:“大人,卑职这段时间一直在榆林南路办事,对于边防战事的动态却不了解,只知道蒙古人已是集中兵力进攻甘肃陇南,却不知陇南战事进展如何?防备可有吃力?是否需要卑职领兵前往支援?”
询问之际,何漳面现急切之色,显然是他心中迫切想要奔赴战场、杀敌立功。
对于何漳的表态,赵俊臣眼中闪过了一丝满意与欣赏。
陕甘边军的武官将领,大都是畏敌如虎、色厉内荏之辈,赵俊臣这段时间的调兵遣将,可谓是耗费了无数的心机手段,所有人都是百般敷衍拖延,就算是赵俊臣的心腹、禁军指挥使关武元也同样如此,在这般情况之下,何漳的主动请战实在是难能可贵。
暗思之际,赵俊臣心中有些无奈,但他很快就收敛了思绪,向何漳解释道:“根据情报,准噶尔汗国及其仆从军总计四万余人,如今已是攻入甘肃境内、直扑陇南而去,但甘肃军镇已是提前有所准备,各处府县卫所皆是守备森严、坚壁清野,倒也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蒙古大军也没有攻打陇南以外的城池,只是沿途留下了部分骑兵作为牵制,顺便保证后路……
此外,蒙古右翼联军也向陇南派去了两万余人,全都是蒙古右翼的精锐……所以,这一次蒙古人在陇南地区总计投入兵力高达六万余人,乃是蒙古人的绝对主力,若是咱们能够挫败他们的陇南攻势,就必然会让蒙古人伤筋动骨,需要许多年才能够恢复元气!”
何漳的面色愈加严肃,又问道:“陇南地区的防备力量如何?能否挡住蒙古人的强攻?战兵新军何时前去支援?”
赵俊臣显然是早有定计,答道:“我已是安排关武元带领三万禁军精锐前去陇南驻防,禁军虽然战意不强,但他们驻城而守还是能够办到的,我也提前为陇南准备了大量的守城器械、修建了许多防御工事,蒙古人虽然是来势汹汹,但他们想要攻破陇南也绝不是那么简单……至于战兵新军,暂时还不需要出动,容易把蒙古人吓跑,等到蒙古人开始力竭气衰之际,才是你们与他们决战之时!战兵新军的将士们如今还是留在花马池营休整为好,他们已是奔波多日,若是强行奔赴战场,恐怕是效果不佳!”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何漳的表情有些不甘,但也知道赵俊臣的说法有理,所以还是躬身听令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何漳身后突然有一名年轻将领迈步而出,扬声说道:“钦差大人,攻讨榆林南路之事,大都是战兵新军负责,卑职以及卑职麾下的将士们只是打下手罢了,并未有任何疲惫,随时都可以上阵杀敌!还请钦差大人准许卑职领兵前往甘肃陇南支援,卑职定会为钦差大人退敌建功!”
这名青年将领相貌俊朗、气质不凡,神色间满是激昂之态,对待赵俊臣的态度看似恭敬,却又隐藏着一丝戒备疏远之意。
这名青年将领,自然就是戚斌了!
与战兵新军一同攻讨了榆林南路之后,戚斌就随着何漳返回了花马池营,何漳向赵俊臣禀报的时候,戚斌就站在何漳的身后。
赵俊臣也见到了戚斌,但心中恼怒戚斌的屡次违背军令,却一直没有理会于他,只是假装没有看见。
此时,见到戚斌表态之后,在场众人皆是心中一惊,他们还以为戚斌会刻意保持低调,却没想到戚斌竟是主动站了出来。
见到戚斌的请命,赵俊臣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冷意。
戚斌的请命看似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上阵杀敌,但未尝没有趁机远离赵俊臣控制之意。
眼中冷意闪烁之余,赵俊臣的表情反倒是温和了一些,就好似把戚斌视为心腹一般。
赵俊臣说道:“戚斌新军与战兵新军皆是陕甘边军最精锐的军队,任务也是相同,关于陇南战事,我自有全盘考虑,戚斌新军并不需要太快出动……戚将军放心就好,上阵杀敌的事情并不会抛开你们,等到战兵新军奔赴战场之际,你的戚斌新军也会一同行动……我这次让戚斌新军与战兵新军一同攻讨榆林南路,也是为了加强两军的默契,为今后的战事做准备。”
听到赵俊臣的决定之后,戚斌犹豫了一下,最终却是默默退到了何漳的身后,不再多说什么了。
与此同时,大堂内有几位心思机敏的官员纷纷是心中一惊。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看似只是寻常,但实际上却是包含祸心!
当着众人的面前,赵俊臣竟是把戚斌的麾下新军称呼为“戚斌新军”!
在此之前,因为赵俊臣的潜移默化,所有人皆是将这支军队称呼为“戚斌新军”,但也只是私下里的称呼罢了,但如今乃是公开场合,花马池营的文武官员皆是在列,赵俊臣依然是以“戚斌新军”相称,这问题可就大了!
自古以来,不论是“岳家军”、“杨家将”、乃至于戚斌先祖戚少保所组建的“戚家军”,皆是以领兵将领的姓名为称号,并且是深深烙下了领兵将领的印记,这样的军队自然会遭到朝廷的忌惮打压,哪怕这些军队再是如何功勋卓著、威名远扬,最终的结局也大都是无法善终!
如今,赵俊臣称呼戚斌的麾下新军为“戚斌新军”,岂不是把这支军队与从前的岳家军、杨家军、戚家军相提并论?这样的称呼一旦是传到了德庆皇帝的耳中,德庆皇帝又会是怎样的想法?
戚斌只是善于领兵罢了,并不精通政治,也没有察觉到了赵俊臣的包含祸心,竟是默认了“戚斌新军”的称呼,直接跳入了赵俊臣的陷阱之中!
陕西学政郑家栋却是不忍心戚斌就这样落入陷阱之中,犹豫了一下之后,就打算开口为戚斌解围!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位总督府的幕僚跌跌撞撞的跑入大堂之内,他的表情满是惶恐,就好似天塌了一般。
跑进大堂内之后,这名幕僚竟是完全顾不得礼节周全,直接跪在赵俊臣面前,惊慌失措的说道:“钦差大人!大、大事不好了!”
见到这名幕僚的表现,所有人皆是心中一惊!
究竟是什么事情会让他如此失态?
难道是陇南战事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变故?
……
最近因为十九大的召开,虫子的工作增加无数,实在是脱不开身,大家见谅!
……
第八百一十一章.祸心(二).
……
……
这名闯入大堂的幕僚名叫张肃,此人是三边总督府的老资格了,不仅是辅佐过现任三边总督王铮,还曾经辅佐过上任三边总督梁辅臣。
赵俊臣主持陕甘军政之后,总督府的大多数幕僚都遭到了边缘化,只能处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所有重要事务皆是由赵俊臣从京城带过来的几位幕僚接手,却唯有张肃依然是受到重用,不仅是没有遭到边缘化,甚至还成为了赵俊臣幕僚班子的核心成员之一,地位仅次于牛辅德与苏西卿,就算是赵俊臣也经常向他询问意见。
张肃会受到历任陕甘主政者的重用,自然是拥有一些不可替代的过人之处。
首先,张肃非常熟悉陕甘三边的军政事务,不论大小事情皆是了如指掌;其次,张肃一直秉持着不偏不倚的立场,只忠心于历任三边总督,从不会参与派系之争;最后,张肃的性格沉稳老练,办事之际细致用心、面面俱到,能让历任三边总督省心不少。
对于张肃这位老资格幕僚,大堂内的众位文武官员皆是熟悉,或多或少都打过交道,也知道此人性子向来沉稳内敛,对他颇是信任。
然而,向来是沉稳内敛的张肃如今却是这样的惊慌失措,那就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这段时间以来,随着战事来临,所有人皆是神经紧绷,如今又见到张肃的表现之后,就纷纷是表情大变,下意识的联想到了某些最坏的情况,大都是有些慌乱。
郑家栋一时间也顾不得为戚斌开脱了,连忙问道:“张先生,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你如此慌乱?可是边防战事生变?”
周勃则是急声问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张先生快说!”
何漳也是连忙追问道:“难道是陇南城被蒙古人攻破了?”
就在众人乱成一团之际,赵俊臣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莫名的神采。
然后,赵俊臣面色稍冷,拍着桌面扬声说道:“肃静!只是稍遇一点事情就乱成一团,成何体统?”
随着赵俊臣的呵斥,在场众人终于是稍稍镇定。
与此同时,张肃也同样是稍稍冷静了一些,正打算开口向赵俊臣禀报些什么,但他看到大堂内的文武众位官员之后,却又是面现犹豫迟疑之色。
然后,张肃向赵俊臣请示道:“钦差大人,学生收到一份情报,此事颇是敏感,不宜让太多人知晓,可否屏退左右,由学生单独禀报?”
张肃刚才的表现,已是撩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每个人都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张肃所收到的消息,但张肃如今却是建议赵俊臣屏退左右,瞒着众人单独禀报于赵俊臣,这让众人皆是有些不满。
赵俊臣环视了众人一眼之后,将他们的神情变化尽数收入眼中,缓缓说道:“在场众位大人皆是陕甘三边的柱石之臣,我信任他们如同信任自己的手足,不论什么事情都不需要隐瞒他们……更何况,若真是天大的事情,最终也瞒不过他们,你还是当众说出来吧。”
听到赵俊臣的决定,众人皆是面现感激,而张肃则是再次面现迟疑。
最终,张肃咬牙说道:“钦差大人,学生刚刚收到了消息,朝廷如今已经获知了今年边防的变故,并且是任命阁老梁辅臣为全权钦差大人,前来花马池营主持陕甘边防大局,按照朝廷的意思,等到梁阁老抵达花马池营之后,钦差大人您将只是负责赈灾之事,不可再插手地方政务与边防事宜……”
随着张肃的话声落下,大堂内的众位文武官员再一次面色生变,表情各有不同。
李如安、牛辅德等人皆是赵俊臣的心腹,自然是有些惊乱,又有些愤愤不平,认为朝廷的做法是对赵俊臣的不信任与压制,也打乱了赵俊臣的种种计划。
周勃、吴启凡、何漳等人的立场较为中立,大都是神情有些复杂,他们皆是非常敬佩梁辅臣的能力与品行,也认为梁辅臣的资历、经验、声望皆是要远高于赵俊臣,无疑是主持陕甘军政大局最适合的人选,但与此同时,他们也亲眼见证了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成绩,又隐隐觉得梁辅臣未必就会比赵俊臣表现更好,说不定还会打破目前的良好态势。
至于郑家栋、戚斌等人,却皆是面现喜色——相较于赵俊臣,他们无疑是更加信任梁辅臣!认为梁辅臣主持边防大局是于公于私的最好选择。
另一边,赵俊臣将所有人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用一种略带惊喜的声音说道:“陛下把梁阁老派来了?这倒是一件好事!梁阁老的经验、声望、与手段,无疑是主持边防大局的最好人选!……也不瞒你们,这段时间以来,我虽然是勉力接手了陕甘军政,但一直是如履薄冰,深感责任重大,生怕自己会有任何一个决定做错,如今有了梁阁老亲自主持大局,我也终于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然后,赵俊臣的语气愈加轻快,转头向吴启凡吩咐道:“吴知府,你马上派人通知章巡抚,让他安排迎接周阁老的种种事宜;牛辅德,你即刻着手准备交接事宜,等到梁阁老抵达花马池营之后,就尽快把陕甘军政全部交由梁阁老;另外,再派人通告各地官府,宣布梁阁老前来花马池营主持大局的消息,相信陕甘军民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定然会精神一振……”
就在赵俊臣好似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卸下肩头重担之际,张肃则是面现尴尬之色,喏喏说道:“钦差大人,如今恐怕是没办法迎接周阁老了!”
赵俊臣眉头一皱,问道:“怎么回事?为何无法迎接周阁老?”
张肃用苦涩的声音说道:“学生可以提前得知梁阁老前来花马池营主持大局的消息,乃、乃是因为总督府刚刚收到了一封马匪的勒索信!”
一旁,听到张肃的说法,李如安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就用玩笑的语气反问道:“马匪的勒索信?什么意思?难不成周阁老在路上被马匪绑票了不成?而且那伙马匪还以周阁老为人质,向咱们总督府勒索银子?”
说到后面,李如安不由失笑,显然是他自己也不相信这个推断。
寻常马匪就算是整日以熊心豹胆为食,恐怕也不敢绑架一位内阁阁老、朝廷钦差!就算是马匪当真是得了失心疯,意图绑架梁辅臣,但梁辅臣麾下的护卫皆是百战之兵,寻常马匪哪怕是数量再多,也绝对无法得手!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真有马匪误打误撞的绑架了梁辅臣,恐怕也绝对不敢向总督府勒索银两,这种作法只会招来朝廷无止境的追杀!
见到李如安的说法,戚斌、何漳、周勃等人皆是怒视于他,认为李如安的说法是对梁辅臣的侮辱,但他们同样没想到梁辅臣会被马匪绑架,认为张肃收到马匪勒索信只怕是另有玄机。
但就在此时,张肃的表情却是愈加惶恐苦涩,说道:“李监军的猜测没错……周阁老他……确实是被马匪绑架了!”
一语落下,满堂皆惊!
戚斌乃是梁辅臣的心腹,忍不住惊声说道:“怎么可能!什么马匪敢绑架梁阁老!梁阁老的麾下护卫原本皆是边军精锐,难道还不能护得梁阁老周全?”
张肃苦笑道:“恐怕是真的!今日有一位陕北子洲县的信使前来花马池营呈送公文,他在路上被马匪抓了,并且让他向总督府送来了一封勒索信……同时还送来了梁阁老身上的圣旨与印记……”
说完,张肃掏出了三件东西,分别是一封书信、一封黄绸圣旨、以及一枚拳头大小的印章。
牛辅德连忙是把这三件东西转交给了赵俊臣。
此时,赵俊臣的表情已是变得无比严肃,先是拿过印章仔细辨别,然后又展开圣旨认真查看,接着又细细阅读了书信。
在此期间,赵俊臣的眉头越皱越紧,表情也越来越严肃,还隐隐浮现了一丝震怒之意,大堂内的文武众官员则是紧紧盯着赵俊臣,皆是神情紧张。
最后,赵俊臣长长吁了一口气,将这三样东西再次交到了牛辅德的手上,吩咐道:“牛辅德,把这三样东西交给众位大人辨别查看!”
然后,大堂内的文武众人皆是顾不得礼节,纷纷起身聚在牛辅德的身边,陆续查看这三件东西。
最终,所有人都是面色苍白!
圣旨乃是德庆皇帝亲笔所书,内容乃是任命梁辅臣为全权钦差大人的旨意,印章则是梁辅臣身为内阁辅臣的信物,至于那封书信,就是马匪的勒索信了!
马匪在信中向总督府索要十万两黄金,让总督府在半个月内送到陕北子洲县的一处荒山,再等到马匪们安全收到黄金之后,就会放走梁辅臣及其随从,否则他们就要“撕票”!
众人经过认真分辨之后,发现圣旨与印章皆是没有作假,这也就意味着——梁辅臣当真是被马匪绑架了!
顿时间,所有人都像是之前的张肃一般惊慌失措!
朝廷的全权钦差竟是在他们治下遭到马匪绑架,这件事必然是要震惊朝野的!到了那个时候,不仅整个朝廷都要蒙羞,他们这些人的仕途也全都会受到影响!
此事的性质,比丢城失地还要更加严重!
一时间,所有人皆是没了主意,纷纷是下意识的向着赵俊臣看去,希望赵俊臣能够做出决定。
吴启凡颤声说道:“钦差大人,梁阁老竟是真的被马匪绑去了……您、您看如今咱们应该怎么办?”
戚斌的表情间满是急切与担忧,向赵俊臣急声请命道:“钦差大人,请您下令,让卑职领兵前去陕北解救梁阁老!”
赵俊臣表情严肃的沉吟良久之后,抬头缓缓扫视了众人一眼,沉声说道:“首先,梁阁老被马匪绑架的事情,所有人都必须要守口如瓶!梁阁老被绑架的消息一旦传扬出去,不仅会让军心动摇,也会让朝廷威望受损,你我等人的仕途也会受到影响!”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在场绝大部分人都是深表赞同的连连点头。
然后,赵俊臣又说道:“其次,所有人都不可轻举妄动,马匪虽然是让我们送十万两黄金前往子洲县,但马匪的老巢未必就在那里,梁阁老也未必就在那里,一旦是咱们大张旗鼓的前往陕北调查,容易引起马匪的警觉,说不定还会危害到梁阁老的性命,若是派去了太多人手,也会影响到边防布局;
再次,眼下的当务之急,是以安全解救梁阁老为先!苏西卿,你即刻准备十万两黄金,依照马匪的条件送去子洲县!但要在黄金上面做一些暗记,方便咱们事后追查这伙马匪的踪迹!
最后,咱们也不能就这样放过这伙胆大包天的马匪!洪高功,你即刻抽调经验丰富的锦衣卫前去陕北查探消息,但一定要隐藏身份,也不要有任何动作,防止打草惊蛇,只要能够打探到这伙马匪的底细就好,等到咱们确保了梁阁老的安全之后,再把他们一网打尽!”
见赵俊臣这样果断的颁布了一系列命令,并且是面面俱到、毫无疏漏,大堂内的众人皆是稍稍安心,再加上他们一时间也找不到更好的方法,于是就纷纷起身领命!
众人之中,唯有戚斌有些异议,认为赵俊臣的方法太过消极。
然而,不等戚斌提出反对意见,赵俊臣就已是把目光转向他,说道:“戚斌,我知道你与梁阁老感情深厚、形同父子,但你可敢保证自己大张旗鼓的领兵前去陕北调查不会危害到梁阁老的性命?此外,陇南战事即将要展开,若是耽误了战局时机,又该如何?你若是认为我的办法不妥,你难道能找到更好的办法?”
听到赵俊臣的质问,戚斌张了张嘴,最终却是无话可说,只好是默认了赵俊臣的方法。
*
等到所有人都是心思重重的离开总督府大堂后,赵俊臣目视着戚斌的背影,表情间闪过了一丝犹豫,最终还是没有任何表示。
原本,赵俊臣是想要与戚斌深谈一番,设法化解双方的误会。
但见到戚斌今天的表现之后,赵俊臣就知道戚斌对自己戒备极深,并不是一场深谈就可以解决的,并且戚斌明显是不可能背弃梁辅臣转而投靠赵俊臣,所以赵俊臣也就不想浪费精力了,只要戚斌今后愿意服从命令就好。
更何况,因为梁辅臣的事情,如今也不是双方深谈的最好时机。
至于戚斌突然间防备赵俊臣的具体原因,赵俊臣打算向自己安插在戚斌新军的那几位赵家子弟打探——赵俊臣隐隐觉得,或许问题就出在这几名赵家子弟身上。
心中做了决定之后,赵俊臣缓缓依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表情无喜无忧,却又隐隐带着一丝自嘲。
梁辅臣被绑架的事情乃是赵俊臣的一手布置,如今这封马匪的勒索信自然也同样是出自于赵俊臣的安排!
毕竟,朝廷安排梁辅臣担任全权钦差大人前来陕甘三边主持大局的消息瞒不了多久,迟早会传到花马池营,若是花马池营的文武官员收到消息之后,却迟迟不见梁辅臣现身,到时候难免多事,再等到梁辅臣被绑架的事情曝光之后,赵俊臣在此期间获利最大,也必然会遭到许多人的怀疑。
所以,赵俊臣才安排了这封勒索信,让梁辅臣被绑架的消息提前曝光!
这种做法,好处有四;
首先,梁辅臣遭到马匪绑架的事情,会让梁辅臣的威望尽失!在此期间,赵俊臣若是可以妥善处理此事,并且在边防战事上做出一些突破,就可以进一步的确立地位,这样一增一减之间,梁辅臣哪怕是朝廷的全权钦差大臣,今后也无法挑战赵俊臣对陕甘三边的领导地位了!
其次,梁辅臣遭到马匪绑架之后,不仅是梁辅臣的威望尽毁,陕甘本地的文武官员也都会受到牵连,唯有赵俊臣乃是暂时接手陕甘军政大局,需要承担的责任不大,这样一来,赵俊臣若是最终能够压下此事,不仅是卖给了梁辅臣与陕甘文武官员一个人情,并且还抓住了他们的把柄,今后自然是好处无数。
再次,提前曝光了梁辅臣被绑架的事情,赵俊臣就可以准确安排梁辅臣的“解救”时间,让梁辅臣赶在即将要大局确定的时候抵达花马池营,这样一来,赵俊臣不仅是可以顺利完成自己的种种计划,也可以让梁辅臣与自己一同承担某些责任;
最后,梁辅臣被绑架的事情提前曝光之后,赵俊臣也就可以趁机得到前期的查案大权,在此期间,到时候只需要是稍稍动用一些手段,就可以把这件事情栽赃给别人,趁机摘脱自己身上的嫌疑。
计划进行到了目前这一步,一切都很顺利,赵俊臣的几项目标也都顺利实现了。
但赵俊臣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毕竟,这样的手段实在是太过卑劣了。
在清末,世人皆是指责李鸿章任人唯亲,李鸿章曾向丁汝昌辩解道:“都说我李鸿章重用亲信,我倒要问问,我不用亲信用谁,难道要我用一个我连认都不认识的人?对一个我不了解的人,我怎么知道他能不能担当重任?说我培植私人势力、任人唯亲,笑话!不任人唯亲,老子任人唯疏不成?非要让我的部下不听话,处处和我作对,那才不叫培植私人势力了?”
前世,赵俊臣听到这一番话之后,也曾一度深以为然。
但如今,赵俊臣却知道,李鸿章的这一番话全都是诡辩!
赵俊臣如今的做法,与李鸿章颇有相似之处,同样是在大局危难之际任人唯亲、打压异己。
梁辅臣、戚斌、何漳等人,皆是品性高洁的能臣干将,但只是因为他们与赵俊臣不是一条心,赵俊臣就不敢重用他们,反倒是屡屡的暗算排挤,甚至是为此不折手段,哪怕是暂时重用,也留下了许多过河拆桥的后招。
说到底,全是出于一片私心。
当然,赵俊臣的种种手段,皆是精心设计,并不影响边防大局,倒也算得上是“公私兼顾”了。
在心底深处,赵俊臣对于梁辅臣、何漳、戚斌等人是非常敬佩的。
对于自己的卑劣做法,赵俊臣并不后悔。
但也开心不起来。
*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所有人在赵俊臣的封口令下,皆是默契的没有再提梁辅臣的事情,只是把这件事情全部交给赵俊臣处理,并且是全力配合赵俊臣的陇南布局。
赵俊臣这段时间也顾不得其他事情,只是专注于陇南战事,不断的调兵遣将、统筹全局。
又过了三天之后,眼看着战兵新军与戚斌新军皆是恢复了体能士气,赵俊臣终于是做出了决定,准备亲自领兵前往宁夏与甘肃交界处的海原城,并且还把花马池营的指挥班子全都移了过去!
海原城距离陇南战局较近,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获知战局变化的详细消息,赵俊臣到了那里之后,也可以亲自指挥作战!
而就在赵俊臣领兵前往海原城的同时,陇南战事也渐渐进入了最激烈艰苦的时期!
……
……
第八百一十二章.战巩昌(一).
……
……
陇南地区位处于秦巴山区,东临陕西、南通四川,紧扼陕甘川三地之要冲,素有“秦陇锁钥、巴蜀咽喉”之称,乃是历朝历代的兵家必争之地!
自从汉朝张骞出使西域之后,甘肃东南部就被设为巩昌府,一直延续到了明朝也未有变化,但世人依旧是习惯称呼巩昌府为“陇西”,巩昌府的南部地区属于长江水系范围,气候更接近于南方,素有“陇上江南”之称,所以人们大都是将这里称为“陇南”,乃是巩昌府境内最为富裕的地方。
在明朝士气,陇南地区的官方称呼为“阶州”,乃是巩昌府的下辖州,受到巩昌府的节制,而巩昌府虽是位于甘肃境内,却一直是隶属于固原军镇的防务范围。
这一次,赵俊臣就将两军决战之地选在了这里!
选择巩昌府作为主战场,赵俊臣也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的。
首先,陇南地区的繁华与富足,对蒙古联军具有一定的吸引力哪怕是无法攻破城池,夺走情报里的粮草与奴隶,但只要是在阶州境内大肆劫掠一番,蒙古联军的这次出兵也不会空手而归。
其次,阶州位于秦巴山区,颇是地形复杂,高山、河谷、丘陵、盆地交错,不仅是有利于赵俊臣包围截抄、隐藏伏兵,也可以很大程度上削弱蒙古联军的骑兵优势。
最后,相较于陇南地区的富足,巩昌府北部的几处州县皆是经济不昌、人烟稀少,还是近两年旱情的重灾区,境内大半百姓皆是逃荒在外,两军选在这里进行决战,哪怕战况再是如何惨烈,也不会对民间造成太大的损失。
此外,对于赵俊臣而言,巩昌府位于西北深处,已是远离了明朝的核心区域,也远离了朝廷中枢的视线范围,朝廷的威信与控制力在这里已是愈发薄弱,所以赵俊臣就算是在此期间暗中做一些小动作,事后也容易遮掩隐瞒。
当然,对于赵俊臣的布局与计划而言,将巩昌府选为主战场也有一些不足之处,那就是这里与蒙古草原的距离稍远了一些,蒙古联军若是想要强攻此处,就首先要突破甘肃军镇的镇番卫,然后还要突破固原军镇的破虏卫,最后还需要渡过渭水,与此同时,巩昌府周围又遍布着边军卫所,它的东北方向是固原军镇与宁夏军镇,它的西北方向则是甘肃军镇,蒙古联军一旦是深入其中,就很难脱身离开。
对于蒙古联军而言,进攻巩昌府无疑是一次极大的冒险,这会让蒙古联军无比警惕、小心翼翼,很容易就会心生退意,以蒙古联军的机动性与行军速度,若是在赵俊臣完成包围之前下定决心脱离战场,赵俊臣就很难将他们留下来,也很难收获最大战果,这段时间耗费无数心血的布置,也很有可能就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在决战正式开启之前,赵俊臣还需要额外送给蒙古人一些甜头,让蒙古人食髓知味之余,也坚定蒙古联军不断进攻陇南的决心,这样一来,哪怕是蒙古联军今后遭遇了一些挫折与损失,也不会轻易生出退意。
为此,赵俊臣必须要牺牲一些人。
自从蒙古联军大举入侵甘肃之日算起,至今已是过去了九天时间。
蒙古联军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情报中囤积着大量粮草的阶州城!
蒙古联军的行动也很坚决,他们这次聚集了五万余人的兵力,进入大明境内之后,就直扑阶州而去,沿途若是遇到了城池与军堡,他们也不会浪费时间强攻,只是逼退守军之后,就留下一部分军队进行监视与牵制,主力部队则是以最快的速度继续向着阶州方向逼近。
这样一来,蒙古联军的行军速度自然是极快,不过是短短九天时间,就已是连续突破了甘肃镇番卫与固原靖虏卫的防线,攻入了巩昌府的境内!
进入巩昌府境内之后,蒙古联军依然是势如破竹,连续突破了会宁、永泰两县的防线。
面对蒙古联军的大军入境、气势汹汹,巩昌府境内的各地州县皆是胆战心惊,只懂得收拢守军、紧闭城门,一味的据城而守,将城池以外的区域全部拱手让给蒙古联军,没有任何抵抗之意!
不过,蒙古联军的这次进攻看似是无比顺利,一路上可谓是势如破竹,兵锋所指之下,各地边军皆是避而不出,但各地皆是坚壁清野,甚至还把村乡百姓都收拢入城,蒙古联军并没有太多的实际收获。
然后,当蒙古联军来到了巩昌府中部地区之后,却终于是遇到了难题!
因为,渭水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巩昌府的面积极大,乃是西北最为辽阔的大府,又被渭水分为南北两部分,阶州城就位于渭水以南!
所以,蒙古联军若是想要进攻阶州,就首先要渡过渭水!
眼下,因为连年的旱情,渭水并不算深,最浅处大约只有一米有余,蒙古联军想要强行渡河也不难,但蒙古联军的统帅巴根担心明朝边军会在蒙古联军渡河期间进行偷袭,却是不敢轻举妄动,不再是催促大军急行,反倒是下令蒙古联军在渭水北岸停军休整,又派出大批侦骑查探周围的明军动态。
在等待斥候探马们回报之际,巴根与各族领袖则是聚集在大帐之中,一边等待消息、一边商议他们下一步的行军计划。
自从攻入了大明境内之后,明朝边军的表现就像是情报中一样懦弱无能,只敢龟缩在城墙后面目送着蒙古联军离开,就算是偶尔遇到了一些抵抗,也是不堪一击,被蒙古联军轻易击溃。
这样一来,蒙古联军的行军自然是无比顺利,完全没有遇到过任何意外,仅用了**天时间就攻入了明朝的西北腹地,这也让大帐内的各族首领皆是滋生了傲慢之心,认为明军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西北边防对于蒙古联军而言不过是形同虚设!
所以,许多人都对巴根的谨慎做法不以为然!
其中,蒙古右翼部落的领兵首领齐格木尤其如此!
蒙古右翼各大部落每年都会进入大明境内劫掠,早就见惯了西北边军的软弱胆怯,也深知三边军镇的种种弊病,所以齐格木认为巴根的小心翼翼只是多此一举、浪费时间。
众位首领齐聚之后,齐格木也完全没给巴根面子,直接就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巴根首领,听说你是准噶尔汗国最著名的勇士,为何如今竟是如此怯弱?咱们进入大明境内已是有**天时间了,你难道还看不清汉人军队的底细?他们不过是一群农夫罢了,完全没有蒙古勇士的武勇,并且还是一盘散沙,他们的武官只关心自己的安危,绝不会相互支援,只要咱们没有进攻他们的城池与军堡,他们就不会主动抵抗咱们!
……所以,巴根首领大可不必担心汉人边军会有任何动作,也不必浪费时间刺探汉人军队的动向,他们绝没有主动进攻的勇气!渭水并不算深,咱们骑马就能过去,只要过了渭水,前面就是秦州与阶州了!到时候咱们就可以攻破汉人的城池,劫掠汉人的粮草,何必留在这里浪费时间?”
说到这里,齐格木轻哼一声,又补充道:“这次攻入汉人的腹地,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速战速决,如今留在这里耽搁时间,反而是容易引起变数!我蒙古右翼部落如今派来上万勇士加入这次行动,可不是为了留在渭水岸边休息的!”
听到齐格木的讥讽,巴根眼中闪过了一丝杀气。
蒙古联军这一次的进攻,除了准噶尔汗国的主力部队与仆从军总计四万五千人之外,蒙古右翼部落也派来了万余骑兵加入。
在此之前,齐格木只是蒙古右翼部落的使者,负责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部落的联系事宜,但已是屡屡与巴根为难,自从蒙古右翼部落派来大军支援之后,齐格木的气焰就更加嚣张了,总是抓住一切机会打击巴根的威信!
不过,巴根终究还是强忍了下来,缓缓扫视了大帐内的众位首领一眼,发现哈萨克首领阿拜.海达尔、诸察合台首领苏合、叶尔羌首领阿木尔等人听到齐格木的说法之后,虽然是不敢明言,但大都是流露出了赞同之色。
见到这一幕,巴根心中暗暗有些无奈。
在内心深处,巴根也赞同齐格木的说法,明军这段时间以来的表现实在是过于拙劣,无论战力还是勇气皆是不值一提,很难不让人心生轻视,
不过,巴根的麾下军队乃是准噶尔的主力,如今已是深入明朝腹地,稍有闪失就会影响整个准噶尔汗国的未来国运,这也让巴根不得不万般小心,不敢承担任何风险。
于是,巴根无视了齐格木的讥讽,缓缓说道:“咱们眼下已是深入了汉人腹地,很容易就会被汉人军队截断后路,必须要小心一些,汉人军队的表现固然是拙劣不堪,但他们兵力众多,若是咱们被包围了,想要脱身也不容易,必然会遭遇许多损失,我乃是联军统帅,必须要为勇士们的性命负责……齐格木兄弟,若是你等不及了,大可以带领蒙古右翼的勇士们先行过河!”
听到巴根的说法,齐格木不由语塞。
这次蒙古右翼部落派来了万余军队,只是想要跟在准噶尔部落后面瓜分好处罢了,别看齐格木对大明边军满是不屑,对巴根也是满嘴的风凉话,但若是让齐格木单独带领蒙古右翼部落的军队继续深入大明腹地,齐格木是绝对没这个胆量的。
如今,齐格木一方面仗着准噶尔汗国的军力狐假虎威,另一方面又对准噶尔汗国的主导地位不大服气,所以齐格木的表现也非常矛盾,既是亦步亦趋的跟随准噶尔大军行动,又是时不时的挑衅巴根,这种作法对齐格木以及蒙古右翼部落没有任何好处,只是齐格木犹不自觉。
最终,齐格木轻哼一声之后,用不轻不重的声音喃喃道:“二十多年前,我蒙古右翼部落的一支骑兵甚至攻入了汉人的北直隶境内,远要比今日更加深入汉人腹地,但我蒙古右翼的勇士们当时可没有任何惧意……”
巴根相貌粗豪,但却要比齐格木有城府得多。
见到齐格木态度软化之后,巴根就不再理会,只是转头看向其余几位部落首领,进一步解释道:“这一次行动,劫掠粮草固然重要,但首要之务依然是保证自身实力不会受到太大的损失!咱们总计出动了近六万兵马,全都是各大部落的根基,一旦是稍有损伤,就必然会大伤元气!咱们与汉人不同,汉人太多了,死了一万人,马上就能再招两万人,咱们若是死了一万儿郎,就意味着十几个大部落的衰亡!
更何况,咱们的兵力看似很多,但为了抓紧时间行军赶路,这一路上并没有攻打沿途的汉人城池,这就意味着咱们后路不稳,又为了保证后路,咱们每经过一处城池军堡,就要留下一部分兵力进行监视与牵制,这样一来,咱们固然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攻入了汉人腹地,但咱们的兵力也只剩下了四万五千余,兵力更加处于劣势,在这种情况下,咱们承受不起任何风险。”
说到这里,巴根目光扫向了哈萨克首领阿拜.海达尔、诸察合台首领苏合、叶尔羌首领阿木尔等人,缓缓问道:“西域如今的局势,你们也大都心中有数,一旦是你们手下儿郎损伤惨重,各位的部落最终会沦落到怎样的下场,就不必我多说了吧?我如今固然是谨慎了一些,但也是为了你们考虑!”
听到巴根的质问,几位首领皆是面色微变。
西域环境恶劣,向来是弱肉强食,而他们麾下的军队皆是各自部落的基石,一旦是损伤惨重,他们的部落就必然会被其它部落吞并,这样的风险他们自然是承受不起。
于是,几位首领连忙是起身表态,纷纷说道:“我等自然是对巴根首领惟命是从,坚决遵从巴根首领的命令!”
见到几位首领的表态,巴根满意的点了点头。
经过这么一场谈话,巴根在蒙古联军的领导地位更加稳固了。
另一边,齐格木的表情则是有些难看。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进入大帐内向巴根禀报道:“巴根首领,探马们都已经回来了!”
巴根面容一肃,吩咐道:“让他们进来禀报!”
片刻之后,四名探马头目匆匆进入大帐之中。
按照巴根的吩咐,这四名探马头目分别负责探查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明军动态。
巴根肃容问道:“附近的汉人军队可有异动?”
一名探马头目禀报道:“以西三十里内,并未发现汉人军队的踪迹。”
又一名探马头目说道:“我军以东二十里外,有一处汉人的县城,如今已是紧闭城门、守备森严,但只是一味的龟缩死守,县城内守军并无出动迹象!”
第三名探马头目随之禀报道:“小人带领兵马渡河前往南方探查,发现南方的明军如今已是乱成一团,调动颇是频繁,显然是他们没有想到咱们这么快就攻到了这里!”
第四名探马头目则是禀报道:“我军后方的汉人军队同样没有异动。”
听完了禀报之后,巴根心中稍稍有些放松,但依然是不敢大意,就想要让探马们扩大范围再一次探查周围的局势。
但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又有一名蒙古军士进入大帐之中,禀报道:“巴根首领,营外的探马抓到一名汉人,这名汉人并未反抗,说是他认识汪先生,有紧要情报相告。”
“汪先生?”
听到禀报之后,巴根微微一愣,然后目光转向了大帐角落的座位。
在那里,有一名汉人书生打扮的男子小心翼翼的陪坐着。
这名汉人男子,自然就是汪家仅剩的嫡系族人汪泉了!
这段时间以来,蒙古联军能够势如破竹、行军神速,汪恭的领路绝对是功不可没。
汪家毕竟是根深蒂固的陕甘首富之家,如今虽然是被赵俊臣铲除了,但依然在陕甘各地留有许多眼线,很容易就可以探知陕甘边防的虚实与动向,甚至还可以利用汪家残留的影响力拖延边军的行动!
所以,在汪泉的指引之下,蒙古联军的行动才会如此顺利!
也正是因为领路的功劳,汪泉愈发受到了巴根的赞赏与信任,如今虽然是敬陪末座,但也得到了在大帐内旁听军略的资格。
此时,见到巴根的目光投来,汪泉连忙问道:“那人可有通报来历?”
蒙古军士点头答道:“那人自称是固边堡的总旗官刘大顺。”
汪泉顿时是面现喜色,向巴根说道:“巴根首领,这个刘大顺曾多次受我汪家大恩,是自己人!我事前联系过此人,此人必然是来通报消息的!”
巴根问道:“信得过?”
汪泉连连点头,道:“绝对信得过!他有把柄在我手中,绝对不敢出卖于我!”
听到汪泉的回答,巴根也就安心了,吩咐道:“让那个汉人进来说话。”
这一路上,巴根已是多次见证了汉人官员向汪泉通报消息的事情,蒙古联军也多次受益这也是巴根厚待汪泉的原因之一,巴根认为准噶尔汗国今后征服明朝还会继续用到汪泉。
又过了片刻时间,两名蒙古军士押着一名中年汉人男子进入了大帐之内。
见到此人之后,汪泉连忙起身相迎,拱手道:“刘总旗幸苦了,我汪家今后必有厚报!”
稍稍客套之后,汪泉就迫不及待的追问道:“刘总旗亲自跑来通报消息,可是陇南那边发生了什么变故?”
刘大顺虽是边军的总旗官,却没有军人应有的阳刚之气,气质与相貌皆是有些软弱,如今他被押入大帐之内,又被众位部落首领虎视眈眈的审视着,更是战战兢兢,脸色满是苍白。
见到刘大顺的表现,在场众人皆是心中不屑。
在汪泉的安抚与追问之下,刘大顺总算是想起了来意,连忙向汪泉说道:“汪老板,有紧要变故!渭水以南的固边堡、威定堡、以及镇宁卫城的守军如今已是开始集结,他们想要趁着蒙古大军渡过渭水的忌讳进行偷袭,我获知消息之后,就连忙赶来通报于你了!”
听到刘大顺的情报,汪泉面色一变,急忙把情报翻译成了蒙古语告知了巴根。
巴根同样是面色一变,问道:“有多少汉人军队打算偷袭?”
在汪泉的翻译下,刘大顺战战兢兢的答道:“前些日子,花马池营派来了三万禁军支援阶州,这些禁军大都是驻扎在阶州城内,但镇宁卫也有三千余人,这次想要偷袭蒙古大军的军队主要就是这些禁军!他们不知道天高地厚,一心只想立功,就强迫固边堡、威定堡、以及镇宁卫城的守军与他们一同行动,总计大约有四五千人!”
得知了汉人军队想要偷袭自己之后,巴根原本紧绷的心情反倒是轻松了许多,眼睛中闪烁了杀意,似乎是想要大干一场!
汪泉思索了片刻之后,突然是面现喜色,进言道:“巴根首领,若是咱们将计就计的话,正好可以把这支汉人军队全歼!这样一来,固边堡、威定堡、以及镇宁卫城就会守备空虚,再无抵抗之力!据我所知,汉人钦差赵俊臣把粮草移往陇南囤积之后,因为粮草数量太多,镇宁卫也同样分到了许多,我在镇宁卫也有内线,咱们可以轻易破城,一旦是咱们攻破镇宁卫城,很快就可以收获大批粮草!”
与此同时,齐格木与众位首领早就是迫不及待了,如今汪泉的建议也正中他们的下怀,也纷纷请战道:“巴根首领,这可是一次好机会,不可错过!”
“巴根首领,汉人若是龟缩在城墙后面,咱们想要破城还真要费一番功夫,但如今他们失心疯想要偷袭咱们,正好把他们一网打尽!”
“巴根首领,此战还请让我们哈萨克的勇士为先锋!”
在众人的纷纷建议之下,巴根也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冷笑道:“既然汉人把肥肉送到了咱们嘴边,咱们就没理由错过!传我的命令,大军准备渡河!”
……
……
第八百一十三章.战巩昌(二).
……
……
这一天,渭水南岸尸骸遍野,绝大部分都是汉人将士的尸体,鲜血染红了土地与河流,傍晚的徐徐秋风,却也吹不散空气中的浓郁血腥味。
遍地的尸骸之中,偶尔会有重伤的汉人将士发出痛苦呻吟,但很快就会嘎然而止,却是被四处巡视的蒙古将士补刀杀死了。
这样的氛围看似惨烈悲壮,就好似经历了一场残酷血战,但实际上这场战斗至始至终都是一边倒的局面,并不算是如何激烈,甚至还可以说是有些平淡。
在渭水岸边,蒙古联军的统帅巴根高坐在战马上,冷眼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汉人将领,眼神中满是高傲与不屑。
跪在巴根面前的汉人将领一身禁军服饰,年纪大约只有三十出头,气质之间并没有任何军人应有的悍勇之态,反倒是多了些纨绔之气,此时更是形象狼藉,不仅是面容惨白、满身的泥土与血迹,神态更是惶惶欲绝。
这名禁军将领名叫韩章,乃是禁军中的一位指挥佥事。
韩章这般年轻就高居正四品的军职,自然不是因为他多么的军功卓著、本领不凡,而是依靠祖上的余荫!
韩章乃是勋贵出身,他的祖父拥有国公的爵位,他的大伯曾在五军都督府任职,所以他加入禁军之后也是一路顺风顺水、青云直上。
对于韩章而言,禁军的差事就是消磨时间、混积资历、顺便领点俸禄作为零花钱罢了,他今后的道路早已经被家族安排好了,再过几年就会升任为从三品的指挥同知,到了四十岁之后再升任为指挥使,若是运气好的话还能更进一步,成为某地军镇的镇守总兵,掌控一方的军政大权。
不过,对于心高气傲的韩章而言,这样的生活未免是缺乏了一些刺激,所以关武元率领禁军支援陕甘之际,韩章就跟着来了,一方面是想要趁机收获一些军功增添自己的资本,另一方面也是想要寻求一些刺激。
韩章向来是自视不凡,认为自己与那些混吃等死的勋贵子弟不同,他天生就是当名将与英雄的命,所以关武元奉赵俊臣的命令驻守陇南之后,韩章就主动向关武元请命驻守镇宁卫城。
镇宁卫位于陇南北部,一旦是蒙古联军攻入陇南地区,就必然会成为战事前线,关武元麾下的众位禁军将领对于这项差事皆是避之不及,关武元原本还有些为难,见到韩章主动请缨之后,又见韩章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纸上谈兵、夸夸其谈的本事也颇是不俗,也就同意了韩章的请求。
就这样,韩章成为了镇宁卫的最高军事指挥,还负责节制镇宁卫周边的固边堡、威定堡、安远堡等地的边军力量。
在韩章前往镇宁卫城之前,关武元也曾反复向韩章叮嘱,镇宁卫的防务一切以稳守为主,只要不是丢城失地即可,当时韩章也是满口答应,但像是韩章这样自诩不凡、好大喜功的勋贵子弟,又怎么可能甘于寂寞?
所以,抵达镇宁卫城没多久,当韩章得知蒙古联军已是攻入巩昌府中部、即将要强渡渭水之后,再加上某些人的不断鼓动,心思就突然活泛了起来。
韩章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响,如今的渭水虽然不深,但也不是轻而易举就可以强渡的,必然要耗费许多精力与时间,韩章若是趁着蒙古联军半渡之际发起突袭,至少能让蒙古联军的渡河先锋损失一些兵马!稍稍建功之后,韩章就会马上脱离战场,蒙古联军的主力部队强渡渭水之后也必然是人困马乏、追之不及,韩章想要安然逃脱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蒙古联军进入大明境内之后,就一直是势如破竹、无人可挡,在这般情况下,韩章哪怕只是杀敌百十人,也是此战的首功!到时候不仅是军功无数,更还会出尽风头,成为世人皆知的英雄!
在韩章看来,这是一场风险很小、收益极大的赌博,完全值得一试!
于是,韩章就暗暗集结了镇宁卫境内的所有骑兵,并且是密切关注着蒙古联军的动态,发现蒙古联军开始强渡渭水之后,就迫不及待的领兵杀了过去!
只可惜,韩章并不知道陕甘边军早已经被汪家渗透多年,蒙古联军的统帅巴根通过汪泉的线人也提前获知了韩章的偷袭计划,并且韩章的领兵能力与巴根相比,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巴根发现了韩章的企图之后,很快就做出了决定,首先让蒙古联军的主力部队大张旗鼓的为强渡渭水进行准备,以此来吸引韩章的注意力,然后又秘密安排了一支千人规模的小股精锐率先从上游方向暗中渡过渭水,并且在渭水南岸进行埋伏,等到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巴根终于是下令让蒙古联军的主力部队渡河!
另一边,见到蒙古联军渡河之后,韩章马上就领军发动了突袭,只可惜蒙古联军早有防备,并没有让韩章收获太大的战果!对此,韩章虽然是心有不甘,却也更加畏惧蒙古联军所展现出来的强大战力,并没有丝毫恋战之意,就打算马上逃离战场。
谁知,提前渡河的小股蒙古精锐早已经埋伏在侧,突然现身拦住了韩章的退路,不断的纠缠与骚扰,让韩章完全无法逃离!
这样一来,再等到蒙古联军的主力部队渡过渭水之后,结果也就可以预知了!
最终,不到短短半个时辰,韩章麾下的四千余军队或死或俘,近乎全灭,就连韩章本人也成了巴根的阶下囚!
*
此时,跪在巴根的马下,韩章心中充满了恐慌与悔恨!
恐慌于自己的未来命运,悔恨自己不应该听人鼓动、冒险行事!
就算是冒险行事,也不应该逞英雄亲自领兵!
但如今,却已是悔之晚矣。
在巴根的冰冷目光注视下,韩章的身体不住颤抖着,他突然发现自己并不像是想象中那样乃是一名天生的英雄与名将,被俘之后,他的内心中一时间只剩下了“惜命”二字。
从前的雄心壮志、内心的自诩不凡、军人的使命职责,在这一刻皆是被韩章抛到脑后,此时的韩章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设法保住自己的性命!
为此,哪怕是投敌也在所不惜。
韩章已经想好了,只要是眼前的蒙古统帅稍有表示,他就会大喊“愿降”,并且把自己所知道的情报全部告知,甚至是把镇宁卫城拱手送上!
然而,巴根至始至终都只是冷眼打量着韩章,见到韩章的拙劣表现之后,表情间的不屑愈加明显,却完全没有招纳韩章成为带路党的意思。
这般情况下,韩章的内心愈加慌乱,忍不住就想要主动投降保命!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名蒙古将领策马来到巴根的面前,禀报道:“巴根大人,战果已经统计出来了,此战我军死了九十三名勇士,还有百余人受伤……不过,这次偷袭咱们的四千汉人军队已是被尽数歼灭,约有俘虏两千余人,剩下的全部被歼!”
说到这里,这位蒙古将领面现不屑之色,又说道:“这些汉人将士,当真是懦弱至极,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是身强体壮、装备精良,听说还是汉人皇帝的近卫,但只是稍有损伤,就纷纷降了,大半都成了俘虏,只是这样一来,俘虏实在是太多了,究竟要如何处置他们,还请巴根大人示下!”
在这名蒙古将领的汇报中,汉人将士除了被俘就是被杀,竟是没有一名伤员。
但巴根并没有任何意外,健康的汉人还可以作为奴隶,但受伤的汉人就只是拖累了,自然是直接杀掉省事!
不过,将俘虏充做奴隶乃是平日里的做法,如今蒙古联军已是深入大明境内,这些战俘若是随军行动就是拖累与隐患了。
所以,巴根听到汇报之后,心中不由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是把这些战俘全体斩杀,还是把他们提前送去草原。
犹豫了片刻之后,巴根认为还是前者更为妥当,如今蒙古各部连年天灾,却也养不起太多的奴隶。
而就在巴根准备下令的时候,却又有两名汉人快步向他跑来。
这两名汉人一个是商人打扮,表情有些阴鸷,另一个则是边军的总旗打扮,表情间满是紧张,亦步亦趋的跟在前者身边。
这两人自然就是汪泉与刘大顺了。
见到他们二人之后,巴根的表情稍稍一缓,嘴边闪过一丝笑意,向二人点头示意道:“汪先生与刘先生来了!这次战事顺利也多亏了你们,若不是汪先生的搭线联系、以及刘先生的通风报信,我也不能提前得知汉人军队的偷袭计划,说不定就要损伤许多儿郎……两位先生的义举,我蒙古联军今后必有报答!”
巴根并没有说谎,这次的战事顺利,除了汉人军队懦弱一触即溃之外,很大程度上就是凭借着汪泉的消息网络以及刘大顺的投敌出卖,否则蒙古联军必定会增添许多损伤,而且也很难留住偷袭他们的汉人军队。
也正因为这次的事情,巴根对于汪泉以及刘大顺也就愈加信任了。
听到巴根的承诺之后,汪泉面现喜色,刘大顺则是表情复杂,但两人皆是连忙向巴根道谢,保证他们今后一定会继续为蒙古联军全力效命云云。
然后,刘大顺偷偷用肘碰了汪泉一下,汪泉先是一愣,然后则是一副恍然大悟状,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向巴根问道:“巴根大人,我听说您这次俘虏了两千余名汉人将士,却不知道您打算如何处置他们?若是您还没有想到办法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想法!”
巴根微微一愣,然后问道:“什么想法?”
汪泉嘿嘿一笑,说道:“其实,我汪家在陕甘经营多年,在镇宁卫境内自然不是只有刘总旗这一位朋友!在镇宁卫城内,还有一位张英张百户与我汪家关系匪浅,至今也有联系!事实上,这次刘总旗赶来通报消息,也是因为那位张百户的建议……那位张百户如今也愿意投靠蒙古,甚至愿意把镇宁卫城拱手送给巴根大人!”
“哦?”听到汪泉的说法,巴根顿时有了兴趣,问道:“他不过是区区一名百户,如何有能力把镇宁卫城送给我?”
汪泉面色闪过一丝得意,解释道:“若只凭他的力量,自然是不大可能,但若是再加上这批俘虏就不一样了!如今汉人军队战败全灭的消息应该还没有传到镇宁卫城,只要您让刘总旗在这些俘虏之中招降一部分人手,让他们扮作败军返回镇宁卫城,在进城之际设法堵住镇宁卫城的城门,再加上张百户的内应,镇宁卫城的城门必然是短时间内无法关闭,到时候蒙古联军再趁机冲杀过去,巴根大人夺去镇宁卫岂不是易如反掌?”
听到汪泉的建议,巴根不由是表情一肃,显然是有些心动,正在认真考量。
与此同时,最开始的杀俘想法已是悄然散去。
良久之后,巴根缓缓点头,说道:“这倒是一个妙计,但为了防止这些俘虏到时候突然背叛,在扮作败军的队伍里,要混入三成的蒙古勇士,才可以保证万无一失!”
汪泉连连点头,说道:“这是自然!巴根大人思虑周全,小人佩服至极!”
巴根得意一笑,只觉得自己这次领军进入大明境内可谓是一帆顺风,原本的谨慎心理,在这一刻也稍稍有些消散。
然后,巴根调转马头,就打算召集蒙古联军的将领们策划此事。
另一边,因为巴根与汪泉的对话至始至终都是用蒙古语,跪在巴根面前的韩章完全听不懂,一直是云里雾里。
若是韩章能够听懂他们之间的对话,就一定会目瞪口呆。
因为,鼓动他偷袭蒙古联军的人,正是汪泉口中那位主动投敌的镇宁卫百户张英!
此时,见到巴根意欲离开,却又不知道要如何处置自己,韩章不由大急,连忙喊道:“这位蒙古大人,我愿降!我愿降!还有,我祖父乃是明朝国公,他会用大笔钱粮换我性命!只要你保证我的安危,我什么都愿意做……”
听到韩章的呼喊,巴根才想起来了这位汉人俘将。
巴根同样不懂汉话,向汪泉问道:“他在说什么?”
汪泉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阴沉。
他受到巴根的信任与重用,乃是因为他在明朝境内拥有许多人脉与眼线,他的利用价值对于巴根而言是不可替代的。
但若是眼前这位国公子孙同样是降于巴根,汪泉的重要性岂不是会大幅下降?
想到这里,汪泉先是偷偷打量了周围,见附近皆是来自西域的准噶尔汗国将士,没有人精通汉话之后,又暗中向旁边的刘大顺打了一个眼色示意,垂头向巴根说道:“他说他乃是一位汉人公爵的子孙,您绝不能伤害他,否则……巴根大人,后面的话我不敢讲。”
听到汪泉的解释,巴根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冷哼道:“既然如此,杀了他!”
说完,巴根就调转马头离开了
……
……
第八百一十四章.战巩昌(三).
……
……
时至今日,明朝的军队不论是边军还是禁军,皆已是糜烂入骨,将士们也大都失去了血性。
所以,随着刘大顺的出面招降,两千余名汉军俘虏为了保住自身性命,皆是没有太多犹豫,很快就尽数降了。
这样的结果,对于巴根而言并不算是一件好事,他想要控制镇宁卫城的城门,原本只需要五六百名汉军投降也就足够了,如今两千余名汉军全部投降,反倒是不好处理。
不过,这点烦恼随着镇宁卫城的沦陷,很快就在巴根的脑中消散了。
汪泉的计策确实是建立了奇功,让蒙古联军顺利攻破了原本是易守难攻的镇宁卫城。
按照汪泉的策划,刘大顺挑选了五百余名汉军俘虏,又混入了三百余名蒙古精锐,让他们扮作败军奔向了镇宁卫城,装成一副被蒙古联军追杀的模样,而蒙古联军的主力则是不远不近的缀在后面。
当镇宁卫的守军见到这一幕之后,因为城下的败军大都是禁军出身让他们不敢得罪,再加上蒙古联军距离较远,短时间内无法造成威胁,就急忙打开城门放行……
然后,随着千余“败军”的突然发难,城内的百户王英也趁机制造混乱,城门迟迟无法关闭,蒙古联军的主力则是快马加鞭的奔袭而来,整个镇宁卫城很快就沦陷了。
当巴根骑着高头大马、耀武扬威的进入镇宁卫城的时候,整个镇宁卫城已是彻底落入蒙古联军的手中,蒙古将士们正在四处劫掠,镇宁卫城内一片混乱,到处都是百姓的绝望哭喊声。
但对于此时得巴根而言,汉人的绝望哭喊声就是这一刻世间最美妙的乐章!
巴根的目光巡视着眼前这座坚固难攻的要塞,愈加认为自己在这次战事期间可谓是顺风顺水,简直就是心想事成!
蒙古人并不善于攻城,巴根原本已经做好了蒙古联军会在攻城之际损兵折将的心理准备,但如今却是轻而易举的夺取了陇南前卫镇宁卫城,损失近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样一来,巴根自然是得意非凡,心中的谨慎态度也再次消散了许多。
而就在巴根心中得意之际,就见到汪泉再次出现,匆匆向他跑来。
在汪泉的身后,还有两名汉人武官相随,除了巴根已经熟悉的刘大顺之外,另一人则是身穿汉人边军的百户服饰,粗旷的脸上满是胡须,但一双眼睛则是闪烁着精明之色,却正是这次主动投降于蒙古联军的镇宁卫百户王英。
三人跑到巴根的马前,纷纷是态度谦卑的向巴根行礼,然后汪泉就向巴根介绍了王英的身份。
“巴根大人,这位将军就是原镇宁卫城的百户王英!此次不论是刘大顺的通风报信,还是蒙古大军夺取镇宁卫的战事,王英将军皆是出力甚多!”
听到汪泉的介绍,巴根先是认真打量了王英一眼,然后则是点头表示赞赏,说道:“你就是王英?就像是汪先生所说,这次不论是挫败汉人军队的突袭,还是夺取镇宁卫城,你皆是功不可没,准噶尔汗国从来都不会亏待有功之人,王将军愿意背叛汉人皇帝转投于我,想来也是心有所图……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只要我做得到,就一定会满足你!”
说到这里,巴根打量王英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审视。
对于王英的主动投靠,巴根的心中是有些疑虑的。
自从汉人钦差赵俊臣把汪家连根拔起之后,汪泉与汉人朝廷之间已是仇恨不共戴天,所以汪泉积极支持蒙古联军入侵明朝的事情并不难理解,再加上这些日子的接触,巴根对于汪泉已是非常信任了。
但王英已是明朝的中层武官,哪怕是他从前接受过汪家的好处,也有把柄落在汪泉手中,也很难想象他会主动背叛汉人朝廷、将镇宁卫城拱手送给蒙古联军,这里面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对于王英而言绝对是得不偿失。
这样一来,王英这次举动的真实目的,也就值得深究了。
如今,巴根向王英询问赏赐,实际上也是想要试探王英的真实意图。
另一边,听到巴根的询问之后,王英则是面现恨意,咬牙说道:“巴根大人,小人别无所求,只希望蒙古大军攻破了阶州城之后,能够把阶州城守备丁全与他的全族老少交给小人处置!”
随着王英的话声落下,汪泉连忙是进一步解释道:“阶州城守备丁全乃是王英的顶头上司!此人性格跋扈,平日里以***女为乐……王将军前些年曾在阶州城任职,那段时间丁全曾多次以他夫人的名义将王将军的妻子招入府中谈话……这是王英将军的平生大恨!”
说到后面,汪泉表现出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
听到王英与汪泉的解释,巴根终于知道了王英主动背叛汉人朝廷的原因,心中有些不以为然,但疑虑也稍稍消散了一些,点头保证道:“王将军放心就是,等我蒙古大军攻破了阶州城之后,阶州守备丁全的全族老少一定会任你处置!”
王英连忙跪伏在巴根的马下,道:“王英今后就是巴根大人的犬马,任凭巴根大人吩咐!”
听到王英的效忠表态,巴根不由是得意大笑起来。
在巴根看来,有了王英的投靠,蒙古联军攻破阶州城的把握也会增加几分!
然而,因为跪伏埋首的原因,巴根并没有看到王英此时的复杂表情,仿佛是瞒天过海之后的轻松,隐隐还有一丝得意。
大笑之后,巴根傲然点了点头,问道:“对了,我听汪泉说,汉人钦差赵俊臣把陕甘的军粮与赈灾粮草全部运到了陇南,这批粮草数量极多,哪怕是阶州城的粮仓也存放不完,所以镇宁卫城内也分储了许多,此事可是真的?”
王英抬头说道:“确实如此,如今镇宁卫城的粮仓已是同样填满了,粮草足有八万石之多!”
“八万石?!”
听到王英的回答之后,巴根眼中闪过了一丝惊喜!
仅是镇宁卫城内就有这么多的粮草,那么陇南地区的主城阶州城内又会有多少粮食?有了这么多的粮草,蒙古联军进攻阶州城的时候,也就再没有后顾之忧了!哪怕是最终无法攻破阶州城,蒙古联军这一次也不至于空手而归!
想到这里,巴根对于蒙古联军攻破阶州城的信心与决心,也就愈加强烈了!
而就在巴根想要询问详细的时候,却又有一名蒙古将领策马奔到巴根面前,表情有些怪异,向巴根禀报道:“巴根大人,儿郎们攻破镇宁卫城之后,虽然是劫掠到许多财物,但并没有发现几名汉人妇孺……儿郎们得不到发泄,如今大都是有些不满!”
听到禀报之后,巴根眉头一皱,目光转向了王英,质问道:“城中为何没有妇孺?”
攻破敌方领地之后进行劫掠与奸淫,乃是蒙古人的惯例,也是对士兵们的一种赏赐,蒙古将士们经过这般发泄之后,也能够更好的保持战意,如今镇宁卫城内寻不到汉人妇孺,从某方面而言甚至会影响蒙古联军的军心,巴根自然是不敢轻视。
更何况,镇宁卫城虽然不大,但城内竟是妇孺寥寥无几,这般情况也实在是有些怪异。
王英表情一变,连忙解释道:“巴根大人明鉴,镇宁卫城虽然是位置紧要,但周围的土地不适合耕种,原本就是兵多民少,自从蒙古联军攻入巩昌府之后,城内仅剩下的一些百姓更是纷纷逃向了城高墙厚的阶州城,城中原本还有一些边军家属,只不过……”
说到这里,王英转头看了汪泉一眼,又说道:“只不过,因为汪家对边军渗透多年,如今又彻底投靠了蒙古大军,朝廷派来支援陇南的禁军指挥使关武元并不信任本地的边军,抵达阶州城之后没多久就以保护边军家属的名义把镇宁卫城内的边军亲族尽数带到阶州城了,此举说是让边军将士们没有后顾之忧的安心作战,但实际上是为了防止边军轻易投敌,所以阶州城内的妇孺也就寥寥无几了……”
一旁,汪泉也说道:“巴根大人,根据我得到的消息,事情确实是如此,因为我汪家的关系,汉人钦差赵俊臣完全不信任本地边军,如今不仅仅是镇宁卫,陇南境内的几处卫城的边军家属大都是被关武元收拢在阶州城内,也正因为如此,支援陇南的禁军与陇南本地的边军之间的关系极是紧张。”
听到王英的解释,巴根冷哼一声,心中有些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是想办法亲自安抚蒙古将士们的躁动情绪。
*
而就在蒙古联军攻破镇宁卫城的第三天,赵俊臣终于是带领着战兵新军与戚斌新军抵达了陇南地区以东的海原城,准备亲自主持陇南的战局!
……
新年快乐!祝大家在2018身体安康,诸事顺达!
恩,顺便说一下虫子的新年愿望——2017年的后半年,虫子可谓是诸事不顺,身边亲人轮流病了两圈,只希望2018能够少一些生活琐事,家人全部健康,这样虫子也就有精力稳定更新了!
……
第八百一十五章.战巩昌(四).
……
……
这一天的响午时分,固原镇守总兵方振山正在海原城外静静恭候着赵俊臣的驾临。
在方振山的身后,固原军镇的文武官员一应俱全,不论是副总兵马汉成,还是固原知州张文琪等等,所有人皆是在列,没有任何人缺席。
他们从早上就已经开始等待了,如今时间已是响午,晚秋的烈阳依旧很毒,晒得众人有些头昏脑涨、皆已是有些疲乏,只是赵俊臣迟迟没有出现,众人就只能继续苦熬,但并没有任何人表示不满——至少没有人敢明着表现出来!
自从赵俊臣抵达陕甘以来,先是以雷霆手段夺取了陕甘的军政大权,然后又在短短时间内连根拔除了陕甘首富汪家,接着又颁布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政令稳定了陕甘的军民之心,近段时间更是派遣战兵新军四处征讨,铲除了陕甘境内所有对赵俊臣阴奉阳违的文武官员……
经过了这些动作之后,赵俊臣在陕甘三边的威望已是彻底稳固,固原军镇的文武官员们也纷纷收起了从前拥兵自重的狂傲心态,不敢稍有表现不敬,生怕自己会冒犯了赵俊臣,引来可怕的报复!
与前几任的陕甘三边总督不同,赵俊臣不仅拥有一支强大的军队,并且赵俊臣也很愿意使用这支强大军队铲除任何敢于违逆他的势力!
*
见到固原军镇的众位官员在等候赵俊臣之际所表现出来的谦卑与恭敬,方振山的心中暗暗叹息一声,颇是有些无可奈何!
原本,当赵俊臣掌控了陕甘边防大权之后,方振山的态度就是与赵俊臣进行有限度的合作,对于赵俊臣的各项政令也算是积极配合,但这种合作的本质,却是方振山认为自己与赵俊臣处于平等位置,固原军镇依旧是保持着很大程度的自主权。
方振山秉持这般态度的底气,乃是因为他是固原军镇的总兵,拥有固原军镇近十万边军的支持!所以,方振山认为赵俊臣绝不敢随意对他出手!
但如今,随着赵俊臣的积威日深,固原军镇的文武官员们已是不敢再随意违逆赵俊臣的命令,赵俊臣的几项政令与军令也陆续产生了效果,渐渐得到了底层百姓与边军们的拥护——这样一来,方振山再想要保持自主、与赵俊臣平等合作,却已是绝无可能!
更何况,如今的方振山也确实是焦头烂额、麻烦不断,即使是他想要与赵俊臣进行对抗,也没有任何余力!
赵俊臣组建了战兵新军之后,这支军队就成为了陕甘境内举足轻重的力量,足以与任何军镇相抗衡,而这些年来屡次受到方振山暗中打压的何漳,竟是成为了战兵新军的统帅!这样一来,若是何漳处心积虑想要报复方振山,方振山的日子就不会好过!
但相较于固原军镇的战局,何漳的事情也就不算什么麻烦了!
如今蒙古联军已是攻入了巩昌府,而巩昌府一向都是固原军镇的防区范围,一旦是这场战事稍有不顺,那么方振山身为固原军镇总兵就必然是首当其冲,需要承担最大的责任!
事实上,巩昌府的防务已经出现了大问题!
就在昨天,方振山收到了巩昌府的军情急报,称是蒙古联军已是攻陷了镇宁卫城以及附近几处军堡,如今正向着阶州城方向攻去!就在方振山等人在海原城外等候赵俊臣的时候,说不定蒙古联军已经开始进攻阶州城了!
陕甘三边虽然是每年都会遭遇火筛入寇,但丢城失地的事情却是极少发生,这样的事情如今发生在固原军镇的防区,方振山已是罪责难逃,若是不能及时的将功补过,今后就必然会遭到朝廷的重惩!
想到这里,方振山也不由得惊叹赵俊臣的手段非凡!
当初赵俊臣把陕甘军粮与赈灾粮草全部运到了陇南地区,方振山还在心中暗暗欢喜,毕竟陇南地区乃是固原军镇的势力范围,这么一大笔粮草存放在这里,方振山只要是稍稍动些手脚,就可以收获丰厚!
但谁又能想到,这笔粮草最终竟是引来了蒙古联军的猛攻?原本是想要隔岸观火的固原军镇,也就彻底沦为了战区,方振山也彻底陷入了被动!
如今看来,赵俊臣也许早就预料到了今日的局势变化!当初赵俊臣把这笔粮草运到陇南地区,也纯粹是不安好心!
可惜,方振山醒悟的还是太晚了!
如今,赵俊臣还未见到方振山本人,就已经让方振山多年以来的苦心经营付诸于流水,诸般优势也是一朝尽丧!当赵俊臣抵达海原城之后,方振山已是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就只能对赵俊臣惟命是从了!
也正因为如此,见到固原军镇的众位官员等候赵俊臣之际所表现出来的谦卑态度之后,方振山固然是心中有些不满,却也是无可奈何!
事实上,方振山此时同样是表现谦卑。
在目前的局势之下,方振山的未来命运已是很大程度交到赵俊臣的手里了!
想到这里,方振山对赵俊臣的手段愈加敬畏,心中感慨不断。
而就在方振山心中感慨之际,突然有一位斥候快马奔到方振山的面前,禀报道:“总兵大人,钦差大人已是领军赶到海原城以东十里之外,再有一刻钟时间就会抵达这里了!”
听到禀报之后,方振山精神一振,连忙向左右众人吩咐道:“快!快随我去迎接钦差赵大人!赵大人远道而来,我们绝不可怠慢了!”
说完,方振山就率先策马向东奔去。
在方振山的身后,固原军镇的众位文武官员也急忙相随!
*
策马狂奔了大约半刻钟时间之后,固原军镇众人终于是见到了赵俊臣的队伍。
这支队伍的规模极为庞大,除了一万五千余人的战兵新军、三千余人的戚斌新军之外,还有三万禁军精锐、以及上万人的后勤队伍,总计加起来足足有六万余人的规模,且全都是最精锐的虎狼之师!
见到这支混合军队的军容气象之后,方振山等人皆是面色微变,心中对于赵俊臣的实力愈加敬畏。
然后,方振山也顾不得心中感叹,急忙与这支军队的先锋队伍进行联系,表达了自己想要求见赵俊臣的意图。
这一次,赵俊臣并没有让方振山久候,很快就召见了方振山!
在一名战兵新军将领的带领下,方振山来到了大军的中央位置,终于是见到了赵俊臣。
此时,赵俊臣正在策马而行,远远见到了方振山的身影之后,也就勒马停在原地。
方振山不敢多打量赵俊臣的相貌气质,也顾不得观察赵俊臣周围的众位文武官员,只是急忙奔到赵俊臣的马下,单膝下跪行了军礼,扬声说道:“卑职固原总兵方振山,拜见钦差大人!钦差大人远道而来幸苦了!”
赵俊臣低头审视了方振山片刻。
陕甘四大军镇之中,就要数眼前这个方振山最难对付,此人不仅是文武全才、心机深沉,并且还把固原军镇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水泼不进,赵俊臣接手陕甘防务之初,最担心的事情就是方振山会旗帜鲜明的反对自己的诸项政策,这样的话陕甘各地军官就必然会有样学样,好在方振山这段时间还算是配合,再看方振山如今的谦卑姿态,显然是主动向赵俊臣服软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眼中闪过了一丝满意。
然后,赵俊臣表情严肃的说道:“本钦差终究还是来晚了!我听说……陇南地区的镇宁卫城以及周围的几处军堡已经被蒙古联军攻破了?唉!若是我能早几日领兵前来支援,这样的事情或许就不会发生了!如今丢城失地不说,今后的战事也被动了许多!”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方振山的表情不由闪过了一丝苦涩与无奈。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看似只是寻常的感慨,甚至没有任何斥责方振山失职的意思,但实际上却是把这次丢城失地的黑锅全部甩到了方振山的身上,表示镇宁卫城的沦陷是在赵俊臣亲自主持战局之前,所以这件事与赵俊臣毫无干系,全都是固原军镇的责任!
赵俊臣的话中深意,方振山又如何听不出来?
不过,方振山犹豫了片刻之后,却是没有任何反驳,就这样顺着赵俊臣的说法背上了黑锅,沉声道:“这一切全都是卑职的失职!钦差大人您有经天纬地之才,若是由您来主持大局,卑职相信这样的事情必然不会发生!卑职如今不敢为自己辩解什么,只希望钦差大人您能给卑职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见到方振山的表态,赵俊臣先是一愣,显然是没想到方振山会这般坦然的承担了丢城失地的责任!
然后,赵俊臣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激赏,对于眼前这个初次见面的方振山,却是再次高看了一眼。
其实,因为赵俊臣派了关武元率领三万禁军精锐前去陇南地区支援之后,关武元已经是陇南地区实质上的最高军事负责人,所以方振山若是想要摘掉丢城失地的责任,还是有些机会的!
并且,方振山终究是固原军镇最大的地头蛇,如今赵俊臣来到固原军镇的势力范围主持战局,所有事情都绕不开方振山,所以方振山也有讨价还价的资本!
然而,方振山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把事情的主动权全部交给了赵俊臣,表示一切皆是以赵俊臣的意志为主,明确表现出了投顺之态!
这样一来,方振山固然是揽下了丢城失地的罪责,但赵俊臣也就必须要投桃报李,不仅不能再出手对付方振山,还必须要设法摆平方振山的失地罪责!
这般抉择,可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表情也稍稍温和了一下,点头道:“方总兵大可放心,既然我已经来到了这里亲自主持战局,自然会有许多机会让你戴罪立功……丢城失地的责任固然很重,但咱们也不必急于一时一地之得失,若是我定下的计划一切顺利的话,方总兵你想要戴罪立功并非难事,等到了战事结束之后,你说不定还可以积累军功更进一步!”
说到这里,赵俊臣打量了一下周围,又说道:“这里并不是谈话之地,咱们还是进入海原城之后再详谈吧!”
听到赵俊臣两次提及“咱们”二字,显然是接纳了自己,方振山顿时是面现喜色,连忙说道:“钦差大人说的是!卑职已经在海原城内为钦差大人准备好了府邸与官衙,一切保准让钦差大人满意!”
赵俊臣笑着点头,说道:“方总兵乃是本地之主,就由你来领路吧!”
“卑职遵命!”
说完,方振山终于是站起身来、翻身上马,跟在赵俊臣的身后侧方。
直到这一刻,方振山才终于有机会打量赵俊臣的形象气质、以及赵俊臣身边的众位文武官员。
打量之际,方振山突然察觉到有人正在注视着自己,目光中含有一丝排斥,不由转头一看,却见到打量自己的人乃是战兵新军的统帅何漳。
对此,方振山并不意外,反倒是冲着何漳善意一笑,然后就策马靠近赵俊臣的身侧,与赵俊臣搭话起来。
另一边,赵俊臣也将方振山与何漳的表现尽数看在眼底。
仅从方振山与何漳的这次表现来看,何漳此前会被方振山压制多年,还真不算是冤枉!
与此同时,何漳虽然是将自己视为赵俊臣的心腹,但他毕竟是更加忠心于朝廷,终究是不可纳为心腹,相较而言,反倒是这个方振山与赵俊臣才是一路人!
想到这里,眼中则是闪过了一丝莫名的神色。
暗思之际,赵俊臣表面上却是不动神色,只是与方振山相互闲谈了几句,又在方振山的介绍下认识了固原军镇的几位重要文武官员。
再然后,海原城终于是出现在了视野尽头。
这里原本只是一座平凡无奇的中等规模城池,但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随着赵俊臣的到来,这里将会代替花马池营,成为整个陕甘战局的指挥中心!
……
PS:战争场面并非虫子所擅长,但虫子会尽力尝试,若是写出来的内容无法令自己满意的话,虫子就会扬长避短从侧面描述了,大家见谅。
……
第八百一十六章.战巩昌(五).
……
……
进入了海原城之后,赵俊臣没有任何耽搁,很快就抵达了方振山所准备的办公官衙。
大致参观了这处官衙的布局与环境之后,赵俊臣还没有来得及发表意见,方振山就主动请罪道:“卑职在八天之前才得知了钦差大人您要驾临海原城的消息,因为时间仓促,来不及准备太多,这处官邸原本是海原知州的办公衙门,相较于钦差大人您的尊贵身份,这里未免是太过简陋了一些,这是我固原军镇的招待不周,还望钦差大人您莫要见怪……不过,卑职为钦差大人您准备的府邸乃是陕甘境内最著名的大宅门,原本是海原首富的居所,如今已是被卑职临时征召了,这处宅子里面有许多妙景,想必钦差大人您一定会满意的。”
然而,赵俊臣却是摇头道:“这处官邸占地不小,办公房间也很充分,足以容纳我身边的众位文武官员与幕僚护卫,这就足够了,战时不必奢求太多……还有,宅邸就不必为我特意准备了,在海原城主持战局的这段时间,我就住在官衙里面,若是遇到了紧急军情,也不必路上来往浪费时间……倒是官衙附近的一圈房子,你要全部征召下来,作为我麾下众位官员、幕僚、与护卫们的临时住所,也省得他们在路上往返浪费时间!”
一旁,监军李如安也趁机向方振山解释道:“钦差大人在花马池营的时候,一直都住在总督府的书房里,就是为了节省时间、能够及时处理公文与军情,每天的休息时间都只有三个时辰左右!”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方振山不由一愣,却是初次领会到了赵俊臣的务实作派。
然后,方振山的脸上满是钦佩,说道:“钦差大人的勤勉与公心,当真是百官之楷模,卑职钦佩不已,今后定当是以钦差大人为榜样,为江山社稷全力以赴、不留余力!”
不论内心的真实想法究竟如何,但方振山的这一番话确实是让人舒服,赵俊臣也是轻轻点头。
然后,方振山又说道:“此外,卑职还在海原城内最大的酒楼仙鹤楼为钦差大人摆下了一场接风宴,固原军镇的辖下各地官员与名流耆老皆有到场,有许多人都想要趁机与您相见,钦差大人您看……?”
说话之际,方振山暗暗打量着赵俊臣的表情变化,想要借机试探赵俊臣的务实作风究竟是真是伪。
若是寻常时候,赵俊臣也确实会趁机与固原军镇的各派势力进行接触,但如今并非良机,所以赵俊臣就直接摆手道:“接风宴就不必了,等到战事结束之后,还有许多机会可以与他们见面,现如今巩昌府那边恐怕已是陷入苦战,还是商讨军情要紧。”
“卑职明白了。”
答复之际,方振山却是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今后在赵俊臣面前一定要尽量展现出务实干练的作风,如此才可以进一步赢得赵俊臣的欣赏、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
就在方振山暗暗下定决心之际,幕僚牛辅德快步来到了赵俊臣的身边,禀报道:“钦差大人,何老将军、戚守备他们皆已是安顿好了各自军队,如今已经抵达官衙之内,此外,随军官员们如今也已经安顿完毕,随时都可以听候您的吩咐!”
在此之前,何漳、戚斌等人并没有随同赵俊臣进入海原城,而是留在城外指挥各军的驻扎布营之事,如今各军皆已是驻扎完毕,他们也就匆匆赶来复命了。
听到禀报之后,赵俊臣顿时是表情一肃,雷厉风行的下令道:“既然如此,就传令海原城内所有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即刻前来商议军情、听候军令!”
*
随着赵俊臣的命令,不过是短短一刻钟的时间之后,海原城的知州衙门大堂内,众位文武官员皆是汇聚一堂,气氛一片肃穆,所有人都在等候着赵俊臣的命令。
赵俊臣坐在大堂主位之上,满是威严的环视了众人一眼,目光最终落在了方振山的身上,说道:“方总兵,蒙古大军如今已是攻入了固原军镇的防区,前几日更是攻破了陇南的一处卫城,你身为固原军镇的镇守总兵,想必要比我们更加了解军情,就由你来向众人讲诉一下最新的战事进展!”
方振山马上起身答道:“卑职遵命!”
然后,方振山稍稍转身,向着赵俊臣与众位官员解释道:“半个月之前,蒙古右翼与准噶尔汗国突然在阿拉善右旗境内集结了五万大军,并且通过阿拉善旗地区侵入了甘肃地区,又陆续突破了甘肃军镇的镇番卫与固原军镇的破虏卫,因为事发突然,蒙古大军的行动也极为迅猛,各地守军皆是无力阻拦,不过是短短八九天时间,就让他们攻入了巩昌府境内!
到了三天之前,蒙古大军更是一举攻破了巩昌府的镇宁卫城与周围几处军堡,根据卑职所收到的最新军情,蒙古大如今已是包围了阶州城,阶州城与固原军镇也因此失去了联系!不过,阶州城内有三万禁军精锐的支援,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破城之忧。”
听到方振山的解释之后,在场众人皆是面现忧色、表情严肃,显然是认为局势严峻。
其中,何漳更是怒哼一声,说道:“蒙古人这次的目标乃是阶州城内的存粮,而镇宁卫城则是陇南之前卫,更还是阶州城之护翼,若是镇宁卫城没有沦陷,蒙古人就必然是心存顾忌,不敢全力进攻阶州城,但如今镇宁卫城落入蒙古人的手中,阶州城所面对的压力岂止是倍增!?镇宁卫的守军,当真是无能至极!”
听到何漳的怒斥之后,在场众位官员纷纷附和,皆是认为镇宁卫的沦陷让战事陷入了被动,而赵俊臣的表情间则是闪过了一丝怪异。
实际上,镇宁卫城的沦陷,乃是赵俊臣在暗中一手推动的。
镇宁卫城的沦陷看似是战术上的失败,但在战略层面而言却未必就是坏事!
事实上,赵俊臣的许多后续计划,皆是围绕着镇宁卫城而展开的。
并且,方振山之所以会臣服于赵俊臣,也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镇宁卫的沦陷!
此外,通过镇宁卫的沦陷,赵俊臣还在蒙古联军内部插入了一枚钉子,会在关键时刻发挥大用处。
不过,赵俊臣的真实计划只有寥寥几人知晓,何漳的性格太过耿直,许多事情也不好向他明说,所以赵俊臣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事到如今,再是如何斥责镇宁卫也无法改变任何事情了!”赵俊臣不动声色的说道:“本钦差只想知道,各位可有什么办法能够逆转战局?”
……
……nt
记住手机版网址:m.
第八百一十七章.战巩昌(六).
……
……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原本有些喧闹的大堂终于是渐渐重归于肃静。
明朝一向是重文轻武,如今虽然是在商议战事,但依然是文官们首先发表意见。
陕西学政郑家栋率先说道:“钦差大人,卑职认为,阶州城绝不容有失,这不仅是丢城失地、百姓安危的问题,陕甘的军粮与赈灾粮草如今大都是储存在阶州城内,一旦是阶州城被蒙古大军攻破,陕甘军民今年就只能等着饿死了!”
按察使周勃也皱着眉头说道:“还有,蒙古人这两年同样是天灾不断,今年因为钦差大人坚壁清野的策略,蒙古人一直都没有抢到多少粮食,若是今年的火筛入寇能够让他们空手而归,恐怕今年就会是蒙古各大部落由盛转衰的开始,从今往后蒙古人必然是威胁大减,但若是让蒙古人得到了阶州城的粮草,来年也会愈加强大,更还会食髓知味,愈加是频频侵犯陕甘,所以这次的战事乃是关系到陕甘三边的百年边防大计,绝不可忽视!”
随后,西安知府吴启凡也起身说道:“下官认为郑学政与周按察使的说法很有道理,阶州城的安危关系重大,乃是必救之地!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支援阶州城、确保阶州城的安危!”
文官们大都是不擅于战事,他们的诸般见解也只是表述此战的重要性,并没有什么切实有效的建议。
事实上,赵俊臣也不期望这几位文官能够讲出什么高明的意见,只是轻轻点头表示赞同之后,就将目光转向了几位武官。
与此同时,文官们也知道自己的意见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打战的事情终究还是要看武官们的表现,也纷纷是转头向着武官们看去。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几位武官也皆非怯弱之辈,并没有任何推诿之意,纷纷是发表了各自的见解。
众位武官之中,方振山作为固原军镇的镇守总兵、位居正二品官职,地位最是高崇,按理说应该由他来率先发表意见。
方振山原本也是这样想的,正准备再次起身表态,却发现何漳已是抢先一步起身说道:“钦差大人,如今海原城已是大军云集,战兵新军、戚斌新军、以及禁军精锐加起来足有五万余人,皆是骁勇善战之强兵!与此同时,蒙古人也尚未发现我军之动态,反而是专注于进攻阶州城,这般情况下最是适合奇袭!卑职认为,可以将所有骑兵集结起来,由卑职亲自领军前往阶州城,必然可以打蒙古联军一个措手不及,让蒙古联军损失惨重,到了那个时候,阶州城的困境也必然是迎刃而解!”
见到何漳抢在自己前面发表意见,方振山眼中闪过了一丝恼怒。
方振山与何漳原本就有嫌隙,如今自然是不会赞同何漳的意见,说道:“钦差大人,卑职认为,何老将军的想法过于冒险了!如今海原城固然是大军云集,但我军并不是以骑兵见长,战马也一直都有不足,哪怕是所有骑兵集结于一处,也不过是万人左右的规模!与此同时,蒙古人这段时间虽然是多次分兵,包围阶州城的蒙古大军依然有四万余人的规模,全都是以骑术擅长的精锐骑兵,甚至还有许多骑兵是一人双马,并且蒙古人在进攻阶州城之际也依旧谨慎,阶州城百里范围之内都是斥候探马的警戒范围,即使是我军集结所有骑兵进行奇袭,也很难建立奇功,一旦是稍有闪失,骑兵们就会陷入全军覆灭的危机!所以,何老将军的建议,却是有些想当然了。”
方振山反驳了何漳的观点之后,何漳同样是面现怒色,就打算与方振山争论。
然而,不等何漳开口,赵俊臣就问道:“那么,方总兵可有良策?”
方振山沉声说道:“此次攻入陇南地区的蒙古联军,全都是蒙古右翼与准噶尔汗国最精锐的军队,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也更加不敢有任何闪失,一旦是损失惨重,他们就要许多年都不能恢复元气,所以蒙古联军自从攻入了陕甘之后,行动就一直是极为谨慎,再加上蒙古人向来是不善久战,如今又是深入敌境,必然是不敢与我大军进行决战!如今钦差大人率领六万强军来援,再加上我固原军镇的兵力,足可以凑出一支十万人规模的大军,只要是这支大军摆开阵势向着阶州城压去,做出一副要与蒙古人决战的姿态,蒙古人一定是心生怯意、不战而逃,然后我军再趁胜追击,并且是命令各路边军进行拦截,也必然会有大量斩获!”
不得不说,相较于何漳的意见,方振山的意见更为稳妥,许多官员也皆是表现出了意动之色,但赵俊臣依旧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只是转头向着戚斌看去,问道:“戚斌,你乃是戚少保的后人,颇是擅长军略,可有什么不一样的建议?”
戚斌显然是有些不同的想法,早已经是迫不及待,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马上就起身说道:“钦差大人,卑职认为,如今的局势之下,若是想要取得最大的战果,首要之务既不是奇袭杀敌,也不是大军退敌,而是应该遣派一支强军前往渭水以北的破虏卫,断去蒙古联军的后路,让蒙古人无法再退回渭水北岸,在调集甘肃军镇的兵力堵住蒙古联军的西路!在此之前,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却不可太早支援阶州城,反倒是可以利用阶州城作为诱饵拖住蒙古大军,等到包围彻底成型之后,再以堂堂正正的军势压向阶州城,与蒙古联军进行决战,将这支蒙古军队彻底消灭!”
听到戚斌的建议之后,原本是一直不置可否的赵俊臣却是突然笑了。
相较于何漳的激进与方振山的保守,戚斌的这番建议却是最符合赵俊臣的心思!
然而,除了赵俊臣之外,其他人却不这么想。
随着戚斌的话声落下,有几位性格持重的官员顿时是面色一变,连忙发表了不同意见。
郑家栋对于戚斌一向是很有好感,但他这次却是率先起身反对了戚斌的意见,说道:“钦差大人,下官认为戚斌的建议不妥!何漳老将军的计策虽然是有些冒险激进,但至少是可以在最短时间内解决阶州城的围困,说不定还能够建立奇功!方总兵的计策略显保守,但却是万无一失之策,这些年来已是多次证明这种方法的有效……相较而言,戚守备的建议看似不错,但这般方法必定是要耽搁许多时间,不能及时支援阶州城,一旦是阶州城在此期间有所闪失,可就大事不妙了!”
然后,西安知府吴启凡也说道:“下官也是这般看法,如今的当务之急乃是阶州城的安危!此外,按照戚守备的建议,我军必然是要与蒙古人进行一场决战,先不谈此战的胜负未料,即使是最终胜了,恐怕也会损伤无数……相较而言,还是方总兵的计划最为稳妥!”
郑家栋与吴启凡皆是老成之辈,他们作为地方衙门的文官也有些天然畏惧战争,若是按照戚斌的计划,就必然会有一场规模极大的战事发生,这场战争胜负未知、变数极多,自然是引来了他们的抗拒。
不过,按察使周勃与蒙古人有仇,对蒙古人一向是恨之入骨,却是极为赞同戚斌的建议,说道:“钦差大人,下官倒是认为,戚将军的建议很是不错,既不像何老将军一般激进,也不似方总兵一般保守,若是这个计划顺利的话,就能够将数万蒙古大军一举歼灭,必然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奇功!”
看到众位官员之中终于有人支持了戚斌的意见,赵俊臣抬手下压,制止了众人进一步的争论。
然后,赵俊臣终于是再次开口了。
赵俊臣面容肃穆,缓缓说道:“自从接手了陕甘三边的防务之后,我先后组建了战兵新军、颁布了丰厚的军功赏赐、统合了陕甘所有的力量……我费尽心机的做了这么多事情,可不仅仅只是为了安然度过今年的火筛入寇而已,关于这一点,我这段时间曾不止一次谈及,但似乎大家都只是认为我在说大话而已,依然是秉持着过去的想法,认为我们只要把入侵的蒙古人礼送出境即可,不需要大动干戈……”
说到这里,赵俊臣环视了在场众人一眼,又说道:“那么,我就在这里再说一次!我的野心很大,比你们想象中更大!我要与众位共同创建一场不世奇功!我要让蒙古人从此不敢再侵入我大明疆土!我要为陕甘境内所有遭到蒙古人祸害的百姓们报仇雪恨!我要确保陕甘三边今后百年之安宁!我要让这次侵入大明疆土的这支蒙古联军……有来无回!”
赵俊臣的话声不大,但语气却是极为坚定!
听到赵俊臣的这番说法,在场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
在此之前,赵俊臣曾不止一次的透漏过他想要大干一场的想法,但所有人都没有放在心里,认为赵俊臣的这般表述只是为了鼓动士气罢了,但如今再看到赵俊臣的重申之后,他们才发现赵俊臣竟是真想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甚至,听赵俊臣的意思,歼灭入侵的蒙古大军也只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罢了!
一举歼灭数万蒙古大军,这意味着什么?
这可是明太祖当年都没有办到的事情!
明朝建立之后,虽然是把蒙古人赶出了汉人领土,但数百年来面对蒙古人的侵袭依然是一直处于被动!
若是陕甘三边拥有这般力量,又何必每年都要遭遇火筛入寇?
当年,明英宗也有过类似的想法,曾亲率五十万大军亲征,但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土木堡之变!五十万大军被全歼,甚至就连明英宗也被俘虏,甚至险些丢掉了京城!
如今,赵俊臣这般狂妄的表述,究竟是哪来的底气?
……
……
第八百一十八章.战巩昌(七).
……
……
官衙大堂内,所有人皆是愣愣的看着赵俊臣,表情各有不同。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赵俊臣依旧是表情平静,就好似他刚才只是说了一些寻常闲话,但平静的表面下,却是任谁都能感受到的强大自信!
当然,赵俊臣所表现出来的自信,只是一种伪装罢了。
为了这场战事,赵俊臣固然是已经筹划许久,但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若是计划之中有任何一环出现失误,虽然是不至于满盘皆输,但也必然是功亏一篑的结局!
实际上,赵俊臣如今正在进行一场豪赌!他在赌自己的计划能够顺利完成,他在赌自己的麾下各军能够战胜来势汹汹的蒙古联军,他在赌自己能够通过这场战事收获一场泼天大功!
因为,赵俊臣这次主动卷入火筛入寇的浑水之中,就是为了收获战功、插手兵权!
所以,赵俊臣就绝不能小打小闹,必须要大干一场!
若是赵俊臣主持陕甘军政期间,只是把入侵的蒙古大军赶出境内,那也只是寻常功劳罢了,历任的三边总督都能够办到这一点,显不出赵俊臣的突出,也不能为赵俊臣赢得多少功勋!
唯有把入侵陕甘的蒙古大军尽数全歼,才可以让赵俊臣收获不世奇功,震惊朝野、世人瞩目!
然后,凭借这场不世奇功,赵俊臣在庙堂中的地位才能够真正稳固,他在朝野间的风评也才能够彻底扭转!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德庆皇帝也不敢随意出手针对!
所以,赵俊臣绝不能采取方振山的“稳妥战术”,也不敢采纳何漳的“冒险计策”,更不能像是几位文官一样秉持着宁事息人、得过且过的观点。
这个时候,赵俊臣必须要好高骛远、好大喜功!
唯有如此,赵俊臣才能够实现自己的真实目标!
为此,哪怕是需要承担一些风险,也是在所不惜!
赵俊臣表现出来的自信虽然只是一种伪装,但赵俊臣的演技高超,并没有让众人看出破绽。
只是,众位文武官员感受到了赵俊臣的自信之后,却有些分不清楚赵俊臣的自信究竟是源自于狂妄无知,还是雄心壮志。
学政郑家栋显然是认为赵俊臣的自信源自于狂妄无知,愣了片刻之后,连忙是劝谏道:“钦差大人,下官依然是认为方总兵的计划最为妥当,能用最少的代价结束这场战乱,何乐而不为?更何况,如今的当务之急乃是救援阶州城……”
然而,不等郑家栋说完,赵俊臣就已经抬手阻止道:“关于阶州城的安危,众位完全不必担心,我早就聊到了阶州城或许会成为蒙古人的目标,如今的阶州城除了本地守军之外,还有近三万的禁军精锐驻守,这段时间我也调去了许多守城器械,还派人修建了许多城防工事,城内的粮草更是不缺,所以阶州城在短时间内绝不会有破城之忧!……若是阶州城在这般情况下依旧是在短时间内沦陷,那只能说明蒙古人全都是天兵天将,又或者是我大明将士全都是不堪一击,那样的话我们就算是及时支援阶州城也只是派兵送死罢了!”
堵住了郑家栋的话语之后,赵俊臣的语气再次变得严肃,缓缓说道:“如今,我意已决!在这场战事之中,是以全歼蒙古联军为目标,让他们有来无回,收获一场不世奇功!你们有不同意见也好,回去之后向朝廷写奏疏弹劾我也罢,但如今我有临机决断之权,这次的战事,终究是我说了算!各位只需要安心听命、用心办事即可,就算是战事失败了,责任也全由我一人承担!”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显然是不会转变想法,文官们皆是无可奈何。
但几位武官的反应却是大为不同!
方振山原本就已是意欲投靠赵俊臣、寻求赵俊臣的庇护,如今听到了赵俊臣的说法之后,更是考虑清楚了事情的利弊固原军镇的防区内已是发生了丢城失地的事情,若最终只是把蒙古人赶出境内,恐怕依然是功不抵过,也唯有按照赵俊臣的计划行事,他才有可能将功补过!
何漳则是强硬的主战派,他刚才所提出的奇袭之策固然是受到了文官们“尽早支援阶州城”意见的影响之外,但也是想要尽可能的杀伤蒙古联军,如今见赵俊臣的野心更大,竟是想要全歼敌军,自然是全力赞成!
至于戚斌就更别说了,全歼蒙古联军的计划原本就是他首先提出来的。
于是,不等文官们再次劝谏赵俊臣,几位武官们相互对视一眼之后,却是首次统一了意见,纷纷出列之后齐声说道:“卑职等人定当全力以赴追随钦差大人,为钦差大人之宏愿雄心以死效力,与钦差大人一同建立不世之奇功!”
见到几位武官的表态之后,文官们更是面色一变。
赵俊臣原本就是一副坚持己见的样子,如今更还得到了武官们的支持,文官们就更加不可能改变局势了!
西安知府吴启凡心中暗暗叹息一声,知道自己再是如何劝谏也是无用,他这个时候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力完善赵俊臣的作战计划、尽可能的增添一丝胜机!
于是,吴启凡也就放弃了继续劝谏的想法,只是问道:“这么说,相较于何老将军与方总兵的意见,钦差大人您更加倾向于戚守备的计划?”
赵俊臣看了吴启凡一眼,眼中闪过了一丝赞赏。
然后,赵俊臣缓缓说道:“应该说,我更加赞同戚斌想要全歼蒙古联军的立场……至于戚斌所提出的计划,倒是也有许多可取之处,但若是想要万无一失、尽可能的增添胜算,有些环节还需要要稍作修改!”
最终,赵俊臣终于是向众人讲出了自己筹划已久的作战方案!
而就在赵俊臣与众位文武官员商讨战事的同时,围绕着阶州城的攻防战也已是正式展开。
只不过,在最开始的时候,这场战事却远远没有想象中那般激烈,阶州城也远远没有文官想象中那般危如垂卵!
在这场战事中,不仅是阶州城的防备森严、准备充分,蒙古联军也再一次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们确实是不善于攻城之道!
……
后半章原本是描述战争场面,但虫子并不满意,最终还是全部删了,所以这章只有两千字,大家见谅!
……
第八百一十九章.战巩昌(八).
……
……
“废物!全都是一群废物!”
阶州城外,在全体蒙古将士的面前,巴根完全不留任何情面,用马鞭狠狠抽打着他面前的几位蒙古将领!
这几位蒙古将领皆是来头不小,全都是蒙古联军内的核心人物,像是哈萨克首领阿拜.海达尔、诸察合台首领苏合、叶尔羌首领阿木尔等人皆是在列。
若是平时,巴根也会刻意的维护他们的颜面,绝不会在全体将士前面羞辱责罚他们。
但如今,巴根也实在是气疯了!
蒙古联军围攻阶州城已经是整整一天时间了!
时间还短,巴根也不强求蒙古联军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攻破阶州城!
然而,这一天时间以来,蒙古联军已是向阶州城发起了五次强攻!这么多次强攻之后,蒙古联军就别说是攻上城头了,甚至就连攻城云梯都不能顺利运送到阶州城的城脚下!成果最好的一次,也只是勉强攻到了阶州城的护城河附近,然后就被阶州城的守军们用强弓与火統击退了!
可以说,蒙古联军这一天以来的攻城表现,实在是拙劣不堪!按照这样的进度,别说是速战速决了,恐怕就算是围攻阶州城三五年时间,也绝无可能攻下阶州城!
阶州城确实是守备森严、准备充分,在赵俊臣的提前准备下,阶州城的城墙上配备了大量的火統、床弩、投石车,支援阶州城的禁军精锐也拥有大批能拉射强弓的神箭手,再加上阶州城本身的高墙深河,想要攻破这样一座城池确实不是一件易事!
然而,让蒙古联军的攻城计划屡屡受挫的真正原因,还是因为蒙古人本身的问题!
当初,赵俊臣前往花马池营的路上,曾经遭遇到蒙古骑兵的突袭,赵俊臣亲自观看了蒙古骑兵与身边护卫们的作战表现,当时赵俊臣的评价就是四个字——“菜鸡互啄”!
这个时代的军队大都只是乌合之众,完全没有战术纪律可言!蒙古联军如今固然是来势汹汹,就好似不可阻挡一般,但以赵俊臣的眼光来看,也只有“悍勇”二字可取。
这还是蒙古人最擅长的野外骑战,却依然是遭到了赵俊臣的鄙夷,那么蒙古人最不擅长的攻城战究竟会是怎样的表现,也就可以想象了。
完全没有任何准备,也没有丝毫韧性,就这么乌泱泱的一冲而上,然后又在阶州城守军的还击之下迅速溃逃,这就是蒙古联军数次攻城的真实表现!
更重要的是,蒙古联军内部也有很大问题,那就是人心不齐!
这才是巴根发怒的真正原因!
既然是称作“联军”,自然是派系分明,不仅是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各大部落相互间暗中提防,就算是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各大部落的内部,许多人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比如,准噶尔汗国的军队除了准噶尔骑兵之外,还有哈萨克骑兵、诸察合台骑兵、叶尔羌骑兵等等仆从军,至于蒙古右翼各大部落的军队,成分就更加混杂了。
这些不同部落的军队联合于一处,战事顺利的时候还好控制,但若是战事一旦遇到困难、有可能会损失惨重的时候,各个部落的领袖们首先想到的就是保存自身实力,只希望让别人冲在前面送死,自己跟在后面捡便宜!
如今,强攻阶州城的战事明显就是一件苦差,必然会是损失惨重!于是,各大部落的首领们也就心思愈加活泛了!
但这个世上终究是精明人多、愚钝者少,当所有人都想着缩在后面捡便宜的时候,蒙古联军的作战表现也就可想而知了!
巴根命令蒙古联军对阶州城发起进攻的时候,准噶尔大军希望蒙古右翼部落大军冲在前面,蒙古右翼部落大军希望准噶尔大军冲在前面,最终的结果就是各大部落的将士们皆是“争后恐先”,全都是刻意放慢了脚步,然后就遭到了阶州城守军的迎头痛击!
后来,巴根也发现这般情况,就改变了方式,下令各大部落分批次单独攻城,但结果就更加不堪入目了!
巴根先是命令叶尔羌军队进攻阶州城,结果叶尔羌军队不过是被阶州城守军射了一阵箭雨、死伤了十余人,就纷纷逃回了本军,叶尔羌首领阿木尔更是向巴根表示叶尔羌军队如今损伤严重,短时间内已是无力再参加攻城战事。
接着,巴根又先后派遣蒙古右翼部落军队、诸察合台军队、哈萨克军队分别攻城,却也是同样的结果!
于是,巴根终于是忍不住爆发了怒火,也不再刻意维护几位首领的颜面,不仅是大肆责骂,更还用马鞭狠狠抽打他们。
*
“你们难道就不觉得羞耻?!区区一座汉人城池,就让你们畏足不前,你们的骄傲与勇气呢?从来都是狼吃羊,如今只不过是多了一个羊圈护栏,你们就害怕了?!就这样你们也配自称是蒙古勇士!?”
巴根一边喝骂,一边用马鞭狠狠抽打着,再也见不到平日里的谨慎与阴沉。
在巴根的抽打下,几位蒙古首领的身上皆是增添了几道血痕。
然而,他们依然是无动于衷,就这么任由巴根抽着着,既没有开口求饶,也没有知耻后勇。
他们的态度很明显,巴根可以抽打他们,但不能让他们的部落勇士们白白送命!
草原与西域的环境恶劣,他们麾下的将士们皆是各自部落的顶梁柱,一旦是在攻城之际受损严重,整个部落也会迅速衰败,到了那个时候,准噶尔汗国不仅不会顾念他们的过往功劳,反而会把他们连骨带皮的吞下去。
类似的事情,各大部落的首领们已经见过太多次,所有人都已经学精了!
时至今日,蒙古各大部落早已是失去了成吉思汗时代的傲气与韧性,哪怕是与糜烂的明朝军队相比,也只是在悍勇凶残方面稍胜一筹罢了。
巴根也知道这些人的想法,但这不代表巴根会体谅他们,眼见到几位部落首领皆不表态,巴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厉色,就打算杀鸡儆猴、威慑众人!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齐格木突然开口了!
“巴根首领,既然你认为各大部落的将士们不配称之为勇士,何不让准噶尔的勇士们担负起攻城的重担?准噶尔汗国这些年来横扫西域与青海各地,如今只不过是要攻破区区一座汉人城池,必然是易如反掌!说起来,哈萨克、诸察合台、叶尔羌、以及我蒙古右翼都已经尝试过攻城了,如今也唯有你准噶尔汗国大军还没有出手!”
齐格木与哈萨克首领阿拜.海达尔、诸察合台首领苏合、叶尔羌首领阿木尔等人不同,这些人的部落已是被准噶尔汗国征服,他们已是沦为准噶尔汗国的仆从军,自然是任由巴根打骂!
但齐格木乃是蒙古右翼各大部落的使者,与准噶尔汗国之间乃是合作关系,哪怕是巴根也不敢随意为难他。
所以,各部落的军队攻城失败之后,其他几个部落首领皆是遭到了巴根的抽打责骂,但齐格木却只是站在一旁看戏。
如今,齐格木抓住了时机,再次给巴根抛去了一个难题!
听到齐格木的说法之后,巴根轻哼一声。
实际上,与其余几位首领一样,巴根也同样存着保存实力的想法,不希望准噶尔大军在攻城战上损失太多兵力!
但如今因为齐格木的讥讽与施压,巴根也知道准噶尔大军必须要有所动作了,否则就不足以服众。
于是,巴根稍稍犹豫片刻之后,终于开口道:“既然如此,明日就由我准噶尔大军……”
然而,巴根的话未说完,就突然有人插口道:“巴根大人,如今的蒙古大军之中,其实还有一支军队没有尝试过攻城!若是由这支军队进行攻城,说不定就能建立奇效!”
巴根先是一愣,转头一看,发现开口说话之人乃是汪泉!
如今,巴根已经是非常信任汪泉了,又因为汪泉陆续提出过几次行之有效的建议,所以汪泉在巴根眼中除了带路党的身份之外,许多时候更还起到了军师的作用!
所以,见到汪泉开口之后,又阻止了准噶尔大军的攻城,巴根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是眼中闪过了一丝喜色,问道:“汪先生是说哪支军队?”
汪泉嘿嘿一笑,说道:“巴根大人难道忘了?前几日在渭水南岸的一战,您曾俘获了两千余汉人将士,这几日陆续攻破了镇宁卫城与周边几处军堡,汉人俘虏的人数更是翻了一倍!您不是正在头疼应该如何处置这些俘虏吗?不妨让他们来负责攻城之事如何?汉人擅长守城,想必攻城的时候也会有些办法!”
听到汪泉的建议,巴根顿时是眼睛一亮,觉得这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既可以为阶州城的守军施压,也可以有效减少俘虏的人数!
巴根沉吟片刻后,又问道:“不过,汉人俘虏人数不少,指挥起来却是一件麻烦事……汪先生认为由谁来统帅为好?”
汪泉显然是心中早有定计,伸手一指自己身后的王英与刘大顺二人,说道:“这支汉人军队交给王英与刘大顺统帅最好,他们二人的忠心早已证明,之前也是汉人的武官,最是合适不过!事实上,安排汉人俘虏攻城的建议,就是王英首先向我提出的!”
巴根把目光转向了王英与刘大顺,问道:“你们二人可愿意带领汉军俘虏为我攻破此城?若是最终攻破了阶州城,我必有厚赏!今后在准噶尔汗国也保你们有一席之地!”
刘大顺听到巴根的许诺之后,顿时大喜道:“小人愿意!小人愿意!”
另一边,王英则是说道:“这本来就是小人的提议,小人当然愿意为巴根大人效力,只不过……还希望巴根大人能够答应小人两个额外的请求!”
巴根眉头一皱,问道:“什么请求?”
王英说道:“巴根大人,攻破了镇宁卫之后,蒙古联军的粮草已经是暂时无忧,可否让汉军俘虏们吃几顿饱饭?自从他们被俘获之后,就一直是待遇低劣,平日里连饭也吃不上,在这般情况下,恐怕是难以为您效力,这是小人的第一个请求……至于第二个请求,是希望巴根大人准许汉军俘虏们准备一些厚实木盾,以防备阶州城守军的强弓与火統,否则就只是送死罢了,完全没有破城的可能,这是小人第二个请求!”
巴根沉吟片刻后,认为王英的说法也有道理,就说道:“既然如此,今天晚上就给汉军俘虏们吃一顿饱饭,只要他们表现好,今后也不会饿着他们……至于木遁,就由汉军自行准备!到了明日晌午之际,由你与刘大顺带领汉军俘虏攻城!”
“小人遵命!”
随着巴根的决定,王英与刘大顺齐声领命。
就这样,蒙古联军之中,就突然增添了一支汉人军队,这支汉人军队由原镇宁卫百户王英为主将,以原镇宁卫总旗官刘大顺为副将!
相较于蒙古联军的庞大兵力,这支汉人军队的实力微不足道,但关键时刻也足以发挥决定性的作用!
随着这支汉人军队的出现,赵俊臣作战计划的胜算也就再次增添了几分!
*
自从赵俊臣开始参与庙堂党争之后,他最常用、也最擅用的计策就是反间计,这种手段也确实是行之有效,赵俊臣曾经利用楚嘉怡连续坑害过太子朱和堉、借机加速了太子朱和堉的失宠,又让陈东祥假意背叛自己投靠黄有容、借此促成了黄有容的垮台,这些成功案例皆是赵俊臣的一手反间计建功!
如今,朝廷几位权臣大都已是熟悉了赵俊臣的手段,若是赵俊臣的门下官员再去投靠他们,他们肯定是不敢信任了——这也是赵俊臣惯用反间计的额外好处,那就是赵俊臣的门下官员不敢再随意背叛赵俊臣了,哪怕是背叛了赵俊臣,也很难成为新靠山的心腹——所以,赵俊臣再想要向庙堂权臣们施展反间计,已经是难上加难。
只可惜,蒙古人并不知道赵俊臣的根底。
……
……
第八百二十章.战巩昌(九).
……
……
第二天,阶州城的知府衙门大堂之内,城内的官员与名流们齐聚一堂。
禁军指挥使关武元坐在主位之上,举手抬足之间满是传说中武圣关云长的气派,一双丹凤眼微微眯着,一张枣红脸上满是傲气,抬手轻捋美髯。
与此同时,大堂内的众人则是向关武元不断恭维着。
“关将军不愧是武圣后人!蒙古大军原本也是气势汹汹、一路攻来势不可挡,但如今已是围攻阶州城两天有余,却依然不能靠近城墙百步以内,这全都是关将军指挥有方、骁勇善战的缘故!”
“是啊,这两天以来,蒙古大军先后进攻阶州城五次,但每次都被关指挥使轻易击退了,这般的屡次碰壁、损兵折将,恐怕不需要等到花马池营与固原军镇的支援,他们很快就要知难而退了!”
“有了关将军的坐镇,我阶州城无忧矣!关将军的大恩大德,我阶州官民永世难忘!”
“还请关将军放心,等到蒙古人退兵之后,我等必将是联名为关将军向朝廷请功!像是关将军这样的当世名将,理应坐镇一方才对!”
听着众人的讨好与奉承,关武元表面上不动神色,就好似城外的数万蒙古大军皆只是土鸡瓦狗,自己将蒙古大军挡在城外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完全不值得称道,但他的内心却早已经是得意非凡。
实际上,蒙古人初次攻城的时候,关武元是极为惊慌失措的,险些就要弃城而逃!
毕竟,蒙古联军此前只用了十余天时间就攻到阶州城下,还攻破了镇宁卫城与附近几处军堡,这样的战绩在关武元看来已是与天兵天将没有任何区别了。
关武元本来就不是骁勇之将,这个时候难免是心中发虚!
然而,当蒙古联军开始攻城之后,关武元却是猛然间发现——蒙古联军的战力远远没有想象中强大,在赵俊臣的提前准备下阶州城也确实是固若金汤,自己麾下又有数万大军,想要守住阶州城似乎并不困难,自己的处境也并不危险!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关武元也就镇定了下来,恢复了平日里孤傲从容的模样,按部就班的指挥将士们守城还击,竟是顺利的连续击退了蒙古联军的五次攻城!
这样一来,关武元在阶州城顿时是名声大噪,阶州城的所有人都将关武元视为守护神,官员名流们更是纷纷前来拜访,而关武元本人更是得意非凡,认为蒙古联军也不过如此!
此时,听到众人的恭维,关武元难免是有些忘乎所以,轻哼一声之后说道:“只凭城外那些蒙古鞑子,又哪里是本将军的对手?若不是钦差大人他另有计划,严令本将只能守城等待支援,本将早已是领军出城将他们尽数歼灭了!”
听到关武元的说法,在场的官员与名流们顿时是面色一变!
蒙古人确实是不善攻城,但骑兵野战却是蒙古人的看家本领,若是关武元头脑发热之下主动领军出城迎敌,恐怕是胜负难料,一旦是战事失利,阶州城也就无人守护了!
想到这里,所有人都是慌忙劝谏。
“关将军的武勇,乃是世人皆知的事情,城外的蒙古大军自然不是关将军的对手!但目前最好还是以稳守为主,切不可乱了钦差大人的大计!”
“对啊,这种事情还是听从钦差大人的军令为妙!关将军切莫要独自做出决定!”
“关将军若是出城迎敌,我阶州城可就无人可守了……”
听到众人的劝谏,显然是不相信自己能够在城外击败蒙古大军,这让关武元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快。
不过,关武元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若是真让他领军出城迎敌,关武元也是绝对不敢的。
所以,关武元也就顺坡下驴,摇头叹息道:“……唉,为了大局,本将也只好是暂且隐忍了,只可惜了这一场泼天大功!”
见关武元终于是熄了出城迎敌的想法,在场众人纷纷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是一阵恭维与讨好,让关武元很快就忘记了刚才的不快。
而就在众人纷纷恭维之际,突然有一名中年武官快步进入大堂之内。
此人名叫张成勋,原本是禁军二十六卫之中腾骧右卫的指挥同知!
禁军担负着拱卫京城之重任,兵力高达二十余万人,这些年来虽然是良莠不齐、战力每况愈下,但也不乏一些拥有真才实学的大将之才,张成勋就是其中之一!此人最善于军略兵法,在禁军之中颇是有些名气。
关武元在离开京城之前,曾特意把禁军各卫的精兵强将尽数调入自己的麾下,于是张成勋也就被关武元借调到自己的帐下,成为了禁军援军的副将。
蒙古联军第一次攻城的时候,关武元的心中满是惊慌,一时间竟是忘记了主将之责,也幸亏张成勋遇乱不乱,临时代替关武元下达了正确军令,及时挫败了蒙古大军的攻势,否则蒙古联军的数次攻城未必就会是一无所获,关武元也不会像是现在这样春风得意了。
张成勋现身之后,并没有理会大堂内的众位官员与名流,而是表情严肃的向关武元行礼禀报道:“关指挥使,城外蒙古人有些异动,似乎是又打算要攻城了!”
关武元不以为然的摆手道:“这是他们第几次攻城了?还没有受到教训?就凭这些蒙古鞑子也妄想攻破阶州城?当真可笑!这次我就不出面了,由你来指挥守军击退他们就是了!”
张成勋的表情愈加严肃,说道:“这次的情况与前几次有些不同,必须要关指挥使你亲自做出决定才行!”
关武元微微一愣,问道:“是什么情况?”
张成勋沉默了片刻,眼神中闪过了一丝不满,缓缓说道:“这次攻城的军队,全都是我军落入蒙古联军手中的俘虏……其中有大半人都是你我的禁军同袍!”
当初,张成勋就压根就不同意韩章驻守镇宁卫,张成勋认为韩章不过是一个夸夸其谈的纨绔子弟罢了,根本不能承担重任!
按照张成勋的想法,镇宁卫城与阶州城前后呼应,军事地位十分重要,理应由自己亲自驻守,只要是镇宁卫不丢,蒙古人就不敢全力进攻阶州城,阶州城也就不会有沦陷之忧!
只可惜,关武元很清楚自己的斤两,却不愿意让张成勋离开自己身边,依然是下令韩章驻守镇宁卫,最终镇宁卫沦陷于敌手不说,阶州城如今也要面临往日同袍的进攻,陷入左右为难的局面!
所以,张成勋自然是心中不满。
另一边,听到张成勋的回答,关武元顿时是面色微变!
犹豫了片刻之后,关武元突然起身向着大堂外快步走去,说道:“既然如此,本将就亲自前去看看!”
*
阶州城的城墙上,守军们看着城外的情景,大都是面色难看、表情犹豫。
城外,在蒙古人的驱赶之下,正有一支特殊的军队缓缓集结!
这支军队的将士全都是由汉人组成,尽皆是蒙古联军手中的汉军俘虏!
看情况,蒙古人很快就要驱使这些汉军俘虏攻城了!
这些汉军俘虏大都是禁军出身,如今的阶州城守军也大都是禁军身份,再想到自己很快就要与昔日同袍为敌,甚至是亲手杀敌他们,众守军自然是心情纠结、左右为难!
但是,与守军们的矛盾心理不同,关武元站在城头上观看了城外的情况之后,却是表情怪异。
因为,就在关武元支援阶州城之前,赵俊臣曾特意向关武元秘密叮嘱过一件事情——若是阶州城遇到了汉军俘虏攻城,那么就要让守军们偷偷放水,不仅不能制造太大的杀伤,还要让汉军俘虏们的攻城表现耀眼一些,借此来提高汉军俘虏们在蒙古联军的地位!
当时,听到赵俊臣的叮嘱之后,关武元还有些不以为然,却没想到这种事情当真是发生了!
只是,想起了赵俊臣的叮嘱之后,关武元难免是有些犹豫!
守城作战之际,既要偷偷放水、又要保证城池安全,这种事情可不容易!稍有不慎,就会让阶州城陷入危机!
若是阶州城陷入了危机,关武元也就要自身难保了!
所以,关武元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不要听从赵俊臣的吩咐。
犹豫良久之后,关武元就打算无视赵俊臣的叮嘱,却突然想起了赵俊臣平日里所展现的城府手段,不由是心中一寒。
这个时候,关武元突然发现——相较于如同虎狼一般凶残的蒙古人,他的内心深处竟是更加敬畏赵俊臣!
若是按照赵俊臣的吩咐办事,阶州城固然是增添了几分危险,但也未必就会有事!但若是不听从赵俊臣的吩咐,那么关武元今后就必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就在这个时候,张成勋向关武元问道:“看城外蒙古人的动向,他们接下来必将是驱赶汉军俘虏攻城,这些俘虏毕竟是我军的昔日同袍,守军将士们大都是有些不知所措,卑职也不敢私自做主,所以还请关指挥使亲自示下,究竟应该如何应对?”
时至今日,张成勋已经是看清楚了关武元的根底,认为关武元只是相貌威风罢了,实际上只是一个装腔作势、自私软弱之辈,所以张成勋认为关武元必定会抛弃城外的汉军俘虏,下令守军们不留情面的守城杀敌!
然而,关武元面色变幻良久之后,却是咬牙说道:“城外的汉军俘虏,毕竟都是你我的昔日同袍,传令下去……蒙古鞑子这是在试探咱们,咱们表面上要猛烈还击,但只要是汉军俘虏们没有切实威胁到城墙,就不要下死手!……要尽量保住他们的性命!……具体的尺度,你自己来衡量,但务必要确保阶州城的安危!”
……
……
第八百二十一章.战巩昌(完).
……
……
张成勋并不知道关武元的这般决定乃是因为他不敢违抗赵俊臣意志的缘故,还以为关武元此时的决定完全是出于心软与善念,不忍心杀死城外的那些汉军俘虏!
很显然,在目前的情况下,这项决定并不合适,为将者的宿命只有职责与胜负,心中不应该存有任何的善念与软弱,别说蒙古联军如今只是驱使汉军俘虏攻城,哪怕是蒙古人正在驱使无辜的汉人百姓攻城,也应该狠心照杀不顾!
不过,也因为这般误解,张成勋对于关武元的心中印象也有所改观,认为关武元并不像是想象中那般一无是处。
最终,张成勋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遵从了关武元的命令,答道:“卑职遵命!”
说完,张成勋就打算转身前去传达关武元的命令。
不过,见到张成勋这般干脆就同意了自己的命令,关武元反倒是有些患得患失了,忍不住再次强调道:“切记,虽然是要尽量保住受俘同袍们的性命,但若是他们切实威胁到了阶州城的安危,依然还是以守城为先!”
“卑职明白!”
张成勋脚步一顿,再次答道。
*
而就在关武元做出决定的同时,城外的蒙古大军也终于是展开了攻势!
在蒙古骑兵的驱赶下,明军俘虏们被迫向着阶州城的方向纷纷冲去。
从某方面而言,汪泉的说法并没有错误——明军最擅长守城,所以让他们也要比蒙古大军更加擅长攻城,尤其是攻打自家城池的时候,因为知根知底的缘故,这些俘虏们要比蒙古大军的表现好得多,至少他们可以有效的降低自身伤亡。
只见明军俘虏们进入阶州城五百步范围之后,就开始了大规模的分散——因为时间紧促的关系,赵俊臣并没有支援给阶州城多少大炮,反倒是向阶州城送去了许多双飞驽,而五百步就是双飞驽的进攻距离,若是明军俘虏们太过集中,就必然会遭到重创!
相较于蒙古人前两日攻城时乌泱泱的乱冲一气,这显然才是正确的选择,再加上守军们刻意放水的缘故,明军俘虏们很顺利就进入了阶州城两百步以内,并没有遭遇太大的伤亡!
然后,前排的明军俘虏开始扛起盾牌,负责抵御守军们的强弓与火铳,而后方的明军俘虏们则是运送土袋、搭建浮桥,想要填平阶州城的护城河!
因为关武元的命令是“只要明军俘虏们没有威胁到城墙就尽量放水”,所以城墙上的守军依然是没有全力阻止,虽然是枪声密集、飞箭如雨,看起来声势浩大,但大都是射偏打歪,明军俘虏们依旧是没有出现太大的伤亡!
就这样,一边是俘虏们不情不愿的攻城,另一边则是守军们有意无意的放水,攻城的俘虏们皆是下意识的敷衍拖延,守城的将士们也没有造成太大的杀伤,这场攻防战最终竟是持续了整整一下午时间!
到了傍晚时间,眼见到天色已晚,负责攻城的明军俘虏们也大都是体力耗尽、效率愈加低迷,蒙古联军的统帅巴根终于是下令鸣金收兵!
*
王英与刘大顺率领明军俘虏们回到蒙古大营之后,很快就受到了巴根的召见!
当他们二人迈步进入巴根的帅帐之后,待遇与往日大不相同!
在此之前,王英与刘大顺二人都只是汪泉的跟班罢了,汪泉得到了巴根的重视与信任,在帅帐的末位还有一处座位,但他们二人就连进入帅帐的资格都没有,就更别说是座位了。
但这一次,当他们二人进入帅帐之后,却是遇到了巴根的厚待与礼遇,众位蒙古将领们看向他们的眼神也是大为不同。
毕竟,蒙古人向来是重视强者,而汉军俘虏们今天的表现已是要明显强于前两日的蒙古联军,王英与刘大顺作为这支汉军俘虏的首领,自然是遭到了巴根与众位蒙古将领的重视。
当王英与刘大顺向巴根行礼之后,巴根满是横肉的脸上竟是浮现了一丝笑容,向二人点头说道:“两位今天的表现不错,竟是在汉人守军的攻击下坚持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我蒙古最是重视英雄,两位今天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与忠心,今后就是自己人了!”
说着,巴根伸手指向了汪泉的位置,只见汪泉的座位旁边已是多了两张空位置,又说道:“我刻意让人为你们二人准备了座位,两位坐下说话吧!”
听到巴根的说法之后,王英与刘大顺皆是面现喜色、连忙道谢,因为这表示他们已经得到了巴根的信任,在蒙古联军内部也站稳了脚跟!
等到两人来到汪泉旁边坐下之后,巴根又问道:“两位今天为我蒙古联军奋战了整整一下午,实在是幸苦了!却不知战果如何?伤亡如何?”
王英连忙起身答道:“禀告巴根大人,今日我已是带领队伍填平了多处护城河的水面,最多再有两三日时间,就可以把护城河彻底填平!到了那个时候,大军攻城的时候也会方便许多!至于伤亡……来之前我也统计过了,总计死伤了三百余人,影响并不大!”
听到王英的禀报之后,巴根点了点头,说道:“进度有些太慢了,但相较于其他部落攻城时的表现,却也算是很不错了……前两日攻城,各部落的军队连护城河都不能靠近,当真是侮辱了蒙古勇士的称呼!”
说完,巴根转头向着几位部落首领看去,显然是想要趁机敲打他们!
另一边,听到巴根的说法,几位蒙古将领皆是表情难堪。
齐格木却是冷哼一声,说道:“表现再好又如何?还不是全都沦为了我蒙古大军的阶下囚?前些日子交战的时候,我可没看到这些汉军俘虏有任何悍勇的样子!这一次也就是攻城战让他们退无可退罢了!再说了,我看今天阶州城的守军也没有尽全力!”
巴根并没有理会齐格木的反驳,只是向王英下令道:“既然你们没有遭遇到太大的伤亡,那么明日就依然由你们再次攻城!明后两日之内,务必要把阶州城的护城河填平!”
王英与刘大顺听到巴根的命令之后,皆是连忙大声领命,表现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然后,王英见巴根的心情还算不错,就再次说道:“巴根大人,小人斗胆,想要再向您提两项请求!”
巴根不由眉头一皱。
对于这批汉军俘虏,巴根的心中并不重视,攻破了阶州城之后这批汉军俘虏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如今的礼遇与厚待,也只是为了让汉军俘虏们尽心尽力的为蒙古联军效力罢了。
此时,听到王英再次提出了要求,巴根心中有些不满,但还是问道:“是什么请求?”
王英说道:“首先,是汉军俘虏们攻城的时候缺乏兵器,大多数人只有一杆木矛与一张木盾罢了,没办法向阶州城的守军进行还击,只能被压着打,极大的降低了攻城速度……所以,还望巴根大人向汉军俘虏们支援一些兵器!”
听到王英的要求,巴根不由皱起了眉头!
汉军俘虏们虽然是全都投降了,但毕竟是汉人的身份,不可能与蒙古人一条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反叛!巴根允许他们自寻木矛与木盾使用,就已经是极大的忍让了,若是再交给汉军俘虏铁制武器,恐怕巴根今后就要睡不安稳了!
更何况,自元以后,蒙古人的文明已经是大幅退化了,锻造工艺远不如从前,如今准噶尔汗国的军队还好一些,但蒙古右翼部落的军队装备却是极为寒酸,许多蒙古骑兵的弓箭甚至是用兽骨代替铁制箭头!
所以,此前几战俘虏了大批汉军之后,这些汉军俘虏的兵甲就全部被蒙古联军第一时间瓜分了,就算是巴根有心交给汉军俘虏一批兵器,却也是有心无力。
于是,巴根摇头道:“没有多余的兵器给你们!你们也用不上兵器!等到你们填平了护城河、吸引了汉人守军的注意之后,接下来的战事自然是由蒙古联军负责!”
听到巴根的拒绝,王英也没有强求,只是继续说道:“第二件事情是,汉军俘虏们攻城时缺少有效的支援,守军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射杀……据小人所知,被蒙古联军攻破的镇宁卫城内有一处工坊,可以用以建造投石车,若是大量建造投石车的话,在汉军俘虏们填河的时候用投石车向阶州城的守军还击,就能够减少汉军俘虏们的压力,小人也敢保证在两日内填平护城河!”
王英的第二项建议,倒是引起了巴根的重视!
当初,元朝进攻南宋京师的时候,曾在数天之内建造了近千辆投石车,这是他们顺利破城的最大原因!
其实,巴根内心中是有些看不上投石车的,毕竟准噶尔汗国如今已是与沙俄有了频繁接触,甚至还从沙俄引进了一些先进火枪与火炮,只不过这些火枪与火炮大都只有准噶尔大汗葛尔丹的亲卫军队装备,这些军队如今大都是远在西域,巴根的部队却是没有装备枪炮,否则如今攻城也不至于这般困难。
但如今,若是有了大量的投石车,不仅是汉军俘虏们填平护城河的时候压力大减,蒙古联军攻城的时候同样也会压力大减!
不过,正如前文所说,如今的蒙古文明已经出现了极大的退化,各项工艺大都失传,蒙古联军的工匠即使是可以造出投石车,恐怕也是不堪重用。
于是,巴根考虑了一下,问道:“汉军俘虏之中可有擅长制造投石车的工匠?”
王英点头道:“有一些,但具体人数尚不确定。”
巴根命令道:“把那些懂得制造投石车的汉军俘虏集中起来,他们接下来不必攻城了,让他们返回镇宁卫城、全力建造大量的投石车!……不过,这批投石车就算建造出来,也是几日以后了,汉军俘虏是赶不上使用了,但我的命令依然不变,汉军俘虏必须要在两日之内填平护城河,不可有任何耽搁!”
见自己的两项建议皆是没有得到巴根的许可,王英的表情有些无可奈何,但还是垂首道:“小人遵命!”
不过,垂首之际,王英的眼中却是闪过了一丝得意。
他这次的真实目的,实际上已经达成了!
另一边,见到王英领命之后,巴根环视着帐内众位蒙古将领,冷声说道:“接下来的几天,各部落的军队也不可怠慢,要随时准备着出战!等到汉军俘虏填平了护城河之后,大军就要即刻攻城!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攻破阶州城、抢到阶州城内的粮草!如今我军深入汉人境内,汉人的军队随时都有可能支援阶州城,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到时候若是依然有人畏足不前,就别怪我无情了!各位别忘了,若是抢不到这批粮草,你们的部落族人恐怕就熬不过今年的寒冬了!”
见到巴根说话之际的肃穆表情,眼神中更是闪烁着杀气,几位仆从军的首领皆是内心一寒,知道巴根已是不会再容忍他们的小心思,于是就纷纷起身大声答应,不敢再有任何怠慢。
与此同时,齐格木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他注意到巴根的冰冷眼神之后,最终只是轻哼一声,并没有再向巴根为难。
巴根见到众位蒙古首领的表态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心中对于蒙古联军攻破阶州城的信心也多了几分。
从某方面而言,是汉军俘虏今日的表现给了巴根信心,也给了所有蒙古人信心!
在绝大多数蒙古人的心中,都是看不起这些汉军俘虏的。
如今他们再看到汉军俘虏在攻城之际表现得有模有样,皆是会不由自主的认为既然这些汉军俘虏都能有这般表现,那么他们蒙古勇士就必然会表现得更好,所以蒙古联军想要攻破阶州城也并不会有多么困难!
这也是赵俊臣让关武元面对汉军俘虏攻城时暗中放水的原因,他必须要让蒙古人认为他们可以攻破阶州城、让蒙古人对阶州城心存指望,如此才能利用阶州城拖住蒙古联军一段时间,然后赵俊臣才能有时间布置好对蒙古联军的包围!
否则,若是蒙古联军在攻城之际的表现就像是前两日一般不堪入目,巴根必然会信心动摇,如今恐怕已经生出退兵的心思了,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也就没有机会全歼蒙古联军、建立不世奇功了!
事实上,就在蒙古联军商议后续的攻城事宜之际,赵俊臣对蒙古联军的围剿计划已经是悄然展开了!
……
PS:唉,认输了……反复写了删、删了写,但战争场面就是怎么写也不满意……或许是虫子的性格太过冷静,总是不能写出那种热血悲壮的氛围,从今往后的所有战争场面尽量从侧面描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