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没头脑与不高兴
明好送走了一脸抱歉的钟春香。
然后不顾形象地往椅子上一瘫，挠着自己的头发，“啊啊啊啊，这一下回到解放前啊！”
她好容易把私奔名声给弄走了，这又来了一个克夫？
有完没完？！
“走了？”楚天阔的声音传来。
刚明好跟钟春香相当于在空荡荡的大厅里说话，竹片做成的门，根本就不可能隔音。
也不知道钟春香是真的不知道，还是特意说给楚天阔听的，目的是让他自己主动回去？
楚天阔一直在里面听着，从明好那天背着他回来，气喘吁吁把他小心翼翼放下的时候，他就觉得她似乎没有那么讨人厌了。
只是这几天，他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人。
刚一直听着外面的人说话，她果真要担起家里的重担？至少听起来是真的样子。
楚天阔这才出声。
明好挠着脑袋，闷声说道：“走了。”
“谁走了？”里头又问。
明好脱口而出，“没头脑跟不高兴呗！”
“没头脑跟不高兴？”费解的声音传来。
明好吐吐舌头，暗道自己大意了，这是她给这么一家人取的绰号呢，为了方便记忆，自个儿婆婆，当仁不让的霸王花，小姑子阿楚，就是小米椒。看见的两个舅妈，宁凤霞整天一副咋咋呼呼的说话不过脑的样子，可不就是没头脑？小舅妈钟春香，永远一副别人欠她八百块的样子，当然就是不高兴了。
楚天阔这人好像有些死板？不会要教训自己这么给长辈取绰号吧？
她赶紧补救，“我随口说说的了，你别当真。哈哈，就是我记性不太好，为了方便记忆，没有不尊重长辈的意思，比如说我就觉得外婆很好，就是老神仙一般。”
这么一说，好像更糟糕了。
因为里面完全沉默了，明好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楚天阔嘴角勾起一缕笑，声音却丝毫没有笑意，“倒是贴切。”
“就是吧，就是这样的！”明好声音热切了一些。
楚天阔又道：“你别担心，我来处理。”
明好有些忧伤，“你处理什么啊？”
里面就没有声音了。
明好哼了一声，嘀嘀咕咕说道：“这人，一会出现一会装不存在，又冷冰冰的，说自己处理？一个断腿的人能处理什么？”
她向来依靠自己，所以在决定无法改变现状的时候，缓过来，就马上去处理外面的流言，这才过了几天安心日子，马上又说自己克夫了。
就像钟春香说的那样，克夫这名声，更加可怕，她们也的确是刚结婚，楚天阔就受伤了，不早不晚的。
可是，这要如何跟外面的人解释？毕竟事实摆在这。
就算是他明天可以站起来，别人也会觉得，哎呀，要不是被克了，不用遭这么一遭罪。
自己可是要好好想想才行，遇到这种无语的事情，真是让人掉头发！
明好用力挠挠自己的脑袋。
楚天阔受伤是必然，也的确是两人结婚之后腿受的伤，这样的结果摆在眼前，要处理还不那么容易？
或许对于别人来说，也就是运气不好的事情了，但是她明好是谁？是十里八乡的锦鲤啊！这要是突然之间不灵验不说，还要克人，以后别人会如何对待自己？
明好一时间，还真的就没有想到很好的办法。
她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在想。
因为当天，李秋芳气呼呼回的家，更迫切的问题摆在眼前粮食。
“白眼狼，这群白眼狼！”李秋芳一边喝粥，一边恶狠狠地说道。
“妈，什么事情惹你这么生气?”明好一边啃着自己手里的玉米，一边问道。
什么都不如吃饱了饭重要。
明好在家当家作主之后，当天晚上问过楚天阔，做饭的时候分了分，楚天阔就是红薯饭，再熬一盆米粥，自己这么一身肉的，就啃两个玉米，就着喝点粥也就够了。
没干重活，就炒了青菜，做了一个鱼香茄子，也就够了。
过日子，还是要量入为出细水长流。
李秋芳听明好这么一问，原本不想说的，但好歹也是一家人，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够隐瞒下去，只气急败坏说道，“今天我遇见他大伯母了，说是生产队那边让她带话，咱今年的工分不够，秋收后能不能分到粮食还是一回事呢！”
“话里话外都傲得不得了，当初要去外地，几个堂兄弟恨不得尾巴缩进肚子里，可是说好了的，这去外地工作的算工分，凭什么咱工分不够！我看她们就是见不得咱们好，我才不会让她们看了笑话！”
李秋芳喋喋不休说了许多，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恩怨。
明好大致听懂了，李秋芳的意思就是，楚家人见不得她们过得好，天阔受伤了过来看笑话，不仅如此，还想着逼迫一下她们，要是不回去，可是根本就没有粮食的。
粮食可是命根子，也就是这几年才好歹吃得饱饭，被饥饿弄得有些失魂落魄的人，可是再也不愿意回忆那些饿肚子的时光的。
明好想了想，说道：“妈，你别激动，按理来说以前都可以分到粮食，这一次也没有什么问题，何况这是生产队的事情，哪里能就让她带句话这么简单，我们先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再说？”
“唔，这个是要弄清楚的。”李秋芳说道。
一直没有开口的阿楚，瞧着明好没好气说道：“还不都是因为你！之前我们家过得好好的，你一嫁进门，就再也没有消停过！”
明好啃玉米的动作，就是一顿。
这小姑子，又抽疯了？看来不应该叫小米椒啊，这么个间歇性的精神病，该取个什么外号才好？
“之前你还有脸去找秀珍姐，人家才是真正的读书人，你瞧瞧你这个样子，现在好了，大哥受伤了，现在连粮食都要分不出来，你自己什么都不做。”阿楚说着说着，眼圈有些泛红了。
瞧着她这幅模样，明好倒是一点气都生不起来。
倒是李秋芳听不下去，直接夺了阿楚的碗，“就知道窝里横是不是！别吃饭！”
阿楚嘴也犟，梗着脖子说道：“不吃就不吃！这些话不吃我也要说，她吃垮了沈家，又要来祸害我们家了，还要克哥哥，都是因为……”
话音未落，啪的一个耳光，直接把她扇懵了。
第18章 封信迷信要不得
天色微亮中还有些青灰色。
青山村安安静静的清晨，只偶尔传来的狗吠，却显得更加清净。
明好就已经起床了。
她一直还算是个自律的人，在以往那些日子里，只要认准了一个目标，就咬牙一直坚持下去。
现在已经算是安顿了下来，自然要回归日常的生活。
明好最最不习惯的，就是这笨重的身体，不仅胖，还有些虚，要不然在火车上的时候，她也不至于那么被动。
事情总是接踵而至，往往让人措手不及，但是也不影响锻炼身体不是。
明好穿了一身还算方便行动的衣服，套上唯一一双适合跑步的白鞋子，往外跑去。
刚出门，就明显感到空气微凉，一丝丝的凉意透过毛孔进入皮肤里。
村道上已有稀稀拉拉的行人，大多是妇人，趁着生产队还没有上工的时候洗衣服，间或有扛着锄头去自家自留地上忙碌的男人。
叶子打着圈，渐渐飘落下来。路过大树脚，路过小溪旁，两侧就已经是生产队的田地，刚刚收割后的稻田，露着禾茬，稻草捆成一个个小小的稻草人，还没有来得及收割的稻田，金色的稻浪，看着着实喜人。
一阵风过，明好闻到一阵阵甜腻的桂花香味，更是心旷神怡。
哒哒哒，明好绕着晨雾笼罩中的村庄持续慢跑。
天色渐渐亮堂起来，明好身上也微微出了汗，绕村庄一圈后，她停了下来。
一边放松一边往家里走去，正巧遇见生产队集中上工的人们。
“这小媳妇怎么还有脸出门啊，这种命”
“就是，要是别人都在家里羞都羞死了，到处丢人现眼的。”
“也难怪，她是沈英亮家的闺女呢，还以为自己当真的是命好，啧啧。”
“哼，一个人这一辈子的福运，可是有数的，前面享了多少福，后面就受多少苦，她这以前就是把自己的好运气，一起用光了。”
“可怜天阔那孩子，多好的一个年轻人，在村子里的时候就看着靠谱，工作人家也干得好，听说还做管理带人呢，可惜有这么一个克夫的媳妇。”
明好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她一脸平静侧头看着那些错身而过的村里人。
不过就是隔了两三米，说这些话也不怕她听见，反正法不责众大家都很熟这一套。
明好的拳头紧紧抓了起来，谁这么恶毒，这种时候传这个话。
“看什么看，被你看一眼都让我沾上霉运！”
嘀嘀咕咕当面议论也就算了，这还自己有理了。
明好可就不打算忍了。
“明好”轻柔的女声从背后响起，把明好要说的话，压在喉咙里。
明好一扭头，果不其然就是刘秀珍，身边还跟着一个比她矮半个头的女孩子。
见她满脸笑意看着自己，又扭头看了看一旁的小溪。
这是在向是自己示威？之前在小溪边让她没了颜面，现在依旧还是在这熟悉的地方，只是被取笑的已经变成了自己？克夫的话，十有**也是她传出来的。
倒不是恶意揣测，而是明好刚嫁过来时间很短，根本跟别人也就没有怎么接触过，这刘秀珍又是那样的表现，不怪明好多疑。
但是既然上次让刘秀珍十分丧颜面的时候，自己还送过东西，也就没有完全撕破脸，刘秀珍在村子里口碑很好，她就算是要打击她，也是时机未到。
“秀珍啊”明好拉长了音调，意味深长回应道。
刘秀珍看着明好此时这个模样，脸色就有些难过有些心疼，又靠近一些，哀伤说道：“明好啊，我都听说了，你别难过。”
“听说什么？”明好有些懵逼。
自从刘秀珍出来，周围的人也不再议论明好如何如何克夫，转而说着早两天，秀珍疑似对象的表哥，以及那明好送的的确良料子。
秀珍倒是坦然，也不管别人在说什么，只盯着明好，接着说道：“明好，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咱们就想办法解决，你要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绝你特么的路！会不会说话的。
明好当然只能继续装傻，憨憨一笑，挠挠头，“秀珍，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啊。”
秀珍张口，然后欲言又止。
这时候，跟着她一起来的姑娘开口了，道：“秀珍姐，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外面都传遍了”，说完，扭头对明好道：“都在说你克夫呢，秀珍姐姐听到这个消息，一开始还不停帮你说好话，难过了这么久，好容易才来找你，你这人怎么就不领情呢！”
秀珍拍拍她的手，打断话头，“贵芝，都是朋友，何必说这些有的没的，目前咱们最主要的就是要解决这个问题。”
这一来一往的，就是要把自己克夫的名声弄成铁板钉钉。
这个秀珍，不简单呀！
明好心里警惕，之前她一直不吭声，或许也是这个秀珍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她才可以那么顺利赢了一场，甩了私奔的名声，还把秀珍弄得有些下不来台。
明好笑笑，“我当是什么呢，现在是新时代了，咱讲的是科学，秀珍你是个文化人，应该懂这一点才是。”
要摆脱这个名声，自然要从源头上就下狠手拔掉。
秀珍听明好这么说，四周的人有些要散去，遇到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她一咬牙，哭丧着脸，对明好说道：“明好啊，我多想不相信，我也告诉自己不要相信，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梦醒了，什么都是好好的，你们还和和美美，天阔哥还能跑能跳，可是……”
可是什么，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
楚天阔，他腿断了，他的腿受伤得不早不晚的，以前怎么不断？都是因为明好克的！
对于这种神逻辑，明好简直是碎了三观，可惜……偏偏没有人往这方面引的时候，一切都好说，一旦有了这种苗头，在古朴的村庄，更是相信如此。
贵芝见明好不领情，脸色开始有些不好，白眼一翻，抓着秀珍的胳膊为她鸣不平，“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这种时候了，不为了自己男人身体着想，就知道顾着自己，怎么这么自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听这话，似乎已经有了什么法子？
明好就道：“那你们说，要怎么办呢？”
秀珍等的就是明好这句话，她小心翼翼地，从挎着的竹篮子里，小心翼翼地捧出来一个竹筒，当成宝贝一般递过来，道：“明好，你快喝了它，喝下去，身上那些不好的东西就会跑了。”
我靠！
第19章 能动手就不瞎哔哔
封建迷信要不得！
明好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面前的秀珍跟贵芝。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因为周围的人们是这么说的：
“我就说秀珍是个好的，遇到这样的事情，别人躲都来不及呢，她倒是好，费心费力地去求这东西。”
“谁让秀珍心善呢，把她们当成朋友，也不怕对自己不好。”
明好无奈，她自己不信，可是周围的人都信啊！
她嫁进来，楚天阔腿断了，十有**是她克的，周围的人都这么想的至少，她总要想点什么办法“赎罪”不是？
要是她喝下去，楚天阔不好呢？以后她岂不是什么都被这样的罪名捆绑着？只要谁一有点不对，就是她的问题，简直荒谬。
所以这一步绝对不能退，一退就是万丈深渊。
但自己要是不喝呢？这种看着像是泥巴一样的水，谁能够喝下去？要是不喝，自己就是自私自利一点都不为楚天阔着想，连这么一点牺牲都不肯。
进退不得，这才是这件事情的无解的地方。
要不是对手，明好都要在心里竖拇指了呢。
见明好犹豫不喝，秀珍鼓励她，道：“明好你别怕，这是我特意去求来的，”
贵芝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对明好嚷嚷：“你这人真的是不识好歹，为了这个符水，秀珍姐天不亮就起床，收集那些东西，然后才送到……山上，最后得到这么一份给你喝，就是为了把你身上那股子晦气给吓出来。”
听贵芝这么说，好奇的人可就多了。
贵芝显然也知道这一点，看落在身上的眼光变多，她就接着嚷嚷，“蚂蚁、蝉蜕、癞蛤蟆、锅底灰……秀珍姐的手可是写字的，要不是为了你，至于去抓那些东西？”
贵芝说完，愤愤盯着明好。
她早就看这胖子不顺眼了，瞧瞧这幅死样子，肥得跟猪一样，还有这头发……怎么那狗啃一样的头发，好像没有那么难看了？难道是因为有一条手帕一样的头巾？倒是新鲜……丑人多作怪！
大早上的还跑什么步，也不知道丢人现眼？有这种力气做点什么不行？
可仔细看着，这胖子虽然胖，却白白嫩嫩的，运动后还白里透红，贵芝瞧着自己黑黄的肤色，看明好就更加不顺眼了。
什么蝉蜕，癞蛤蟆，锅底灰，能够入药明好是知道的，但是这些东西浑浊成这泥水样子，要她喝下去？这样来恶心她，她是万万不可能从的。
明好没有理会这个贵芝，她不过就是刘秀珍的跟班，但是要是跟班跟作祟者的脑回路不在一块，是不是也可以利用一下呢？
明好这么想着，就对秀珍说道：“你是说，我喝这个下去，天阔的腿就能好？”
当然刘秀珍要是敢这样保证，明好也是不会喝的，只不过是，她绝对不会保证的，万一自己真的喝了呢？
刘秀珍一脸平静，“明好，快喝了，再等等就不灵了，这样的机会不是每次都有的，天阔哥哥一定会好的，你要相信这一点！”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贵芝果然忍不住了，手直接指着明好的鼻子，恨声道：“你这人歹毒的人！你这是怀疑秀珍姐在害你是不是，她犯的着做这样的事情吗？还想着马上就能好？你怎么不去做梦啊你！”
明好好脾气地笑了，道：“做什么事情不是要问清楚嘛，你也说了喝了天阔不能好，这万一不好有什么反作用，我不是害了他吗？”
明好这么一说，围观的人有些恍然。
“对对，问清楚是对的，明好脑子还是清楚。”
“可不就是，那天你是没看见，小夫妻亲密的样子，她还把天阔给背回家了，哪里会害了他。”
“我二奶奶家的孙子，当时就是喝了符水，人可是没救过来。”
风向有一点点转变，贵芝忍不住了，“你们懂什么！秀珍姐怎么会害人！还不去上工！不然我告诉我爸去！”
嚷过了，她又回头瞪着明好，“还不是因为你自己晦气重，就只能先喝了这个水，把那些东西逼出来，还怕它回来接着找你呢，什么东西都不准带，去山上住十天，十天以后，等晦气都散了，你回来才没事！”
被一激，贵芝就把什么都说了出来。
明好暗暗冷笑，原来还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喝了，恶心，不喝，就是自私，最后被逼喝了，还有更脑残的事情等着自己，那么是做还是不做？
什么东西都不带，山上十天？这种时候的山上，l冷死还是饿死？真是心狠。
秀珍没想到贵芝会把一切都提前说了，好在并没有因此影响大局，心里虽然有些不满，面上却不显。
“这是专门治我身上晦气的符水？”明好茫然之中带着一丝了然，仿佛才总算是听明白她们在讨论的是什么。
“可不就是嘛！”贵芝斜眼说道。
“这样啊”，明好呆呆愣了一会，然后突然把身前的贵芝提了起来。
她比贵芝高一头，长得也是一身肉。
贵芝没提防，被明好拎着衣领，就跟拎着小鸡仔一样，直到脚离开地面，整个身体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死胖子，你做什么呢！快放我下来，你这个变态！”贵芝慌了。
慌乱之下，贵芝就口不择言，“你跟你那婆婆都一样，克人，你要是不喝下去，现在是断腿，以后说不定命都没了。”
这话可是太不厚道了。
明好一听，手一松，贵芝直接砸地上，吓懵了。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明好一把夺过那个装着符水的竹筒，直接要给她灌下去，“你说这是我身上的晦气，可是我们刚刚可是一块儿的，我好好的，你却成了这个样子，肯定是身上的晦气飘到你身上了，为了你好，快喝！这可是你那秀珍姐千辛万苦求来的，快！”
明好一脸热切，要灌下这竹筒符水。
贵芝被明好拎起来，然后甩地上，现在又被抓着肩膀，要灌符水，她怎么肯，一个劲地挣扎，“谁要喝这破玩意啊！跟泥水似的！”
竹筒砸地上碎裂开来。
一句话，让整个场面都静了下来。
第20章 斩草难除根
明好愣住了。
她像是被贵芝这样子吓傻了。
竹筒裂了，浑浊的水荡了出来，场面也静止了下来。
瞧着可不就是泥水不是？
明好直勾勾盯着贵芝，说道：“你……你好狠的心啊，你刚没听见秀珍说这就是唯一的一次机会，没了就是没了，这东西是难喝，我也先让给你了，哪知道你……”
贵芝呸了一声，她平时嚣张惯了，自家爸又是村长，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你发什么疯！我好端端的喝什么，这东西就是给你准备的！我又不是故意碰坏的！”
这么理直气壮说出来，明好似乎更加难过了，她突然迅速挪到一旁，“你……你这个样子好可怕，刚刚我还有些疑惑，该不会是被晦气上身了吧。”
众人看着贵芝的样子，果然有些避讳。
谁让你蹦来着，你们这一套，还是还给你们吧。
明好小心翼翼挪到那个裂开的竹筒旁边，很小心地把那裂成两半的竹筒，看着那仅剩的一丁点符水，“贵芝，喝吧，喝下去就正常了，然后再去山上待十天。”
“你说什么呢！关我什么事！”贵芝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怎么就扯到自己身上了。
明好看着她，不解说道：“可是你们说是我身上沾惹了晦气，我觉得自己还好，刚才你那副样子看着怪吓人的，肯定到你身上了。”
这种根本毫无凭据的事情，说黑说白还不是由着一张嘴！
自己还真的就没怕过！
刘秀珍急了，赶紧说道：“明好你说什么呢，这个是特意为你求的。”
她可不能真的得罪贵芝，要不然以后谁还这么帮着自己？秀珍赶紧出马。
明好搞不懂了，回道：“难道这种东西还是定制的不成？还是这符水是你自个儿制的知道的这么清楚。”
这种话，刘秀珍从来就不会正面回答，“可是，天阔哥的腿是真的不太好。”
明好一笑，“天阔的腿已经好很多了，我这人命好着呢，这虽然结婚了吧，谁不知道他根本就没空回来，执行任务那么危险，我现在想想也是挺后悔的！要是知道他有这么一劫，我肯定就过去，我要是在他身边，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大难。”
明好这话实在是有些不要脸了，但是谁让……别人就是相信呢！
“就是啊，明好可是咱十里八乡最好命的，怎么就克人了呢？”
“我也觉得不太对劲，这话传得没有根据，要是明好跟着天阔，他怎么可能受伤，就是神仙，每个地方还有一个土地爷呢，这管的地方都是有限的！”
“就是，这明好就是命好的，沈家还出了大学生！”
明好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了，这神仙还分势力范围的意思呗？
自己一个凡人，当然只能保佑身边的人了？
明好同情地看着贵芝，说道：“所以你们也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沾上不是闹着玩的，赶紧喝了山上住一阵，免得现在看着没什么，谁能保证以后呢……”
诅咒人起来，也完全无心理负担。
现在知道怕了？刚才对付自己的时候，怎么一点都不留情？
搬起石头要砸别人的脚，接着砸自己身上了，才知道疼！
贵芝跳起来，就要撕明好的嘴，“你这个克夫命，你这个狐狸精，你一家人都没什么好下场，你婆婆就克人的，你要命好还嫁一个瘸子？你赶紧滚，免得坏了我们村的风水！”
人一旦失去理智，形容还是很恐怖的。
明好脸色很是严肃，在贵芝跳到自己身边的时候果断出手。
狠狠一巴掌扇过去，手都疼了。
贵芝被扇懵了，退后两步，捂着手指印明显的脸，呜呜哭了起来。
秀珍受不了了，人可是她带来的，吃亏成这个样子？
“明好，你怎么打”
明好狠狠舒了一口气，盯着贵芝，见贵芝直缩脖子，“你……你干什么，我要告诉我爸妈。”
明好这才一边直拍胸膛，一边大声说道：“吓死我了，你总算是清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个样子多可怕，晦气真的是太重了，差点失去理智，这该克多少人啊，幸亏我刚才脑子还没有完全糊涂，也是我命好，帮你打散了一些，你才清醒过来。”
说完，明好一副“快来表扬我”的表情。
贵芝目瞪口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她一时间竟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到了这样的地步，自己莫名其妙就晦气了，骂人被打了，还不能打回去，还要谢谢这个胖子！
不对！可是究竟是哪里不对？
“呜，我要让我爸收拾你，你等着”到最后，贵芝也只会呜呜咽咽这么说。
明好看不懂事孩子的眼神看着她，又要伸手，她果然吓得什么都不说了。
“你呀，别跟大娘婶子们那么近了，我身上这福运厚一点，你要是有不好，就上门，我帮你拍拍，这可是都为了你好，你爸妈一定明白我的苦心的，我还有一堆事情呢，今天就没空了。”明好说完，扭头就走。
刘秀珍要叫，却叫不出来。
看着明好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样子，恨得咬牙。
她没有再做停留，缓步回到家里，开始做早餐。
原本明好打算喝粥的，但是现在楚天阔腿脚不太方便，喝粥了就更加不方便，要是做饼之类，没有鸡蛋面粉也是有些难。
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她扒拉着两个小玉米，心不在焉。
今天早上的事情虽然已经被她强硬打了回去，但要是人们仔细想想，还是有些不太对劲的。
何况这克夫的名声，不是闹这一场就可以解决的，随时都可以死灰复燃。
明好有些忧伤。
刘秀珍也算是厉害，找的帮手哪怕是个没有脑子的，却是村长的闺女。
现在楚家算是寄人篱下，要真的撕破了脸皮，以后还要怎么在青山村生活下去。
到时候婆婆忍着不说，难保日后呢？小姑子跟周围的人又要怎么看，人性这种东西，最是经不起考验。
最最关键的，就是相互之间的利益呗。
对于这一点，明好没有抱太多希望，她习惯解决问题，而不是凭好运气，以免到时候措手不及。
可是，这事情还真的就是棘手啊！哪怕心里有一丝丝的相信，她就过不下去。
明好这么想着，剥好了玉米粒，又去屋后摘了两颗葱，打算炒饭。
玉米金黄，葱花青绿，配上白米饭，也只是加了一点盐，倒是还不难看。
她把炒饭分成两份，少一些的留着，多一点的打算给楚天阔端过去。
不管如何，吃饱了再说吧。
“明好”
明好拿着筷子的手一僵。
想什么来什么，就不能等自己吃了这一口？
“明好，我知道你在家，别不出声！”宁凤霞尖锐的声音再次传来。
明好手又是一抖。
第21章 豪气冲天胖明好
明好端着饭碗的手有些发抖。
想什么来什么，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留？
明好简直可以想象，这宁凤霞过来是干什么的了。
不外乎就是外面那些传言沸沸扬扬，虽然刚扭转了一下，可是也只能治标不治本。
李家那边不仅外婆还健在，还有两个舅舅当家，作为长辈，总是要关心一下晚辈的。
李秋芳是李家外婆唯一的女儿，从小就受宠，丈夫去得早，几个兄弟更是心疼一些，好容易楚天阔有点出息，要是被克了，那是万万不行的。
明好可以理解他们的想法，只是不知道他们要如何对自己。
心里甚至还隐隐有些羡慕，有人这么真心实意帮着。
“二舅妈，我刚在给天阔做早餐呢。”明好从灶房出来。
不管如何，她表现得一心为楚天阔着想，总是没有错的。
宁凤霞一拍巴掌，呵呵笑了笑，“要说你们就是讲究，咱农村人，可不兴吃什么早餐，起床就干活，生产队忙一通就回吃早饭的，等会上家去吃早饭啊！”
这是，约饭？
还是鸿门宴？
明好有些为难了，她可不可以不去，要不然试探一下好了。
“二舅妈，家里昨天还剩了一碗饭，刚才我都用玉米葱花炒好了，不吃就浪费了，要不然……改天等我妈回来了，再一起过去？”
宁凤霞等明好说完，自己进了灶房，把炒饭给端了出来，以一种不容拒绝的态度，说道：“明好啊，你这就见外了，这炒饭怎么会浪费，拿着过去一起吃就行了，就这么说好了啊！等会过去！”
连炒饭都被端走了！明好又开始挠头！
这是不容拒绝了，也就是说，他们不想李秋芳心里难过，或者是怕李秋芳不好开口难做人，先帮着她处理了这件事情，等着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太憋屈了！
她要是真的回去，也不知道沈家那边会怎么想，从明好记忆里的信息来看，她拖累家里实在太多了，一个出嫁女被赶回家，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哪怕她可以自强自立，但是在这村子里，流言一样是可以压死人的。
明好呆呆想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明好啊，怎么还不过去，你二舅他们可是已经回来了，别不好意思啊！”宁凤霞又来了，很是热情。
宁凤霞过来抱着她的胳膊就往外拉，说道：“哎哟我的明好哟，你现在可是咱们家的大功臣，大恩人，咱那边杀了鸡呢，你要是不去谁也不敢动筷子，天阔已经在那边了，只等着你了！”
明好有些懵逼，要知道早上的时候，她出门的时候也不是没有遇见宁凤霞几个，只是她们看自己的眼睛，总是有些躲躲闪闪，生怕自己身上的晦气传染到他们身上一般。
这才多久时间，就变成了这样？究竟是什么转变了她们的想法，自己摇身一变成了大功臣，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难道是……早上出手揍人了？老天爷要给自己一个金手指，别人倒霉她就命好？
“明好你这就是命好，谁家娶了你都是天大的福气！”
几步路，宁凤霞一直嘀嘀咕咕说着这些类似的话。
明好一头雾水进了堂屋，就见两桌人都没有动筷子，盯着她进来，还起身迎了迎。
自己什么时候，待遇如此高了？
明好更蒙圈了。
一缩一拉，两个人走得有些别别扭扭。
然而一共也没有多少步距离，多别扭，很快也就到了。
两张饭桌，都摆在堂屋里，见明好过来，都热切望着她。
明好干巴巴笑了笑，心里不禁有些打鼓，她好像也没有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吧？之前私奔的话传了传，虽然压了，也不是什么好事，然后还有克夫的名声没有洗白，早上还打人了……
越想越觉得不是那么回事，难不成的是他们觉得被连累了，这饭就走之前吃顿好的一样？
还是……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明好不禁脑补了好几个画面。
二舅李志国作为李家当家作主的男人，亲自招待明好：“天阔媳妇来了，快坐。”
明好瞧瞧，两张饭桌前，只有一个空位置，就是楚天阔的身边，男人那一桌，她笑眯眯地坐了下来静观其变。
李志国见明好坐下，端起手边的半碗白酒，诚恳说道：“天阔媳妇，天阔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能够有今天，吃了很多苦，现在这样也多亏了你，咱一家人不说二话，都在这碗酒里了。”
一仰脖子，李志国一口就干了。
现在这样多亏了你？还是把断腿的仇算在了自己身上，一口酒喝完，是不是就先礼后兵了。
要不然自己什么时候这么高的待遇了？自己结婚的时候，二舅都没有特意这样敬自己呢？还有之前刚回来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啊。
不管如何，自己也不能怂，事情来了总是挡不住。
明好静下心来，根本无暇多想，见李志国一口干了。也不遑多让，随手拿起摆在跟前的大碗，“二舅真是豪气，您也说了咱一家人，一家人就不说那么见外的话了，我也干了！”
半碗白酒，仰着脖子就喝下去。
惊呆了一屋子的人。
第22章 某人出手快准狠
李志国的酒还没有完全吞下去，见明好一口气干了半碗白酒，咳咳咳地呛得脖子通红。
楚天阔的手还伸着，完全来不及阻拦明好，大饭碗就已经空了，他摇摇头，只剩下一脸的无奈。
小舅舅李志明一脸苦相，他喝一次酒容易吗？要不是秋收了怎么会有这个机会，被外甥媳妇一口干了，他还不能生气，遭谁惹谁了！
空腹半碗酒下肚，明好觉得嗓子火辣辣的，脸色通红，一阵阵的热往脸上涌，身上还有些发软。
李志国只是想着感谢外甥媳妇，哪里能够想到明好这般豪气也干了，难不成的这样的场面，一般都是客气两句，有那腼腆一些的，更是笑笑低着头不说话，天阔开口说两句圆场，这事情也就算是这样了。
他哈哈笑了起来，“好样的！”
明好岂是一般人，别人哪有这样的福运！
“表嫂真的是女中豪杰！”
明好此时脑子一片浆糊，她人都有些迷糊了，只是人豁出去之后，就不再怕的，很多话不经脑子就蹦出来。
惹得大家哈哈大笑，气氛无比的热烈。
在这笑声之中，楚天阔一脸的平静，只要见明好跟前的饭碗里空了，就把菜往里夹。
明好脑子迷糊，也不管别人究竟说要怎么“处置”她了，吃着吃着，“哈哈，这碗一直变了好多菜出来，咱家有聚宝盆呢！”
一顿饭吃完，明好晃荡着回了家。
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楚天阔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明好骨碌一下就醒了，这人怎么坐自己床前？她抱着胸膛往后缩，“你……你你干什么？”
楚天阔侧过脑袋看明好这般，十分无语。然后想到什么，勾了勾嘴角，“你觉得呢？”
窗棂的光线从外面照进来，衬得楚天阔的脸十分立体，似单似双的眼睛更深邃了一些，虽然是坐着，也可见他凑上前的时候，那上本身的肌肉线条。
明好捂着眼睛，嚷了一句：“少给我来美男计这一套！”
楚天阔坐直身体，声音就凉了凉：“胡说什么！”
真是一点都不庄重！
明好一阵懊恼，酒精麻痹了人的神经啊，自己怎么能够这么容易被麻痹呢，这说的是什么，她上齿咬着下唇，呆了呆。
她怎么一点都不记得，李家人要对自己如何了呢？吃饭，喝酒，笑声，好像……没有赶走她呢。
记忆应该没有出错，楚天阔没说，那就是没有什么的意思。
片刻之后，见楚天阔还没有说话，她又接着刚才的话头说道：“这……这怪不得我。”
“那怪我咯？”楚天阔道。
明好嘴硬，“当然怪你了，你想想我是为了谁，二舅敬酒呢，我能不喝吗？这完全就是为了你的面子，喝了酒之后，我酒量这么差，我自己知道啊，但是为了你还是喝了，人醉了，自然会说一些不该说的话，但是最根本的原因，还都是因为你，你仔细想想，对不对？”
楚天阔被明好的厚脸皮惊呆了。
良久，他才悠悠然说道：“原来你也知道你说了不该说的话啊。”
自己的一世英名，就要这么毁于一旦吗！明好尤其不甘心。
她摸摸脑袋，终于想起来自己的迷惑，“我问你呀，为什么今天突然杀鸡请客吃饭，我好像，没有做什么大事啊，二舅还敬我酒，表哥也是……小舅倒是没有，只是说了很多好话，还有外婆，舅妈，表姐……”
楚天阔见她终于正常了一些，道：“去掉好像。我不是告诉你，事情我来处理吗？”
什么处理？明好仔细想了想，“你是说，我克夫那件事情？你来处理？处理好了？！”
意外惊喜有没有！楚天阔厉害啊，他好像也没有出门吧，怎么处理的？
楚天阔见明好傻乎乎的样子，脸色微微有些黑了，也就是说，她根本不知道今天是为何一起聚餐，还敢那样胡来，那完全没有印象的样子，是不相信自己？
“不然呢？”楚天阔的声音有些结冰。
明好这边倒是阳光明媚起来，这头疼的事情，她想来想去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楚天阔马上就处理好了，所以说自己不是克夫的人了，摆脱这个名声，于是家里的人又喜欢自己了？
这些人真的……肤浅，但怎么觉得那么可爱呢。
“你……怎么处理的？”明好费解，哪怕这个克夫的名声已经被辟谣了，但是自己不至于得这么高的礼遇才对啊。
楚天阔平静说道：“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抓住事情根源，出手快准狠，几句话的事情。”
高啊大哥，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你怎么不去做讲师？
当然明好也只是心里吐槽，她自认自己也不算太笨，却也实在好奇，热切问道：“所以，怎么个快准狠？”
“我不过就是挑了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他们，我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巧遇大师说我是将死之人，幸亏有你，只是腿断了！”楚天阔平静的仿佛在说刚才饭桌上吃鸡了。
明好目瞪口呆！
楚天阔，用十分平常的语气，把他要做的事情说了出来。
明好心里涌起一阵异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她特别陌生，有些喜悦，有些酸涩，有些不知所措。
原来被人维护，是这种感觉吗？
楚天阔以为自己还是做了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
但是在明好看来，这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上辈子，她接触的那些人？渣爹就不说了，上学时候，那些盯着她的脸，她的家世的男人也不少，明好总是能够用一双冷眼，看着那些人的表演。
这种女孩子被污蔑，还是一个长相有些丑陋身材发胖的女孩子被污蔑，作为没有什么感情的另一半，那些人会怎么做呢？
自私一些的，不过就是不耐烦地说外面传几句话又不会掉一块肉。
心思深沉一些的，难保心里不会想，说不定这个女的真的克我呢，我这一阵是特别不顺，真的是晦气！
稍微要脸面一些的，可能会帮着辩解两句？
再有良心一些，也就是宽慰一下那个女孩子，别往心里去，清者自清。
但是楚天阔，竟然……撒谎了。
什么遇到所谓的大师，差点没命了，最后幸亏自己，捡回来一条命？难怪的二舅几个会那样，难怪二舅妈她们一直说自己是大功臣。
果然是……快准狠啊！
断腿是很不好接受，觉得耽误了大好的前途，但是如果跟没命比起来，这断了腿，简直算得上是福气了！
“亏你……想得出来。”明好不太知道怎么表示感谢，说了一句。
楚天阔似乎感受到了明好的心思起伏，不在意说道：“对待这样的事情，只讲结果不讲手段，何况伟人告诉我们，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明好晃晃脑袋，“好吧，就当是欠你一个人情！”
她以后总是要还的，看来楚天阔合作的诚意还是有的。
楚天阔刚缓过来的神色，就又有些不好，刚说话还算投机，也不能总是冷着脸，心里怎么的就有些不得劲呢，他道：“没什么，我说过我处理的，你应当相信我。”
明好眼睛一亮，“你是不是想说，当兵的言出必行，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人，所以有什么都可以对你说，你来解决？”
楚天阔听着这话似乎哪里不对，眼前隐隐看见一个大坑等着自己掉进去，但是她这么想，总好过把他当成废人一般。
他最终还是点点头。
“大哥，厉害了！那个……我把村长女儿打了。”
第23章 讨粮去
楚天阔一口气立马喘不过来，“出去！”
明好一个箭步窜出去，然后才发觉不对，“不对啊，这是我的地方，刚还说什么都你解决呢，这么快就反悔了？果然是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又是哪里来的这些话？
楚天阔等了等，一直等到胸口的起伏平静了下来，也没见明好再进了屋子。
明好当然没有回去，因为她现在正走在去往青川村的路上。
心情那是相当的不错，一来是克夫这种膈应人的名声已经洗白，二来发现楚天阔这人还行，至少还算是有点担当。
既然已经不需要操心这些，她就索性去要粮食了。
投桃报李也好，相互利用也好，至少他们这么对待自己，要是一旦自己没有任何付出跟用处，绝对不是长久之计。
平等交换，人跟人的关系很多时候跟利益相关，就这样才纯粹一些嘛，总好过那些虚无缥缈的什么情分，一旦没有了，抓都抓不住。
天色阴阴沉沉，明好走在泥土路上。
青川村距离青云镇大概四公里，而去镇上必经青山村。
明好一路爬过两个坡，绕几个弯，站在坡上就能够看见依山傍水的青川村了。
青川村一字型横在山岭下的平缓地带，离村落不远的地方，一个河流蜿蜒而过，嗡嗡嗡嗡地抽水声传来。
明好原来甩开膀子快走，看这抽水机，还是停顿了一会。
这个年代，就开始使用这样的东西，青川村不错啊。
河边两侧都是金黄的稻子，一行行人正零零散散洒落其中，蹲着马步割稻子。
她对这里的记忆更加少，好像只是她跟楚天阔结婚的时候，摆酒的时候回来那么一次。
没有带上任何东西，她径直找到了青川村生产大队的大队部。
大队部里此时就是两个人，一个年级略微有些大了，卷着裤腿，头发有些花白，此时正抽着旱烟袋呢。
另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很是高大，此时虽然笑眯眯的，眼里却频频闪着精光。
旱烟袋正一边抽烟，一边对着高个子说道：“明德呀，你这个包干的主意可是不错，这一次咱们的活肯定不会耽搁，到时候咱这效率一上去，秋收可是在镇上都是先进的。”
楚明德的笑容更深了一些，“都是村委的人，现在都在提倡改革嘛，咱这大队不是就改成村委了？一切都是为了大家好，有些事情不能太急，但是咱们这样依旧还是大家一起干活，没有犯错误，再说这件事情我可不敢邀功，还是要村长您有魄力，这一点放眼咱这十里八村的，也没几个人比得上了。”
马屁拍得啪啪响，旱烟袋很是受用，美滋滋又说道：“当初我就说，咱楚家有出息的多，你算是人精精了，算盘打得好，脑子也是灵活，我老了，总有退下来的一天。”
楚明德虽然早就有预感，此时还是第一次从村长这听到这口风，还有他对自己很是满意，去镇上开会的时候提一句两句的，比什么都重要。
两个人正说话呢，探进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大伯，大爷好，还真的是大伯啊。”
正在说话的两个人就沉了沉脸。
明好满脸笑容，大大方方走进来。
青川村她认识的人不多，眼前的人恰巧都认识。
年轻一些的这个楚明德，正是楚家大伯，据说在村里是一个什么干部，之前明好没有留意。
另一个年长一些的干瘦老人，叫楚守仁，是青川村的村长，当初摆酒的时候可是坐在主桌的。
楚明德沉着脸，斜了明好一眼，说道：“这里可没有什么大伯之类的，请问你来办理什么事？”
办理什么事你不知道吗？
明好脸上笑嘻嘻，却也并没有因为是熟人就觉得好办事，毕竟要真的好办事，就不会有那种不能给自家分粮食这种说法。
这吓唬谁呀这是？
明好心里虽然有那么一丝忐忑，不过也是因为在一个相对陌生的环境，对这个年代的一些做法不太熟悉，却从来不露怯。
“大伯，我知道你公私分明呢，我就是来问问，啥时候分粮食？”明好一脸坦然。
楚守仁抽着旱烟袋，似笑非笑。
楚明德自然是抓紧表现，对明好完全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道：“这位同志，请问你是来问这个是什么意思，我们怎么分粮食，什么时候分粮食，自然是由村委研究决定，倒是你为何不上工，就想着分粮食，这样下去，谁还愿意干活？”
戏过了啊大爷。
明好依旧笑眯眯的，看不出在想些什么，楚明德这蔫坏的德行，一开口就想堵住自己的嘴，要真的说是因为外地工作的不用干活，虽然事实是如此，但是要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想？
明好的笑容就一收，说道：“哎，我倒是想着上工去，挣工分还光荣，但是家里有一个受伤的工人，为了咱大家的平安受了伤，这我要是不照顾着，难不成的以后让人寒心？传出去……”
楚明德见一番话没有吓住明好，反而还知道这样回自己，不由得对她多看了两眼。
然后他稳稳神色又道：“天阔既然已经受伤了，你实在不想上工也就算了，回去等着吧，工分够了，自然有粮食分。”
说完，就朝明好挥挥手。
明好眼神就是一闪，这是糊弄自己呢，当自己听不懂吗，她敢保证下次来依旧还是如此，之后十有**也是分不到粮食的，因为工分根本就不够。
“大伯啊，能不能给一句准话，工分这事情我不懂。”明好一针见血。
楚明德说话向来圆滑，见这侄媳妇直愣愣的，脸色更加不好了，“秋收后分粮食，都是大家的劳动所得，你要是工分不够就分粮食，不就是社会主义的蛀虫，你看看你们一家子的工分！”
他用力拍了拍桌上的册子，在某个地方用力一点，然后哼了一声，“就是一句，工分不够别分粮！”
明好学着他的样子，也是跟着一拍桌子，在楚明德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往院子里跑，然后嚎了一句，“逼死人咯”
第25章 秋收出事
明好又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楚明德一看明好这笑容，就心里堵得慌。
明好却根本不管他，对方的底牌，她算是都看明白了。
什么不能分粮食，不过都是借口或者手段罢了。
多半跟这个楚明德脱不开关系，这种装腔作势的人，还一门心思往上爬，只差没有把野心写头顶上。在别人面前有多卑躬屈膝，就有多为虎作伥。
这是要逼迫自己一家人搬回去的意思？
还故意用分粮食作为借口，见自己前来特意这么说。
可想而知，要是自己是个脑子不清楚的，回去就要求搬回去，多伤李秋芳的心，要是不搬回家，就没有粮食。
这可是要命的事情。
婆媳之间多半就已经离心了，媳妇埋怨婆婆不顾大局，饿死一家人，婆婆觉得媳妇不体谅，这般一家人还怎么过日子。
等相互埋怨之后有了嫌隙，谁又会想到，原本她们可以不做这样的让步的。
楚明德真的是蔫坏！
李秋芳费尽心思搬走，现在用口粮作为威胁，就是为了让他搬回家。
这样的让步都做得出来，那么回去之后呢？在这边都说是一家人没有分家了，那么是不是家里是老人当家作主？阿楚大姑娘了，堂妹堂弟都不念书了，她还能念书？去上工吧，她们怎么反对？明好一个孙媳妇，听从大家庭安排白天上工，早晚灶头灶尾，连李秋芳能不能接着去做临时工都不好说。
“大伯，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不是说分粮食看工分也看人头，兼顾公平的吗？”明好似乎还在挣扎犹豫。
楚明德脸色又暗了一些，对明好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为了你这事情真的是让人操碎了心，就是村长都跟着扛责任，有什么事情做不了主的，你还是让你婆婆过来，或者直接跟天阔说，村里已经够照顾你们了！”
原来是这样吗？
明好又不死心，问道：“可是我听说，工分不够的时候，是可以用钱买工分的，多交一点点钱，到时候就可以分粮食了，钱就算入村里的公账去。”
在过来要粮食的时候，明好对这一方面做过了解。
这几年年情好了，有些村子里的事情根本不需要那么多的劳动力，就有人去外面务工，但是既然不是正式工，就没有粮食关系，所以也要村子里的口粮保证活路，就有了劳工分粮这种说法。
就相当于花钱买了工分，保证口粮，村子里干活的人呢，就有了一些红利，算得上是大家都愿意的事情。
有的时候年情不好，工分不值钱，何况大家对现金还是比较看重，也有借村委的钱的村民，年年都是亏空的账，但是有些家里劳动力不多，只能用钱去买工分，算是默认的做法了。一天的工分，好的时候也就是五六毛钱。
听明好突然提出了这么一点。
楚明德黑着脸问道：“那么你们想用多少钱买工分？十块？一百块？资产阶级的那一套可千万不能用！”
明好讷讷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是不让人活命啊。”
“你胡说什么呢，不是给你指了路了？”楚明德说道。
明好眼里突然闪烁着光芒，走近了一些，笑眯眯说道：“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求也求了，撒泼也撒泼了，算得上是软硬都用了，还是不行吗？”
楚明德看着明好，有些莫名其妙，哪有人这样自己使手段自己说出来的，傻不傻！
他没好气地说道：“还能有什么办法，你告诉我还有什么办法？”
明好才懒得管他，只又重新嬉皮笑脸起来，说道：“大伯，要是我婆婆过来，你能不能作证，就说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楚明德正等着明好服软呢，这路全部都堵死了，要不然就挨饿，要不然就搬回家，到时候可没有那么天宽地阔的自在，那些东西也楚家大家庭的。
这个侄媳妇还年轻，经不住吓，就是李秋芳回来，也是没有别的办法的。
哪知道，这作证？又是什么意思？
楚明德拧着眉头，一头雾水：“作证，作什么证？”
他就完全看不透这傻媳妇的脑子究竟在想什么。
明好很是轻松，仿佛完全没有口粮，跟自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一般，说道：“婆婆让我回来要粮食，现在不是要不到吗？天阔一个人的粮食养不活四个人，要拿钱也不行，就要搬回家，我可不能做主，所以我尽力了，免得她误会我，肯定会骂我的。”
一席话说得楚明德跟楚守仁更是无语，这胖子是不是脑子不清楚，这种时候了，不担心粮食，反而担心挨骂不挨骂？
哪知道，下一句他们就明白过来了。
因为明好说道：“当时天阔战友送他回来养伤的时候就说过了的，等着天阔回去，还有什么问题，就到当地武装部反应，都打好招呼了，实在不行还可以写信拍电报，要是想去城里也不是不行。
我这想着我也不会干活啊，你们要是不给粮食，我们就去反应反应，说不准还真的可以去城里呢。”
明好说得轻轻巧巧，倒是在楚明德跟楚守仁心里掀起风浪。
特别是楚守仁这个一把手，那句已经“跟这边单位打好招呼”，他就信了十之**，因为明好这个样子，显然不能说出这样的谎话，何况这个小媳妇，根本不知道事情严重，也没有政治敏锐性，要真的自己苛待受伤的工人，还是因公伤残工人的名声传出去，他这个村长也就到头了。
楚守仁赶紧出面，说道：“我说天阔媳妇啊，这……”
哪知道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一个戴着草帽的黑脸汉子，赤着脚跑了进来，看见楚守仁就赶紧叫道：“出事了，出大事了！”
第27章 人在田里走，锅从天上来
楚明德心里无比悔恨。
要知道这样，他当初就不应该做那个出头鸟。
可是谁让他要表现，这不，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就只能先解决了事情。
心里也不是没有埋怨的，割稻大人小孩只要有一把禾镰都可以做，脱粒却不一定了，但是脱粒相对来说，一把把抱过去脱粒就可以，速度还行，就加上运送稻谷。
按照他的想法，肯定是有人愿意脱粒有人愿意收割的。
哪成想，这些人全部去割禾了！
或许是一开始有愿意脱粒的，但是看见别人全家出动赚的那些工分，只会从众一拥而上！
大家都只顾着自己的事情，要不是大志来说，他也没有发现竟然会有这样的问题。
要是昨天他出来巡一遍也不至于，昨天……昨天自己在想着楚天阔的事情呢！
楚明德这么一想，看着在一旁看戏的明好，就更加难受了，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
“大家少说一句，都不是孩子了，怎么还能这样干活，就是那算盘珠子拨一下动一下是不是？这还是缺乏集体意识才造成的，现在我们是在补救你们的过失，你们还有理了！”楚明德硬气起来。
明好眼神一闪，这个大伯倒是厉害，要真的承认自己的失误，只能被众人咒骂。
他倒是死活不认，这错误，至少也不能完全归集到他头上，毕竟，他的出发点还是好的。
楚明德见大家安静了下来，就更加苦口婆心了，说道：“大家辛辛苦苦为了谁，你们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要真的这一批稻子在下雨之前没有办法脱粒晾干水分，到时候发芽了，每家每户分到的就是发芽的稻谷，打下来的碎米能有多少？这最后还是吃到自己嘴里的东西，这是在为我自己干活吗？这是在为村长干活吗？这是为了谁？”
这个时候，楚明德都没有忘记楚守仁。
没有人再出头了。
楚明德接着又道：“所以刚才我让大家停止割稻，有些人还有意见，谁有意见现在说，你倒是出来说说要如何做！”
这话一出，哪里还有人敢说什么。
偏偏大志是个老实疙瘩，他讷讷在一旁说道：“这倒是没有意见，可是现在停下，要脱粒，怎么脱？”
顺着他的手，明好瞧见稻田里有一台脱粒机，闲着并没有人开始用。
比明好想象之中的还要小一些，估计就是那种一人能够扛起来的样子，结构也很是简单，底部用木头钉成一个木架，木架子上有一个一米多的斗，是为了装稻谷的，靠前的部分是一个滚轮，滚轮上面是铁线钉成的一个个圆弧。
“用脚踩，驱动滚轮，然后脱粒。”明好暗暗想到。
她往田里走去。
没有人注意到明好的动作。
楚明德被大志这么一问，想着刚才那些觉得割稻子划算的人想不干了，这当然不行，于是朗然说道：“这谁割的，谁家负责脱粒！”
这个算是相对公平的做法，但是一开始要说包干，就应该说一亩田直接算多少工分，而不是说割稻多少，脱粒多少，造成眼前这种场面。
立马就有人不干了，尤其是那些全家出动割稻的人家。
“这怎么行，如果就是这样，那这打谷机怎么算？要是每家都有打谷机，倒是可以，咱们村才多少机器……”
“反正我不管，工分登记了，我们自己也忘记自己割了什么地方了。”
楚明德沉默着，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大志在一旁说道：“咱们大的打谷机有四台，还算新，旧的小的这些有七台，就算是没日没夜，脱粒的时间摆在那，机器不停人停，可半夜打出来的稻子没有办法晾干，也……没有办法。”
楚守仁一直黑着脸，看楚明德在这折腾。
心里不是没有埋怨的，但是现在显然不是算账的时候，要当真的秋收出了这样的问题，导致出了生产事故，他的一世英名就毁了。
作为村长，他当然不能怂。
楚守仁开口说道：“大志，你带着人，去看看割了的稻田一共有多少，需要一个大概的数。”
大志这个老实人，指着楚明德，“会计有那个工分册呢……哦，今天的还没有算上工分，我还是走一趟。”
楚明德胸口中枪，很是憋屈，你不拉扯人会死吗？这不是显然在说他失职。
楚守仁见大志去了，又吩咐两个青年，“阿生你带人去检查一下咱们的打谷机，保证不出问题，秋来去统计人头，轮流白天晚上，晚上打的稻子早上晾应该也没有问题，大晚上的多加两个工分，阿平你带几个人，去看看哪个村的打谷机已经空下来，回头告诉我，我舍下老脸……”
楚明德虚虚擦汗，这拿主意定乾坤的事情还是要留给村长才行。
他刚才已经把不能实现的坑都说了一遍，自己被骂两句没什么，至少态度是积极的。
要是自己出的问题，自己解决差不多了，到时候有人夸他，村长怎么想？自己出的主意，自己捅娄子，自己解决，自己赚名声？
他还要不要混了！
何况，这事情也不一定真的可以解决。
机器，还是太少了。
总不能糟蹋了粮食，需要的时间是省不下来的，至于借别人的，现在都忙着秋收，谁有打谷机借出去？
楚明德说道：“村长说得对，关键时刻还是村长有魄力，咱们拿出干劲来，把稻谷早点打出来，晾干，争取大丰收！”
他还没有说完，就有人翻翻白眼，看不上他这个劲。
楚明德接着又道：“大家积极行动起来吧，举全村之力……明好，你也算上，你不是回来要粮食吗？我也是为了你的事情奔波一天了，没想到照顾了英雄，差点误了秋收！”
哇靠！
明好刚从田里转悠了一圈回来，立马被点名，无数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楚明德这是要把自己没有巡查登记工分，导致稻禾都割了没有脱粒，归结到自己回来要粮食头上？
呵呵哒！
第28章 明好出手
一时间，楚明德这么一说，大家就把明好作为了焦点。
“我说今天怎么会计没有来记工分呢，原来是为了他们啊。”
“搬走了，还要回来要粮食，还在这种时候，平时不见干活，真的是脸大。”
也有人帮着维护，说道：“话不能这么说，当初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谁都不愿意去，说好的是算工分的，何况天阔腿在厂子坏了，一家人孤儿寡母，回来问问粮食也是应该的。”
楚明德叹息了一声，说道：“明好，你把你婆婆跟阿楚，还有能够动员的人，都叫回来，现在就是同甘共苦的时候了，要不然，你回家问你爸借两台打谷机也成。”
楚守仁眼神亮了。
没错，眼前这个明好，可是沈英亮养大的。
沈英亮是谁，十里八乡的能人，才养得闺女这么什么都不会做，可闺女不行老子行啊，要是抓着明好，沈英亮能够想办法，这事情不是解决了？
于是乎，想到这一层，楚守仁面色凝重，说道：“明好，你不是一定要回来分粮食吗？现在就是你们一家表现的时候，我们也已经很照顾你们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楚守仁到底老狐狸，姿态放得很低，也不说不帮忙没有粮食，因为站不住脚，只说求助，事情说得这么严重，好像自己真的不出手，就是她的过失导致的了。明好倒是多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觉得特别反感。
明好并没有跟着他们的节奏走，反而很是懵懂问道，“我这刚回来不过半个小时，怎么的就奔波一天了？还有，你们刚才说天阔是整工分来着，只能分他一个人的粮食，我们几个没有粮食，那回来干这么一点活，就有粮食了？”
有些事情背后有猫腻，那么就确定下来。
其余的人，看着楚守仁，也有些奇怪。
楚明德赶紧解围，说道，“现在怎么还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你也懂点事……”
明好不笑了，道：“话不能这么说吧，我倒是不计较，只是做任何事情都有规矩才行，如果我们其余的人不能分粮食，怎么也不是我们的责任，退一万步说，我真的帮忙了倒是没有什么，那如果这样就分粮食，那些没有工分的人呢，这又怎么说？如果没有统一的标准，以后怎么服众，损害的不也是大家的利益？”
一句句的话被堵回来，楚明德脸色不好看了。
大志弱弱问道：“为什么不能给她们分粮食？当初天阔出去，也是推荐去的，何况他爸当初也是出去才没的，这不分，多寒心。”
“确实，天阔一家分粮，我们是没有意见的，秋芳嫂子为人没得说。”
更有人说道：“闺女，你别担心，村子里这么多人呢，总不会少了你们一口吃的，现在年情好了，你也别为难，能借打谷机就借，不能借也不能怪你，尽心就行。”
明好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她原本就已经绷紧神经打一场硬仗了的。
这群人，明明刚才还口口声声为了两个工分的事情就可以闹得不可开交。
还是这群人，居然愿意让他们分粮食，还一直帮她说话。
虽然她自己也知道，分粮食兼顾公平跟照顾弱小。
可是刚才楚明德两个，明显就是想要逼迫自己回去求助。
到时候不管是自己家老爸帮着解决，还是借打谷机，都可以大大缓解这边的压力，剩下这些人完全也可以借机逼迫一番。
要知道不是他们寒心，楚明德作为大伯的都如此的，他们还是外人呢。
人性不就是如此吗?
明好一向不抱太多希望，没想到还是暖了一下……人真的是复杂啊。
楚明德见大家如此说，心里也是不爽，当初明清还在的时候，就招人喜欢，去了那么多年，居然还有这么多人为了他们家这么出力。
他赶紧说道：“没错，天阔媳妇，咱们青川村绝对不会亏待你们，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也只有请你帮帮忙了。”
见他服软，那黑锅算是不会扣到自己头上了。
明好瞧着那一张张热切的脸，心底里涌起阵阵暖流。
她总不能任由这样的辛苦白费，让这已经要进口袋的粮食受损失吧。
更何况，要是没有任何用处，村子里凭什么每次都照顾他们呢？
明好笑了笑，问道：“这个脱粒，那么难吗？不是扛麻袋运粮食更加辛苦吗？”
楚守仁听明好这么一说，道：“难道是不难，就是不快，要手脚并用……你不干活，不懂的。”
楚明德接着说道：“既然这个不难，要不然你来负责脱粒，我们这边出人运粮食，大家齐心协力嘛！”
明好的确不干活，但是她又不傻。
这种简单的机械，小儿科好不好！何况她刚才也都看过了。
于是明好想了想，对着楚守仁说道：“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自然是尽力，只是有些事情还是要事先说好，免得又乱成这样，工分怎么算呢？还有，是脱多少都可以吗？如果是我们脱粒，可是需要一台大的打谷机的，抽水机那边也可能用得上。”
楚守仁一愣，这脱粒就脱粒，还用抽水机？这个傻闺女！
但是不管怎样，反正只要她肯认下来就行，照着沈英亮宠闺女的劲头，总有办法解决的，于是乐不得答应。
他虽然不知道明好有什么能耐，但是听口气可是大包大揽下来的，她要是做不到，沈英亮做得到就行了！
“这个绝对没有问题！工分嘛自然不会亏待你，原本应该是给十二个工分一亩，但是那包括运粮食的，你如果真的可以脱粒，咱依旧按照十二个工分算，没有人有意见吧？”楚守仁说道。
自然没有人有意见。
楚明德见明好出头，哪里还有不肯的，亏他之前还觉得这个侄媳妇机灵，现在这大包大揽的架势。
要当真的做不好，村民们自然就会埋怨到她身上，自己这边就没有那么大的压力了，以后更加好拿捏，反正在村子里都没有人帮着说话，谁让男人都死了，李秋芳又天生反骨。
大志听着怎么不对劲，看明好这个架势，赶紧劝说：“天阔媳妇，你之前不干活不知道，这个运粮食虽然重一点，可是……脱粒一直要用脚蹬，手上还要抱着一捆稻禾，一捆稻禾要很久，这速度也不快……”
看得出是真的为了自己好。
明好却不好多说什么，只挥挥手，“那我就回去叫人干活了！”
顺路蹬走了路旁的自行车。
第30章 开工
楚守仁守着屋子，面色有些看不出来。
丑话他也说在前头了，这事情既然这傻媳妇揽下来，就算到她的头上。
“这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楚守仁想着，出主意的是楚明德，跟楚天阔就是一家人，哪怕现在分开住了，也是不能否认的事实，所以也不算自己难为了他们。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么多年起起落落，很多事情楚守仁早就看透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要真的是耽误了秋收，又是明好自己揽下来的事情，他出去检讨的时候也有话说，少不得的用楚天阔的身份掩饰了，既然明好说跟县里镇上那边打好了招呼，那么现有的资源不用白不用。
楚天阔是因公负伤，回来给他粮食，他们家为了要工分，自己带头承包脱粒，哪知道估计错误，最后耽误了一些收成，是对自己实力的错误估计。
不这样说，难道要说自己没考虑周全，导致只想着包干效率快，却没有想到人们鸡贼，还是要说自己实行新的方式，却没有及时去盯着，导致了这样的错误？
“村长，他们真的能够把这些都脱完吗？看这阴沉沉的天，这要是快点把稻谷收回来，哪怕是用火烤用烟熏，用什么办法都好，都要保证不发芽，可要是在地上，咱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啊！”大志很是不放心，在一旁守着。
当然也少不了几个说风凉话的。
“瞧瞧这新婚夫妻，自己关门里也不知道干什么，脱粒不去田里，关屋子里？又不是生娃娃？”
“我看也是，一个胖乎乎白嫩嫩的跟个大萝卜似的，从来没有干过活，一个瘸腿，要说还是靠自己才行！快去干活。”
“你着急什么，没听见刚才胖媳妇说了，大部队在后面呢，人家不会干活，但是命好啊，谁知道带了多少人来帮忙，你管她呢，她刚才不是自己包了那么多，咱们只管扛麻袋挣工分就是了。”
不管外面的人说什么，里面的声音依然咣当响。
不多时，李秋芳跟李志国在前，身后是宁凤霞跟钟春香，李晓玲跟表哥李远航也在身后。
差不多是全家出动了。
楚守仁跟着他们打招呼，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眼神却往身后扫。
显然是觉得来了这么几个人，一台脱粒机，也派不上太大用场，他们村子，难道还差这么几个人。
“秋芳嫂子，你们就这么几个人，包了那么多田，这……来得及吗？”有人立马质疑。
不止一个人这么想，接着说道：“不是说，是去找沈英亮帮忙吗？就来几个人算怎么回事，现在打谷机都没有，还愣是要把一台大的给捣鼓到屋子里，这不是添乱吗！”
李秋芳脸色有些黯然，她心里也是忐忑的，但是输人不输阵，这都被人戳鼻子上了，自然不能就范。
她向来爽利，说话更是不客气了，说道：“我倒是不知道，我儿媳妇今天回来不过一会儿，就承包了那么多的地方，那些稻禾是自己倒下去的？就等着我们来？这样收粮食，可还是头一回听说！”
这不软不硬的话，明摆着就说这些人坑明好。
当然，村民就更加不服了，“这可是你家儿媳妇自己揽下来的，为了粮食什么都顾不得了，还真的以为咱们坑你们不成？”
“难道不是？敢做不敢认怎么回事？还找我亲家公？自己的烂摊子给别人收拾，我也是佩服……”李秋芳霸王花的性格，也不是盖的。
“你到底讲理不讲理啊！”有人忍不住了。
李秋芳当场又怼回去。
宁凤霞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扯着钟春香嘿嘿笑：“秋芳这张嘴可厉害。”
只要不是对着自己的时候就行。
钟春香却笑不出来，叹息说道：“明好这孩子怎么这么乱来，咱们这几个人，还是放下手头上的工，这要是……哎……”
宁凤霞是个什么事情都不过心的人，努努嘴，“操什么心啊，在哪干活不是干活？”
这怎么能一样？钟春香一口气就下不去上不来的。
在李秋芳跟村子里的人吵架不停升级，只差动手的时候，门终于咣当一声打开了。
明好探头出来，事实上她早就听见了李秋芳的声音了，“妈，二舅，二舅妈，三舅妈，表哥表姐，你们都来了，快进来搬东西，咱们开工！去干活。”
李秋芳卷起袖子，拍拍手一甩头，“干活，哪里像有些人只知道出一张嘴，看什么热闹！”
刚才跟李秋芳拌嘴的人：……刚到底是谁没理也不饶人来着？
楚守仁完全不吭声，看李家人抬着打谷机出去，依旧是那普普通通的打谷机，没有任何分别。
楚天阔二舅跟表哥，抬着一个机器，很是眼熟。
一行人雄赳赳往田里走去。
“笑死人了，以为从抽水机拆个东西下来，就厉害了，这怎么脱粒？”
“哈哈，连脚踏板都拆了，这用手去转滚轮吗？”
“你管人家怎么出力，到时候只管自己就行了！这么几个人，怕是要不吃不喝干到什么时候才行。”
“哈哈哈，说不定人家厉害呢，没听说命好吗，她不会干活，可以求老天爷出太阳啊，只要不下雨，慢慢脱粒也不是什么事。”
说着，又好事地跟着明好几个人往田地里去，不过就是为了看见对方吃瘪的样子罢了。
闹腾那么一通，还不是回到原点，就是蠢，揽这样的事情。
明好用自行车推着楚天阔一直到空地上，再搬来几捆新鲜的稻草，随意用手梳理了一下，“专属宝座，观看最佳席位！”
楚天阔瞧着她的笑容，神色莫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好安顿好楚天阔，自己迈着步子下了田，“架子搭打谷机这个口子上，稳了，这个棚简陋了一些讲究用了，表哥你等会来摇发动机。
妈，你跟二舅就在这上面站着，我跟晓玲表姐去抱稻禾，二舅妈三舅妈你们也一样，等会我们抱一阵，就往这个路线往前推，其余的等会再调整！”
一旁二舅李志国是种庄稼的老把式了，明好的话他倒是听得懂，只是好像哪里不对。
还没有张嘴反驳，就听见发动机启动的砰砰砰声音传来。
第31章 大开眼界
机器的声音很吵，根本听不见人说话。
连带着打谷机也似乎一直在震动。
按着刚才的分配，李秋芳跟李志国站在刚才的底板上，秋天收割季节，田里相对干爽，连泥都不怎么沾的。
还没有反应过来，明好就把一捆稻禾递给李秋芳。
另一边，李晓玲也递给了李志国。
李志国咬咬牙，把稻穗那头往飞快转动的滚轮上面一伸，一股力量袭来，他稳稳抱住了，不过才几秒，肉眼可见的稻穗上的谷粒往斗里掉，他反过手，又是一轮这个动作，谷粒就已经干干净净，人有些傻眼。
就……这么简单？脚完全不需要用力，不需要弯腰蹬，速度还这么快？
难怪明好刚才会这么分工。
一旁的李秋芳也并没有好多少，直到明好让她扔掉秸秆，又递过新的一把过来，她才像木偶一般扔掉秸秆。
整个过程，这才多久？不需要脚踏，不担心脱粒不干净，如此轻松？以前她们都傻了吗？
“二舅妈，三舅妈，你们就往前面去，把收割好的稻禾抱成两堆，分这么宽的距离，然后我们打谷机等会往上拖，这样速度快！”明好看着已经会使用，接着又安排开了。
宁凤霞眼睛亮晶晶的，“这活计也太轻松了吧，以前都是孩子干的，看我们的吧！今天咱就把工分都赚了，堵住那些人的嘴！”
“那些人”目瞪口呆。
包括楚守仁。
“村长，快看，真的可以呢！不需要脚踏，就是那个机器。”
“这速度也太快了，快看快看，这脱了一堆了。”
有人天生说风凉话的，“有这么好的法子不早点说，就是为了坑我们的工分。”
只不过这样的话，被掩盖在打谷机的声音里。
一旁看着的大志欢天喜地，由衷地喜悦，拍着巴掌说道：“年轻人就是有想法，这我怎么没想到！这么快真的是太好了，一亩田脱粒，看来也用不了太久呢！”
田里热火朝天的，不多时就堆了许多谷粒在斗里。
打谷机像张开一个大嘴巴，一个劲地吞下谷粒，肚子很快就满了。
“明好，过来扯麻包！”李远航说道。
李远航是年轻人，对这种新鲜事物天生就能够接受，还特别热血。
看谷粒多了起来，又见明好在那递稻禾的动作十分笨拙，就给她找了相对轻的活。
叫了明好，他还对站一旁看热闹的人群说道：“刚谁说咱来的人少来着？这脱不完的？抗麻袋的准备下来接手！”
田里没有水，明好小心翼翼走在禾茬的中间，软乎乎的触感让她觉得特别不真实，听李远航叫，也没有多坚持，过去打开蛇皮袋，扯好。
一边还扭头笑眯眯说道：“大志叔，你要不要来试试，这个脱粒可快了！”
大志在一旁正啧啧称奇呢，对于爱田地的人来说，这种可以提高效率的宝贝怎么能够错过，他仔细观察，表情跃跃欲试的，只是总不能跟人家抢活计吧？
没想到明好会叫他，二话不说就跳了进来，正好替下李秋芳。
“我天，这机器力气可大，这么快，啊！这么快！”
“天啊，真的就很干净了，根本都没有用力气！”
“太轻松了吧！”大志兴奋得跟个孩子一般。
还是明好看不过眼了，一直示意他扔掉那光秃秃的秸秆，要不然秸秆打碎了往斗里去，李远航的工作量就增加了。
有大志带头，那些围观的人自然不甘落后，渐渐地往田地里聚集。
“往前咯”
脱粒了一阵，有人拖住脱粒机两边，后面的人一推，两条光亮的辙印往前，亮堂堂的。
明好身上有了汗意，稻禾有些锋利，割在手上有些发痒，仔细一瞧才发现手臂上很多细微的小伤痕，泥土的气息跟稻草的清新混杂在一起，竟是别样的沁人心脾。
此时打谷机前前后后围满了人，没有她插的进去的空间。
人们的欢欣鼓舞了她，明好咧着大白牙笑了。
坐在稻草堆上看着下面干活的人们的楚天阔，眼神平静，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再一看，明好正咧着嘴朝自己笑，他抖抖嘴唇，扯着嘴角也要开始笑。
哪知道明好一扭头，似乎看的又不是他，楚天阔的表情就赶紧收了回去。
他扭头望了望，好像并没有人瞧见，舒了一口气？
自己为什么要心虚？
刚才那笑，好像还……挺好看，转过去的背影，依旧还是那庞大的身躯。完蛋了，眼睛也出问题了！
一袋袋稻谷扛出去，田里剩下一堆堆的秸秆。
男人们都围着脱粒机大展身手，妇人们挤不进去，脸上也是开怀的。
“瞧这些人，多久没见这样了，过节都不带这么笑的。”
“可不就是，就是图新鲜。”
她们插不上手，有人就跟之前宁凤霞钟春香一样把收割好的稻禾一捆捆左右交叉抱成堆，渐渐蔓延到别的地块。
还有一些，抱着一捆秸秆，往田里一竖，整齐之后，拿着一小扎秸秆当成绳子，也不知道怎么的左右一扭，秸秆往身后潇洒一挥，就成了一个个直立的稻草人。
这边的动静越发大了，原本之前收割就多，天气也不好，唯一的目标就是脱粒。
几台脱粒机也是在工作的。
近一些的几乎都已经停止工作过来围观。
远一些的，只看见这边一袋袋粮食扛出去。
“那边怎么回事，难道借到打谷机了？这也太快了？”
“怕不是里面塞了稻草？”
然而，很快也听说了这边的机器，一群群人赶过来。
“乖乖，这还能这样用的！”
“怪道我说那么快，这还有什么怕的！”
那些早一点使用过的，就当成师傅一般炫耀，“这个是自然，今晚还能收早工！”
大志刚才在田里忙了一气，见稻谷扛出去之后，又带人去晾场。
“村长，我们几个场都晒满了，虽然现在天阴下来，但是也有点风，晾一阵，就把那些禾叶勾出来，这样至少几天不会发芽……”
见楚守仁不应，大志又道：“天阔可真是能干，还是年轻人有想法，这样咱就不用担心了！”
“村长”
楚守仁似乎完全没听到大志在说什么，背着手站在地头。
第32章 她是我徒弟
楚守仁刚才没有回话。
他连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是应该开心吗？这个问题解决了，作为村长最应该开心的人是他，这以后说不定还能得一通表扬。
可是，心里总是那么不得劲。
一种沧桑的，失落的情绪在楚守仁心头蔓延。
一个新的时代，来临了，他以前那一套，那些怎么安排别人干活，怎么用语言逼迫别人就范，那些怎么为了多半口袋粮食不管不顾，不知道为何显得有些可笑。
这个他觉得没有办法解决的问题，如临大敌地想辙，就这么轻松的，轻描淡写地解决了，他就算得到多少表扬，又有什么意思？
终究还是老了！
楚守仁心里有些酸涩，背着手，摇摇头，就打算往回走。
“村长！”清脆的声音传来。
田里已经没有立足之地的明好，叫住了楚守仁。
刚才在她的角度，能看出楚守仁那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完全没有生气，说到底她不是这里的人，这种劳动力出力，最后全村都分粮食的做法，明好也只是听听，在她适应的规则里，永远都是有能力的人会多得到一些。
所以她并没有对楚守仁有任何意见，作为一个村长，他要做的，就是保证粮食不受损失，哪怕阴了她也好，想着让别人帮忙也好，没有一点心思，又怎么带领那么多人？
明好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心软了，看着一个对着田地一辈子的老人，露出那样的神色，不忍心了。
“村长，你看看，这个机器这么一用，可快了！”明好说道。
对着大志，楚守仁可以不理，但对着明好，他总还要有村长的度量，于是笑笑：“没错，天阔媳妇你做得很好！”
明好不在意地笑笑，说道：“这有什么，我这不也是想着为村里多出一份力吗？我们可都是村里的人，我们做得好，还不是您的功劳？
何况刚才也应该谢谢你，这一片粮食要是长得不好，多少机器上来都没有任何用处，粮食有了，大家才都能吃饱，这个比什么都重要！”
楚守仁微微有些动容，天阔这个傻媳妇？是在给自己台阶下？
他点点头，没错，收成好了，又有机器帮忙，人没有那么辛苦，不像之前那样肚子都哄不饱，自己又有什么不满意的？还需要一个小辈安慰自己。
楚守仁脸上的阴霾消散了一些，“没错！粮食收回去，比什么都重要！”
这么一个小疙瘩解开，楚守仁马上说道：“你这孩子不错，你跟天阔是咱们村的人，天阔舅舅可不是！客人来帮忙，咱村子招待还是可以的！今晚都留下，咱几个好好喝一杯！”
明好嘻嘻一笑，没有推辞，“那说定了，喝一杯！”
说完，她也没有停留。
田里是用不上她了，往小沟边洗了洗脚，清爽爽地往楚天阔身边的稻草上一座，松了一口气。
“多谢你，明好。”楚天阔扭头，朝她认真说道。
明好一咕噜起来，盯着楚天阔，“有什么事就说，怎么你一说这话，我就觉得好像自己要被坑了！”
这么一本正经的，她很不习惯的好不好！
楚天阔刚真诚的脸色，又要沉下来，然后想着似乎不对。
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他依旧道：“不是，我是真心的感谢你，虽然……”
“看吧，就是有一个虽然……说，虽然什么！”明好蜷着腿又坐了下去。
楚天阔看着她这般不拘小节，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虽然什么，他也没有继续说，虽然他们是合作伙伴？不懂为何，他不想说出来了。
只是接着刚才的话头，说道：“原来我以为，你会不适应这种日子，没想到，你做得很好。”
只要一开口，好像也没有那么难，楚天阔接着说下去，道：“我妈这个人脾气直，轻易不吃亏，半辈子习惯了，也得罪了不少人，很少求人，阿楚对你似乎有看法。
可是你回来要粮食，还被误解，没有丝毫的退缩，想尽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原本对于你这种奸……聪明的头脑来说，闹一场要到粮食就算了，可是这绝对不是长久之计，有合作有用处，才可能长久。
不让步的时候能够豁出脸，知道让步知道怜悯，还跟村里搞好关系，这样以后家里的日子也好过不少，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何况大家没有什么仇怨……原本，你是不需要做这么多的，明好，所以，谢谢你。”
楚天阔真心实意说道，这些事情换成他自己，也不能更好了。
明好一时间有些懵，她行事都是凭着自己喜好，但是有些东西刻骨子里就不会改变了。
明好想的是，她既然已经变成了村子里的明好，就要好好活下去。
所以有些事情她认了，譬如痴懒肥馋，譬如拿着钱偷偷去私奔。
对于这种性子，别人要如何，她完全能够理解，也想办法慢慢让自己好过一些。
只是回到青山村之后，小姑子虽然对自己有些不满，但谁让当初身主是个坑爹货呢，并且阿楚也会错的时候对自己道歉，婆婆更是无条件站在自己这边，还有楚天阔，上次那么维护她，投桃报李，她该做的，自然不会推脱。
没想到，楚天阔……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
她要粮食，她团结村子里的人，她跟村长“和解”，都被他看在眼里。
明好说不清楚心底是什么感觉，她以前是冷静的，尖锐的，锋利的，能伤人，也裹住自己，这种一家人的相亲相爱感觉，她陌生，又不自觉靠近。
但是面上很是不习惯，她嘻嘻笑笑，“想太多了！我可没有想那么多，我就是想多要一点粮食，免得自己挨饿！”
楚天阔没有让明好打岔过去，脸色变得更加严肃一些：“你一直都不是那个痴傻的样子，你很了解形势，并且知道如何让自己过得更加好一些，你甚至懂得改造打谷机，还有这人情往来也丝毫不怯，所以……你是谁？”
明好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怀疑自己了？她要如何回答？就知道这人没那么好糊弄。
“哎呀，小两口感情好的哟，瞧瞧在这田头，还寸步不离的。”
“明好你可是厉害，这打谷机都知道改成这个样子，难怪敢答应，在机械厂干活这么长本事？”
明好扶额，只听见别人疑问她为何会这个，这跟楚天阔问的几乎如出一辙，她要如何回答？
明好顿了顿，干巴巴笑着，想着是打岔过去，还是现成找一个说法。
正在明好犹豫的时候，楚天阔慢悠悠开口了，说道：“她是我徒弟。改造个打谷机，算什么大事。”
啊咧？！
第33章 欠收拾
楚天阔说话的时候，声音微微有些冷清，甚至还有一些倨傲。
但偏偏如此，几个大娘就没有接着八卦下去，反而觉得，有些本事的人，有些脾气是应当的。
人还真的是奇怪的动物。
明好暗暗竖起大拇指，“大哥，快准狠！”
这以后要还有人说她怎么会知道改造那些机器，就有了无比合理的解释了。
楚天阔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直击要害，还为明好扫清了障碍。
但是他的疑虑并没有消除。
机器的声音依旧不绝于耳，砰砰砰地在为这秋收出力。
“要早点有这个东西，哪里需要那么久？”
“就是啊，这个打谷机，咱们可是头一份！”
大家兴致高扬。
一麻袋一麻袋的粮食，扛出田头，又放上板车，一溜儿拉走。
大志叔简直成了总调度，骑着那辆自行车，四处招呼：“这一车，拉坝头去，那边还有地方，派人守着了，晾半天就能把禾杆勾出来，剩下的谷粒就不会那么容易发芽了，好啊，这黄灿灿的粮食！”
话语里的喜悦是怎么都无法掩盖的，“你们这边注意，再拉三车去坝头，接着就去坝尾了，放牛沟那边的直接借了隔壁村的晒场，都说好了的。”
说完，还不忘记夸两句坐一旁的楚天阔，“好啊，现在年轻人真的是好，天阔媳妇，你好好照顾天阔，我再过去一趟就把自行车给你们用。”
楚天阔跟明好微微笑着应下，一旁拉着粮食路过的年轻人也跟他们打着招呼。
待人一离开，楚天阔却依旧抓着刚才的话头不放，又问明好：“所以，你当初是故意装傻……”
故意装成傻子，然后“嫁”人，再然后顺理成章离开这个地方？什么小白脸，也不过就是障眼法罢了？这么一想，心里好像又舒服了一些。
他话还没有说完，明好嘿嘿一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哎呀，有什么好刨根究底的嘛，咱可是战略合作伙伴，有点特长难道不好吗？你看看现在不是很好，我尽心做好我的事，你做好你的事情，相互扶持，你好我好大家好不就行了，对不对？”
楚天阔身体一僵，战略合作伙伴？
没错啊，这不就是他希望的吗？可听起来，怎么那么不对劲？
“哥！”
“天阔哥！”
两个声音传来，明好的手还搭在楚天阔肩膀上，两人皮笑肉不笑地在交谈中。
听到叫声，一转头，看见阿楚跟刘秀珍。
这幅景象，却刺痛了秀珍的双眼，这么快，这么快就已经好成这样了吗？
明好收回手，依旧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说道：“你们怎么来了？”
阿楚愤愤然看着明好，这人怎么还有脸问，天天的就知道闯祸，“不还是因为你自己承包了那么多的稻禾要脱粒，不来到时候还不是连累家里！”
这是怎么说话的，明好倒是没当回事。
秀珍就扯了扯阿楚的袖子，扬了扬手里的禾镰，笑道：“阿楚小孩子脾气呢，我这是听说了，明好豪气，承包了很多田的脱粒工作，特意赶过来帮忙的，没有来迟吧。”
“就知道让人收拾烂摊子！”阿楚对这个胖嘟嘟的嫂子一直不看好，因为在学校的时候，可没少听说她的话，家里外婆家跟老妈被骗了，只可惜没有人听她的。
楚天阔把头扭到一边，似乎完全没有听到。
明好了然，楚天阔这姿态摆明了让自己做主，于是她笑眯眯说道：“这样啊，原本嘛，也不是需要那么多人，但是既然你有这份心，喏那边”
刘秀珍那笑容，就盯着楚天阔的后脑勺，彻底僵住了。
明好撇嘴，这种小姑娘的小手段，她又不是没见过，身经百战的明好觉得有些无趣，然后指了那边的场景，说道：“刚这一片已经干完了，你们去那边一点，咱妈还在那边呢。”
刘秀珍特意过来表现，为了体现来的“匆忙”，衣服上面只有一个补丁，还是好料子，只把裤腿卷起来，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没想到，楚天阔压根儿就当没有看见！
这个胖子，还真的就叫她去干活！
阿楚不干了，指着明好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怎么能让秀珍姐下田，人家跟你似的啊……”
明好摆着脸，一脸奇怪，道：“所以说，拿着工具过来不干活，是来秋游的吗？还是就是只是过来说说？”
“我……我会干活的，我们一起，不然到时候就来不及了，这要是影响分粮食可是大事，阿楚你别担心我。”刘秀珍结结巴巴说道。
阿楚就更加不忿了。
明好懒得跟她们纠缠，脸色也谈不上有多好，只叹息一声：“所以说你们年轻，不结婚有些事情就不知道轻重，秀珍你这样跑过来帮忙，我让你干活吧，你看阿楚要找我麻烦，就是青川村里的人怎么说，一个大姑娘巴巴跑过来，是看上了村子里的谁呀？姑娘家哪里需要这么上赶着，我不让你干活吧，好像又误会了你的好意，让你左右为难。”
被明好骂自己不知轻重？秀珍脸色白了白，“对不起明好，我……我就是担心你……”
阿楚被明好的厚脸皮给震惊了，“你这人怎么什么都能说，秀珍姐还不是来帮你收拾烂摊子。”
明好回道：“所以收拾得了吗？我自己的事情我当然有把握解决，不要开口烂摊子闭口烂摊子的，何况我要是真的承包了那么多的地块，她那么个娇滴滴的样子，能帮多少？真的是奇了怪了，你眼睛究竟怎么长的？”
明好起身，拉着阿楚，“看见没！这些一车车的粮食，运出去了，分粮食什么的，哪里是你应该操心的事情，闲的！”
秀珍只觉得明好这话意有所指，脸上火辣辣的，哪里还好意思待下去。
但她向来能屈能伸，便说道：“我明白了，不会让明好你为难的，我……在青川村也有些亲戚。”
说完，就扯着一脸不高兴的阿楚走了。
明好见楚天阔等人走了，又怕他提什么问题，就赶紧说道：“你瞧瞧你什么体质啊，腿成这样了还招惹烂桃花，全靠你这张脸？还有你妹妹，一点都没有遗传咱妈的利索劲，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没头脑不高兴都集一身了！”
楚天阔：……
第34章 秋收宴，庆功宴
天色傍黑，机器声依旧还没有停的意思。
“鼓足干劲，力争上游！”
“彻夜奋战……”
有人在田里喊起了口号，那叫一个激情昂扬。
“什么彻夜奋战，最多不过两个小时，就可以完工了好不！”村民笑骂反驳。
嘻嘻哈哈乐成一片。
明好倒是没有看见这个情景。
因为天色将黑的时候，他们已经被请到楚守仁家里吃饭了。
暮色四合，农家院落里别有一番景象。
楚守仁家里，跟很多村民家没有什么两样，石头砌成的院墙，院门开在一侧，进门后右边上几个台阶，就是家里的正房。
“青川这一次也算是沾光了，当时我看到这景象，冷汗直冒呢！”楚守仁的声音传来。
李志国回应，说道：“早就听说村长你得力，刚我们可是知道的，拿起来一捆，沉甸甸的，这样的大好年情，早几年哪里敢想，家家户户吃饱饭，多了不起！”
两拨人，都没有再提之前的话。
楚守仁没有提，现在他们来帮忙之后如何计算工分，如何分粮食，李志国他们也没有再提，为什么当初要让明好包下那么多的地块，是要坑他们家不成？
大家心照不宣，倒是其乐融融。
楚天阔跟李远航坐在一边，楚守仁的孙子，特别佩服地问楚天阔，“天阔哥，当时。真的爆炸啊！怕不怕的，太厉害了！你腿上是被机器压断的吗？”
楚天阔倒是没有觉得被冒犯，加上之前就认识，气氛也是热烈。
跟堂屋那边的景象差不多，院子进门右边是正房，对面是灶房，灶房门口还有石头砌成的两个一米见方的小水池，荷叶开始有些破败，剩下一个梗依旧顽强挺立着。
灶房是楚守仁的媳妇春红的地盘，她长着圆圆脸，笑呵呵的，“秋芳，咱村子里，最会做饭的，你数得上一二！”
这是真心实意夸赞呢。
原本宁凤霞跟钟春香，还有李晓玲，也是被让着坐堂屋里的，可在那她们都不太自在，自发聚在灶房摘菜洗菜顺便闲聊，一群女的倒是也乐呵。
李秋芳有时候一张嘴不饶人，却也不是那种无缘无故怼天怼地怼空气的性格，“婶子，瞧你说的，谁还不会做饭怎么的，我这就是对着灶台久了！”
楚守仁媳妇不甚赞同，“要说那么多人，村子里有几个人能破例去机械厂做临时工的！”
明好对自己婆婆的厨艺，也很是服气的。
为了待客，又是秋收这样的大事，这么多人在，加上事情解决了心头畅快，楚守仁家里杀了一只鸡，又抓了两条鱼，鸡蛋豆腐也准备了，剩下的蔬菜都是地里的。
李秋芳从进屋开始就接过掌勺的重任。
明好跟着在一边，她以前自己独立生活过，又是个不会将就的性子，做饭什么的，也是会的，用农村这种土灶，她不会，但是她会吃啊！
婆媳两人一合计，意见达到了高度的统一！
“婶子，这两只鱼杀了，鱼头跟豆腐炖汤，撒上葱花，大家伙都能热乎乎喝上一碗！”秋芳说道。
春红婶子自然没有问题，说道：“你做主就行，我是放心的！有你们在，我就安心烧火！”
李秋芳接着说道：“那行，鱼头炖豆腐汤，剩下的，一只用来跟酸笋一块儿焖，一只片成片，做那个……”
“妈，酸菜鱼呢，大盆！好吃！”明好赶紧搭话，“酸菜表姐在洗着了。”
李秋芳一边在灶上炖鱼汤，一边麻利剁肉。
钟春香一边洗菜，一边对宁凤霞说道：“我们这么一大家子人，就在这吃饭，好不好的？男人们吃就行了，家里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老娘们在别人家里吃饭，哎。”
宁凤霞完全没有听见她说的话一般，这些菜光是听听，她就觉得好吃，“明好，你可真的是会吃啊，以前我还不相信。
你看你这一套一套的，鸡杀好了，又是什么分开的煮，别看就这么几样，你们一大桌子菜都能折腾出来。”
这话说的……
春红哈哈一笑，“所以我说能吃是福，明好看着就是个有福气的，这就是秋芳会做饭，咱家里可没有什么好东西，谁家秋收不吃点荤腥的，何况今天的事情我可是都听说了！”
轻描淡写地就带了过去。
明好也并没有觉得宁凤霞这话有什么不妥，一个人要是在这种年纪，还可以活得如此天真，未尝不是一种福气。
她接过宁凤霞的话头，说道：“二舅妈，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还不是因为家里准备了这么多东西才有发挥的余地嘛！”
一句话先恭维了主人，毕竟谁也不希望请客吃饭被客人添堵。
接着又道：“鱼头豆腐汤，酸笋焖鱼肉，酸菜鱼，鸡肉汤煮好，米粉泡发用来炒鸡杂，鸡肉炒木耳，又是满满两大盆，咱妈还在剁肉呢，酒席都比不上了。”
说完，明好又笑了，“我这爱吃的，要不然也不能这么一身肉了！”
李秋芳接着说道：“没错，婶子你割的肉太多了，又是鸡又是鱼的，剩下的我已经用盐抹过腌起来了，留着改天吃，剁了一小块儿做馅料，也实在是太多了。一只鸡也是吃不完的，就用木耳炒一个鸡肉，剩下的还可以留着炖一锅汤！”
春红婶子作为主人家，自然是不肯的，两相推脱。
还是明好最后说了，这菜先出来，到时候又再看。
春红婶子家时不时就有客人，村子里摆酒席的用具也都存这的，家里的锅碗自然不缺。
出炉的菜跟那食堂似的，都是用大大的铁盆装着。
一盆鱼头豆腐汤，白色的汤汁上点缀着点点绿色的葱花，清香扑鼻。一盆酸笋焖鱼肉，是青川村喜欢的吃法，只是李秋芳自己放了腌制好的嫩姜并鲜红的剁椒，瞧着就是跟别的地方格外不同一些，另一喷麻麻辣辣的酸菜鱼。
鸡肉也已经多出来了，一盆鸡汤鸡杂炒米粉，一盆木耳鸡肉，都是硬菜。
要说这样也就算了，刚秋芳剁碎的肉，混了白菜梗，萝卜丝，木耳做成馅，做了一大盆鸡蛋酿，一大盆的水豆腐酿，煮起来又是两大盆。
另外青菜还在炒着。
“奶，吃饭了吗……这！”楚守仁的孙子，进门看情况，被这一盆盆的菜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