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黄金瞳灼如烈阳!
“喂喂!阿晓你这是什么意思!”旁边的男生很不满:“虽说皇帝陛下是大功臣,但是咱也是出了大力的啊。”
“哦,出了大力平地摔吗?”转过头去的女孩一秒从笑魇如花切换到面无表情。她斜了一眼男生,捧读到。“我真是太感动了。”
“噗。”另外一个女生忍不住笑了起来:“白凯你跟阿晓吵吵的赢吗?”
“肯定吵不赢!阿晓的嘴皮子可是绝了!”有人跟着笑。
“就是就是,凯子你就认了吧!”
“喂喂!你们这是灭咱们男生威风啊!”白凯抗议。
“啊,反正咱们班男生的威风只要寄托皇帝陛下一人身上就够了……”
“说的有道理。”
“虽然我也是爷们,但是还是……说的有道理。”
“……”
白凯沉默了一会儿,抓住了坐在班级角落里那个背叛组织的叛徒,把他往外拖。
“来来来我们出去聊聊!”
“喂喂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救命!”
班级里男男女女一瞬间涌出去了一半,唐晓跟着一起出去看热闹。她最后抛给了林阳一个微笑。
“今天是山药土鸡汤哦。我想班长你应该也厌倦骨头汤了。”
“……谢谢。”
女孩没有回应林阳的道谢,她跟着看热闹的人群走了出去。整个班级里一瞬间陷入了寂静,林阳摸了摸还带着温度的保温桶,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纯粹的关怀,年少的友谊,不带功利的笑容……他早已远离这些太久了。于是再次得到的时候就会不知所措。不知所措的更大缘由来自于他不知道该如何回报。
雨声从窗外合着水汽一起蔓延过整个教室,林阳侧过头看了看窗外,暴雨倾盆,雨滴细密的落下,巨大的雨声甚至模糊了远处同学们的笑闹和嚷叫。
这雨下的还真是大啊……早已习惯了卡塞尔学院的温吞气候的李嘉图情不自禁的想道。雨声也足够大,大的都要淹没……
“滴答。”
轻轻的响声响起,那一瞬间,原本还能听得到的喧哗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彻底消失了。林阳的手指一瞬间握紧,然后他听到了背后传来的有点儿夸张的嗅声。他豁然转过身
穿着整齐的黑色小西装,灰色马甲和白衬衣的男孩像只小动物一样好奇的嗅着保温桶,他的动作轻柔,脸上带着符合他年龄的孩童一般的好奇。他微闭眼睛的动作让他看起来像只试图从蜂窝里寻觅蜂蜜的小熊,又可爱的像个天使。
似乎是察觉到了林阳的目光,男孩皱了皱鼻子,然后歪过头对林阳笑了起来。
“哥哥,好久不见,想我了吗?”
黄金瞳灼如烈阳!
纯粹到如果被混血种们看到估计会马上下跪或者开枪的黄金瞳镶嵌在男孩的眼眶里,他对着林阳笑,所有天使一样的笑容都被他的眼睛扭曲成魔鬼一样的可怕。但是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林阳却不可思议的松了口气。
“你跑出来做什么?”
“哎,哥哥你这话说的太让我伤心了。”小魔鬼故作忧伤:“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啊。”
“我可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让你可以说‘只是来看看我’的地步。”
林阳面无表情,他用平静的语气说着,黑色的瞳孔带着丝毫不弱于对方黄金瞳的威压。
“而且我也不觉得你有什么好来看看我的。”
“我才给了哥哥你一个小礼物你就对我这么冷淡。”小魔鬼摇了摇头,很痛心的模样:“我很是难过啊,哥哥你居然是这样的人吗?”
“我是怎么样的人,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啦!这世界上可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啦!”
路鸣泽说的理直气壮。林阳面无表情的听着他说完,然后才开了口。
“既然你这么了解我,那你不如猜猜我现在有没有生气?”
“为了那位小龙女的事情?”小魔鬼的手还放在保温桶上,他的目光往下移,移到了林阳那条现在还包着石膏的腿上:“还是因为哥哥你受伤了呢?”
“你猜?”
“我猜都有。”
小魔鬼洒脱的摊了摊手,然后他露出了一个恶质的笑容。
“不过哥哥,你可不能把这怪在我身上啊。我只是给你了选项不是吗?做出选择的从来都是你啊!”
“但是你骗了我。”林阳说道,这一刻他脊背笔直,威严如山!“夏弥根本就没有觉醒,她甚至还没有了解到混血种的事情!”
“是啊,是啊,我知道……”
小魔鬼就像是一点儿没感受到这样的压力一样的笑着,他低语道。
“我是知道,但是问题是哥哥,你敢赌吗?”
简单的问句一瞬间击穿了林阳的身体,如山的威压一瞬间散去,他背部紧张的肌肉缓缓放松,然后他跌坐回了座位上。干净整洁的校服在他的动作下揉出皱纹,仕兰中学的皇帝陛下弯曲了脊柱,他再次把自己变回了已经无人记得的那个衰仔。
“你说的对。”
他的声音低得恍如梦呓。
“我不敢赌。”
“……我知道。”小魔鬼也低垂了眼睛,这一刻他看起来和林阳一样难过,他在林阳身边的凳子上坐下:“我知道你不敢赌。”
“因为我输不起了。”林阳按照原主的语气低语着:“这是第二次了……第二次的机会,我输不起了。”
“那就不要输。”
小魔鬼轻柔的说道,语气里却带着可以击碎世界的狂气。
“你是我的哥哥,你是这个世界的暴君,你怎么会输?”
暴君只是蜷曲起身体,他看着窗外倾盆大雨,什么都没有说。
他知道小魔鬼总是这样,他骄傲又暴戾,黄金瞳里全是被血点燃的火。他叫他哥哥,告诉他他手握这个世界的权与力,他是这个世界的暴君。
但其实他只是那个会无聊到用红点鼠标打星际的衰小孩,他打着最无聊的游戏,一直输一直输,一直等一直等。
可他谁也等不到。
小魔鬼再次出现已经是第二天了,他出现的时候世界都寂静。林阳站在教学楼正门的台阶顶端,背包拎在手里。这个时间整个仕兰中学的学生已经走的差不多了,按照他本来的计划,他也应该走了,然而本来定好来接他的叔叔被已经变成了小河道的街道堵在了路上……车子都熄火了,想必一时半会也是来不了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如果你不氪金,怎么能变强呢?
原主的叔叔对此表示很抱歉。
他给林阳连打了三个电话,最后只得让他看看能不能找别的办法回家。
林阳看着大雨马上表示叔叔你放心我搭同学的便车回家……
扭头却对一个个提出捎皇帝陛下回家的同学们说谢谢抱歉不用了。
他不想回家。
林阳站在台阶上看着外面的大雨,昂贵的玻璃顶将雨水从这块儿小空间隔离开来,却隔离不开狂风。雨点儿像是武侠小说里的暗器一样飘过来,打湿了他的裤腿和石膏。
其实说真的,面对这种可怕的自然天气谁不想回家呢?他只是突然的就不想回去了罢了,反正就算是原主叔叔接到了他,回的也是叔叔家而不是他家。
林阳也不知道哪里是他的家。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越多路爷爷,路校长,或者李嘉图.明非.路的记忆接受的越多受到的影响越深,原主的一些情绪总是在影响到他,比如说前几天楚子航事件,夏弥事件。
原主记忆里曾经的家有一面爬满绿色爬山虎的砖墙,然后他也就只记得那篇砖墙。离开叔叔家之后原主的人生就全部托付给了卡塞尔学院,而除了从宿舍一路升迁到校长卧室,更多的时光是在世界各地和飞机上度过的。
林阳突然间有点儿想见见卡塞尔学院,不知道它现在属于谁?芬格尔的饭钱又是坑了谁拿到的?
就在他忍不住为模糊的记忆笑出来的时候,路鸣泽出现了。
他出现的一瞬间还是和往常一样让整个世界都寂静。
原本在司机的帮助下撑着伞往外走的女孩的裙角和男生们披在头上的校服外套袖口一起在空中静止,只有雨滴无声无息的蔓延。
林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凝视着外面的大雨,狂风扯着枝桠与叶子。在这种极端的天气下他的同学们都换上了春秋装,只有他半挽着袖子,一副盛夏的打扮。
“你不冷吗?哥哥。”
小魔鬼站在他身旁陪他看雨,低声问道。
“你来了。”林阳连眼睛都没斜一下,他没有理会小魔鬼的问题:“这次是有什么事?”
“昨天没说完的事情啊。”
“…………”
林阳沉默了一下,没再用话顶回去不管是为了什么,小魔鬼的确顾及到了他的状态而终止了原本的谈话。人情就是人情,李嘉图校长从来不会做的难看。
“谢谢。”
“我可真希望等我这次说完之后哥哥你还能谢谢我啊。”
小魔鬼沉静的注视着遮天盖地的雨幕,他安静的时候总是显得有点儿可怜。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孤独让人总是想抱抱他……可是他是魔鬼,谁又会想去抱抱魔鬼呢?
“听起来你给我带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林阳顺着他的话问道。
“……不算是?”
小魔鬼歪着头很认真的做出了一副思考的表情,然后像模像样的给出了结论。
“我给你带来的,是另外一道选择题。”
说道这里,他微微笑了起来,完全不在意身旁林阳一瞬间锋利起来的侧脸。
“哥哥你知道吗?人的一生是由很多很多的选项构成的,比如你今天出门的时候穿的是红色的袜子还是绿色的袜子。如果你选择的是绿色,那么你会死于大街上高楼坠落的花盆而如果你选择红色,你会跟一位足够漂亮的美女邂逅……”
“平行世界理论。”
林阳淡淡的说道。
“所以你想告诉我这才是你让我做选择的原因?我更喜欢蝴蝶效应一点儿。”
“但蝴蝶飞不过沧海啊,哥哥。”小魔鬼叹了一口气,“如果只能死在世界的彼端的话,纵使另一头的大地随着你扇动翅膀天翻地覆……可是如果你看不到,那又对你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你可以发福利少交易啊。”林阳淡淡的说道:“这样说不定我就能去看看了。”
“我也希望啊,但是如果你不氪金,怎么能变强呢?”小魔鬼很为难的样子:“魔鬼策划人可没有说地球ol这个游戏无氪能玩的下去啊,哥哥你不能只靠礼包天下无敌啊。”
“我觉得可以。”
“不不不,你的设定不是欧皇啊哥哥!”
说到这里林阳突然笑了起来。
他把一直提在手里的背包甩到了肩膀上。
长时间单手提重物让他还不如上周目最后老的快死了的时候给力的肌肉发出了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的抗议。
做出甩动这个动作的时候这些抗议都转化成了酸痛,一瞬间如电流一般贯穿他的身体。但是林阳只是笑。
“好了,说吧,这次你告诉我的是什么选择?”
“…………”
小魔鬼安静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才低声说道。
“你会跟ta走吗?”
“……什么?”
林阳一瞬间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要知道小魔鬼虽然有时候会故弄玄虚,但是他说的话却都挺简单易懂的,至少从没有超出林阳的理解范围
他把这句话飞快的在在自己上周目的记忆里搜索了一下,然后抓着大脑给出的空白的问卷发出了疑问。
“我说。”小魔鬼很耐心的重复了一遍:“你愿意跟ta走吗?无论目的地是神的国还是温暖的家?”
“这是什么选项……”
林阳哭笑不得,他突然想到了之前夏弥念念不忘的那些言情小说,故事里的男主角总是愿意带着女主角私奔到天涯……可是这是现实啊。谁会带着他走?他又需要谁带着他走?
“话能说明白点儿吗?这么文艺风我可真理解不了啊。”
“你不用理解啊哥哥。”
小魔鬼看着他,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抬起头望着昏暗灰黑的天空。吐出的每一个字里都带着悲伤与孤独,那些难过多的像是雨,现在雨水如同飞蛾扑火一样坠向地面,然后尖叫着死亡。小魔鬼顿了顿,然后回过头望向他。
“你只要跟着心走就可以了这世界上,你能全心全意爱着的,还能有几个人呢?”
“喂喂喂这跟爱不爱有什么关系?这只跟信任有关系吧?”
第二百四十九章年轻的混血种
“喂喂喂这跟爱不爱有什么关系?这只跟信任有关系吧?”
林阳几乎无力吐槽,小魔鬼一下子像是开心了起来,他有点儿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哥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好了,选择题给你了,现在是我退场的时间了。”
“等等你先把话说清楚!”
“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清楚啊,哥哥。”
小魔鬼郑重其事的摇了摇手指。
“最后通知一下,本魔鬼商店已经改造成随身型,哥哥需要的话欢迎随时选购哦只要召唤我就好了。”
“喂!”
下一秒,小魔鬼的声音消失了,女孩扬起的裙摆被雨水两下打个湿透,然后和男生的袖口一起狼狈的黏在身上。
林阳怔怔的站在原地。
口腔里还带着那声‘喂’的回音。
他微微皱起了眉,说真的他不太懂这次小魔鬼给他的选项。
但是他可以确定这个周目小魔鬼的服务比上周目靠谱了不少。
至少他现在跑出来给出选择题,就证明选择很快就要出现在面前了……
那么问题又来了,林阳这次根本不明白小魔鬼的选择题指的是什么……
“走……?”
林阳咀嚼了一下这个字,然后看了看外面的倾盆大雨,又看了看自己那条还是裹在石膏里的腿儿。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难度有点儿大啊……”
“什么难度有点儿大?”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林阳回头。仕兰中学的男神今天也是一副面瘫脸,看着他的那条已经沾上了一点儿雨水的石膏腿的时候却隐隐露出了几分不认同。他伸出手。
“往里面站一点。”
林阳扶着他的手往里面挪了挪,他还在琢磨怎么道谢,楚子航已经再次开口了。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口吻,说出的话却让林阳无由的想起了对着他堂弟碎碎念时候的婶婶。
“一起走。”
林阳看了一眼楚子航手上的那把此刻显得格外单薄的伞,然后他又看了看已经没有车的校门口。确定今天没人来接这位大少爷回家。“说到现在我还没去过你家啊,师兄。”
“孔雀邸,我可以把具体的门牌号发给你,不过我不建议你自己去。”楚子航淡淡的说道:“最近门卫管的很严,你要是想去我家给我打个电话。”
林阳可从来不知道楚子航是一个乐于带朋友回家玩的交际形人才。
林阳一瞬间有点儿无言以对,他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我有时间一定去找你。”
“…………”
楚子航也沉默了,这一刻他跟林阳一样不知道该怎么作答。
他就是这样的人,表面看起来永远淡定面瘫,就好像真的是山崩而不改色的英雄,其实这位英雄现在只是一个普通高中生。
他或许经历稍微多一点,但是还是一个高中生。而楚子航纵使是仕兰中学全高中部的男神,却的的确确从未向人提出过什么邀请。大把的妹子汉子排着队等着邀请他。
就像上个周目他跟林阳说的一样,他朋友很少的,只是你们都不信罢了。
谁会相信一个男神朋友很少呢?
朋友很少的男神楚子航有点儿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个沉默的气氛,说真的这气氛并不压抑也不尴尬。
这也是林阳能进入楚子航的朋友列表的原因之一
但是他学习的礼仪告诉他这样是不对的,所以他就开始琢磨怎么开口,开口又要说点儿什么。
到底说点儿什么才不失礼,怎么样在不失礼的同时让这个话题能引起对方的兴趣……
说实话这对他来说有点儿难。但是好歹命运还是比较眷顾这位男神的:校门口的铁门在保安的努力下洞开,然后那辆足够帅气的迈巴赫就在短短的几秒内完成了从静止到飞速的转变,最后用一个漂亮的甩尾停在了台阶前。
司机从驾驶室里钻出来,顺手打起了所有电影里各路大佬土豪最常用的小黑伞,在帅气的一串动作之后,他抬起头咧开嘴对台阶上的楚子航和林阳笑了起来。
“子航,我到的挺快吧?”
“谢谢你了。”
楚子航微微垂了一下眼睛,林阳还在纠结中的时候,他已经招呼了这位‘叔叔’帮忙搭把手,然后扶着林阳就往车里钻。
“先送他回家。”
等到车门关好了,司机先生也成功的把伞塞进了车门上的洞里。楚子航淡淡的说道,然后他看向林阳,在林阳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把原主叔叔家的地址报出来了。
“那……谢谢了?”
林阳坐在昂贵的真皮座位上,不知道为啥有点儿尴尬。他尝试着到了个谢,然后就看着在驾驶座上坐稳了的男人冲着车的方向盘清了清嗓子,然后很严肃的喊了一声启动。跟着他从后视镜里对着林阳笑了笑。
“小同学别客气!子航就拜托你多多照顾了啊!”
林阳很想说叔叔我们这个话题上次就说过了,是师兄照顾我好么。但是他的话还没说出来一个字,这位欢快的‘叔叔’就自顾自的向楚子航献起了殷勤。
“衣服湿了吧?我给你座位后排的座椅加热打开吧。”
男人开始吹嘘他的车,就像任何一个见识浅薄却偏偏开着豪车的小市民一样。
“谁用谁知道,舒服的要死!”
直到楚子航的手搭上林阳的肩膀的那一刻,他才回过神来。
年轻的混血种眼里的暮气随着轻微眨眼的动作像是阳光下的阴影一样转瞬褪去,那些覆盖在骨骼上的,绝不明显的肌肉也随着他主动的放松而再次松懈。
“腿没事吧?”楚子航问道。
“什”本能的反问刚出口,林阳就反应了过来,林阳露出了一个笑容表示自己完全大丈夫
废话断的是腿儿又不是脊柱,哪里有那么娇弱了。“我没问题。”
“那是必须的。”
开车中的男人还有空抽出一只手比个大拇指,他骄傲的说道。
“别的咱不说,空调和坐垫加热啊,我给你说小同学这可是一分价钱一分货的,半点儿掺不了假。别说冷了,就是烘干个衣服也完全没问题啊!”
第二百五十章半路出家做大王的原主
林阳恨不得马上给知音鼓掌,当年原主没少坐过豪车超跑,然而对于那些价值都要用百万千万计算的奢侈品们从来没这个细胞的林阳可没啥鉴赏能力。
后来去印度的时候已经就任校长的李嘉图大人从当地后勤的废墟里扒拉出来的只有垃圾越野
然后他就开着垃圾越野上演了一出一骑当千。
战斗结束之后印度当地后勤部门很想死,一群人战战兢兢的给校长大人包扎伤口汇报情况,最后拖出替死鬼例行的问了一句使用心得。
可怜的替死鬼问的时候头都恨不得磕在地上,切腹谢罪,生怕这位混血种世界里跟杀神无异的陛下当然给他来个一刀两断。
而面对办事不利的下属,全然没有领导人意识的前废柴马仔咂巴了两下嘴去了去混着血腥味儿分外恶心的咖喱味道,努力回忆了一下战斗里的细枝末节,表示速度太慢暖气不好,不过还好,耐操。
很显然,半路出家做大王的李嘉图校长可没有什么根深蒂固培养出来的阶级意识和良好的鉴赏能力
这位可是用了执行部用某个手工品牌奢侈品手机改装的个人终端,回来之后表示打星际不爽键盘太小的家伙。
就算是后勤分部的部长当场切腹自尽,他大概也只会觉得这位大概是日漫看多了而最近压力又有点儿大才自杀的。
“没错没错,车好不好,外表多炫酷那都是蒙外行的,还是要看实用和硬件啊。”林阳马上赞同。
“对!就是这个道理!”
明显是在危险驾驶的男人总算把比了半天的大拇指收了回去。他小心翼翼的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楚子航。
林阳也就跟着看向师兄。而被车内另外两个人注视的年轻人坐在车边,双手规整的搭在膝盖上,生生把豪车坐出了一种大领导讲话时的肃穆氛围。
他看着窗外,就像是那已经不是倾盆而是开了水桶粗的水管直接往下淌的雨幕不存在,而他真的能看到外面一样。
这不是楚子航一贯的作风
林阳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
这当然不是楚子航的作风。林阳知道他的师兄是个多么守礼的人,他是怎么样一个顺着他母亲的愿望成长的一个‘好孩子’。
这个好孩子或许是个天下独一份的杀胚,可是他还是那个会日复一日的给连个饺子都给他煮不好的母亲寄她也许一周才会去看一次的日常邮件的好儿子。
好儿子自然是不会这么无礼的。好儿子是个能给他那个深爱他母亲的好男人继父长脸的好儿子,就算他用各种手段避开了真的叫他一句父亲。
好在男人并不在意,他像是习惯了楚子航这种只给他的冷漠一样嬉笑着跟林阳扯了两句有的没的,才像是又攒完了勇气条一样跟楚子航搭起了话。
“子航啊,衣服湿了换下来烤烤吧?很快的。”
“没。”楚子航冷冷道。
“怎么没?我看着你围巾都湿透了!”男人马上跟上了话。
“羊绒围巾,不能烤的。”
楚子航只得补充了一句
林阳看了一眼他脖子上的格子围巾,艰难的从记忆里翻出来了各路牌子
burberry的格子围巾,经典款,也是中国山寨爆款。
前几天楚子航围这条围巾还被识货的男女们围着惊叹了挺久,倒不是因为这条合人民币小几千的围巾价值不菲
只是楚子航日常并不怎么穿着过这种山寨都寨爆了的经典款。
“哦”男人挠了挠头:“你后你妈给你买的?”
只是一瞬间,楚子航的眼神一瞬间就凄厉起来了,少年用着林阳原主记忆里无比熟悉的,却比未来的每一次怀着杀意的眼神柔和绝望又愤怒的眼神瞪着男人。
那一瞬间林阳甚至在楚子航身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他本能的想伸出手去叫一句师兄拍拍他
就像是每次梦里他想做但是却从没做到的一样
但是只是一瞬间,少年就再次低垂下了眼眸。
他垂下眼,未来的杀胚垂眼的时候全然是一副不同的样子,一眼过去全都是跟他那个漂亮到全市第一的舞蹈团的台柱妈遗传来的可以刷脸的眉目如画。
“嗯。”
他说道。
楚子航并不喜欢跟他父亲说话。无论这个句子里的宾语是他现在那位对他妈妈百依百顺,能推了会议陪他妈妈去北欧渡妈妈根本记不得的结婚纪念日的继父。
还是前面那个永远话多的不得了却再也没显出来半点当时能把市花抱回家的威风的生父。
前者是个很会来事儿的人,被刚离婚一周多的楚妈妈拐回来给楚子航当继父,能力千里挑一家世无牵无挂,最要得的是对楚妈妈百依百顺,连带着对楚子航也满口道好。
好的就像是从楚妈妈肚子里跳出来的这位爱楚妈妈爱到一个限度的男人都能喊着亲儿子的安心做接盘侠。
后者也是个很会来事儿的人,不然也不能在当年的台柱市花大票的追求者中脱颖而出,无产无业也能骗的楚妈妈这种把身材视若生命的舞蹈演员心甘情愿的给他生孩子
只不过这件事儿似乎已经成了男人一辈子唯一能做的一件大事儿。
结婚之前他是个给别人开车的司机,离婚之后他信誓旦旦要给楚子航付抚养费,洗心革面两三个月,变成了一个开更牛逼的豪车拿更少的工资的司机。
前者对楚子航说的最多的就是:子航啊,有什么需要就说出来,我就是你爸爸。会对你尽义务的。
有钱的爸爸想对继子尽义务,多好的事儿。
可是义务加了再多钱也只是义务而已。
或许这么说会让继父觉得自己很nice,也会让他糊涂了一辈子的妈妈觉得找对了人,于是夫妻俩甜情蜜意相视一笑。
楚子航就只是站在一边跟着在自己心里的小本本上多划几笔。他们的柔情蜜意自以为是,只会让楚子航觉得自己的债务本上堆上了一笔又一笔的数字。
第二百五十一章找个白马中分王子当继父
后者倒是从没说过对楚子航尽什么义务,事实上男人洗心革面之后没找到什么好工作。
愿意买豪车摆场面的老板可不一定是个愿意给员工高工资的好老板,各种福利倒是给的足
反正多男人一个也不多
于是男人就只好开着据说是900万买回来的全市独一辆的豪车游荡
等着给不知道谁的谁当个车夫。当然男人很愿意给他儿子当个车夫。但是他的儿子每一次真正打电话呼唤这个亲爸爸的时候,十次有九次找不到人。
而剩下的那一次里男人倒是会飞快的跑来接了他,然后像是炫耀自己的成就一样的炫耀别人的豪车,类似的套话每一次每一次的重复
豪车刚开上的时候还跟楚子航炫耀了豪车安全系统好,之后又神神秘秘的让楚子航猜这辆顶级奢侈品的第三个权限者是谁。
被楚子航一句没兴趣堵了回去也不停歇,沉默个一小会儿继续开始没话找话。
楚子航其实并不讨厌人没话找话,他是习惯了话少,可是心里从来不少想什么。
一个人从可靠的像个成人的小学生变成可靠的超过成人的高中生的楚子航其实是个闷骚鸡婆,他想的很多想的也很细
但是没人想去懂他。也不会有人在他旁边胡扯八扯
大家只会集体给大佬跪下。
他其实只是讨厌男人跟他没话找话,因为男人每一次找的话题都好烂,不是让他反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个已经改了名字归到另一个户口本下的小孩跟自己的没用生父在说毫无意义的话。
就是让他明白其实他的爸爸像是个下人像是个真正怕下岗的司机一样在讨好他。
他是他爸爸,爸爸应该顶天立地,爸爸应该一声三抖,爸爸应该能一眼瞪的孩子不敢说话,爸爸应该是全家最有主见的顶梁柱。
楚子航说不清他生父这样究竟哪里不好,他只是知道别人的父亲都不是这样的。
别人的父亲,是什么样?
大到手指粗细的雨滴狠狠的随着车的行驶拍打在玻璃上,楚子航看着那些雨滴像是扑火的飞蛾一样撞死在车身上,连一点儿痕迹都留不下,看久了就有点儿厌倦。
随着时间的推移,连路上其他的车都变得寥寥可数。
楚子航把目光转向手边,林阳和男人聊的正开心,男人给林阳炫耀他现在公司福利好,老板带客人去洗浴城也带着他去啊老板洗车钱给的大方80块钱一次的无接触洗车不是事儿啊
总之就是一些让人一听就能明白他本质的话,要是放在平时楚子航不是无视就是打断他。他最不愿意听的就是这些话。
大话西游里紫霞仙子说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云彩来娶我。楚子航小的时候看到抱着他哭的妈妈倒是很愿意一秒长大踩着七彩云彩把她娶回家。
因为那时候他知道这段婚姻是他那个漂亮的妈妈唯一的不幸福。
但是谁说孩子心里自己的父亲就不该是那个踩着七色云彩接他回家的人?
只是幻想比梦还容易破碎,小时候的楚子航跟着男人在破旧的二手沙发上看再多遍大话西游生日许了再多次的愿望,猴子也不会变成孙悟空,齐天大圣能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却也没有七色云彩。
最后离婚之后楚妈妈倒是按照这个要求找了个白马中分王子给楚子航当继父。
只是紫霞仙子等到那只猴子就一见钟情,然后就这么跟随。楚子航明白了自己的爸爸只是个猴子
真正的齐天大圣娶了他妈妈也不会是那个猴子爸爸了。
说着楚子航最不愿意听的话的猴子爸爸一边说着这样的话,一边不停的通过后视镜瞅楚子航,他们的目光通过一块儿镜子的折射对上,然后男人在楚子航垂下眼转过头之前先冲他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
跟着赶快把目光移到了林阳身上,一副很懂楚子航意思的样子。后者这位仕兰鼎鼎有名的皇帝陛下倒是好接地气,跟男人很有得话聊,听男人吹着吹不起来的牛的时候也给点好多赞。
“子航无聊了?有碟看吗?我新买的,虽然是盗版。”男人在闲扯的空隙抽空问道,跟着就要去翻什么dvd给楚子航解闷。
他一手把明显是盗版的正在上映的玩具总动员的dvd塞给楚子航,跟着马上就去按了音乐播放。
“还有这个,他们说是张好碟我才买的!子航你英文好,你妈跟我说你得了好多奖,你听听看。”
简单的前奏之后足够空灵的女声用着倾诉又平常的声音开始歌唱,光听节奏真是首好歌。
楚子航嚼了嚼男人那个讨好的笑容,突然就不想说话了,他拿着那张劣质盗版碟坐在座位上,听着很快响起来的男声。
和女声拉开年龄差的男声转音唱的很漂亮。但是越听他却越想说点儿什么,也越什么都不想说。
两个比他和男人更有父子像的人一个吹一个捧,不亦乐乎,只有不合时宜的歌还在唱,老去的父亲在女儿的比起责问更像是陈述的质问面前重复:
“daughter dear daughter
i’ve done youwrong
i’have married youa great lord's son”
谁又不是这样,楚子航看着前方,大灯照亮雨幕,被车轮掀起的积水仿佛在车两侧竖起水墙,而他们在一片昏暗里向前。看到有了钱权名利,就觉得有了足够依靠。
下一刻,在冰冷的,被大雨覆盖的外界,有什么靠了过来,黑影蔓延上车窗,然后他轻柔的也清晰的,敲了敲车门。
“咣咣咣”
林阳不喜欢沉重的气氛。
这并非是什么托词,而是真的,不论是林阳还是原主这个人,无论是什么年岁什么阅历,都不喜欢沉重的气氛。
在他还是那个有名的废柴的时候,他就不喜欢沉重的气氛。那时候谁都觉得这个废柴被欺负了会难过,被哄骗了会难过,失去了什么会难过,看到了对比会难过。但是事实上无论他们做了什么,废柴也只是耸耸肩拉拉嘴角,然后就再次笑了起来就算他笑的跟个败犬一样。
二百五十二章废材长大了
后来废柴风光了,废柴长大了,废柴被变成了传奇,废柴不得不成为屠龙的少年,又从屠龙的少年变成了弑神的中年,最后成了主角背后的老爷爷那样的人物。废柴不再对每一个人微笑,只是因为没人会再去拍拍他的肩膀。
年少的时候路明非为了追他还没老去就忘记了名字模样的姑娘进了文学社,姑娘和每一个文艺范儿姑娘一样喜欢从作者名到书名一派高大上的故事,喜欢高大上故事的姑娘也喜欢悲剧。
年少时的心理就是这样,只有看着别人的悲剧难过到流泪,才能明白幸运。只有看着别人的悲恸同感到心颤,才能理解感情。
那时候的原主看姑娘喜欢的书悲伤到让一票姑娘哭成狗的故事本来就不是男生的爱好,可他为了追自己眼中至高无上的姑娘也去读。
不敢让自己的叔叔阿姨知道,林阳就只能偷偷借了书在上课的时候一个人坐在角落读。要是换个人读这种乱七八糟的小说肯定要被老师喊家长打成狗,可是放在林阳身上却是连老师都懒得管他。
他就这么一个人闷着头读,读到最后倒是没觉得难过,只是觉得脸颊都麻木。姑娘千八百年才有一次想起他,于是他就守着虐杀各路星际大神。
姑娘一上来就跟汇报工作一样冲上去献宝给姑娘说xxx我也看完了。
姑娘问他书怎么样,原主抓着鼠标犹豫半天,还是老老实实的说老实话。
“嗯今天有点儿冷。”
姑娘懒得理他,很快就找了个借口不跟他继续说什么,姑娘的头像灰下去。林阳坐在电脑前佝偻着背,他缓缓的放开手,心想我没说错啊。今天的确有点冷。
每天都有点儿冷。冷到年轻人没脸没皮的送上去给别人□□侮辱也要凑近人群,冷到他一天到晚都像是被雪压弯了的常青树一样佝偻着肩背
他知道这样不值得,不用别人说原主自己都知道自己是多么可笑。
可是又能怎么样?世界那么冷,就像是南极那么冷。路企鹅跟着一群帝企鹅一起迈着短腿儿挪过冰原,别人是为了繁衍是为了养娃,他连愿意对他笑一笑的妹子都没有但是还是跟着走。因为如果不跟着走,又有什么能证明他是一只帝企鹅呢?
帝企鹅大团体还不太待见他,大家挤成一团在暴风雪里往前一步一步的挪,可路企鹅挪到谁身边人家都加快步伐抖抖身体赶了他跑,路企鹅就再凑过去,没脸没皮没心没肺一样。当个丑角也无所谓,当那个故事里被打得豆豆也无所谓天这么冷,出去怎么一个企鹅迈过长夜等到黎明呢?
一个企鹅的黎明,又和死了有什么差别?
但世界说,一个企鹅的黎明和死去企鹅的黎明,还真的不一样。
未来的原主已经成了赫赫有名的会长大人,也成了最特么牛逼的执行部专员。离开尼伯龙根的那个夜晚他从床上醒过来,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黎明。滚烫赤红的火球从地平线下跳到地平线上,金色的光辉划开长夜,也驱散沉默的寒冷。最后奔赴千万公里多少光年落在他身上。
长夜完结,晨光破晓。原主坐在纯白的病房里侧过头看着窗外的晨曦,阳光撒在他脸上,他却感受不到半分暖意。病房里的气温是零上24摄氏度,中央空调正常工作。可是却觉得自己像死了一样冷。
死人比他还冷。
因为从死去的那一刻起,那个人就再也等不到下个黎明。
那之后原主就开始长久的,真实的厌恶所有的悲剧,所有沉重的场面。年轻人不再将就别人的喜好欢乐,也不再将就自己的随波逐流
就算命运从不肯停止捉弄他人,原主也大可以苦中作乐痛打一切敢带他看悲剧的男男女女
卡塞尔的新生入学之后要学习的第一个常识就是给原主塞足够搞笑的故事,牛掰到压迫众混血种的皇帝大人就可能龙颜大悦让你高分飘过考试拿绩点。但是如果敢给原主的征集推下留虐文的话,就要被拉去校长室谈人生。
林阳给坐在司机位的男人当捧哏,不知道多少年没说过的白烂话现在要成包成箱的往外倒。
这些都不算是啥大事儿,林阳虽然早就不当全自动高达式吐槽机了,但是那也只是指他不说出来而已。原主的经历记忆让林阳内心的吐槽一天也是能装几箩筐的。
真正让林阳感觉很想跳起来掀桌不干的,是坐在他身边的那个人。
他这边跟人家的爸爸打趣互捧不亦乐乎,正儿八经应该和爸爸其乐融融的儿子还是一派高冷的表情。
楚子航在顶级的迈巴赫里坐的端正的像是受刑,林阳用眼角侧光偷扫过楚子航笔直的脊背和绷紧的肩膀,心想指不定他还真的觉得是在受刑。
受刑的那个人把拒绝对话拒绝交流拒绝和好的坚定全部表露在外,连他的呼吸都刻板的像是个机器人,但是就算只是听着这个呼吸声闭上眼睛,也能感觉到他有多么的厌恶坐在这里。
但是林阳不能停下,年轻的时候他或许会怂到一句话都不说,但是坐在这里的是曾经的是路明非,不是他。
曾经的皇帝大可以在曾经的时候痛打一切敢给他脸色看的人。二周目弱鸡的皇帝不打人也不会伤害这个人,但是他也没办法停下不停的跟着男人捧哏的嘴巴。
因为一旦停下,林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窒息。
飞速旋转的轮胎切碎积水,两道水幕仿佛护航一样环绕在车的两侧,林阳一边根本不动脑的扯着白烂话,一边还有余地瞎想。
高速公路现在只有这一辆车在疾行,车内就算有两个白烂话机器在扯淡也让人觉得安静的像是死地。林阳就只能把多余的注意力分给播放器里不断循环的那首歌。
高大上的音响立体声环绕在身边耳畔,林阳听着风笛声拉出长长的音节,再听着老人唱着的歌词。一瞬间居然不知道该夸这是首好歌还是鄙视男人可悲的情商
然后,他看见了窗外的那道黑影。
黑色的人形身影被在雨夜里暗淡的路灯匆匆剪切过映在车窗上,那个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车窗外,然后,它伸出手,敲了敲车窗。
就和任何一个停在马路边时上来问路的路人一样。
“咚咚咚”
第二百五十三章反派登场了
林阳顾不上掩饰了,他猛地回头看向了自己这侧的车窗,更多的黑影凑到了车边,他们像是什么模仿爱好者一样,学着那个第一个出现的黑影的样子,伸出了手
“咚”
第一声落下的同时,响起的是轮胎和地面急促摩擦出的刺耳而尖利的惨叫声,方向盘在男人的手里像个玩具一样猛地扭转,配合着刹车和油门的切换,以120码时速在高速公路上疾行的迈巴赫就像是电影里的杂技一样扭转出了一个完美的s形。那个试图敲击车门的黑影刚敲了一下,就被猛甩的车身直接撞飞了出去。
“趴下!”
男人喊道,林阳一把按住了扶手,让自己不至于被甩飞在车门上,他的目光飞快的环顾过几个车窗,无数的黑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突兀亮起的光源下跟着这辆迈巴赫飞驰,林阳死死的抓着扶手,巨大的加速度让他被死死的压在椅背上,却压不住他飞速飙升的心跳。
130码,140码,155码顶级的轿车丝毫不辜负它的价格和那些让车迷们能吹上一百年的性能,在短短的数秒内加速到180码。可是窗外的那些黑影却像是跟这辆车被固定在了同一个x轴一样紧紧的跟在车身
不仅跟在车身边,更多的黑影就像是纠缠上鱼类的触须一样缠绕了上来,它们惨白的手掌一次又一次的拍击在车窗上,密密麻麻的手掌倒像是什么妖怪的触手
“砰砰砰砰砰!”
就像是没有痛觉一样,他们用力的,用错误的方式的,用手掌拍击着车身。被不知名力量放大过的声音像是被丢在鼓膜上击打的鼓一样敲击着人类脆弱的神经,一瞬间哪怕是以林阳身经百战鬼神退避的神经,也有种马上就要被那声音和那些手拍碎的错觉。
“林阳?”
楚子航看着那张脸,不知道为什么,他在那双最普通的亚洲人棕黑色的眼睛里看见了火焰
火焰跳跃跳跃,就像是要分分钟从眼眶蔓延开来烧掉这个抓着他的少年的全部。
在这样可怕的高速驾驶中的男人还有余裕用大手拍了拍楚子航的头,他笑着看着楚子航,这一次不是那种讨好的笑,而是一种让楚子航很熟悉,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的笑。
“扣好安全带。”
男人简单的拍了拍楚子航的头就收回了手,他换了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左手握住了那柄插在男人跟楚子航炫耀了好几遍的迈巴赫‘体贴’的给专门插伞的洞里伞的把手
而从黑暗里抬升的不是伞布制的柔软伞面,而是一柄只应该出现在日本动画里的日本刀。刀身修长,刀光如水,刀刃如光刀脊如瀑,就算是楚子航这种除了菜刀没见过别的刀的人也能一眼就明白这东西到底是个什么大杀器。
但是他明显还不够明白这东西到底是个什么大杀器。
发觉了楚子航的视线的男人对他尴尬的笑了笑,就像是他原来给楚子航解释夹在盗版动画电影碟里的黄色小卡片一样。要是按照原来的节奏楚子航不用想都知道男人会伸手来摸摸他的头,就像是他还要爸爸妈妈带着一起去游乐园的时候一样。他本能的往后躲,然后才发现男人并没有伸出手来摸摸他的头。
男人当然会来摸摸他的头,就算是自从他和楚妈妈离婚之后楚子航每一次都会躲开他的手,他还是会一次一次的尝试但是这次他没有。
因为他没有手去摸楚子航的头了,他一只手里握着杀人的刀,一只手握着以极速奔跑的机械野兽的缰绳。下一秒,如匹的刀身直接没入了全铝合金制的车门。
在楚子航想说什么之前,这辆钢铁巨兽在发动机陡然提升的转速下咆哮着奔驰,然后划出一道疾驰的线。跟着是急刹,漂移,穿出车门的那柄刀就像是绞肉机一样切开窗外的黑影,黑色的血幕代替水幕,然后被暴雨打落地面。那是真正的血幕,黑色多的浓的让高速公路的水都变成了淡黑的色泽。
楚子航被安全带死死的拉住的那一刻才发现他在不知不觉中执行了男人的命令,男人一边一手固定着那柄刀一边单手操纵着方向盘。无数黑影在扑上来的顺便被刀刃切开或者是被车撞开男人紧攥刀柄和方向盘的手上全都是青筋。他额角有汗水无声无息的滑落,但是他却还有余裕一样的不停嘴碎。
“不是,这件事不太好解释,但是我发誓我是好人。”
“你出去也别瞎说啊,说给谁谁都不会信的,小心被送进神经病院里。”
“不过真被送进去也别怕,我知道好几个老伙计都是那里面出来的,可有经验了。”
“其实你爸爸可厉害了,就是不是说露相不真人吗?”
疾驰的车轮在地面上留下一片杂乱的曲线,男人再次踩下油门,因为车轮被卡死而禁止的车身陡然加速,在几秒间飙到了二百五十迈,车头把一个扑过来的黑影撞飞了出去,就像是巨兽随便踢碎他的道路前方的西瓜。而可怜的西瓜划出一道弧线飞了出去,四分五裂的同时留下一地汁水
被恐惧压制的强烈恶心感一瞬间涌了上来,楚子航的脸色一瞬间更白了几分,除了电影里的ps从没见过这么暴力美学的场面的三好学生飞速的运转着他被无数人夸好的脑子,却想不出来半个办法。
“打,打110!”
“别担心,别怕,不会被判刑的。这东西可没有公民权。”
听到他的主意,完全领悟错了他的意思的男人说道,跟着又撞飞了一个西瓜。他陡然一打方向盘。跟着又是一脚油门,撞飞了那个黑影之后这辆钢铁巨兽就这么直直的背对着那些黑影冲了出去。几乎是瞬息间,像是压过了路障一样的车身一抖。楚子航知道那是因为轮胎压过了那个被撞飞出去的黑影。他抖动着嘴唇,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第二百五十四章死侍
“没有信号。”
他的身边传来另外一个声音。楚子航扭过头,看到的是坐在他旁边,一样系好安全带的林阳。
林阳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在现在看来恍然大悟到甚至有点儿诡异的笑容。
“师兄,你可以看看你的手机。”
“我们怎么办?”
楚子航最后还是没有掏手机,他深呼吸,按照曾经教导他剑术
日本都神经病的管刀叫剑
的老师指点的吐纳方法深深吸气然后吐出去冷静才慢慢回到了他的身体里。他努力压制住自己的颤抖,低声问道。就像是怕打搅到了那些怪物。
“逃。”林阳回答。然后他闭上眼睛,因为那惨白的脸色,本来淡定到能让一群人给他排队点赞的行为此刻看起来倒像是等待死期的末路之徒。
“雨还没停”
男人叹了口气。
“等出去了我找个地方把你们放下,子航你带着你同学先走。在路上搭个便车,回去让你那爸爸给人家点儿钱就好了。”
没有人再说话,最讨厌男人说这种话的楚子航这一次什么都没有说,他和男人一样看着前方,车子以最高的速度在雨夜的高速公路上疾驰,那些黑影没有再追过来,雨声一点儿一点儿的变小。只有那首歌还在重复着播放。老去的男声用一种悠扬到不在意的腔调哼唱着英文歌词。
不知道为什么,楚子航突然觉得真难过。
这首歌唱的真教人难过。
楚子航擅长的科目里从来都没有音乐鉴赏这东西,事实上,大部分的中国学校也的确没有这鬼东西。但是校规是坚持装13一百年(并不)的仕兰中学是什么学校?如果没有音乐鉴赏这种正适合装逼的高大上课程,怎么能说自己是贵族学校?
当然,之所以是音乐鉴赏而不是红酒鉴赏这种逼格更高的课程,纯粹是因为比音乐鉴赏起红酒鉴赏便宜成千上万倍,一套设备能使用多年,不像一瓶红酒,开了三分钟就能没都等不到醒好。
事实上呢,楚子航之前也是的确没选修过音乐鉴赏的,反正这位仕兰中学之神并不用靠这点儿小事儿刷时髦值和学分。但林阳却选了这门很适合胡说八道顺便睡觉的课程
于是自然的,深谙装13之道的林阳在某次午饭后也毫不吝啬十分没逼格的跟自家师兄透过底。
“最好鉴赏的就是有歌词的音乐。”当时在食堂戳着小排的林阳说道:“秘诀就是别在乎曲调是欢快还是悲催听歌词就好了,特色音乐这东西画风是说不准的准确来说艺术就是说不准的
翻译歌词然后根据歌词瞎扯就好了。”
“瞎扯?”
楚子航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其实他只是单纯的觉得林阳这么个认真学习的劲头居然也会瞎扯作业不过林阳明显会错意了,或者说是高估了楚子航的高冷值。
“哦,师兄你不会扯的话,就随便把经历里跟歌词最贴近的代入一下想一想吧。有感而发扯起来最快了。”
后面楚子航真的一本正经的去扯了很有几次,也都不可思议的拿了高分后面大概是这种方式用多了,楚子航听什么外语歌都会本能的给他翻译一下。之前没有这种职业病是因为他心里装着全是事。而现在他不用一点儿一点儿的再代入语境理解就突然明白了点儿什么。
十余分钟的时间转瞬即逝,在已经变成毛毛雨的雨点里男人松了口气,他开了雨刷清理了一下玻璃,然后看着前方逐渐出现的灯光把那柄还卡在车门上的日本刀抽了出来塞回还卡在伞洞的刀鞘里。边卡男人边恢复了精神一样的开始扯。
“其实这刀不是给我的我也就是用用哎这其实是个礼物来着。”
男人手到处摸了摸,然后把那张高速公路计费卡摸了出来叼在嘴里,他看也不看的踩着刹车,手搭在方向盘上。那些暴起的青筋直到现在还隐隐的在他皮肤下面像是蛇一样的流动。
“准备下车吧。”
他平静的说道。
“早点儿回家,别让你妈妈担心了记得给她热杯牛奶,别什么事儿都指望保姆惦记着”
“别停!”
打断了温馨对话的是一直闭着眼睛,存在感都快消成零的林阳,面孔依然苍白如纸的少年的手还抓着楚子航的手,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前方的光,就像是小动物警惕的盯着食肉的巨兽。少年的声音嘶哑而尖利。
“调头回去!别停!”
“怎么?”
最后一个音节还没从男人口中发出来,就戛然而止。
在那灯光里,逐渐升腾的水雾里,有山一样巨大的骑士骑着怪物一样,却也流转着神一样光辉的八条腿的马。缓步而出。蓝色的披风在他身后缓缓展开,就像是夜幕与天空。
无数黑影缓缓的跟着前行,渺小的像是蝼蚁,恭敬的像是臣民。狂信徒们睁开黄金的双瞳,沉默的注视着被水流包围的车身。
就像是神话里描写的那样。
而他们现在,就站在神座之下。
沉默再次包裹了狭小的空间,林阳不再说话,楚子航听到男人叹了口气。
“下车吧。”
他说道,然后连刀带鞘抽出了那柄刀,推开了车门。
到底为什么阿墨你要带那种能剪铁丝的可怕大剪子日常用啊!
如果让林阳给他的这一天做个评价的话。李嘉图校长只能艰难的凑出点儿形容词。
剧情如脱肛的野狗一样狂奔。
先是莫名其妙的下了暴雨,之后是没人接回家,跟着师兄出场拯救世界,林阳本来想蹭个豪车回家算了,结果豪车倒是没翻车问题是坑到尼伯龙根这种沟里还他妈不如翻车了呢。
好歹翻车对混血种来说还能抢救一下,尼伯龙根这东西进去一次就是一次九死一生,死的九个是混血种,活的那个算是死侍。
巨大的痛觉在瞬息间,如同闪电一样贯穿了林阳的全身,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在短短的几息内被冷汗打湿的脊背然后他拼命的睁大眼睛想从幻境中寻找到那么一点儿真实,不是为了逃脱而是为了把另一个人带出来!
第二百五十五章酒德麻衣
上一秒他站在雪夜里,小小的女孩抓着他的手,他们在雪地里行走行走行走,四周都是黑暗,黑暗遍布世界,还有什么崩裂的声音在蔓延。
他们携手奔跑,头也不回。
下一秒他坐在谁的病床边,红发的姑娘已经不在是姑娘,她不肯安安分分的躺在病床上非要靠着。
直到最后一刻,那双温婉了大半辈子的眼睛里才涌现出年少时的光彩,跟着就这么暗了下去。
然后画面急转,倒漫一城的海水里他驾着豪车往前走,往前走,然后走不动,小魔鬼坐在他的身边带他看一场他永远也赶不上的落幕。
是怪物的姑娘被白色的丝茧包裹,她明明有着那么可怕的力量,这一刻却像个动漫里的萝莉一样只会抱头蹲防,嘴里喊得不是救命,而是一个虚假的名字
巨大的痛觉在瞬息间,如同闪电一样贯穿了林阳的全身,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在短短的几息内被冷汗打湿的脊背然后他拼命的睁大眼睛想从幻境中寻找到那么一点儿真实。
新的幻觉又在眼前展开,楚子航明明冷的像是冰山一样的杀胚其实那么鸡婆,鸡婆到会在他生日的那天准时按照北京时间给他打电话祝福之后是嘱咐,嘱咐师弟要记得吃长寿面。
跟着林阳就站在了尼伯龙根里,那个尼伯龙根那么像,却没有光。他在凑着微光找啊找最后找到的却是死侍。
死侍说逃,死侍说杀了我。
在恍惚间,林阳下意识的想笑。那么剧烈的疼痛还在贯穿他的颅脑和脊柱,他就像是被钉死的蛾子一样一动不能动,但是却还是想笑着告诉谁他没事。
林阳笑不出来,他已经完全没有余裕去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了。只有嘴巴张开声带振动,发出微弱的声音。然后是气音。
君临混血种世界百年的皇帝陛下露不出已经再也跟他没关系的败狗之笑,可是他很开心。
林阳有想到今天的情况会很坏。
人在生死边缘打滚的久了,总是能生出一种奇妙的预感,无论这种预感到底是叫第六感也好还是超直感也罢。重要的是这种预感的切实的作用。
林阳的预感在整个混血种世界数一数二,当年的那批老不死们统统英勇就义之后反而是林阳这个在一群金刚里混吃混喝混经验的猴子等级最高,再往后猴子进化成人,吊打各路危险动物的故事更不必说。
在林阳的确是下了心思培养的学生死在他面前之后,林阳一度很觉得自己有乌鸦嘴的潜质他夸了那姑娘那么多东西,灵验的偏偏是那句他第一次见她的感觉。
下雨的那一刻林阳以为自己的预感是因为这场大暴雨;上了车林阳以为这么坏的预感是因为自己知道了太多了迟早要被师兄剁了喂狗。
遇到尼伯龙根的时候林阳才恍然大悟这才叫危机感不是?
跟着他撑着从血脉呼唤还是精神污染或者是别的什么导致的幻觉挣脱出来,试图进入灵视呼唤了半天小魔鬼未果,林阳才听着越来越小的雨声松了一口气。
小魔鬼别的不说,做生意一直是来的很勤快的。林阳也不再是一周目的那个傻蛋怂逼,真要是到了没办法的地步
林阳毫不怀疑自己会把最后的生命与灵魂交换出去。他知道的小魔鬼自然也知道,既然如此,如果后面等待着他的是更大的危机,小魔鬼没理由拒绝出现。
通常来说,是这样的。
林阳深呼吸,试图平复自己还在胡乱咣当的心跳。他告诉自己应该没事儿了小魔鬼都没来收账呢,可以放松了。等等回去得洗个热水澡然后林阳才发现他有点儿冷。
就像是冷气沿着那个刀口全都钻了进来,像是无形的危机感在脑海里回荡,又像是无数的蛇在身上攀爬,林阳下意识的抬起手摩挲了一下左臂,才发现自己手臂上起了一片的鸡皮疙瘩。
平静,冷静,淡定林阳对自己重复了一遍,但是他却忍不住抬起头,透过划满了白痕的玻璃往外望去,望进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快一点。”
耳机里传来这样的指示的时候,酒德麻衣还能听清通讯哪段传来的吵杂人声。年轻的忍者没有说话,她站在电梯间的门口。
手里提着纯黑的公文手提箱,无数抱着文件或者拿着通讯器的文员从她身边脚步匆匆的穿梭来去,男人都穿着笔挺的黑西装黑皮靴。
女性则是换上了一步裙和素色的高跟鞋。他们一路用接近小跑的速度把信息和文件送去该送的地方,无数压低的窃窃私语声回荡在整个大厅里
如果不是酒德麻衣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打着‘源氏重工’的大厦里行走着都是什么样的怪物。恐怕她也会给这群人的工作效率和热情打个满分。
“我说长腿,你能不能快一点儿。”
通讯那边的碰杯声响了又响,年轻的男女声音好听的像是乐音,劝酒声伴着软语响做一片,最后通讯那边的女性跟客人说了抱歉,高跟鞋的声音一路响了过去,最后是水龙头打开的水声。就着这水声,通讯那边的女性小心翼翼的压着音量催促着。
“急什么”
酒德麻衣往旁边让了让,让另外一个满头大汗的男人从自己身边冲过去,然后她就像是无骨的蛇一样继续一扭,另外个抱着文件的女人从她刚刚让出的空隙里擦了过去。一身黑色忍者服的姑娘用着近乎炫耀的方式在拥挤的电梯间门口展示着自己的身板功底。
“怎么不急?你知道这么点儿时间里我许了多少好处出去吗?”
“好处?你不是他们最大的债主?”酒德麻衣瞅准了一个空隙,她像只猫一样弯下腰从一个挥着手上的档案袋的男人胳膊底下错了过去,跟着三两步就扎到了最靠内的电梯门口。她贴着垃圾桶站的笔直,才用小到几乎只剩含在喉咙里的声音通过喉麦说到。“债主请欠钱的喝花酒,欠钱的不应该满头大汗的跟薯片你表示我们一定能按时还债么?”
“理论上应该是这样的,但是这群老鬼紧张的有点儿过头了好吗?”那头的薯片妞愁眉苦脸:“搞的我不得不拿出点儿甜头证明我没兴趣现在弄死他们损失大了你知道吗!”
第二百五十六章死亡榻榻米,上杉绘梨衣小姐
“我现在知道了你继续陪酒去吧。”
酒德麻衣应道,身体里的龙血在高强度的训练下带给她比寻常混血种更敏锐的五感,她一个闪身跟着另外一个穿着高级定制和服的女性进了电梯。跟着几乎是小心翼翼的绕出了个圆弧形,贴着墙壁挪到了电梯最里面。她卡着灯光的暗侧站好,默默的垂下眼不再去看那个站在电梯门口的女性。只是凭着听觉判断着她的动作。
通讯那头的薯片没再说话,水声再一次响起,跟着又是脚步声最后那家伙又回到了那个纸醉金迷的战场里去。
她也委实不必再说什么,酒德麻衣不是第一次跟她配合,自然知道那个爱吃薯片的家伙是多么的可靠,也知道她催促底下的潜意思。
时间不多了。
那个需要被引出去的‘巨龙’没有按照她们的计划跟着现任八家的家主们一起去赴他们债主的约,而是依然像个不相干的人一样做他的执行官,别的还在东京的家主都看在大债主的债券的份上不得不丢下正业跟着薯片一起花天酒地哄这位大土豪开心,而这位少主先生却窝在洞里陪‘财宝’小姐打游戏。
虽然最后还是成功的制造了点儿意外,把‘巨龙’引了出去,但无论是薯片还是酒德麻衣自己,都不敢赌已经显出了刻意痕迹的调虎离山什么时候会被察觉。
当然,被察觉也没关系,早在发现‘巨龙’先生还在‘巢穴’里的时候,酒德麻衣就做好了赴死一战的觉悟垂眼看着地面的姑娘按着她的导师指点她的吐纳方式压低了呼吸,她就像是一块石头一样站在这里,但是没有那块儿石头会有这么美丽的曲线和长腿。但是没关系,言灵冥照展开的时候,她就算是手握着太阳也会像存在于另一个世界一样‘消失’。这才是她敢大明大方的带着满身兵刃穿着忍者服,光明正大的从‘正路’突破这个全日本黑道的核心的原因死并不可怕,为主上效死命从来就不单单是个证明自己忠诚时候的形容词词,可怕的是纵使死,她也没有办法达成自己的任务。
因为时间快到了。
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跳跃,机械的力量带她在最短的时间内攀爬上了数百米的高度。叮咚一声响后,酒德麻衣跟在那个女性身后出了电梯,她不用再多看一眼,早就背下来的布局图在大脑里飞快的划过另一边,跟着她就毫不犹豫的从浩如烟海的箱子与书架里选择了另一条路。她飞快的奔跑了起来,落地却那么轻,轻的就像是踩在一地的刀尖上,稍微用力就会让刀刃撕裂自己的肌肉切断自己的骨骼一样。
教给她这个秘技的老师自豪的把这称之为‘樱踏舞’,和酒德麻衣不同,她的老师是个日本男人中的异类,身高八尺的汉子有着标准的八块儿腹肌,可当他站在由直立的长针组成的‘死亡榻榻米’上,为酒德麻衣展示如何奔跑的时候,他看上去比新年时古老神社里推出的神乐舞的巫女还要轻柔美丽。男人一边在针尖上奔跑前行,一边张开双臂,等他的舞蹈走到终结的时候,针尖上插满了被从脖颈处斩断的,用樱色布料扎出的人形靶的头颅。而他的白袜上连一点红色都没有。
现在酒德麻衣脚下的不是那些曾经无数次扎破她脚底的针,可踩着针的疼痛却教会了她如何走路。直到酒德麻衣最后亲自砍下了她老师的头颅,她也没能学会老师那仿佛踏樱而舞的步伐,但是她却得到了更快的速度,和与之不逊的无声息的步伐。
她从来就不会踏樱而舞的风雅,不过没关系,因为她是刀剑,刀剑不需要风雅,刀剑只需要用最快的速度,最安静的抵达主人需要的地方就好了。被言灵笼罩的姑娘在短的不可思议的时间内穿过了大半个楼层,她站在电梯前,轻轻用手指扣了扣喉麦。
“电梯无人。”
电话那边的另一个姑娘声音比冰还冷,她简洁的说道。
“你还有四分三十秒。”
酒德麻衣忍不住要松了一口气,但是她还是绷住了。忍者小姐按下了电梯按钮,跟着很快走进了大开的电梯门里。她又扣了扣喉麦,通讯那边的人正在敲击键盘,在几乎连成一片的键盘敲击声里,她应道。
“明白了,正在为你打开通道!”
下一秒,电梯面板传来了卡片刷过解锁时的滴滴声,紧跟着,电梯整个暗了下来,全部的楼层按键都跟着灰暗了下去,只有黑暗的空间里只剩下了显示屏上暗淡的蓝光。酒德麻衣感觉到电梯在加速提升,只是短短十秒,飞速拔升的电梯就再一次停了下来。大门打开,露出了门后空荡荡的,很适合拿去做什么生化危机实验室地图的走廊,而走廊尽头,原本紧紧闭合的,足够去任何银行当金库大门的大开着。
酒德麻衣定了定神,忍者的心神早就在无数次捶打中坚若钢铁,就算是走廊里真的塞满了丧尸她也不会有半点儿波动导致她波动的,是在空洞的走廊里回荡的人声在这个日本黑道的核心中的核心重地里,有让全世界儿童都无比熟悉的男声在高呼。
“きみにきめた!”那个男声兴奋的高呼:“ピカチュウ!”
外面是纯黑的。
林阳忍不住抬起手擦了把眼睛,他看着外面,玻璃上的白痕像是要把高架桥上直立的路灯切成两半一样突兀的立在那里,路灯撒下的光照亮着被雨水浸没的路面,而在高架桥下,林阳努力远眺,看到的却只是一片黑暗。
那是纯粹的黑暗,就像是深夜无边的荒原,没有灯光,没有火光,没有生气,没有人类存在的痕迹。
一瞬间,林阳感觉到了头皮都要炸开的发麻感觉,他几乎是本能的,下意识的懂得了异常的所在,苍老的灵魂驱使着年轻的躯体艰难的扭过头,他看着前面逐渐出现的大片光明,就像是看着即将到来的死亡。而对车里的另外两个人来说,一无所知的两人还抱着死里逃生的美梦商量着之后的事情。
“准备下车吧。”
作为司机的男人现在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之前的戾气,仿佛他从来都没有在那些真正的怪物堆里威风一回。他还是惦记着他永远都做不好的事情。
“早点儿回家,别让你妈妈担心了记得给她热杯牛奶,别什么事儿都指望保姆惦记着”
“别停!”
林阳直到开口说话的那一刻才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已经干的像是在沙漠里没有水的跋涉了一天一夜,他的声音变得嘶哑而尖利。
“调头回去!别停!”
“怎么?”
手里还拿着图案普通带着划痕的计费卡的男人回过头看着林阳,他的头还没完全转过来,就又转了回去。
因为神出现了。
在那几乎有如白昼的灯光里,水流盘旋着,而原本的高速路面现在像是海边的沙滩,他们则是那个倒霉的被推到岸上的鱼静止着,动弹不得发动机的引擎如巨兽一样咆哮,却一次一次的被推了回来。
而在他们前方,在辉煌的光里,缓步出场的神不躲不闪,比怪物还像怪物的神骑着八条腿的马,持着枝条制成的□□,他身上披着全副重甲,唯一暴露在暗金的甲胄外的是那双黄金的瞳孔。山一样高大的怪物在光雾里向前,林阳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怪物。记忆破碎的片段此刻都在脑海中停歇。神的威势与光辉对他来说没有半点儿作用,林阳看着北欧神话阿斯神族的主神奥丁,就像是看着一个怪物。
“奥丁。”
林阳看着面前的神,低声喃喃。他的声音那么低,低到除了他自己,一个听到的人都没有。而坐在前排的男人只是最后看了一眼后视镜,然后缓缓的抓过刀,推开了车门。
“下车吧。”
酒德麻衣走进那扇门里,呈现在她眼前的就是一间和那扇足有二十厘米厚的合金大门和传说中的某些不可言说的生化实验室一样的甬道全然不符的旧式日式民居。与其他的民居比起来,这里多了的只是那些画风和大门甬道很相符的高深医疗器械。而在被医疗器械围着的榻榻米里,穿着红白的巫女服,披散着如黑瀑一样的长发的女孩跪坐着,她两手并着宽大的袖子按在膝盖上,垂着脑袋看着放在她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她的表情那么严肃,就像是面对生与死这样大的难题一样可就酒德麻衣看来,她只不过是在看全世界人民都知道的动画片神奇宝贝而已。
冥照在进入这间屋子之前就已经解除,酒德麻衣深吸了一口气,她绕过医疗器械,规规矩矩的像个合格的访客一样在主人对面跪坐而下,跟着才开口唤道。
“上杉绘梨衣小姐。”
动画片里唧唧叫的黄皮橡胶老鼠甩着闪电形的尾巴跟别的小精灵做着不能更幼稚的打斗,整个房间里除了两个人轻轻的呼吸声,就全是动画片的配乐和效果音,而女孩就像没听到一样继续垂着头看着动画片,连眼睛都没斜一下。酒德麻衣并不在意的样子她的老板已经告诉了她足够多的信息被忽视的忍者把立在自己身侧的公文箱提到身前,然后对着女孩打开。
第二百五十七章她的血统高至白王座下
“我的老板让我把这个带给您。”
随着打开箱子的动作,足以让酒德麻衣赴死也要送到面前的女孩手里的重要物品终于呈现在了光下
在电影里通常用来摆满美钞的手提箱里空空荡荡,只有底部才显露出不同
这个箱子的内部居然是纯粹的玉质,纯粹的白玉泛着羊脂一般的温润光泽,任何一寸都是当得起羊脂白玉的品级的,而现在,价值不菲的白玉只是个容器,真正的主角,是被凸起的两对四根小卡扣扣在白玉内壁的那根不足小指长的黑色木头。
那委实是跟其貌不扬的木头,黑乎乎的,毫无品相可言,小指不到的长度也毫无看点,更是全然没有什么异香可言。如果非要挑出点儿这东西和街边随便扯的小木棍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抵只能说这跟扁平的小木棍打磨的着实圆润但是它偏偏还有一端像是被焚烧了一半一样的残缺。
打开箱子的一瞬间酒德麻衣自己都愣了一下,这个箱子里究竟有什么酒德麻衣并不知道,她这次的任务的确不是突然发下的,但是这个作为最重要道具的箱子却的确是在前一天才从老板那边交到她的手上的
老板还嘱咐了她好几遍贵重物品小心存放,酒德麻衣就乖乖的一路小心翼翼的提着这个鬼东西,最后打开了才发现这东西的尺寸不仅是她完全可以塞进口香糖盒子揣进口袋里就带过来的,看起来也比中国古董市场里最垃圾的忽悠人的东西品相还差
而在酒德麻衣想出点儿门道之前,连酒德麻衣这个大活人都视而不见,恨不得一头扎死在电脑屏幕上的女孩,终于抬起了头。
她看都没看酒德麻衣,只是微微爬起来越过笔记本电脑,伸出双手去把那根烧焦了一截的木棍从玉壁上取了下来。
随着她的动作,酒德麻衣才发现她刚刚双手其实不是和那些传统的淑女一样规矩按在膝上。
她之所以维持着这样的动作,是因为她大腿上放了一本看起来像是相册的东西。这个姑娘就跟个看杂书怕被家长发现的小孩子一样用自己的大袖子把这本册子遮起来。
现在她爬起来了,那本册子就这么哐当一下顺着她的动作砸在了地上
酒德麻衣只是看了一眼,就确定这本册子其实就是一本纯白的相集
她又马上慌了手脚的去捡这本空白的相册,跟着小心翼翼的合拢空白的相集,仿佛这就是全世界的珍宝一样抱着它。
酒德麻衣没有再去看,通讯那头的伙伴们已经给出了撤退的讯号,而老板嘱咐的任务到这里也结束,她站起来,倒退着后退了几步。
对着还坐在原地的女孩鞠躬,然后龙文再次从她口中流淌而出,冥照覆盖,她再次变成了一抹不存在的暗影。
关上大门前的最后一眼,酒德麻衣透过门缝,看到女孩站了起来,她一手把空白相集抱在怀里,一手举着那根小木棍,小心翼翼的把它凑到了一旁的长明的烛火上。
跟着,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是比任何的人偶都精美,却确确实实属于‘人类’的笑容。
她抿着嘴唇,紧闭着嘴巴,又这么全然的,开怀的,幸福的笑了出来。
日本、东京时间、21:00(1)
随着女孩点燃那根那根已经剩不下多少的木棍,悄无声息的,温柔的,也强硬的,说不清是‘灵视’还是‘幻觉’的东西一瞬间席卷过了整间房间。在那根不起眼到全无卖相,与材料市场随便地上捡的废木头没半点儿差别的小木条点燃的那一瞬间,奇迹就在这间小小的房间里展开了。
什么是奇迹?
奇迹是爱丽丝逃离宴会掉进兔子洞,走进的仙境。
奇迹是小美人鱼上浮海面,然后偏偏遇到那么一个溺水的人。
奇迹是王子披荆斩棘走进城堡,才发现里面有沉眠的公主等待时隔多年的访客。
奇迹是小王子一个人生活在小小的星球,而唯一的花儿默默盛开
而房间里唯一的一个住户就放下一切追逐着光下沉,她的血统高至白王座下,足够抵抗死侍的呼唤。她的言灵强到诡异夺目,足以审判幻觉的世界。可当她就这么带着笑容决心下沉的时候,她也能这么沉进另一个奇迹里。
在她的面前,只属于她的奇迹展开了。顺着上次的脉络,站在镜子前的女孩睁开了眼。镜子里的她穿上了深紫色的齐膝裙子,裙摆像是海藻又像是花叶一样层叠着温柔散开,也像萼叶一样包裹住她的脊背和肩膀。她垂下手拉整齐手套,转过身的时候那个男孩还在旁边看着她。
他看着她,女孩也看着他,然后无声的笑了起来。她拿过从来不离身的小本子,一笔一划认真的写。
“我要回家啦。”
“就这么回家了么?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玩。”男孩看着她,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眼睛里却是和那些战栗恐惧的眼睛全然不同的紧张。
她的手指捏紧,然后还是笑,笑着继续在本子上写。她写了好多话,那是她从来不敢跟别人说出来的话,从她不应该出来到她说话就会杀死别人,跟着是其实他带她去见的人并不喜欢她。
可男孩一直在说没关系,明明要回去的是她,要被带回去的是她,他的目光却那么难过。她不说话,他也就陪着她拿着笔写。
“绘梨衣好厉害。”
他写道,在短暂的停顿后,绘梨衣歪歪头对他笑。她不会说道别,因为没有人对她说过道别。这一刻她感觉到了比在身体里沸腾的血更强烈的痛觉可是她除了对他笑,什么都不知道去做。
这就是结局了吧?
从奇迹一样的梦境的开端,到梦中奇迹的逃亡的结束,所有的一切,到这一刻就要终结了吧。
绘梨衣看着对面的男孩,她一直一直看着他,就像是下一秒就要看不到他。可是越看眼前越模糊,模糊又酸痛,让绘梨衣几乎忍不住想抬起手来揉揉眼睛。就在这时,他握着的笔尖再次移动了起来。
“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
男孩写到,然后他丢下笔,对她笑了起来。年轻的男孩从换上足够漂亮的猎装和已经被泥水浸染的马靴,本来看起来应该有些狼狈,可这一刻光线在他背后铺开,他伸出手的动作比神明还要辉煌。
就算只有最后一天的期限,我也会带你走完所有你想去的地方。
就像是突如其来的神展开,本来应该各回各家就此结束的电影在片尾曲后的黑暗里再次亮起大荧幕,荧幕里的少年牵着她逃,他们带着她一直很想要的轻松熊开车跑车,车座上洒满糖果和零食袋子。跑车开出东京开上小道最后停在偏僻的小镇上。
少年带着她逃离那个巨大的像是一个世界的城市,他给她手帕蒙上双眼,绘梨衣双手搭在他肩上一点儿一点儿往前走。这是她第一次无法看见路,这条小路那么磕磕碰碰充满阻碍,可是只要把手放在他肩上,就算是看不到也不会害怕摔倒。
最后他扶着她的腰,摘掉手帕后还把耳机塞进她的耳朵里。绘梨衣侧耳听着歌的时候他也跟着小声的哼了出来哼着哼着就又紧张的看着她。
歌曲的旋律在耳边告一段落,绘梨衣知道只要按下一个按键这一切就可以再来一遍,可是她还是摘下耳机,在自己的小本子上写。
“世界很温柔。”她迎着他有点儿诧异的目光,翻了一页继续写上下一行话:“以前世界不是这样的,没有那么温柔过。”
“啪,啪,啪。”
跟着,有节奏的鼓掌声响起。就像是真正的电影落幕一样,好像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于是仙女的魔法只是一秒就消失殆尽
绘梨衣眨眼,再眨眨眼,看到的却只是永远一样的木质为主的房间。跟着她垂下头,才发现那根捏在指尖的黑色扁平木头已经燃烧到了尽头。
而她的指尖被灼烧出了一串血泡。绘梨衣盯着手指上的水泡。电视机里还循环着她最近一直在看的动画的音效。总是笑的有点儿傻气却好开心的主角在片头曲后再次出现
可她一点儿也没去在意之前她明明看的那么用心的动画片。
动画片有什么好看的呢,她坐在这里日复一日的看着漫画家用心血和梦想拼出来的漫画,每一个漫画都是一个漫画家的心魂之作。
可是二次元那么美丽那么壮阔的世界,有大机器人搏斗,有最盛大的樱吹雪和爱情,有飞空艇翱翔天空,神奇宝贝会从路边草丛挑出来而你只需要丢出大师球而这一切在她眼里,又怎么能比得过那个人带她去看的海边落日?
“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会反复的‘重播’这一段。”在她身后,真正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这个房间里的男孩穿着黑色的笔挺西装,他用最标准的姿势跪坐在绘梨衣放电脑的茶桌对面,男孩放下鼓掌的手:“虽然当时有听过汇报还真是值得一去的好景色。”
第二百五十八章东京时间
“你不高兴。”
女孩一点儿都没为这位突然到访的客人惊讶的样子,她安静的拿出自己的小本子,就着手指尖燎出的血泡捏着笔写。
“为什么?”
写完之后她把本子翻过来给他看,小男孩看着这串字,倒是一点儿都看不出不高兴的样子,他轻声说道。
“大概是因为哥哥从没带我去看过他最喜欢的地方吧。”
“是嫉妒吗?”
“是嫉妒啊。”
绘梨衣歪过头,她歪头的动作显得很可爱,和那场美的像是精心雕琢的‘奇迹’里不一样的黑色长发循着和‘奇迹’里一样的轨迹滑落下来。她沉默的注释着路鸣泽,过了一会儿,才抬起手写到。
“可是你不是他的弟弟啊。”
只是一瞬,就像是有狂风一瞬间呼啸过整个房间,点满的长明灯在一瞬齐齐熄灭!而绘梨衣肩上的发却一动不动。黑暗里,对面小男孩眼眶里的那双黄金瞳明亮的像是熠熠的流金!而融金之眼的主人看着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么,你又是为什么,永远重复在这里呢?”
他的语气越发温柔轻缓。可每一个字的吐息都像是蛇吐出信子一样让人不寒而栗。小男孩笑着问道。
“是因为知道这之后的,就是那句话吗?代表再见的seyonare?”
“”绘梨衣在巨大却无形的压力里迟钝的,坚持着写下一行字,跟着她就像是找到了掩体的猫,小心翼翼又底气十足的,举起了写着字的小本子。“我不怕你、”
“我不怕你、”她写道:“sakura说过,我们是好朋友,他喜欢我。”
她举着这行单薄的字。就像是找到了全世界做她的后盾一样。小男孩看着她,过了一会儿,他真正的笑了出来。
“你很喜欢他?”
绘梨衣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跟着似乎又觉得这样点头还不够表示的清楚,女孩手忙脚乱的把本子翻页跟着刷刷刷的写上新的话,再次捧起来展示给唯一的观众看。
“sakura,最喜欢了。”
“真好啊。”小的就算在现在的绘梨衣面前也能被称作弟弟的男孩却发出了仿佛沧桑的老人看着逐渐成长的后辈一样的感叹,他看着绘梨衣,就像是注视着一个精致的器皿。
“你有多喜欢他?”
有着黄金瞳孔的小恶魔咧开嘴,他问道。
“有喜欢到可以为了他去死的地步吗?”
绘梨衣抬起头,她对上那双黄金瞳,靠着血清隐没过于醇厚的龙血的女孩就算是打入了血清依然能吊打世界上百分之99的混血种,可这一刻她却感觉到了毛骨悚然的威胁感,就像是有人用水银的刀插进她的胸腔贴近她的心脏,这个时候只需要轻轻的一个颤抖她就会这样死去!
危机感随着神经的回路像疯了一样的流窜,披着厚重的巫女服坐在永远被哄的暖烘烘的房间里的绘梨衣手脚冰冷的像是铁。然后她突然的,莫名其妙的,眼泪一瞬间簇满眼眶,然后顺着漂亮的脸颊轮廓滚了下来。
绘梨衣没有写什么,她并不是很能理解这个怪物说的话。所以她就不说话。就像每一次有人跪着请出她的时候她都没有去摸什么武器,因为对她来说哪怕是一片柔软的布料,也可化作能斩开龙鳞的神剑。
但是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眼泪,她甚至不能理解对方说的话里的意思。可和危机感一起在大脑里喧嚣的是龙最后的悲鸣,毫无缘由的,她突然明白了,自己就要失去什么了。
那一刻她似乎又回到了她早就知道的那个奇迹一般的故事的结局。故事的最后他们站在车站,她站在列车里面他站在车窗外面,她写字举起来给他看,他板着脸的样子很难看然后他最后一次说到。
“seyonare.”
再见,再见,然后就再也没见过。
“你不用理解我的话。”路鸣泽说道:“我今天把最后的故事带给你,这是最后的结局,也是最后一次重播的故事。”
中国,北京时间、20:00
“下车吧。”
说完这句话,男人拉着楚子航下了车,林阳默默的跟着下了车,林阳听到男人在低声嘱咐楚子航什么,他也看到楚子航听完男人的嘱咐还是回头看了看他,他努力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给楚子航。可是却一动不动。他靠着车身撑着身子站直,也就这么停留在车边没跟着他们上前。
上前做什么呢?现在站在这里的他又能做什么呢?带着一周目经验的林阳固然能在很多方面吊打身边的小伙伴可是那是因为小伙伴们都是人类。而在真正的带着死侍大军,身傍尼伯龙根前行的主神奥丁面前,林阳并不比一个一无所知的人类更能坚持多久。
林阳知道,这已经是死局了。无论这是不是楚子航的死局,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死局了。
一个双腿健全的奥运长跑短跑冠军也是跑不赢死侍的,更别提林阳了,没有金仙真身,也没有原主龙血的加成,没有言灵,手无寸铁,现在他简直比砧板上的鱼还鱼,简直已经是盘子里的刺身就差送到嘴边吃了。
只是当林阳清楚的计算出自己的死局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是平静的。他甚至有心情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车门,他靠着冰冷的钢铁环顾周围,神光照亮一切,让黑夜明亮如白昼。雨滴早已停息,因为现在环绕在身周的已经不再是雨滴了,那是被神控制的水幕。
水幕牢牢的把他们包裹齐内,就像是斗兽场的环形圈。无数披着黑衣的死侍看着他们,苍白脸上的黄金瞳里是不同于寻常死侍空洞眼神的,带着微弱神志的金芒。
神开口了。神问道。
“你只是个司机?”
“是啊,我只是个……司机。”
男人站在雨幕里,他一手提着那柄让林阳觉得熟悉的长刀,一手把楚子航拦在身后。这一刻他笑的又是那么惫懒又豪气就像是那天晚上送林阳回家的时候面对林阳的白烂话认真的回答“哈哈哈你这个想法好!我下次说给子航听听!”的时候一样。
第二百五十九章奥丁王座,封神之路
颅脑内剧烈的疼痛再次发作,林阳几乎被这种剧烈的如同忽然临身一样的雷霆之痛打得已经趔趄,他还包裹着石膏的断腿就这么一晃,然后直接砸在了合金的车身上,但是林阳却一点儿都感觉不到疼痛。
他甚至没有发出半点痛呼。
因为这一刻,撕碎他的记忆还嫌不够,还要把它们死死的捆死在灵魂深低的双手张开,那双小小的手里捧着一个老人的全世界,现在那双手的主人带着微笑轻轻舒展指缝。大体还被握住的记忆光团随着这个小小的动作,像是碎裂的炭火一样摇曳出光斑碎屑然后回忆上浮!
在剧烈的疼痛里,林阳回到了某个午夜,他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食堂刷着根本不属于他这个废柴的黑卡买一盘肘子,似乎只有到撑的想吐的时候才能感觉不到那种像是自己只有一层皮的空落,而那个从高中起就万众瞩目的人生赢家带着橙汁在他对面坐下,然后给他讲一个故事。
故事里的男孩儿长成了男人,被称为杀胚的青年已经在卡塞尔学院里不可一世到就像是可以征服世界,他叫故事里那个告诉他别回头的男人父亲。可是事实上那个男人嬉皮笑脸的跟他说话的时候
的时候?
记忆一瞬间像是被剪断的磁带一样断了片,林阳整个人一抖。寒意不可抑制的从后脑蔓延到脚底。他努力去想,拼了命的从大脑里挖掘,却什么也找不到。
那个故事是什么样的?这个故事像是那些午夜的童话故事一样有个好结局吗?林阳越努力去想就越想不起来,最后全部的记忆都回归初始。只有他站在光下车边,就像是曾经坐在长阶上一个人看天边逐渐升起的朝阳。
只有小魔鬼的那句话还在耳畔回响。
“你愿意跟ta走吗?”
“无论目的地是神的国还是温暖的家?”
“你愿意吗?”
“愿意吗?”
“一起走吗?”
而不远处,奥丁看着渺小的人类,缓缓说道。
“有什么不好吗?我将亲手为你们开启【封神之路】。”
“变得像那些死人一样?”男人哼笑。
“不,你们的血统远比他们优秀,你们会更加强大。”奥丁依然不紧不慢,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晨钟暮鼓,带着说不出的威势和令人信服膜拜的力量:“你们有这样的血统,自然能在封神之路上走的更远。”
“更加强大的死人也是死人。我从未忘记人类是为何窃取圣杯”男人低下头,像是在对什么做哀悼,下一秒,他忽然大吼:“子航,把箱子扔出去!蹲下!”
箱子箱子?!什么箱子?什么箱子值得奥丁亲自上场?
林阳豁然抬眼,他看着那个被师兄提在手里的手提箱被他用力丢了出去,神光下那箱子划出一个弧度,光明被上面烙银的半朽世界树烙印反射。下一秒,无数死侍飞扑而上!林阳来不及反应,他努力的想要撑起身体,因为断掉的腿他只是踉踉跄跄的撑靠着车身站了起来,而手指却摸不到刀刃。
“叮咚”
路鸣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紧跟着,时间定格。
“您所呼叫的魔鬼客服已在线。”
世界定格了。
时间定格了。
向着黑色手提箱扑去的死侍们也定格了,黑色的影子因为高速而扭曲,看起来就像是扑向禁果的蛇群。
迈前一步的男人也定格了,他脸上没有笑容,反而是一种可怖的冷静,那柄日本刀在他手中拖出长长的刀光,下一刻就要轮成圆斩。
就连骑在马上注视着这一切的神明也定格了,披着暗金甲胄的神明连同他坐下那匹鼻息都带着雷电碎屑的神马一起定格。神的黄金瞳威严万分,却不能看到这一方定格的世界。
“呼,呼,呼”
世界彻底的,安静了下来。直到这一刻,在绝对的寂静里。林阳才听到了自己已经错乱失序的急促喘息。他断掉的那条腿那么疼,被水浸泡的石膏那么沉,林阳几乎要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请问亲有什么需要啊?”
用着最优雅的礼仪配着淘宝客服的腔调的小魔鬼对着林阳欠身,他从水幕外走过来,就像是那隔绝世界的水幕不过是一个空幻的泡沫一样。路鸣泽一直走到林阳面前,然后他打量了一圈林阳,面无表情的脸上嘴角缓缓勾起了一点点。
“哥哥,你看起来真狼狈啊。”
他说道。
“狼狈的,像个狗一样。”
“废话少说。”林阳没接他的话茬:“你能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小魔鬼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他的笑容刻板的像是假的:“重点从来不是我能做什么啊,哥哥,而是你能做什么。而你现在,又想要做什么呢?”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林阳还包裹着石膏的腿,和他因为重复出现的剧痛而仍在不自觉的颤抖着的手。最后才停在了林阳的脸上,小魔鬼露出了一个洗耳恭听的假笑。
“”
短暂的沉默之后,林阳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你能告诉我什么?”
“我?”路鸣泽说道:“我给了你问题,这就是我能告诉你的全部。”
“不能再通融一下?”林阳问道:“那是上个问题了神的国度还是温暖的家,我都站在奥丁面前了,你用上个问题搪塞我太过分了吧也?就算是游戏也该有新选项了啊。”
“就算是游戏也有死局咯。”小魔鬼说道。
“那我现在是要死了?”林阳顿了顿,问道。
“当然不是。”路鸣泽说道:“你是我的哥哥除了我,谁都不能杀死你。”
“够了不要再给我展示你扭曲的世界观和亲情观了谢谢。”林阳敬谢不敏:“你还能告诉我什么?”
“你真的想知道?”
这一次,沉默的反而是小魔鬼,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露出了一个天真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轻轻问道。
“你是什么意思?”
不好的预感再一次从大脑传递,林阳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他没马上说愿不愿意,而是试探着路鸣泽。
“就是这个意思,哥哥,你是真的想知道吗?”
小魔鬼轻声问道。
“哥哥你知道尼伯龙根的规则吗?这就像是伥鬼的游戏被老虎吃了的人灵魂无法解脱,为了让自己安息,鬼就会去引来新的人来喂老虎,然后新的人就会变成新的伥鬼。如此循环往复。尼伯龙根的规则也是如此,一个人想要活着出去,就要让一个人死去给他垫脚才有可能。”
“我可不记得尼伯龙根还有这个规则。”林阳说道:“我的确不记得很多事情了但是记忆和常识,那是两个东西。”
“没错。”被拆穿的路鸣泽大大方方的摊了摊手:“还有另外一个方式杀掉了尼伯龙根主人,领域坠亡,自然再没有规则可言。到时候哥哥你就是带一个团的小号都可以全员逃生。但是你做得到吗?”
“我做不到。”
林阳诚实的说道。
“你现在让我去单挑个死侍我估计我都得跪。”
“所以你还要问什么呢?”路鸣泽循循善诱。“反正你什么都做不了啊,哥哥。满级大号的意识你拿一级小号是不能全通满级副本的,现实这个游戏从没有这样的规矩。不过没关系,你有我啊,我总会保你的”
“就算要让本来能活下来的人,去做那个伥鬼?”林阳打断了他的话。
“就算要让本来能活下来的人,去做那个伥鬼。”小魔鬼轻而缓的说到,他脸上的表情让林阳不敢相信他说的哪怕一句早安,可他的语气却那么坚定坚定的像是在发誓:“我最爱你了啊,哥哥。整个世界,我爱的只有你啊。”
“我想知道。”
林阳顿了顿,他略过了小魔鬼总是重复的最爱论,他看着那个男人张开的手臂,突然觉得这个动作有点儿滑稽。这个动作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的游戏,被选中扮演‘老母鸡’的人就是这么张开双臂,护着身后一串包袱样的‘小鸡’不被‘老鹰’触碰,因为小鸡那么脆弱,脆弱到只要一个触碰就能杀死他。
“你说我不会死,那么谁是那个垫脚石?”
“你觉得呢?”
路鸣泽继续反问。林阳点了点头。
真狼狈啊。这么狼狈,面对迎面而来的危险只能抱头蹲防,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知道去做,真狼狈,不是吗?狼狈的自己
可是林阳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这么狼狈过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在他狼狈的时候用命换他继续狼狈下去。而再也没有人挡在他前面的时候,即使是衰仔也只能自己面对一切。所以他就再也不狼狈了。
因为再这么狼狈下去的话,就连这条浪费了无数应该活下来的人的命才保下来的狗命就要没了。
谁又能辜负那些死在你面前的人的期望呢?
第二百六十章日本、东京时间、21:13,你的外挂到了
因为再这么狼狈下去的话,就连这条浪费了无数应该活下来的人的命才保下来的狗命就要没了。
谁又能辜负那些死在你面前的人的期望呢?
而现在,已经威武到死的李嘉图明非路看着那个抱头蹲防的背影,突然觉的这样真不错啊只是这么看着,这么想着,都不错到他忍不住要笑出来了换过来想想,这么狼狈的楚子航,又有什么不好呢?
没有背负起生命之债,不用在未来为了拯救一个衰仔去死,再也没有那些蔓延一生的杀戮和刀光,又有什么不好呢?
许久,林阳才转过头看着路鸣泽。
“交易吗?”
他问道。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哥哥。”路鸣泽的眼睛一瞬间转化为了全然的黄金瞳,那双黄金瞳里灼烧着愤怒的火焰,可他的语气却愈发轻柔:“哥哥你确定要交易吗?二周目的奇迹不会再有第二次,哥哥你还记得那些故事吗?如果你现在死了,那么后面的一切都会按照原本的道路进行下去”
“所以?”这次轮到林阳反问。
“所以,原本被你救了的那些人,也会因此死去。”小魔鬼说到。“我知道哥哥你从来不惧怕死亡但是,请告诉我,你愿意支付这样的代价吗?未来爱着你的人,未来等着你的人,哥哥你死去的一瞬间,命运的丝线就会被全部改写。这样也没关系吗?”
在你心里
是要选择救一个人还是选择救十个人?
“哥哥,你怎么说呢?”小魔鬼轻声问道:“未来等着你的那个人如果你现在死掉啦,就没有人会带她去看夕阳啦。”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披着年轻皮囊的苍老灵魂把目光投向前方,原本应该辉煌壮烈的场面在定格之后显得有点儿可笑,可是他这时候却一点儿也不想笑。林阳看着那个快要被黑影包围的,熟悉又陌生的背影说道。他的声音那么轻,又那么平静。
“等我鼓起勇气想豁出去也要救她的时候,她………。”
“”
路鸣泽没有说话,他垂下头,就像是在教父的追悼词后跟着垂首致敬的下属。而林阳却没有把半点儿注意力分给他,他只是
“从那之后,我就明白了,很多事情是不能等的。就像是钱从来不是省出来的是赚出来的。”说到这里的时候林阳甚至还有力气因为自己说的并不可笑也不绝妙的比喻笑出来:“我已经输了一次了多可笑啊,我是活到最后活的最久的那个,可是我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输家。那时候我就是想着再等等吧再等等吧结果走到最后的时候,想豁出去的时候,已经没人能让我去拯救了。”
说完这句话,林阳才放弃似的坐在了迈巴赫的前盖上。那架势仿佛这不是八百万的豪车而是大院里的板凳。可他却怎么也也坐不出原主那种猥琐的感觉。
“如果你能把楚子航和他爸爸送出去的话。”林阳示意了一下:“那就交易吧。最后四分之一的灵魂给你,你自由了。怎么样?别说哥哥不照顾你生意啊,条件这么优厚,奥丁都不需要你肛。”
“这就是你的选择?”
出乎林阳意料的,小魔鬼没有兴高采烈的接过最后的钥匙然后跟他say byebye。黄金瞳的小魔鬼眼神复杂的看着他,许久,他才问道。
巨大的心悸感侵袭着林阳的每个神经,林阳有点儿自嘲这么大危机感做啥
哪来的要失去什么重要东西的危机感呢?这一次的命都是白送的啊。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
“这是我的选择。”
“那么,未来”
“那就交给未来的那些人去操心吧。”林阳打断了他的话,真正的老年人舒服的叹了一口气,他很觉得这时候应该来支雪茄,但是事实上这个时候的他根本就不应该知道雪茄到底怎么抽又是怎么好:“托你的福,我想起来了一些东西我的一个学生死的时候跟我说过这样的话”
他回忆着记忆里原主很得意的学生,记忆那么散碎,最清晰的却是那个姑娘死的时候的样子。他学着她的口吻按着回忆的节拍背诵,好像背诵十四行诗一样悠长又温柔。
“我的一生本来就是劣质的咖啡粉,永远用力过度,也永远煎熬太久。于是加再多的糖和再多的巧克力牛奶也无法拯救。但是又不得不把它吞下去,纵使烫的皮开肉绽也要小心翼翼的把最后一滴也吞下去。因为除了这杯咖啡,其实我一无所有。”
“而现在,我决定喝完它了。”最后,林阳说道。
日本、东京时间、21:13
绘梨衣没有动作,她就要失去什么了。什么她不想失去的,还未得到的东西,顿顿的面无表情却留着眼泪的女孩在路鸣泽准备站起来的时候还跪坐在那里,她抱着相集和白板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抱紧它们的手指用力到关节一片白。
路鸣泽欠了欠身,跟着他往后退了一步,在他消失之前,女孩动了。她僵硬的松开了自己明明像是唯一的珍宝也像是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抓紧的相集,执起了笔。
“如果这个是结局的话。”她写道:“可以把sakura还给我吗?”
路鸣泽愣了一下,跟着他摇了摇头。
“不可以。”
女孩还看着她,她的眼睛是一种奇妙的暗红,红到最深处就是黑,但是对着光的时候就能看出那美丽的红色。她就这么倔强的看着他,就像是个对今天的甜点不满意的孩子。
“因为他做出了选择,他选择跟我做个交易,然后死去。”
金眼睛的怪物说道,就像是诗人抱着琴坐在火炉边,唱着悲伤的歌谣,眼睛里却毫无动容。
“所以,你再也不会遇到他了。”
“我呢’女孩飞快的写道:‘我可以跟你做个交易吗?”
“好啊。”
魔鬼点了点头,他一直都是无所谓的样子。可这一刻他笑起来的时候,却比茫然的留着眼泪的绘梨衣还要悲伤。
“如果你想救他的话,你能交易给我什么呢?”
“什么都可以。”鬼使神差的,绘梨衣写下了这样的话。反复在她耳边嘶鸣的巨大危机感让她脊背上的冷汗都湿透了重衣,可她写的那么郑重又坚决:“我的一切,你都拿去。”
黄金瞳的小魔鬼看着他,他已经伸出了手,可抓住她之前,他顿住了。看起来比谁都年幼的魔鬼问道。
“考虑清楚了吗,如果你现在跟我交易的话。就没有什么以后可言了包括你们会相遇的那个未来,他再次来到日本,遇到的也不会是你了。”
因为你已经死去了。
而女孩歪了歪头,面对这样的问题,她反而一点儿都不像被好好圈养的公主一样天真。她非常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她似乎很努力的抓出了点儿形容词。
“虽然很可怕,但是不害怕。”
她举起小本子。
“sakura好好的,绘梨衣好好的。”
跟着,她带着笑容,愉悦的,近乎幸福的,伸出了手。
这一次,她握住了魔鬼的手。
中国、北京时间、21:17
“那么,我收到了。”
小魔鬼露出了一个笑容,他笑着看着林阳也像是看着遥远的某个人。他笑着,虚握住了谁的手。
“我明白了我会做到的。”
然后,他就这么虚握着什么,走到了林阳面前,像是老父在婚礼上牵着女儿的手把她交给未来相许一生的人,穿着黑西服的小魔鬼托着虚无的手走到了林阳身前,然后他对着林阳笑了笑。
“哥哥你总是许这么大的愿望,每次买单的时候我都很难做啊不过没关系,这一次的账单已经结清了。”
林阳看着小魔鬼,他下意识的感觉到了什么问题,林阳一下子挺直了脊背,他几乎是转瞬间变了脸色。
“等等!路鸣泽!你这是什么意思?!谁帮我结清了账单?!”
“这重要吗?这不重要。”
小魔鬼自问自答。他笑着,抽出了手,那一瞬间,纯白的光在他指尖绽放,他就这么像是从虚空中挖出一颗心一样扯出了这个纯白的光团,黑红的血液像是涓涓细流一样爬了他满手,弄脏了路鸣泽纯白的衬衣袖口。小魔鬼却恍若未觉的继续着自己的动作,他的动作那么流畅然后一把把它按进了林阳的胸口。
“哪个比较重要,哥哥你已经做出选择了啊。”
下一秒,顺着小魔鬼按在他胸口的冰冷指尖,有什么比熔岩更灼热的东西转瞬间流遍了林阳体内的每根血管。这委实不是人类能忍受的疼痛,不光是血管被灼烧成碳的至痛,还有身体里每个细胞每个结构都被侵蚀改写的剧痛。就像是一只龙在人类的身体里展开翅膀,每一秒每一步都感觉自己在被撕裂翻搅
林阳想惨叫,但是剧烈的疼痛让他叫都叫不出来。这种痛苦里的每一秒都像是千万年那么长久,林阳那一瞬间觉得小魔鬼指不定是真骗人的想要弄死他再说,又或者是小魔鬼真他妈是个魔鬼,就喜欢希望到绝望这个口味儿的灵魂
然后他感觉到了身后贴合的热度。
就像是有人在背后拥抱住了他一样,无形的温暖温柔的拥抱住了他,那些疼痛在短短的几次呼吸间沿着拥抱相贴的肌肤向另一个人流淌而去。也顺着互相浸染的体温,庞大而冰冷的力量淌进了他的身体。很快,充斥满林阳身体里的就又是那熟悉又陌生的权与力。那感觉无比诡异,就像是就像是
就像是,有人替他疼了一样。
小魔鬼哼笑了一声,他的声音此刻听起来那么远,就像是远到隔了一个海峡。林阳还闭着眼睛,他看不到小魔鬼脸上讽刺的笑容。疼痛停止的那一刻,就像是换入了全新的躯壳,又像是回到了上周目的时候,权与力像是精灵一样环绕在他的血脉里欢呼,视觉,听觉,知觉所有的感官都像是褪掉了那层壳,像是洗掉了脏污的镜面那么通透。
“不要死啊。”有人对他说:“不要死,不要回头,去做你想做的事情这样就好啦。”
那个人笑着说道,林阳恍然觉得这个声音好熟悉熟悉又陌生,熟悉到听到的时候就知道是谁,陌生到其实并未听过一次。
“sakura,最好了。”
不是小魔鬼,也不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那个人甚至,甚至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间点!
林阳猛然睁开眼,年轻人睁开眼,想去抓住什么的幻影。他的手就这么捞了个空,指缝间抓住的只有雨水。林阳豁然抬起头看向了小魔鬼,他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看着小魔鬼对他欠了欠身。
“您的外挂已经到货。”
小魔鬼说道。
“祝使用愉快。”
秒针轻巧又沉重的旋转过最后一格,似乎花了一辈子那么久,而下一秒的开端禁锢时间的锁悄无声息的消失林阳听不到小魔鬼的回答只有撕裂水幕的咆哮声重新响彻耳畔!
他听到了空气被撕裂的声音。
就像是扑火的飞蛾,从速度上来说却更像是坠地的流星,短暂的破空声嘈杂又刺耳,尖锐的就像是死侍们的爪牙。只是一瞬间,楚子航似乎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暂停,时间轴在一瞬间放慢,脊背也在这一瞬间漫过一层冷汗,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一样痉挛着狂跳。于是在放慢的时间里,楚子航还有余裕去分析这种感觉比起所谓的危机感,倒更像是过山车俯冲时心脏冲到喉咙眼的刺激感。
也只是一瞬间,另一道更为轻盈绵长的破空声响了起来,楚子航闭着眼睛,就像是胎儿蜷缩在母体里,他闭着眼睛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可正因为连眼睛都不敢睁开,那些涌入耳边的声音才愈发清晰明显:刀锋撕裂坚硬的像是怪物的皮肤,然后切断骨骼的时候会有轻微的脆响,然后在细微的停顿之后,血像是凭空诞生一样喷涌而出,随着雨幕喷洒。
第二百六十一章时间零的血统展开
腥臭到不可思议,也冰冷的仿佛死亡的黑血就像是被人以泼墨的手法随意挥洒开,楚子航能感觉到污血喷洒进眼睛里后带来的刺痛。但是他却没办法闭上眼睛。
不是因为恐惧,不是因为麻木,而是因为他没办法闭上眼睛。
在楚子航被雨水和黑血模糊的视线里,神明身畔的明光那么明亮又那么夺目,就好像是舞台上方背后悬挂的led灯。
而现在站在舞台上的不是楚子航那个自从嫁给了第二个父亲之后再也没有上过舞台的妈妈,而是从来只会在台下看着她给她捧一杯热牛奶的父亲。
这个除了情趣似乎一无所有的男人其实并不会跳舞,但是这一刻他斩击的姿态却带着任何舞蹈都无法比拟的美感和韵律因为他的每一次斩击都是完美的。
他当然需要是完美的,哪怕只是一点儿纰漏,无懈的防御都会化作泡影。而随之造成的伤害就会拖累之后的斩击,导致他的败亡男人倒是不畏惧败亡,每个活着的混血种都有去死的觉悟,但是他委实不能死在这一秒。
如果他死在这一秒如果他只能走到这里,那么他身后的儿子要怎么办呢?
时间零的血统展开,死侍如同扑火的飞蛾萦绕而上,然后在男人刀下变成所谓的不可回收物。
他的刀光轻灵的像是雨后飞燕猎捕小虫时破空而过的翅尖,可斩碎的却是确确实实怀着黑血的怪物。
怪物的残骸在地上呻吟,简单的斩成两三段不能让它们死去,却能有效简单的阻止它们继续战斗
直到最后一只怪物也变成了地上的碎片,男人深呼吸,无声的言灵领域随着他的吐息回收,最后被压进楚子航曾经一度觉得单薄无用的躯壳。
“言灵时间零,你的血统很难得。”
漠然注视着自己的侍者死去的神说道。他坐下的神马随着他的声音喷响鼻息,发出雷鸣般的巨响。而在这一串炸雷中,男人只是回身去看楚子航。
“我说‘跑’的时候,就调头往车那边跑。”
他轻声说道。楚子航想去抓他的手,想去问点儿什么但是他却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最后他只能点头。
重重的,认真的。
他已经很多年没对男人说的话这么认真过了。可这一刻楚子航甚至觉得男人就算是继续扯那些一点儿也不有趣,让他无比愤怒的‘你后爸会帮你解决’的话,他也一定会认真点头。
“你跑得会比我更快你是我儿子,自然比我优秀多了。”男人拍拍他的脑袋,他的手上密布青黑的青筋,就像是在血管里装满了漆黑的原油。狰狞的看起来像是怪物的手,可是落在楚子航头顶的时候却那么暖,暖的像是太阳的亲吻。他最后看了一眼楚子航,然后转头看向奥丁。
“东西留下,我们走,可以么?”男人说,“公平一点。”
“你和我之间,是没有公平的。”
奥丁说道,神缓缓提枪,男人也跟着再次双手攥紧了刀
“谈判破裂了。”男人低声说,“跑!”
几乎是下意识的,在男人喊出跑得那一瞬间,楚子航的身体就像是被别人控制了一样的遵从了男人的指令。他拼命的跑,雨水像是小石一样锤在他身上,迈巴赫就在他前方,要是放在平常这点儿距离他估计会觉得和没有差不多。而这一刻却遥远的像是天堑。
然后,当手触到车门的那一刻,完成了男人的指挥的楚子航回过头
他看到了划出弧线的星光,和喷薄而出的黑红。
北欧神话这样描述奥丁:他身披铠甲,独眼,手持永恒之枪‘gungnir’。他领着亡灵在天风飞翔,所以暴风就是奥丁带来的死亡之风。
而当奥丁挥舞手中的枪时,在人们眼里看到的就是闪电。他是风暴的神,也是矛的主。
而作为奥丁最有名的神器,名为冈格尼尔的永恒之枪所驱使的力量从来都不是永恒
而是终结永恒的力量。每一次刺出,永恒之枪的尖端都在空中留下一个璀璨的光点,于是当神挥舞起长枪的时候,就像是一场流星雨由天直坠!
而在这场流星的暴雨里,刀光正面而上,就像是雨燕在暴雨中张开了双翅,飞鸟一样的刀光一瞬间以燕翅之弧暴起。
人的力量自然无法与神力相媲美,但是却不代表人就该毫无活路。言灵时间零的领域再次张开,男人挥刀而上。楚子航向后奔跑的时候他也在向前奔跑,在言灵的帮助下他挥刀的速度比神还要快上数倍。
而每一次落刀都那么稳,十数刀的落点完全重合。就像是滴水穿石,而男人需要的却从来都不是穿石他只是需要挥刀带偏枪芒,在这片枪芒形成的流星雨中为自己开一条道!
被他带开的枪芒摇曳出弧线,男人却没有机会再去看了。因为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面前的奥丁身上,他跃起,高跳之后挥刀斩击,直对奥丁的脖颈!
巨大的出力让他整个身体的龙血都沸腾,沸腾的血带高他的体温,这一刻他身上都缭绕起白雾。
奥丁没有躲避,骑着八足巨马的神依然持枪而立,足够切下他头颅的斩击,能挡在他路前的男人在神眼里都如同蝼蚁而蝼蚁,总是那么轻易就会死去。
如流星又如萤火,划出弧线的枪芒像是被吸铁石吸引的磁铁一样划出美丽的弧线,然后坠落到他身上。先是贯穿了他胸口的那一枚,男人被枪芒的冲击力带的一起坠落然后就是第二枚,第三枚
“走啊!”
他跌落在水里,被死侍的血染黑的水此刻也带上了他自己的猩红。男人却浑不在意自己的伤势,他只是狼狈的侧过头,对着楚子航咆哮,手还抓着那柄刀。
“子航!子航!开车”
血的颜色占据了新的白雾,男人看着他,就像是全世界只有那么一个人,他眼睛已经血红,可眼睛却没有一点儿狰狞或者暴怒,他只是看着楚子航,那么孤掷一注又那么留恋。
“逃啊”
他抬手,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长刀投向八足骏马的头颅,而自己则扑向骏马的足。离巢的飞燕最后一次迎风而上,眼睛却还看着归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