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相比于利益来说，苏慕更注重的是同事之间的人际关系。兴许是现实类的小说看得太多，又或是本身太过在意别人的看法，所以无论从事哪项工作，苏慕都更加在乎同事之间是不是能相处融洽。尽管不太喜欢与人接触，以及参与各种类型的团队活动，但是防止麻烦以及维持一个让自己觉得舒服的工作环境，苏慕依旧会强迫自己塑造一个更容易使人接近的形象，并且时常充当起和事佬的角色，尽量做到哪怕有人在背后说她坏话，也说不出什么太过分的缺点。
偶尔苏慕也会觉得自己太过虚伪，活得不自由也不洒脱，很多想说的话都不能直接表达，给自己平添了很多麻烦，也让自己更容易受人欺负。但是想想，这样大约也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她脑子不够用，参与不起那些勾心斗角，倒不如就这样下去，一直保持中立。
最好不要把她和任何事情牵扯到一起。
这样的想法苏慕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就连她最好的那几个朋友，对此事她也是绝口不提。倒不是怕她们觉得她虚伪，而是怕她们又开始劝说她换工作的事情。
这件事她们几个已经轮番和苏慕说过很多次了，事实上，除了第一份工作之外，后两份的工作到最后她们都是三天两头就和她讨论一下辞职的事情。尽管她们对工作的内容不甚了解，但是她的工作时间以及她的身体情况，包括她遇见的那些事情她们都看在眼里。最严重的一次，乐多到苏慕工作的地方去看她，坐了一会儿甚至想直接就带苏慕回去，让她立刻就辞职。
那次着实是场闹剧，回去之后乐多就不停地教育苏慕，让她别那么好脾气。傻子都能看出来那个同事就是在针对她，她干嘛总忍着。尽管苏慕知道乐多这是担心她，怕她被欺负，但她却只是不停地说着“算了算了”，并没有再说其他的东西。
乐多知道这是苏慕不想说，对她也毫无办法，多嘱咐了她两句，就带着她出去吃了她最爱的火锅。苏慕感激乐多并没有再强迫她，她知道乐多的工作也不太顺心，看着她挨欺负就想起自己的这些烦心事，才会变成这样，也没有办法去责怪乐多什么。
她清楚，乐多是真的很在乎她，希望她能有一个更安慰的生活，不用吃苦挨累，也不用受这样的委屈。乐多甚至时常表示，要不是她赚钱能力有限，她都不用苏慕工作，就拿她当个富家千金养着，要什么给买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她开心就行。
虽然这是奢想，但是苏慕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依旧还是很开心。两个人凑在一起的时候还时常为这个雄心壮志打气，即便明知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她们也从来没放弃过这个小小的“仪式”。
因为她们知道，她们不是为了想要努力完成这个梦想，她们只是在为自己继续努力工作，找一个坚持的理由。
这生活很累，靠着自己的双手去争取想要的生活，不找点坚持的理由，真的太容易放弃了。
毕竟随波逐流比逆流而上，容易得多。
而至于这份工作，别说乐多不想她继续做下去，就连她的父母，有几次都隐晦的表示了他们想要苏慕换一份工作的想法。因为自从开始了这份工作，苏慕就再也没有和家里人吃过一次晚饭，这和当初苏慕与他们说好的根本不一样。上一份工作过去之后，他们就一直想要苏慕找一份安稳的工作，不想要她再依着自己的性子，做这种自己喜欢却熬心熬神的工作了，要不是苏慕说这工作可以倒班，他们一开始就不会答应。结果现在弄成这样，他们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连担心都不敢多表达一点，生怕再给苏慕增添什么压力。
这些苏慕其实心里十分清楚，但抛开一切来看，苏慕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也是真的舍不得放弃。虽然每天工作时间很长，没办法好好吃饭、按时睡觉，但是在工作的过程中，她遇见了很多人，听见和看见了太多和这个无望的世界格格不入的、美好的故事。她需要这些故事来安慰自己，来给自己的坚持注入能量，让她能拿出勇气来面对理想和现实，还有早已让她失望透顶的爱情。而每当她帮助这些顾客做好她们想要的作品，完成他们的意愿的时候，她就会觉得特别满足，好像找到了一种存在的意义。
能寻找到这样一种工作对苏慕来说真的很不容易，毕竟这完全符合了她的兴趣爱好的一部分，工资也还算满意，想要放弃是真的很难。不过身体吃不消确实也是事实，如果可以的话，只要能改了工作时间，她是真的愿意长长久久地做下去的。
然而老板似乎从来没想过再找一个员工给她的想法，面试了这么多，基本都调去了另一个店，最后也都辞了职，一个都没有给她留下，就只有她一个人撑着这一个店到现在。她曾经几次婉言和老板提了这个事，老板对此无动于衷，同时还告诉了苏慕她的安排。当苏慕听到她的店里在寒假才能分配过来一个兼职小朋友的时候，她觉得整个人生都有些无望了。
就这样，一上午的时间就在打扫卫生以及胡思乱想中度过了，而此时苏慕也冷静了下来。眼见着所有的工作都已经做好了，苏慕就从备品柜里拿出了手机，准备点些外卖。没想到她刚拿到手机，就看到屏幕上一堆未接来电以及微信消息。
百分之九十都是凌枫发来的消息，而这百分之九十中又有百分之八十，是凌枫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是人丢了还是不想和他联系。
这一下就戳中了苏慕由厌倦到爆发的那个节点。
苏慕强忍着自己的怒火，把每条信息都认真读完，然后把重要的信息回复了一下，就去订外卖去了。
她一条凌枫的信息都没有回。
（32）
点好了外卖之后，苏慕趁着没人，就坐在操作台前刷着微博，老老实实地等着外卖小哥的到来。不过等了二十分钟以后，外卖没有等到，倒是等来了凌枫的语音通话。她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着实抗拒，索性就把手机一扔，也没管凌枫，就自顾自地跑去了店门口，东张西望地盼着她的外卖。
以前没有早饭吃的时候，他反倒没有什么感觉，就是你整天不吃饭他也不会觉得饿，结果今天吃了早饭，反倒一到中午就过了起来。他都有些后悔这么晚订饭了，要是早一点订的话，这个时候也不用等着这样焦急了。
正在这个的时候，一个快递小哥从远处飞奔而来，苏慕满怀欣喜地以为这是她的外卖，恨不得像参加接力赛一样冲过去，从他手里直接把外卖接过来。结果没想到，这人只是从他面前经过而已，真正进到他店里来的，是一位情侣。
“你好，请问你们这里是可以做情侣戒指的吗？”
女生走在前面，握着男生的手，怯生生地问了我这个问题。我向来对这样的女孩子没有任何抵抗力，哪怕心中饿得已经处于暴走的边缘了，也还是立刻就换上了一副笑脸，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回答她道：
“是的，而且戒指的样式都是可以您自己来设计的，两位如果想刻字的话，我们还免费提供刻字服务。”
“这样啊，那…我能问一下价格吗？”
“我们这儿不同的款式价格也是不一样的，两位可以先看看款式，确定一下你们想要什么规格，确定好了以后我再告诉两位价钱。”
“不…不用了，我…我们就想问一下，你们这里最便宜的款式是多少钱…”
女孩子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说完就立刻深深地低下了头，男生则是紧咬着牙关，看向女孩子的目光中除了满满的爱意之外，还夹杂了一丝愧疚。苏慕最见不得这样的场景了，见两人如此，登时就觉得内心有些酸涩。她稍微想了一下，然后又看了看橱窗里摆的那些样品，才对他俩说道：
“两位心中有多少预算可以告诉我，这样的话可以方便给你们推荐款式。毕竟是来自己动手做一次嘛，还是按照你们心里希望的方向选择比较好，价格的话，可以你们选好款式之后，我们再做商量，我们店里活动还是挺多的，到时候可以看看有没有适合你们的套餐，这也可以多省一点嘛。”
女生听我把话说完，小心翼翼地藏好眼里的期待，转过头去看着男生，想要询问一下他的意见。男生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对她点了点头，似乎是在示意她可以先报出两个人的预算。
虽然男孩子的动作正是女孩子所希望得到的，但是女孩子看起来还是有些犹豫，迟迟没有转身来。男生见状，忍不住一笑，然后就按着女生的肩膀，不顾女生的挣扎，直接帮女孩子扭过了身子。女孩见她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只好抬起头，有些羞涩的对我说道：
“大约有400左右，您看这样的价格可以做哪种呢？”
听她报出这个价格，我悄悄松了一口气。因为这个价格已经足够做两枚店里最低档价位的戒指了，如果再打一个折扣的话。再稍微高一档的价位也是可以做的。于是我毫不犹豫地直接给他俩指出了这两个价位的样式，并且细心地为他们两个介绍起来。
两人没想到会有这样多的样式可供选择，全都开心得不行。尤其是女孩子，几乎激动得快要哭出来了。我一边装作自己没有看到他们两个前后态度的反差，一边仔细的和他们介绍着，同时脑子里又想着，如果两人选了高价位的款式要怎么给他们做这个折扣。等我介绍完，两个人又想了想，才选了一种可以在戒指上刻简单图案的规格。
确定好款式之后，我将他们引到了室内，然后拿出设计图纸，让他们把想要雕刻的图案先画在纸上。与此同时我测出了他们要做的戒指的型号，然后就开始准备起了材料。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我就开始按照制作步骤，一点一点地开始给他们做起了讲解与示范。等轮到他俩自己动手的时候，我们也相对熟识了起来，于是我通过与他们的闲聊，对这两人的大致状况也就多少有了一些了解。
这两个孩子都是从农村出来的，而且两人家里的条件都不是很好。男孩儿的情况相对来说还要好上一些，而女孩子在今年刚升入大三的时候，家里就以拿不出学费为由，不准备让她再继续读下去了。两个人为此争取了很长时间，都没能为女孩子争取到留下来的机会，所以等过完这个学期，女孩子就要提前离开这个学校了。
男孩子自然是舍不得女生离开的，因为女孩子这一走，就几乎带走了他们两个人继续交往的希望。尽管女孩子没说过，但他也能猜到，女孩子家里应该是已经给她寻到了结婚对象。他当然不想就这么放弃，可是现实却容不得他坚持，他知道女孩子能和他一起吃苦，可毕竟他家的现实也摆在那里，他就算想把女孩子娶到手，想她陪他一起吃苦，他都没有那个能力。
女孩子大约也是明白这样的现实，所以从来都逃避着这个问题，没有和男生说过和这件事有关的任何事。两个人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度过了这个学期，就在女生最后一科考试之前，男生和她提出要一起来做一对情侣对戒的请求。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没有为对方准备过什么礼物，每次一到过节，两个人能一起出去吃一顿饭，都已经是很奢侈的事情了。所以男生决定，在女生临走的时候，一定要送她一件像样的礼物，让她不带着更多的遗憾离开。
（33）
为了能够给家里省钱，男生平常已经是很节省了，在有了女朋友之后，还经常利用课余时间去做兼职，希望能让女朋友的生活也变好一点。这次为了准备礼物的钱，男生更是连着几周都没有吃晚饭，并且还找了另外一份兼职去做，一周七天几乎都被工作填满了。
当他终于攒了些钱，和女生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女生非常反对，坚决不同意把钱用在买礼物上。最后还是男孩子的一句话，让她放弃了自己的坚持。
那个男孩子在某天两人又因为这件事闹了别扭的时候，在送她回寝室之前，紧紧地抱住了她，对她说道：
“就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用另外一种方式，永远陪着你吧。”
那天晚上这两个人抱在一起流了多少泪，大概就只有他们自己还有月亮清楚了。等到他们来到苏慕这里的时候，这两个人的脸上，只有一种坦然和满足。
也许爱一个人到深处，在不在一起，也没有那么重要了吧。
苏慕听着这两个人的故事，只觉得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她作为一个旁观者都觉得遗憾得不行，更别说是当事人了。她真的难以想象这两个人的笑容背后究竟藏了多少痛苦，她甚至希望两个人在讲故事的时候能够哭上一场，好像这样能减轻她这个旁观者的遗憾一样。
然而并没有。
这两个人把故事讲完以后，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望向对方的眼神中依旧还是满满的爱恋与幸福。苏慕自认做不到这点，也实在是不想看到这样的画面，就借着要给戒指抛光的名义，躲到了机器那里，把刚刚忍住的眼泪全部都发泄了出来。
很快戒指就抛光好了，苏慕擦干自己的眼泪，把做好的戒指递到了两个人的手上。两人心满意足地把戒指戴上，看了好一阵，以后就开始满怀欣喜地和苏慕道谢。
苏慕受不起这样的答谢，不住地推辞，然后委婉的表示了作品需要拍照的请求。两人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同时表示希望苏慕能用她的手机给他们两个人也拍张照片，留作纪念。
苏慕有些纳闷，两人肯定都有手机，为什么要借苏慕的手机。直到拍完照，要传送给他们的时候，苏慕才知道，原来他俩的手机都是特别便宜的那种，像素很差，拍出来的照片也没有那么清晰。苏慕又是一阵心酸，于是在付款的时候，她决定给他们两个打个八折。
这是她能做到的最大的折扣了，还是不能被老板知道的那种。
当知道准备的钱还有剩余的时候，女孩子显得特别的开心，扯着苏慕的手不停地道谢。苏慕本来是想要说些祝她幸福之类的话的，但是仔细想想，还是把这些话咽了回去，换成了关于平时戒指如何保养的问题。
这句话对别人来说是祝福，对她来说，大概就是在戳她的伤口了吧。
离开了爱的人，去嫁给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光是这样想想，就已经足够让人绝望了。
可这样的日子，这个可怜的姑娘还要过一辈子呢。
那她何必再去提起这件事情去伤害人家呢。
两人连连道谢之后，手牵着手离开了门店。而送走了这两个人，苏慕盯着相册里的照片久久不能释怀，过了很久之后，她将照片截好，然后发了一条朋友圈。
“你是我与命运对抗的唯一动力，也许你不在这里，但你在我心里。”
这条朋友圈发了不到两分钟，凌枫的电话就又打了过来。苏慕虽然觉得很累，却没有再拒绝，而是把电话接了起来。
“忙完了？为啥今天忙了这么久，你吃饭了吗？”
凌枫前两句话都没引起苏慕的注意，当她把第三句听完，突然想起距离她订外卖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半小时了，可是她到现在也没有看到外卖的影子，那她的外卖去哪了？
难不成是迷路了吗？
苏慕现在满脑子的问号，连饿的感觉都忘了，直接回复了凌枫一句：
“我外卖好像丢了，我不跟你说了，我要打电话去找我的外卖。”
说罢，他也没管凌枫是啥反应，直接就挂断了电话，然后开始疯狂翻找店铺和外卖小哥的电话。连打了好几遍，她才被告知外卖已经送到了，但至于接外卖的人是谁，就不知道了。苏慕重复好几遍她的地址，外卖大叔都说他送的就是这家，有人接了，然后就拉黑了她的电话。
苏慕握着手机欲哭无泪，心道她也没想找麻烦，就是想要个说法，要是真是送错了，那她再点一份就好，根本也没想为难别人，结果这大叔不止不承认还拉黑了她的电话，实在是伤害了她这颗脆弱的心。她拿起手机在投诉界面犹豫了半天，想要投诉这个大叔，但是想想又要接受之后各种各样的麻烦，她就放弃了这个方法。
算了，就是十几块钱的外卖而已，为这些事再惹一堆麻烦真不值得，还是自认倒霉吧。
于是苏慕退出了界面，想要再点一份别的，可是饥饿感早就已经熬没了，苏慕看着这些实在是没有一点胃口，就把手机一扔，开始收拾起了卫生。等全部的工作做完，刚歇一会儿，凌枫的电话就又打了过来。
“喂，你这么久干嘛去了，外卖的事情解决了吗？你吃饭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对于现在心力交瘁的苏慕来说，简直是致命神器，她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勉强扯出了一个商业假笑，对着凌枫说道：
“我今天真的很累，没心情闲聊，外卖丢了没找回来，电话还被拉黑了。我现在也没有胃口吃东西，也不想说话，以后有空再说吧。”
苏慕说完，就准备把电话挂掉。凌枫却是趁着这个时间，连忙对苏慕说道：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订好了，你别不开心嘛，而且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你可以和我说啊，说出来会好一点。”
（34）
若是换做平常，苏慕可能就会回答他她的标准答案我没事，然后就挂断电话，但是今天也许是受那两个人的影响，苏慕总觉得自己心里有好多话想找个人说，就破天荒的和凌枫聊起了刚刚听到的那个故事。
一直到故事说完，苏慕都保持着一种低沉的语气和态度，甚至隐约带了哭腔。之后两个人沉默了好一阵，好像都被故事感染了一样，谁都没有说话。好在就在这个时候又有顾客进店询问，才让这个沉重的话题暂时得到了缓解。
等到苏慕再次回来，凌枫在电话那面，用一种不服气的语气，小声对苏慕说了一句：
“为什么那个男生就一定要放弃呢？如果他争取一下，或许女孩子的家人就能同意了呢！现在没钱不代表以后也没钱啊，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女生走掉，他就不遗憾不后悔吗？”
“喂，你还小啦，别以为言情小说写的那些就都是现实了，两个人在一起需要很多基础的，根本不是简单的说一句‘我爱你’就能在一起一辈子的，不然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了。”
苏慕听到凌枫的话，轻悠悠地一笑，似是在解答凌枫疑惑，又似是在安慰自己地说了这些。说完之后，她可能觉得凌枫还不会明白，就又补充了几句道：
“你觉得那个男生没争取过吗？我觉得他们两个人应该都争取了，但是现实就是这样，有些东西不是只靠争取就能得到的。男方支撑自己的家庭就已经很累了，他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承担起两个家庭的重担，就算男方家里能同意，以女方家的这个态度，也不可能同意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对于女方的家人来说，这男人是不是有实力，是看他现在拥有什么，而不是他学习有多好、得过多少奖状之类这些完全和金钱没有用的东西的。和他们说以后也没有用，因为如果他们能听得近这种话的话，女生也不至于被辍学了。他们不会往长远了看的，所以也就根本不会给男生拼搏的时间。你也可以说女生可以完全不顾家里的意见，和男生私奔之类的话，但是，我觉得这个可能性更小，因为如果要是这样的话，带来的后果这两个人不一定能承担得起。至于后果是什么，就得看女方家里不讲理到什么程度了。万一造成了什么不可逆转的后果，那可能比分开更让人遗憾了。”
“可是……可是……”
凌枫听过苏慕的解释之后，依旧还是觉得也许两个人再争取一下，还是会有好结果的，但是苏慕还没等他把话说出口，就直接打断了他的发言。
“哎呀，没有什么可是的。再说不是还有这么一句话么，‘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或许现在分开，彼此在对方心目中留下的那个人，才是最好的。人生在世，既然不能在一起，有一段美好的回忆，不也是一种圆满了吗？”
说到这里，苏慕都没有意识到，最开始对这件事情十分伤感、许久走不出来的这个人是她，到现在看得这么豁达、还开始教育起别人的人，也还是她。此时此刻，她早就把刚才那种遗憾的心情抛在脑后了，整个人也都变得放松了许多，连语气也没有之前那么沉重了。倒是被她教育了一番的凌枫好像变得更加紧张和急迫起来，立刻接过了她的话，以一种忐忑又焦急，还有少许期待的语气问她道：
“那如果是你呢？如果一段感情你明知道不能在一起，还会选择接受吗？或者，或者说如果这段感情开始之后发生了一些事情，让你们两个人只能选择和平分手，你……你也会这么坦然吗？”
苏慕这个时候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认识道，凌枫说这句话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她甚至就是单纯的以为，凌枫想要通过她自己的想法，去反驳她刚刚说得那些话，所以她想都没想，就理所当然地对凌峰说道：
“你这个问题就问得很有问题，因为这根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情况啊。而且不说我是那种对感情没有信心的人，我对待感情的态度非常认真，一开始就没有想过会结束。对我来说没有一场爱情是最开始就明白以后不会在一起的，因为我会努力一直维系这段感情，除非男方是个人渣，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情，比如我的前男友们，让我实在没办法接受。至于和平分手之类的，这对我来说就更不可能会发生了，除非咱俩谁换了绝症，要接受生离死别这种的，否则没有和平分手这一说。什么好聚好散、分手还能做朋友的，在我看来根本就不可能。”
苏慕说到这里，情绪就不免变得有些激动起来。凌枫刚想开口，再试图给这个问题增加点“难度”，就听苏慕做了个深呼吸，然后继续与他说道：
“你也别说万一要是我遇见了和刚才那个女孩子一样的事情我怎么办，首先这个假设就不成立，我家没他家的情况那么凄凉，而且我父母也很开明，不会对我的决定做过多的影响，再者，我自己有能力养我自己，虽然挣的钱不多，但是够我花了，我不需要依靠谁就能在这个社会中生活下去，所以在感情中，我进退都有底气，用不着看任何人的脸色。就算真的会留下遗憾，那也一定是对方遗憾，我可绝对不会。因为哪怕到分手的那天，我都一定对得起我们之间的感情，对得起这个人在我身上付出的一切。”
苏慕这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味道。正当她沉浸在这样一种心态中无法自拔的时候，冷不防听到凌枫一阵嬉笑。她还以为凌枫是在嘲笑她的这些观点，忍不住有些生气，却没想到之后凌枫似是自言自语地轻声说了一句：
“还好，这样看来，我还是有机会的。”
（35）
苏慕对一件事情认真起来的时候，基本上就会完全丧失对其他事情的感知能力。比如愣神的时候被人忽然叫醒，其他人也许会立刻就进入状态，但是苏慕可能要缓上一段时间才能对周围的事物产生反应。所以当她全神贯注的去想着，要怎么继续说才能让凌枫明白，她刚刚想要表达的真正意义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有听清楚凌枫在说些什么。她只知道凌枫打断了她的想法，至于他想要表达什么，苏慕一无所知。
可尽管好奇，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也不好意思去问。
至于凌枫，当他把这句话说完之后，见对面的苏慕对此一点反应都没有，一开始还以为苏慕是因为听到了这样的话感到害羞而不知道说些什么，后来等了一阵之后，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又以为是他说了这样的话惹了苏慕生了他的气，再之后他又开始觉得可能是网络出了问题，让他错过了苏慕的反应。于是就在苏慕想着凌枫到底说了些什么的时候，凌枫开始了各式各样的通话试音。
苏慕在听到各种声调的“喂”“你好”“有人吗”“能听见吗”之类的词语之后，忍不住一笑，内心突然涌起了一种“这孩子还有点可爱”的感觉。于是她轻轻咳了一声，示意了凌枫她在听。
凌枫一听到苏慕那面有声音传过来，立刻就换了一副态度，用一种近乎于“娇嗔”的语气问苏慕道：
“你干嘛去了，为什么一直都不说话？”
苏慕被问得语塞，总不能直接告诉对方自己刚才根本没听他说话吧，于是就有些心虚地告诉凌枫刚刚来了顾客她开了静音，这才算是勉强把这件事情糊弄了过去。
很久以后苏慕有一天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情，腻在凌枫身边的时候就好奇的问了一句。凌枫好笑的反问她不是说记性不好，上一秒他告诉她的话她下一秒就能忘记，怎么这么久了还能记起这些事情。苏慕想了想，搬出了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里的理论，然后胡编乱造了一通，当作理由回答了凌枫。凌枫明知道她这是胡言乱语，但却很震惊她这种“触类旁通”的理论，最后只好无奈的笑笑，和她重复了一遍当年他的那句话。
原本心情还算不错的苏慕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突然就沉默了下来，连带着把头也从凌枫的肩膀上移开，低了下去。凌枫有些奇怪苏慕的反应，立刻抬手把她的头重新抬了起来，皱着眉轻声问了一句：
“怎么了？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没事。”
“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你这样的态度，到底怎么了。”
苏慕低沉的语气并没有换来多少温柔，反倒是有些不耐烦的质问。她似是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忽的一笑，然后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看着凌枫的眼睛，用带着几分薄凉的语气对他说道：
“只是依然觉得，我爱的还是以前那样的你。”
“怎么，那现在就不爱了么？再说变成现在这样还不都是你逼我的。你要是老老实实地听我的话，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凌枫一阵冷笑，一边说着，一边把怀里的苏慕搂得更紧。苏慕觉得有些痛，眼泪又似乎不受控制地想要流下来，但她并没有挣扎，像以往一样，用力地扯了一个商业假笑，对着凌枫说道：
“我不想和你吵架，也不想和你理论，我想说的话，我想表明的态度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告诉过你了。你不能改变我，我也改变不了你，你既然坚持不放手，那我们就等其他的人出现来拯救我们两个人好了。”
“你是不是又觉得日子过得舒服了？不会说话就闭嘴，你也别跟我在这哭，真的最烦你哭了，哭起来没完没了，换谁能受得了你。你也别笑，有什么可笑的，走到现在这个地步怪我是怎么的？”
听到这里，苏慕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不停地落了下来，她哭着看着凌枫，用一种冷静而又有些愤怒的语气，冷声问凌枫道：
“所以你就不能哄我两句吗？”
“一天到晚让人哄，我怎么哄，你惹我生气了我哄不了你这种话我要和你说多少遍？再说，今天这事谁引起来的？你自己没事想这想那的，就爱自己胡思乱想，我做什么了就惹你生气要哄你啊？你到底有完没完？八百年前的事你也拿来说，是不是有病啊。”
凌枫把这句话说完，猛得把苏慕从他的身上推开，瞪大了眼睛气呼呼地看着苏慕。苏慕被推得生疼，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同时把头转向了一边没有看凌枫。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当中，而这种没有眼神交流的对峙，让时间变得格外清晰起来。于是这期间的每一分每一秒似乎都被放大了无数倍，然后化成利刃，一点一点地切割着两人脆弱的感情。
最终，狠狠地戳进了苏慕早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心。
很久以前苏慕觉得，自己的心应该已经在失望中一点一点死掉了，但事实却用一种极其残忍的方式告诉她，她最引以为傲的适应能力，让她失去了抵御痛苦的能力。她的心死不了，她也不会因为绝望而感知不到疼痛，她只会在一遍一遍的伤害当中，反反复复的疼痛，不停地流泪，又不停地，重蹈覆辙。
但这一切的发生，都是苏慕不曾想过的。
作为一个悲观主义者，在开始之前，苏慕就已经想到了各种各种各样他们两个人分手的结局，却唯独没有想过，两个人被痛苦纠缠了这么久，他却依旧不肯放过她。她时常会想，如果当初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她是不是还会鼓起勇气，接受这段感情。但更多的时候，她想得却是，如果自己当初狠下心，在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就果断地分手，没有心软，不选择原谅，那是不是往后的日子，她会过得更好一点。
只可惜这个世界只有现实。
从来没有如果。
（36）
之后店里确实来了顾客，苏慕也没顾得上和凌枫解释，就匆匆忙忙地挂了电话，去应对顾客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苏慕自己一个人一共做了两对儿对戒，又做了一个吊坠儿，不止忙得连晚饭都没有吃上，甚至是一直到下班时间，她才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就连闭店前要做的检查工作，在商场的闭店曲开始广播的时候，她都还没有开始做。
一直到整个商场都几乎清空了的时候，苏慕才把所有的工作都做完。等她闭好电源关好门准备出门，拿出手机想要打车的时候，她才发现早在八点半的时候，凌枫就开始不停地给她打电话了。只不过她因为要拍顾客做作品的过程照的缘故，所以手机设置了静音，就一直都没有听到。
想起之前她每次不接电话时凌枫的反应，苏慕就觉得一阵后怕。于是她赶忙把电话回拨过去，想要和凌枫解释。而电话一接通，果不其然，就立刻传来了凌枫质问的声音：
“你干嘛去了？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你下班了吗？到家了吗？到哪里了？吃饭了吗？”
凌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的苏慕有些发蒙，再加上她正在打车软件里输入着她的目的地，也没有集中精神，只能挑了几个她记住的问题回答道：
“还没呢，下午超级忙，然后不是要拍照吗，所以我手机就静音了，没有看到你给我打电话，我刚刚收拾完，正准备回家了。”
“这都多晚了，天还这么冷，你别去等公交车了，赶紧打车回家吧，别再冻着。”
“嗯，我正在打车。我这个点出去，要等最后一班公交的话，估计要等很久，而且下车也赶不上另一条线了，也还是要打车，就不如现在直接打了。”
“算你聪明一次，那你吃饭了吗？晚上吃的什么？”
凌枫不提还好，这一提，苏慕才想起她连午饭都没吃，瞬间就觉得自己饿的几乎是前胸贴后背了，甚至连胃里都隐隐传来了一阵疼痛。于是她想都没想，就嘟着嘴一脸埋怨地和凌枫抱怨道：
“别提了，中午的时候那份外卖不是走丢了吗？我本来是想再订一份的，结果又来了顾客，这一忙我就一直忙到刚才才停下来，哪有功夫吃饭。唉，也不知道我们家什么时候能再来一个人帮我分担一下。再这么继续下去的话，我怕我不是累死的，而是饿死的。”
听苏慕抱怨完，凌枫那头许久都没有传来任何声音。苏慕还以为他在忙，没有空理她，就准备挂掉电话。结果就在她刚刚把手放在挂断键上的时候，那边突然传来了凌枫的声音：
“你就不能换一份工作吗？如果你不想换工作的话，那就按时吃饭啊，有什么事情比吃饭更重要的吗？你们老板一个月给你多少钱啊让你这么努力的工作。再说了，你很缺钱吗？你缺钱的话我也可以养你啊。”
原本苏慕听到他说这些话还是挺生气的，但是听到最后，她实在没忍住，就笑了出来，然后带着一种调侃的语气问凌枫道：
“你养我？嘿嘿，你拿什么养我啊？你现在都还没有毕业呢，怎么赚钱养我？难道是要拿你的生活费吗？那好像不够哦。不过或者你可以雇我当你的保姆，我去照顾你，然后你给我开工资，这样也行。”
“如果你愿意的话，这样真的可以啊，你可以过来我这里找我，然后我负责给你开工资。”
苏慕本来就是开个玩笑，结果没想到凌枫竟然表现得十分认真，这让苏慕有些自觉坟墓的感觉。她连忙表示自己就是在开玩笑，让他不要这么认真，结果凌枫又接了一句，如果这样她接受不了的话，那以后如果她再不按时吃饭，她所有的外卖都由他来定，然后每一餐都要发照片告诉他吃的是什么。
苏慕觉得这就是凌枫心血来潮说的话而已，根本也没在意，就嗯嗯啊啊答应了下来，然后就立刻找了个其他的话题，把这句话岔了过去。
两人这么聊着聊着，苏慕就到了家。等到收拾好自己之后，苏慕才好奇地问了凌枫一句：
“你是开始住寝室了吗？我听到你旁边很吵的样子。”
“是啊，今天刚搬进来的。”
“是吗？我感觉你们关系都还不错的样子，挺和谐的，还以为你们早就认识了呢。”
“没有，不过关系还不错，而且好像住寝室也没有那么难适应，对了，你当时住的也是寝室吗？”
“那当然了。”
一提起这件事，苏慕的话就明显变得多了起来，她极其兴奋地给凌枫讲了很多关于她大学寝室的故事，一直聊了能有两个多小时，苏慕才意识到，已经晚到该睡觉的时候了。
苏慕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和一个小孩子聊起这么多的事情，而今天和他打电话的时长几乎已经超过了她之前和未央之间创下的最长记录。而在惊讶的同时她也意识到，凌枫明天应该就要上课了，于是她打算就这么结束掉今天的聊天，就询问了一下凌枫明天的学习安排。
凌枫一听见苏慕提起这件事，立刻不满地和她抱怨了起来：
“别提了，以后我们每天六点半就要起床，然后7:30开始上课，上课的时候还会没收手机。啊，烦死了，这样我就不能和你随时联系了。”
苏慕原本以为凌枫这样的态度是因为要早起，而且上课的时候还不能玩手机了，没想到他竟然加了最后一句，这让苏慕的脸不由得红了起来。但苏慕也明白，她不能因为这句话有任何的表现，于是就让自己尽量表现的成熟一点，安慰凌枫道：
“你还没参加高考呢，上学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而且你现在的学习也没有你同学负担那么重，应该值得庆幸才对吧。再说学习呢，总拿手机玩游戏会耽误学习的你不知道吗？”
“这跟我都有些什么关系，我不管，反正我一下课就给你打电话，你要是敢不接我电话，那我就一直打一直打，让你没有办法工作，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37）
苏慕以为这只是凌枫一时赌气，拿自己撒气的时候说出来的话，没想到从第二天开始，他竟然真的开始按时按点的打电话过来。不止如此，他还要求苏慕三餐都要拍照给他，只要有一顿饭落下了，那苏慕一定能受到他订的外卖。
苏慕从来没被别人这样要求过，一开始的时候她还真的不适应，委婉地表示过几次拒绝。然而不知道是她的表达能力有问题，还是凌枫的听力有问题，她的抗议从来没起到任何成效。无奈之下，苏慕也就忍了下来，每次凌枫催的时候，她就会老老实实地拍照给他，再也没说过什么拒绝的话。
一段时间之后，苏慕竟然因此养成了按时吃饭的习惯，甚至一到凌枫中午吃饭的时间，她也会自动自觉地感觉到饿。这让她觉得有些可笑，有天晚上聊天的时候，她就和凌枫说起了这件事。
对此凌枫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的语气，好像这是他早就知道会发生的事情。苏慕当时就觉得事有不对，就直截了当地问了凌枫，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她。凌枫也没扭捏，大方地和苏慕解释道：
“你太瘦了，工作时间那么久不说，还不按时吃饭，那身体能受得了吗？要是把胃饿坏了怎么办？哦对了，我又想起一件事，从今天开始，每天晚上回家都要称一次体重发给我，如果你要是瘦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凌枫一番话说得苏慕一脸懵逼，她目瞪口呆地握着电话，用了半分钟都没有缓过神来，要不是凌枫听她半天没声音，又喊了她一句，估计她都能保持这个表情一直到睡着。而等她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有些不满地嘟囔道：
“这管得也太多了吧，又和我没什么关系，管我这么多干嘛。”
虽然苏慕的声音很小，但是还是被电话那头的凌枫听了个一字不差。于是他立刻换上了一副委屈的声音，反驳苏慕道：
“什么叫没关系，我这不是想努力让咱俩有关系吗？你又不给我机会，那怎么可能有关系嘛……”
听着凌枫这潸然欲泣的声音，苏慕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觉得，做错事的那个人好像是她。是她没有给人家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还借这个理由拼命伤害人家。人家那么努力的想要照顾她，可是她却始终都把人家拒之门外，就是不同意。
确实，凌枫这样的表现，如果被苏慕那些“亲戚”看见和听见的话，她们肯定会像苏慕想的这样来指责苏慕的。毕竟在他们这些人眼里，苏慕已经二十七岁了，没有男朋友不说，还没有一份安稳的工作，实在是太让人操心了些。要是有一个这样愿意照顾苏慕的人苏慕还要拒绝，那可真是她太矫情，看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也许很多人都是这样的想法，但是哪怕抛开年纪这件事情不谈，苏慕依旧觉得，两个人要一起靠的不仅仅是一方的热爱，还有两个人互相的感觉。毕竟爱是相互的，哪怕最后时间久了，从爱情转变成了亲情，那也是爱的一种。二十几岁不结婚真的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甚至五十岁不结婚也不是问题，最可怕的是，二十几岁承受不住那些无聊的人的指指点点，为了应付别人随随便便找了个别人所谓的门当户对的人结了婚，然后孤独又无助地活一辈子。
苏慕不想活这样的生活，哪怕在此之前她经历了无数次失败的恋爱，哪怕她周围的人都在嘲笑她这些都是幻想，她也不愿意委屈自己，去嫁给自己只是门当户对的人。她确实已经不太相信那种甜甜的恋爱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了，但是她始终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这样的爱情存在。或许婚姻本身就是一场关于赌博，不结婚不一定会赢，但一定不会输。
这些是苏慕向来信奉的原则，而在这原则面前，凌枫成了例外。
虽然苏慕不喜欢这样被人管着，但抛开这些不谈，苏慕确实对这个小孩子动了心。大约是因为从来没有人会愿意像他这样，把除了学习之外的时间都寄托于她的身上，也从来没有除了亲人以外的人会在意她是不是记得吃饭，有没有按时到家，工作会不会很累。尽管苏慕不敢确定凌枫对她是否真心，但她还是在这样的关心下，逐渐失去了机智。
她开始不再抗拒接他的电话，也开始自然地和他分享一天当中遇到的事情，甚至在他室友调侃在电话一旁调侃他们两个的时候，她也不会在心中再产生任何芥蒂。而更重要的是，她在无聊时的某一个瞬间，竟然开始幻想起他们两个以后在一起的日子。
如果不是当时幡然醒悟，那么或许她早在前几天就会有一个新的身份，但当时这想法实在是让她觉得太过惊悚，以至于让她不自觉地想到，如果他的家里知道了她的年纪，会生出什么样的事端。
他不在乎她的年龄不代表他家里人不在乎，她管不着世俗是如何看待他们的年龄差的，但是她得在意他家里人的态度。
她太讨厌麻烦了，而在她眼里，比麻烦更让她讨厌的，是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如果真的在一起了，她不止要应付自己家里的长辈，还要接受他家里长辈带来的各种各样的问题，这对于她来说，简直是噩梦一般的事情，完全可以让她活得生不如死了。最重要的是，他家里人肯定不会同意的，如果吵闹起来，大家完全不会在意是他主动追求的她，因为在大人眼中，他这个年纪正是叛逆的时候，做什么时候都可以用“他还是个孩子”来逃避责任，可她就不一样了，她这年近三十的人，答应他的追求，在外人看来就是瞎胡闹，不止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还是对这个孩子的不负责任。
反正不管怎么说，如果出了问题，到时候就都是她的责任。
想到这里，她突然萌生起了退缩的念头。
（38）
正巧那几天苏慕在网上订的毛线到了，她每天晚上下班之后，都要照着商家提供的学习视频，去研究这个围巾要怎么织。然而这毛线好像天生就喜欢和她作对一样，两三天过去了，一向觉得自己心灵手巧的苏慕，连个围巾的大概形状都没有织出来。这本来就已经让她十分烦躁了，再加上这个时候突然冒出的这个念头，这就让她在完全不自觉地情况下变得情绪难以控制，而她又不敢对别人发脾气，就只能去责难自己。
凌枫当然不知道苏慕会有这样的心理，甚至他也没有感觉出来苏慕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直到那天他和苏慕通电话，他的室友在旁边问了一句他女朋友在做什么，他随口回了一句在织围巾的时候，苏慕一反常态地在一旁用十分冰冷的声音回了他一句：
“我并不是你的女朋友，你别到处乱说。”
此时此刻，凌枫才意识到事有不对，但是他完全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苏慕的态度发生了这样大的转变。他急急忙忙地去询问苏慕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惹得她不开心，结果苏慕反问了他一句：
“你室友们知道你现在正在追的我有多大吗？”
“当然知道啊，我都很坦白的和他们说了呀。”
凌枫回来得十分坦然，仿佛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但苏慕在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觉得十分的震惊，因为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在她这里最大的问题，对凌枫来说，竟然从来没有成为过问题。她觉得有些紧张，又有些慌乱，连呼吸都不自觉的变得急促起来。但尽管如此，她依旧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地又接着问了一句：
“那他们都没有反对吗？我们整整差了9岁，他们没有和你说些什么吗？”
“有说啊，但是大家都只是表达了一下震惊而已，其他的也没有说些什么，也没有劝我放弃之类的，就是我喜欢就好啊，我喜欢你，所以我想要追求你，想要得到你，这么和年纪有什么关系吗？怎么难道你年纪大了就不能让人喜欢了吗？再说了，我追你干别人什么事，又不是他们也追你。”
凌枫回答得十分轻松，在最后一句话里，甚至加了些调侃的意味。然而苏慕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控制住自己的眼泪，整个人都陷入了一场巨大的惊喜与痛苦当中。
从小到大，她接受过的表白也不少，然而她真正选择在一起的那几个，却从来没有像凌枫一样，如此强烈而又随时随地、完全没有任何顾忌地去表达他对她的爱意。仔细回想起来，她都几乎没有听到过她的前男友们很认真的和她说一句“我爱你”，甚至连表达爱意的事情，他们几乎都没有做过几件。都说对于年纪小的孩子们来说，爱情就像是一场游戏，不必太过认真。但是现在看来，她却好像成了那些年纪大的人眼里的一个关于爱情的玩具，从来没有被认真对待过。
想起这些事情，苏慕索性挂断了电话，放肆却又无声地哭了起来。而在这期间，凌枫不断地打电话过来，可她一个都没有接，一直到她哭够了，确定自己的声音里不带有任何哭腔了，她才重新接起了电话。
这一次凌枫没有任何责怪的语气，甚至可以说是小心翼翼地问她怎么为什么不接电话。苏慕轻轻地笑了笑，装作没有任何事情一样，说刚才家里出了些问题，没来得及告诉他就被她妈叫走了。说完之后，苏慕很明显地听到凌枫在听到她这胡编乱造的解释的时候，轻轻地吐了一口气，仿佛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一样。她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心里一暖，然后对凌枫说道：
“这围巾我实在是学不明白，好难啊。”
“弄不明白就不要弄了，又不是一定非要戴，要是觉得冷我可以去自己买一条的。哦对了，那针是不是也是带尖儿的呀？别扎着你自己，你这么笨，万一扎坏了怎么办？”
也许在凌枫的印象里，女孩子都对这些事情比较擅长，所以他从来也没有想过，这个如此擅长做手工的姑娘竟然会被围巾难住。所以当他听苏慕在跟他抱怨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认为这是苏慕在和他撒娇。于是他立刻用尽了宠溺的语气去安慰苏慕，同时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攒钱去买条围巾，顺便借着这个名义再给苏慕买一条一样的，这样他俩就能一起围围巾了。
这样想想，结果好像比围苏慕亲手织的围巾还要好上一点。毕竟以苏慕那个个性，不弄出点什么名头，她肯定不能随便接受他的礼物，那他想和她用情侣款的想法，估计永远都实现不了了。
苏慕原本只是单纯地想要抱怨一下，这个围巾真的很难织，却没想到竟然意外地换来了这样的答案。她忍不住有些想笑，但是一想到如果现在放弃，大约以后都会被他嘲笑自己很笨，所以就继续坚持一定要织完。一旁凌枫的室友听到他们在讨论织围巾的这件事情，也凑过来，问凌枫能不能借用一下苏慕的手，他负责买毛线，然后让苏慕也给他织一条，他付手工费都可以。结果凌枫一听他说完，立刻就义正言辞地拒绝，完全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商量的余地。
“你实在是想的太美了，想要围巾你可以自己先去找个女朋友，让她给你织，想让我女朋友给你织围巾，简直是白日做梦，别想了你。”
这一次苏慕在一旁完整地听完了他说的这番话，却并没有再次反驳他。凌枫说这话的时候就有些心虚，还以为说完苏慕又得说他，结果没想到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苏慕的斥责。
这结果简直让凌枫高兴得险些笑出声，他强忍住心里的激动，然后小心翼翼的问苏慕道：
“这次你不生气了吗？那你是不是就同意做我女朋友了？”
苏慕听完，叹了口气，然后轻轻的笑了笑。用一种很轻，但是却很温柔的声音对凌枫说道：
“想追我，那就再费点力气吧。”
（39）
这句话一说出口，苏慕很明显得感觉到对面的凌枫是有多么的高兴。而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两个人聊天的过程也变得愈发欢快起来，再加上凌枫室友们偶尔助阵，两个人的关系好像也突发猛进，几乎已经到了可以确定关系的地步。
老实说，虽然心里还是有不小的压力，但是苏慕不得不承认的是，她开始享受起这样的生活来。尽管最开始凌枫留给她的印象并不太好，但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苏慕发现，除了有时他的想法有那么一点幼稚之外，其他方面，两个人都还算合拍。大约是因为苏慕也跟着参与二次元活动的关系，平常接触的很多都是凌枫这样大的孩子，所以他们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在想什么，苏慕也还算是比较了解的，而且受这些孩子的影响，苏慕的喜好以及可接受范围都扩大了不少，所以两个人交往起来，一时之间倒是没表现出来多少代沟，这还是让苏慕觉得很舒服的。
虽然苏慕对爱情一直保持着“不分年纪、不分性别、不分种族”这种原则，对其他任何人的爱情故事也都保持着应有的尊重，但是事情落在自己身上，要她接受，她还是需要些时间的。比如现在她已经开始在无聊时幻想和凌枫在一起的样子了，而这种事情对于半个月之前的她眼中，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可是她虽然在心里已经接受了凌枫，但她并没有想到如何解决双方家长问题的方法。她是可以不在乎世俗的眼光的，但父母这方面，她还是必须要在乎的。
也许凌枫的家里会好解决一些，毕竟凌枫年纪小，他家人就算反对，但是抱着他也许只是玩玩看的这个态度，应该也不太难对付。但是自己家这面的情况就不一样了。如果她说认真，那凌枫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毕竟他才十七岁，自己都不能对自己负责呢，就更别说对她负责了，她父母肯定不能同意把她的未来交到他手上。如果她说玩玩而已，那问题就更大了，不闹得鸡飞狗跳、被狠狠地教育上一顿，然后被逼去相亲，那都算她命大。
每每想到这里，苏慕都会在心里哀嚎，为什么自己想谈一段甜甜的恋爱就那么难。说实话，苏慕到了这个年纪，又经历过这些之后，她真的已经对婚姻不抱有任何幻想了，甚至于从某个层面上来说，她对婚姻有一种抵触心理。
相比较于要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结婚生子，然后熬上一辈子这样的情况，苏慕宁可孤身一人。毕竟自己如果结婚的话，还用拥有自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己挣的钱可以自己全部都花掉，自己的时间可以自己全部挥霍，不会有人名正言顺地来指手画脚不说，还完全不用为未来做过多的考虑，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自由自在。但如果是要和一个门当户对但却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的话，她不止每天都要去面对那张不喜欢的脸，还要时不时地因为生活中各种各样琐碎的小事与人家意见不和而吵架。如果两个人有了孩子的话，那就更加增添了生活的负担。这样还不算，如果他们两个人感情不好总是吵架的话，肯定会影响到孩子，这样对孩子也不公平。
光是想想这些事情，苏慕就觉得非常麻烦了。所以自从意识到这些之后，苏慕就一直觉得，如果能遇见一个喜欢她的又恰好她也喜欢的，那能够结婚当然最好，虽然可能以后也会被柴米油盐的问题纠缠，但互相喜欢就总会共同解决问题，不用哪一方独自承担。如果不幸没有遇见这样的人的话，只要不被逼着去嫁一个人，那么遇见喜欢的就谈一场恋爱，谈不下去了就分手，然后再去遇见下一个，这样的生活也是极好的。
苏慕隐约和家里提到过她的这个想法，但是得到的回应是，家里人全部都是非常坚决的反对。长辈们大约并不觉得爱情在婚姻中有多么重要的地位，或许是因为在他们那个年代，也没有所谓的自由恋爱，所以在他们眼中，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互相适应与习惯，并且互相迁就，两个人凑活凑活，这一辈子就过来了，和爱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对此苏慕也不是完全反对，毕竟他们所说的婚姻是需要两个人努力维持的这个说法她很支持，但是她始终坚持她的看法，如果没有爱情做基础的话，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和哪个人去努力维持一段婚姻，她找不到维持的理由和意义。
因为苏慕的这个观点，家里已经不止一次的争辩过了，只不过是从来没分出个输赢而已。这一次苏慕要是告诉他们自己对一个小了九岁的男孩子动了心，怕不是又要引起家里的一番血雨腥风。
苏慕每天都为这件事愁得不行，以至于织围巾的时候也不专心，总是出错，所以七八天过去了，围巾也才就织了一半。而自从她坚持要把围巾织完之后，凌枫没事就跑过来催催她，搞得她更加焦躁，每次一提起这件事，她就想把这半截围巾扔到他的脸上。
当然，这些都是可以忍受的。最让苏慕接受不了的是，凌枫室友的女朋友用了三四天就织好了围巾为这室友邮了过来。这非常打击苏慕的自尊心。出于争强好胜的心理，苏慕开始了没日没夜的织围巾的征程。
对于苏慕这个决心，凌枫已经见怪不怪了。可不过两天，苏慕就喊着累得再也不想碰毛线了，这还是让凌枫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是哄着说不织了不是，哄着说慢慢来别着急也不是，无奈之下他只能挑了个日子，让她把这围巾当做圣诞礼物给他，好安慰她别着急，慢慢织，别总和一条围巾过不去。
苏慕觉得凌枫的这个提议可以接受，于是，关于如何过圣诞的这个想法，开始占据了苏慕的脑袋。
（40）
说也奇怪，这么多年苏慕也有过几个男朋友，可这些情人之间可以一起庆祝的节日，她真的是一个都没有过过。第一任男朋友是在七夕之后认识的，一放寒假就分手了，而接下来的几任也都完美错过了这些节日。虽然最后和那个劈腿的男朋友在一起了两年半，可是两个人也没过过什么节日。放假异地错过的节日就不算了，就算在学校，圣诞节之类的不是他和他的发小们聚会，就是两个人随随便便吃顿饭就过去了。虽然没有什么仪式，但苏慕倒是每个节日都会用心准备礼物，而换成男生，两年算下来，用心送过的苏慕的礼物，就只有没在一起之前给苏慕准备的生日礼物，再之后，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临近分手的那个5月20日，下班的时候送了苏慕一束玫瑰，却还是因为早上惹苏慕生了气，买来哄苏慕开心的。
那应该是苏慕第一次收到鲜花了，但遗憾的是，苏慕并没有一点感动或者是惊喜。她很明白，横亘在她心里的东西是用鲜花抵消不了的。而也因为明白了这件事，她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得到过他的重视。
自那之后，苏慕在与人接触的时候，更加不愿意表露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了。而每次到了这样的节日，也都是乐多或者未央早早计划好了一切，然后带着她去玩。苏慕从来没有主动去想过要不要过这些节日，如果不是乐多或者是未央，这些日子她宁可自己一个人在家躺上一天，也不愿意出门半步。
可这一次，当凌枫提起圣诞节的时候，她竟然开始对这个日子隐隐有了期待。虽然两个人不在一起，每天只能靠电话联系，甚至都还没有确定任何关系，可苏慕就是觉得，今年的圣诞节，一定会是她过得最特别的一个圣诞。
苏慕最近一次对一件事情抱有期待，还是在等待这份工作面试的时候，距今也已经过去三个来月了。而在期待这个圣诞的时候，苏慕除了继续和围巾作对之外，更多的考虑的还是要不要和凌枫在一起这个问题。
这几乎成了苏慕每天都要想一遍的事情，不过每一天，苏慕想的好像又都是不同的方面。且不止苏慕想着，小泽也总惦记这件事，时不时的就发来信息问问她和小朋友相处的怎么样。苏慕每次都老老实实交代两个人的近况，而小泽听完，总会帮她分析一堆，然后又毫不意外地告诫她，大家都是玩玩而已，千万不要认真。
苏慕以前也觉得凌枫并不会认真，毕竟他年纪还小，感情经历听起来也都是随随便便的故事，没什么刻骨铭心。可是相处过一段时间之后，苏慕发现凌枫对她实在是比之前所有的男朋友加起来还要好，要说他没动心，她也不那么肯定了。可尽管她把这些事情都如实告诉了小泽，小泽仍然要她不要掉以轻心，她只好嗯嗯啊啊地不停地应付，心里想着如果以后证明凌枫确实是认真对待她的，她一定要郑重其事地把这件事情告诉给小泽。
不过认真说起来，小泽应该是唯一一个不反对她接受凌枫的追求的人了。在此之前苏慕把凌枫在追求她的这件事告诉了她的几个好朋友，这些人几乎没有一个赞同的。倒不是说她们对凌枫这个人有什么意见，只是单纯的觉得，两个人年纪相差这么多，在三观上很容易出现问题，而苏慕性子一向习惯忍让别人，这种时候一定会自己忍受委屈。之前苏慕经历的事情她们也都清楚，所以她们都舍不得让苏慕再受半点委屈。但她们也并没有做得那么绝对，几乎像是统一过口径一样，在和苏慕聊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说的都是只要她开心就好，不开心了的时候还有她们之类的话，没有一个出现意外情况。
苏慕时常觉得庆幸，虽然生活很累，但到底也算待她不薄，给她留了这群朋友。也还好有她们存在，让苏慕在最难的时候没有放弃自己，咬着牙挺了过来。她很感谢她们的存在，偶尔也会骄傲，自己眼光这么好，交了这么一群爱她的好朋友。
只是每每想到这里，苏慕就会控制不住地去想，如果和凌枫在一起了之后，他的朋友们会怎么看待他们两个。有一次苏慕没有控制住自己，就直接问了凌枫这个问题。结果凌枫毫无所谓地回答道：
“我不是都和你说过了吗，我室友没有人觉得有问题啊，而且现在全班同学都知道我在追你了，你比我大九岁，但是没有人说闲话啊。现在我身边就只有这些人了，他们都没说什么，那我还管什么。我总不能去大街上挨个和别人介绍咱们两个差九岁吧，那他们我又不认识我也管不着啊。再说，咱俩在一起，年纪差多少都是咱俩的问题，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在意别人的眼光啊，跟他们又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你同学真的没有说什么吗？他们肯定都会觉得你疯了，追求一个年纪比你大这么多的。”
尽管苏慕听到凌枫的回答之后很开心，但这样的答案并没有完全消除苏慕心里的担忧。她本来就是一个特别在意别人看法的人，也不喜欢因为自己的关系而给别人带来任何影响和麻烦。她担心凌枫给出的答案是为了安慰她才说的，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她就更不能安心了。
不过这些问题苏慕就问过一次，自那之后，虽然还是不能彻底安心，但苏慕也再没有提过。就这样又是相安无事的过去了几天，眼见着围巾成了型，距离圣诞节也还有十来天的时间，苏慕就不再担心赶不上送出这份圣诞礼物了。于是苏慕也放松了下来，趁着织围巾的时候，开始追起了美剧。偶尔凌枫和室友去打游戏的时候，她自己一个人看看美剧，也是乐得个轻松自在。
（41）
两个人就这样轻松且愉快的相处着，谁都没有再提是否要在一起的这件事情。不过在凌枫室友的眼里，这两人几乎和其他的情侣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所以偶尔开玩笑的时候，也会捎带上他俩。一开始凌枫还会担心苏慕会不会生气，后来见苏慕从来没表示过任何不满的情绪，他也乐得让他这些室友多帮他助攻两次。
只是快乐的日子总是很短暂的，没过几天，两人之间的差异就在矛盾中爆发了出来。
因为要放寒假了的关系，而来苏慕工作的地方消费的又大都是学生群体，所以为了提高效益，吸引更多的顾客，店里要准备很多活动。老板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忙，所以就把准备任务都交给了苏慕。
苏慕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她也知道店里人手不足，偏又招不上什么人来，她这面的店铺工作还算轻松些，就只能应承了下来。于是她开始不分白天黑夜的策划着合适的活动，确定下来之后又马不停蹄地给活动提前准备样品，再加上店里还有日常的工作要忙，这险些直接让她把半条命搭在工作岗位上。
两个人聊天的时间因为苏慕工作量的突然增加而骤然缩短，而老天也好像和苏慕作对一样，在她越忙的时候，越是给她安排顾客。苏慕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从出门到回家经历了十三个半小时之后，她躺在床上感觉整个人像被卡车碾过一样，每一块骨头都酸痛得不行，别说织围巾了，就是话她都不想多说上一句，就只想蒙上被子就睡觉，什么事情都不做，最好连梦都不要有，一觉睡到大天亮。
尽管两人还有聊天，但是苏慕每次说得都很匆忙，也总是忘记告诉凌枫她的工作，就挂断了电话。凌枫十分敏感，他几乎是立刻就感受到了苏慕态度上的变化。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苏慕有了别人的追求，才对他爱理不理，把自己气得不行。后来从白天和苏慕打电话的时候听到各种顾客叫她帮忙的声音，他才意识到是自己想得太多，苏慕只是太忙了而已。
想通了这点，他就知道一天有一半时间都要工作的苏慕晚上回来一定会觉得累，于是他就让自己尽量表现得乖巧一点，不去打扰苏慕休息。但几天下来，苏慕明显应付的语气实在是让他有些接受不了，而一想到苏慕完全没有意识到她自己做的这些事情对他有多大的影响的时候，凌枫终于再也忍不住，闹了起来。
他先是一整天都没有主动和苏慕联系，以为这样苏慕就能主动打电话过来关心他一下。结果他等了一天，一直等到苏慕下班，就只在下午三点多的时候等来了苏慕的一条信息，还就只是简单地交代了一句她有点忙，就再没有说别的，连午饭和晚饭的照片都没有发。
他虽然生气，但在三点多收到信息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后悔。因为他一看见苏慕没有按时发吃饭的照片给他，而是发了这么一条不痛不痒的信息，就意识到了苏慕应该是忙到又没有时间吃饭。他觉得她应该这几天都是这么过来的，不免有些心疼，有些担心总这么饿着她的身体会出现问题，同时又埋怨自己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给她添麻烦，要是像以前一样，至少还能催促她记得把饭吃了。他很想给她订份外卖，再看着她把饭吃完，可是现在都已经这样了，现在定外卖过去，就好像自己在瞎胡闹一样，自己打自己的脸。而且要是他现在放弃，苏慕也不一定会意识到她自己的问题，那他这么长时间可就白白浪费了，所以他只能这样一直撑着，期待着苏慕能快点给他一个台阶下。
就这样等着等着，就到了苏慕下班的时时间。凌枫告诉自己，如果苏慕主动发来信息，他肯定就不再闹了，以后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给她添麻烦了。结果没想到他一直等到苏慕应该是已经到家了，都没有收到苏慕任何一条信息，这就让他直接心态爆炸，再也坐不住了，直接一个电话给苏慕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而一接通，电话那面就传来了苏慕极其疲惫的声音：
“怎么了？”
凌枫确实是运气不太好，苏慕这一天忙得要死，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管他。今天一整天顾客都没断过不说，商场还搞了一堆活动，强制要求每家商户都得参与。苏慕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了，还要应付商场的问题，累到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能按时下班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别说吃饭，就连喝水和去卫生间，苏慕都是勉强挤出来的时间，还得拜托顾客在店里等她，甚至帮忙看一下店。
但是苏慕也不傻，下班的时候发现凌枫一整天没有发消息给她，她就意识到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她真的没有心思也没有时间去问凌枫到底是怎么回事，就一直拖着，拖到最后她都在想，如果凌枫再不发来信息和电话解释一下的话，她就决定和他就此了断。
虽然没有发生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一整天的忙碌让苏慕意识到，她这个时候大约真的是不太适合谈恋爱的。这不止是因为两个人各方面都相差得太多，还因为她要承担的东西是现阶段的凌枫根本就理解不了的。她要忙着工作忙着养活自己，而凌枫根本不用为这种事情发愁。如果今天凌枫是因为自己有事情没有理她还好，但如果是因为她没有理他而他在故意闹别扭的话，那她真的是没有心思去照顾他的心情了。
她是真的很累，累到连自己的心情都顾不上了，更没有时间去照顾别人的心情了。要是谈恋爱还要这么麻烦的话，她还是自己人生活的比较好。虽然还是很羡慕别人甜甜的恋爱，但如果甜甜的恋爱是要付出这么多时间和精力的话，那她也承受不起，还是不要算了。
（42）
凌枫哪知道自己竟然会引发起苏慕想到这些事情，但在听到苏慕的声音的时候，他的态度确实是一下就柔软了下来。
要说不心疼那是假的，要不是他在外地上学不能回去，他都恨不得直接去店里当免费劳动力，一点累都不让苏慕受到。可是心疼归心疼，他总得让苏慕意识到他们两个人出了问题，所以他还是装作很生气的样子，质问苏慕道：
“你为什么一天都不理我？”
“我真的很忙，没什么事情今天就先别聊了，我想睡了。”
“我知道你忙，那也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忙吧？哪怕你早上起来告诉我一声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可能没有时间理我也可以啊，这我也能安心。你一声不吭，消失就消失一整天，那我能不胡思乱想吗？”
凌枫带着气愤和委屈，把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缩减成了这些，一股脑儿地说给了苏慕。其实他还有更多更严厉的话想要说，但是话到了嘴边，就全都舍不得说出来了。和自己的委屈比起来，他更担心的是苏慕的身体，本来就够瘦小的了，看起来一阵风都能吹倒，这种强度的工作再给她累坏了怎么办。
可这些话现在说还不是时候，别扭都闹到这个份儿上了，他不为自己争取来点利益，那不就白闹了么。
大不了以后多弥补她一下。
想到这里，凌枫的脑海中就已经开始构想要给苏慕准备什么礼物了。而电话那面的苏慕，在听完凌枫这番话之后，眼泪完全不受控制，无声地哭了起来。
曾几何时，她也这样和别人哭诉过。她用尽了办法想要得到那个人的心，可得到的结果却只能让她每天晚上都以泪洗面，又不停地用眼泪鼓励自己，只要用真心就一定能换来真心。然而到最后，她还是输得一败涂地，不止没有换来真心，还惹得自己一身伤痕，到现在还不能忘怀。
她那时就在想，如果以后能有一个人能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她一定会给他一次机会，试着去爱他。因为她觉得，那一定是太爱了才会去乞要这样简单的东西，如果她能成为一个人最重要的存在，她愿意尝试去爱那个人一次。
可她从来没有得到过。
她遇见过很多说爱她的人，但大部分人怀抱着的都是虚情假意，没有人真正在意她的感受。她追累了也尝试够了，可就在她想要放弃的时候，她竟然如此意外地得到了她想要的。
可她敢要吗？
为什么一定要在给她希望的同时，又给她失望呢？难道真的要冒险去尝试一下吗？可如果输了…
她还有输的余地吗？
凌枫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给苏慕买她最爱的口红，毕竟苏慕在朋友圈已经念叨很多遍没有时间买口红了，买这个绝对不会有错。而等到他做完这个决定，他才意识到那一方苏慕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他以为又是网络出现了问题，就一直拿着电话换着位置，不停地“喂”来“喂”去。在很长时间还是没有得到苏慕的回应之后，他又觉得可能是苏慕太累了睡着了，就把手机拿到耳边，放了最大的声音，试图去听她的呼吸。结果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电话那边隐约传来的，不止有呼吸声，还隐约夹杂着啜泣的声音。
苏慕哭了。
当凌枫得到这个结论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手足无措起来。他不知道苏慕在哭些什么，但是他知道的是，当他听到苏慕的哭声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揪了一下，又疼得厉害。他拿着电话，很想问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很想告诉她无论怎样她身边都有他，可是这些话虽然在他脑子里，却是半个字都没有办法说出口。
他不敢开口。
以往安慰别人的时候，无论对方哭得多痛苦，最后都能被他逗笑，可现在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开口，才能把苏慕安慰好。
她实在是太特别了，在他认识的这些人当中，没有一个人能拿出来和她比较。或许她自己并不知道，在她的身上，有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能够把靠近的人全都迷得神魂颠倒。他自己就沉浸在她温和却带着距离的笑容里，仿佛扑火的飞蛾一样，想要拉近两个人的距离。
可他了解她，了解她做事的习惯，一直以来不停地试探让他明白，想要接近她，他需要更多的耐心和时间。能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他害怕他现在一开口，说错了什么，会让他前功尽弃，失去她对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么一点点依赖和信任。
相比于得到她，他更不想失去她。如果她始终都迈不过去年龄那条沟壑，他宁可退后一步，以朋友的身份继续留在她的身边。
尽管他一向奉行“喜欢就一定要得到”的原则，可在她身上，她就是原则。
想到这里，他灵光一现，把手机重新放到了耳边，装作调侃地对着苏慕说道：
“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些什么吗？猜对有奖哦！”
电话那头的苏慕这个时候也哭够了，听到凌枫还在说话，也不太好意思解释刚才的事，就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简单地应付了一句“不知道”。
凌枫本来是想用口红来转移一下苏慕的注意力的，毕竟这是她最近一直都想要的东西，应该对她能起点作用，却没想道他竟然得到了这样的回应，这就说明此刻苏慕的情绪应该是稳定下来了。于是他立刻改变了想法，带着几近于撒娇的口吻，又似是放手一搏、孤注一掷地对着苏慕说道：
“我其实每天都很忙的，除了学习之外，就在想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变成我的女朋友，感觉每天的时间都不够用。”
把这句话说完，凌枫登时就明显得感觉到了胸膛里的那颗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他一边不停地做着深呼吸，一边重复告诫自己如果苏慕拒绝了要做什么，如果苏慕生气了又要做些什么，几乎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现实却是，苏慕给了他一个，他唯一没有想到的答案。
“是吗？那你现在可以试着去想别的事情了。”
（43）
事情发生的实在是太过突然，凌枫一时之间都不太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甚至觉得这是自己太过气愤而出现的幻听。他知道自己应该现在立刻马上去和苏慕确定她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他除了发愣，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他不敢去问。
万一这是苏慕临时做的决定，他一问她就反悔了怎么办？虽然他是做好了准备要一直追求她，不管多久都不放弃的那种，但是如果是因为这样而错失了一次机会的话，那他岂不是要后悔死。
可是，如果要是不问的话，要是真的是他出现的幻听怎么办？那他就白高兴一场了。
在这种左右为难的情况下，凌枫急得不行，却又不好意思当着苏慕的面和室友求助。而正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倒是苏慕见他长时间没有反应，率先开了口：
“怎么，是我说得太快，你没明白我什么意思吗？还是一直以来我误会了什么？”
苏慕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很轻的笑意，但没有人知道，在她这笑容的背后，隐藏着多么大的决心。
因为她一旦决定开始，就意味着她要承担起两边家长带给她的压力，还有世俗看待她的异样的目光。同时，她还要做好陪着一个男孩子长大的准备。
这无异于一场赌博，有太多人把青春输在了这里。她已经失败过一次了，没有太多时间可以用来挥霍，也没有什么再能用来牺牲的了，可他还有太长的路要走，他还会经历很多事、遇见很多人。她完全没有把握会赢，但她还是想要尝试一次。
就算没有结果，哪怕会重蹈覆辙，她也想体验一次，被别人宠在手心里的感觉。那一直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为了得到它，她已经付出了太多，也等得够久了，如果真的有机会的话，她实在是不想放弃。
何况，她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满眼都是她的人，她应该去相信那颗单纯的心。
毕竟她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曾经努力地爱过一个人，哪怕相处的很短暂，但在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曾想过把一生都过完。
也许，她现在已经有了能力，去承担一辈子的诺言了。
很久以后，苏慕的闺蜜们都说，她就是被亏待太久了，所以一有人对她好，她就会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所有能给的东西一股脑的全部给出去，让自己变得卑微又廉价，完全不顾现实。如果她一直以来都能被好好对待，那么她一定会有足够的自信，让自己在这段爱情当中，从头到尾都扮演着被人讨好的那个角色，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在一层旧伤之上，又划下一层密密麻麻的新伤。
苏慕当然知道她们说得没错，如果能够重新开始，她也不会像沙漠里濒死的人追逐海市蜃楼一样，被表象蒙蔽了内心。但好在她比那些人幸运，尽管经历了重重磨难，最后还算是享受了一段美好的时光。
这也算是她的初衷得到了回应，如此看来，她还不算是输得太惨。
在听到苏慕的解释之后，凌枫才敢确定他并没有听错。他捂着电话差点从床上蹦起来，甚至忍不住想要欢呼一声，要不是理智在最后取得了胜利，那他今天晚上大概会因为吵到室友们欢快的游戏氛围而被轮番轰炸。
可他实在是太激动了，他好想告诉所有人他成功了，但他又怕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会让苏慕觉得他幼稚，就只好咬咬牙，强迫自己把这份激动压制下去，然后立刻对苏慕解释道：
“没误会没误会，只要别是我误会了就行。所以……我真的没误会对吧？你是不是……”
后半句话凌枫说得小心翼翼，又带着一种试探的语气，好像苏慕在逗他玩一样。苏慕原本还算是有些紧张，害怕凌枫是在和她开玩笑，结果没想到凌枫竟然是这样的反应，这让她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忍不住调侃他道：
“怎么，你不是一直在努力追我吗？我现在答应你了，你怎么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没有，我怎么可能会不开心！我只是……只是没想到你会答应得这么快而已。我原本还以为要追你一年半年的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答应了，我有点不太敢相信。”
凌枫急急忙忙地和苏慕做了解释，说到最后，有些羞涩地笑出了声。那笑声里夹杂着幸福和期待，苏慕听着，只觉得心里一软，好像吃了一块柔软而又细腻地草莓慕斯蛋糕一样，连空气里都充斥着甜蜜的味道。
“我这不是看你挺累的，想给你减轻一点负担，然后把心思多放在学习上一点么。”
“那你是不是也很累，今天一天是不是都没有吃饭？”
“嗯，最近真的很忙，有点觉得累得喘不过气了。唉……好希望寒假能快点结束，我就能喘口气了，不然的话，再能有一个人来帮我的忙也好啊，至少能让我好好吃一顿饭，这我都很满足了。”
尽管是真的很累，但是那一个晚上，两个人像普通的情侣一样，围绕着自己身边发生的这些事，十分开心地聊了很长时间。聊到最后苏慕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等到她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她慌忙把手机拿过来想要看看自己是不是睡过了头，结果不止发现闹钟还没想，还发现两个人的语音通话还没有挂断。
因为凌枫早就发过来了课表给她，所以她知道这个时候凌枫应该是在上课的。正常凌枫上课的时候手机都要上交，要下课才能取回来。现在发现通话没有挂断，那么很大一部分原因，应该是凌枫没有去上课。
不会是因为昨天聊得太晚让他没起来床所以耽误了他上课吧？想到这里，苏慕立刻就有些自责起来。而大约是她起床的声音太大，让凌枫听见了，所以正当她这样自责的时候，凌枫的声音突然从电话里传了过来。
“你睡醒啦？我们正在上课，我带着耳机呢，你乖乖去吃早饭，吃完早饭再去上班，等我下课再和你说。别挂断，等我。”
（1）
苏慕没有想到这是凌枫故意没有挂断的，愣了半天才算是接受了这样的现实。而为了不打扰凌枫上课，她开了静音，然后就开始了一天正常的工作。
因为起早了的缘故，苏慕倒是真的空出了时间吃早饭。于是等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之后，苏慕就决定去路边的早点摊买点吃的。
等她坐到公交车上，抱着豆浆暖着手，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她又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虽然答应凌枫和他在一起有几分冲动的成分在里面，但那件事带给她的感动，也足够为这几分冲动买单了。不过两个人在一起仅仅靠着一方的付出还有另一方的感动是维持不了多久的，苏慕十分清楚这一点，所以在感动的时候，她还对凌枫抱有一丝愧疚。
因为这份感动，支撑不了凌枫对她付出的感情。
尽管在苏慕心里还留有一丝怀疑，觉得这么短的时间内凌枫也不能付出多少感情，但相比较于她这种还完全没有付出的人来说，无论付出多少，都已经足够多了。她甚至都不敢保证，在这段关系结束之前，她是不是能够鼓起勇气，让自己放下对未来的恐惧和对感情的不信任，不顾一切地去试着爱一个人，这就更让她惴惴不安了。
她是害怕的，害怕自己会伤害他，害怕自己达不到他的期望，害怕到最后连自己都对自己失望。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拿出手机，想和乐多她们讨论一下这件事。不过一想到她们几个一直以来隐约表现出来的反对态度，她又有些打怵。这一大早上就要告诉他们这么劲爆的消息，她实在是有些担心这几个人一整天都不会有好日子过，所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机塞回了口袋里，把脸转向窗外。
玻璃上的冰霜带着奇怪而繁复的纹路，将车里人的视野和外界完全隔开。如果听不到机械般的女声报站的话，车上的人大约全不会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以往小的时候苏慕就总是担心自己会坐过站，所以总要小心翼翼又十分注意地听着广播，而现在，她却早就已经不会去在意这些事情了。
那时候她年纪小，下错了站就意味着她很有可能会找不到路，没有手机能给她导航，也没有多余的钱能让她用来打车。这就意味着她不止要强迫自己去和别人交流，还要接受家里人的教育。而这两件事都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情况多有好转，但本质上也没有发生任何改变。而唯一改变的，是她终于能力去承担做错事情的后果了。比如她不会再担心自己坐过站，因为她完全可以下车之后自己走到正确的地点，或者选择打一辆车，比如在存够了存款之后她可以因为不愿意忍受这份工作带给她的不快乐，潇洒地辞职，然后开始她的旅行。这些都是成长带给她的自由和回报，但是关于感情的事，时间却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好的结果。
都说时间是一副良药，可以让人忘记伤痛。可对于苏慕来说，时间越久，那些伤害她好像就记得越清楚，而那些疼痛，也越来越刻骨铭心。她不是没有试图做出过改变，遗憾的是，每次等待她的，都不是什么好结果。
大约是人越想得到什么东西越得不到的时候，就会想尽一切手段甚至不惜一切代价的想要得到。这可能是苏慕唯一能找到的，可以为她昨天晚上做的决定当做理由的借口了。只是未来的路要怎么走，她实在是有些想象不到。
老实说遇见一个满眼是她的男孩子，这感觉实在是太棒了，她很是期待两个人能够两情相悦、白头到老，但这不过是个期望罢了。且不说他能坚持爱她到什么时候，就连她自己能不能做到和他两情相悦，都是问题。
真是麻烦啊。
这一路上苏慕脑子里的想法可谓是千回百转，等她下车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不过不能否认的是这些都是她即将要面对的问题，提前做些心理准备，也没有什么不好。
苏慕觉得基本上两个人能遇到的事情她几乎都已经想到了，甚至在下车的那一刻，她都已经做好了以后会分手的准备，但是事实上，现实会发生的事情远远是人想不到的，几个月以后苏慕就觉得，自己倒不如在那天下车就直接和凌枫分手，省得会发生接下来这些事情。
只不过如果真的是在那个时候分手的话，那“苦尽甘来”里的甘，她就也尝不到了。
这也算是一大损失。
等苏慕到了店铺之后，她又开始了按部就班的日常工作。
开店以后，事情还是一如既往地一件接着一件。每次凌枫下课，两个人也只是能急匆匆地说上两句话，苏慕就得去做别的。本来凌枫是想着一直保持着通话不挂断的，这样他就时刻都能得到苏慕的消息了，但是不止他这面电话不断，苏慕还要和其他同事联系工作上的事情，所以他的想法就只能搁浅，依旧还是只能靠着缘分和苏慕联系。
晚上回家的时候，苏慕一边织围巾一边安慰凌枫，等过去这段时间就好了。凌枫虽然嘴上答应她自己会很乖，不会打扰她工作，但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他也清楚，苏慕现在对他的感情也没有那么深，而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希望自己能够把苏慕的时间全部占据，好让她能更快的喜欢上自己。虽然有可能他的方式方法有些不对，但这是他能想到的，能够让她以最快的速度接受自己的方式了。只有她先接受他了，那他才有机会，去了解她的过去，然后帮她抚平心中那些伤痕。
在这件事情上，凌枫远比苏慕想象中的还要了解她。他知道她一定经历了很多事情才会把自己和其他人隔绝，他也知道她一定也渴望有一个人能够不止照顾她的生活，还能照顾她的心情，照顾她的一身伤痕。也许他现在还做不到那么多，但是他想尝试一下。
（2）
两人之间的交往并没有因为确定了这层关系而发生什么实质性的改变，相处模式也几乎和以前没有什么差别，唯一有变化的，就是两个人对对方的称呼。
苏慕对“老公”这个词多少还是有些抵触的，不管和谁在一起，她都从来没有没有当面说过这个词。所以当凌枫提出要她把给他的备注改成“老公”的时候，她虽然听话地改完了，但要她把这两个字说出来，实在是有些困难。
凌枫不知其中原因，在一次试图让苏慕这样叫他一次的时候，见苏慕扭扭捏捏地拒绝，还以为是苏慕一时之间不能完全接受他，整个晚上都觉得有些失落。苏慕也不太好意思和他解释这其中的缘由，更没办法开口哄他，就只能当做自己没发现凌枫的异样，装傻充愣了一个晚上。
这件事情似乎成了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第一道沟壑，但两个人都不知道的是，正是这件事情的发生，直接将两人的关系拉到了第一个转折点上。
就在苏慕赶着圣诞节之前把围巾寄给了凌枫之后，两个人爆发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争吵，而正常的原因，正是这件事埋下的隐患。
因为连续工作时间太久，没有一天能够好好休息，再加上饮食不规律，所以在邮完快递之后，苏慕觉得胃实在是有些难受，就想趁着没人的时候休息一下，先把手上的工作放在一边。结果没想到正巧在这个时候，老板又安排下来了任务，还很着急。无奈之下，苏慕只得强撑着做起了老板交代的任务。
然而身体的承受能力总有限度，还没等苏慕把工作做完，她的胃就先罢了工。去卫生间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干净了之后，苏慕整个人都虚得不行，几乎都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万幸的是这个时候正好是中午吃饭的时间，店里没有什么顾客，她这才能让对面店铺的姐姐把她搀回去，趴在沙发上稍微休息了一会儿。
休息的时候苏慕就在想，生活真的是太过艰难。为了坚持做自己喜欢的东西，差点把命都搭在这里。于是她掏出手机，随手发了条说说，借着这件事感叹了一下人生不易，然后就又趴了回去，抓紧时间享受一下这难得的清闲。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她才缓缓找回了流失的体力，于是她立刻起身，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把刚才没做完的事情迅速做完。等到她拿起手机准备和老板报告工作进度的时候，她才发现凌枫在下课之后给她那条说说点了个赞，却并没有给她发来任何信息。
直觉告诉苏慕，凌枫那面肯定出了什么问题。她下意识地就想发信息过去，想问他怎么了，但就在打开微信的那一个瞬间，她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而先和老板汇报了工作。等到两个人交接完成，确定完全没有问题之后，苏慕才狠狠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样，然后第一次主动给凌枫打了电话。
她当然不可能明着问凌枫发生了什么，尽管此时她已经猜到，凌枫情绪的变化应该是和她发的那条说说有关，但具体是因为哪方面的事情她还不知道，她也不能就这么冒冒失失地把话题引出来，不然再牵扯到其他什么事情，那后果可就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解决的了。所以在电话通了之后，她先是像以往一样解释了一下为什么没联系他的原因，然后就状似无意地问了他一句：
“你怎么了，听你声音感觉无精打采的，是困了吗？昨天晚上几点睡的，没睡好吗？”
这显然是明知故问，因为两个人昨天晚上通了一晚上的电话，她甚至是听着凌枫睡着之后她才睡的，怎么了能不知道这个问题。凌枫也知道她这是话里有话，语气明显变得有些不耐烦，应付她道：
“哪天不是一起睡的，你不是天天看着我睡觉，还问我这种问题，你是傻吗？”
他自然也不是真的不耐烦的，而且他也不傻，他非常清楚苏慕打电话过来的原因。不过这些都没什么，最重要的是，相比于这些来说，他更担心她的身体状况，所以总结起来他这表面上的不耐烦中，更多的是生气，气苏慕不懂得照顾自己的身体，也气自己还没有能走进苏慕心里，能成为她的依靠，能让她在有问题的时候，第一个能想到他，想和他倾诉，想找他帮忙。
这是他一直以来努力的方向，在努力照顾苏慕身体的同时，他更想照顾好她的心情，让她每天都能真正开心的笑。可无论他怎么努力，苏慕好像都永远没有办法靠近一样，哪怕两个人已经是如此亲密的关系了，他仍然觉得苏慕离他很远，像戒备所有人一样，也戒备着他。
他明白这是之前苏慕的感情经历给她留下的阴影，让她不愿意接受别人的靠近。但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想要得到全心全意的苏慕。所以对他来说，今天这件事，就是打破现在这个局面最好的推手。
很久之后两个人在闲谈时谈起这件事情的时候，都会不约而同的笑起来，然后互相吐槽对方“心机深沉”，为了得到对方简直是不择手段。这当然是玩笑，不过两个人其实都很清楚，如果当初没有这样的心机，在这个时候，他们两个也不会依偎在一起，嘻嘻哈哈地回忆着两个人的心路历程。
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缘分，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遇见能在爱情中包容对方这些小心思的人。而更值得庆幸的是，哪怕之后两个人之间出现了那么多的问题，他们都没有选择放弃，依旧还是像最开始的时候一样，为了赢得对方的心而不停地努力。
尽管过程当中，他们两个人都被对方伤害得体无完肤，也曾动过想要离开对方的念头，但好在还是坚持到了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