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有些鸡，注定活在回忆里
山风徐徐，阳光正好，萝卜青翠，药草飘摇。
吱呀
陆宇闭关的屋门被推开，他皱着眉头走了出来，脸上全是疑惑。
正在跟大将军斗智斗勇的张云清，看见了这一幕，一边按着鸡头，一边朝着陆宇喊道：“小师弟出关了？难道已经破三阶了吗？”
陆宇摇了摇头：“出了点问题，我想请教师父一下。”
“没破三阶？”
张云清声音奇怪起来了。
人类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
这几天张云清被扎心扎习惯了，哪怕陆宇一天合道破碎虚空而去，他也不会感到扎心了。
反倒是陆宇突破三阶没成功，让他有些奇怪。
小师弟你二阶圆满都两天了啊，怎么还没突破三阶呢？
这样的念头在张云清脑海里徘徊。
对于一般人来说，这不废话嘛，二阶圆满不好好巩固个十天半月，谁会去突破三阶？
但这是陆宇啊！
两天半通脉二十天二阶圆满的陆宇啊！
所以陆宇的破境失败，让张云清都愣了一下。
而一直被张云清压在身下的大将军，鸡眼亮光一闪，趁现在！
它脖子不可思议地伸长了一截，就要去啄张云清的眼睛。
但伸长了这么一截，大将军终于看到了被张云清身体挡住的陆宇！
伸长的脖子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缩了回去。
惹不起惹不起！
陆宇看在眼里，轻笑了一下，散去了凝在手上的气血。
还不知道自己差点变成独眼龙的张云清，抓住不再挣扎的大将军，将它扔到了菜地里。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张大木匠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让师弟见笑了，这扁毛畜生越来越过分了，今天居然嫌我拌的饲料不好吃，掀翻了食盆。小师弟要找师父？他应该还在钻研你带来的那些珍本吧。”
………………………………
“你说你神关开了，然后又自己关上了？”
老道捋着胡须，皱着眉头，看向陆宇。
“没错，这两天来，我尝试了冲击神关13次，次次都是气血不见踪影，神关自动关闭。”
神关里就像有一只看不见身影的怪兽，扔进去多少气血，就吞掉多少。
陆宇心里有些猜测，但不够肯定，故而前来寻找老道帮忙。
论起对人体的了解，老道才是宗师。
沉思了一会儿，老道又用灵目神通看了陆宇一圈，才缓缓开口：“我有三个猜测。”
“第一，也是最有可能的猜测，你的阳神吸纳了那些气血。你的阳神残破至极，一直在神关里温养着。你又和阳神的联系断绝，为了恢复，阳神本能会吸纳你冲关的气血。”
“第二，这个说法我只在一些残缺典籍上看过，真实性存疑。你可能体质特殊，有多重神关。据说拥有这种体质的人，破神关极难，需要在一重关后再次蓄满气血，进行二次冲关。但一旦破了神关，在修阴神阳神时，会拥有巨大助益。”
“第三点，是我的猜测，没什么证据。我只是觉得，这事情和你识海里的末日轮盘有关。毕竟它也在你识海里，算是不可控因素。”
陆宇在一旁听着，直到老道说完，才缓缓开口：“弟子也有类似的猜想，不过第二条可以排除。毕竟前世时，我破三阶就是一次而过，没有二重关。”
老道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就要做好长期停留二阶的准备了。毕竟你阳神残破，不知道要吸纳多少气血，才能恢复一丝力量。你是经历那个阶段的人，想必比老道更加清楚。”
陆宇抽了抽嘴角，脸上表情很无奈。
他当然清楚！
越是往后，人体的气血就越精纯，越强大。
六阶的一丝气血，就比得上二阶一身气血之和了。
现在阳神残破得失去了联系，需要的气血绝不是少数。
而没有阳神辅助，自己制造气血的速度又是二阶水平，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修复一丝。
这算什么？
重生废材流吗？
陆宇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会儿：“看来不得不如此了。”
老道担心徒弟自暴自弃，毕竟他修炼实在是太顺风顺水了，遇到挫折很可能丧失平常心。
听到陆宇的话，连忙安慰：“乖徒儿，莫慌，为师最近正在研究你带来的丹道典籍，配合这变异药材，为师已经有所顿悟。到时候多炼几炉丹，说不定就能唤醒你的阳神了。”
陆宇笑着点了点头：“多谢师父厚爱，不过还有一件更简单的方法。”
“哦？什么方法？”
“变异生物的血气，可是更加容易吸收啊……”
……………………………………
春风吹，战鼓擂，活该死鸡你倒霉！
张云清手里捧着一个瓷盆，带着愉悦的笑容，和陆宇一起来到了萝卜地。
那只死鸡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正在趾高气昂地迎接群鸡朝拜。
张云清看了一会儿，脸上还露出一丝虚伪的不舍：“小师弟啊，现在杀鸡是不是早了些？”
“不早，它已经变异完成了。晶石的能量即将告罄，如果得不到能量温养，这只变异公鸡就会退化。并且……”
陆宇缓步走向菜地，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扁毛畜生已有伤人之心，不可留了。”
陆宇一走进菜地，那只大公鸡就立刻发现了不对。
它猛然转身，看到了带着笑容的陆宇，整只鸡疑惑地往后退了退。
是那个感觉很可怕的两脚兽，但是似乎没有攻击我的**。
大将军虽然变异完成，但脑容量提升幅度有限。
只是离陆宇远了一些，避开了陆宇的前进路线。
陆宇也没有转弯，和那只大公鸡错开，一人一鸡相距还有五六米。
旁边的张云清看得一脑袋问号。
小师弟到了二阶，连个扁毛畜生都打不过吗？
怎么越走越远了？
这个念头刚闪过，张云清瞳孔一缩，看到了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场面。
那只扁毛畜生，站起来能够到人膝盖的超大变异公鸡，力量和自己相差无几的存在，突然直挺挺倒了下去！
细看去，不知何时，大公鸡脑袋上已经多了个洞！
“师兄？麻烦把瓷盆递给我，鸡血可是好东西。”
陆宇的声音，把发愣的张云清唤醒。
他呆呆地把瓷盆递了过去，看着陆宇熟练地拔毛，手指在鸡脖子上一抹，就是一道血泉喷出。
大公鸡身躯抽搐，明显还没死透，陆宇的那一击，恰好破坏了它的行动神经。
此刻，张云清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他是怎么做到的？！
第三十二章 昏迷
琥珀色的剔透汤汁中，漂浮着红玉般的党参片，稍微泛红的鸡肉看起来肉质细密紧凑，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一股诱人的香味。
“庆祝陆宇出关，喝一杯！”
老道老怀欣慰，他其实是个喜欢热闹的人，这样的场面很对他的胃口。
老道举杯，其他人自然跟上。
就连陆璃，都端起了自己的果汁，一饮而尽。
酒是老道早就酿好的，加了一些补气的药材。
众人几杯酒下肚，脸色就红润了起来。
开始对付起这烹煮了五个小时的鸡肉。
刚一下口，大家就眼前一亮，这鸡肉滑嫩得很，一点也没有水煮鸡的柴味儿，同时肉丝细腻有嚼劲儿，味道鲜美得很。
但到了肚子里，不多时就有一股热流产生。
变异生物的气血强大，它们无需像人类那样保持精神和身体的协调，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就能变强。
因此，这锅鸡肉，蕴含的气血可不在少数。
还没有开始修道的刘逸舟，第一个撑不住。
吃了一块鸡肉，喝了两口汤，脸上就红得跟煮熟的大虾似的。
鼻子热乎乎的，几乎要流鼻血。
老道哈哈笑了两声：“这后生是个没福气的，连好东西都消受不了。”
刘逸舟也看不出脸红，只是尴尬地笑了笑：“我原本对自己的身体素质还有点信心，现在看来，是自大了。”
“不一样的，你没有感气，丹田气海没开辟出来，气血吸收后只会立刻进入经脉循环里，自然会造成气血上冲。你看小璃，虽然只修了不到一个月的道，感气成功后，承受力强了不少。”
陆宇笑着解释，顺便提了一句，“师父马上准备大开山门，以后的日子里，修行者才是对抗末日的主流。小刘你不如早做准备，先跟着修行一些基础的东西。”
刘逸舟有所意动，他这些天的处境很尴尬，每天看着别人忙活着修炼，自己在旁边一脸懵逼，只能帮忙处理一些杂务。
但是这事还是要老道发话。
老道没有反对，他本来就准备传授一身所学。
这些天被陆宇带来的典籍吸引，才暂时放下开山门的心思。
不过没有修炼过的普通人，张云清就能教导。
于是老道踢了正在狠狠地撕咬鸡脖子的张云清：“丢不丢人，连只鸡都打不过，只能趁它死了发狠。以后这个小刘你也顺便教着，你基础还是扎实的。”
张大木匠放下了碗，眼角几乎要挤出泪花。
我听到了什么？
师父夸我了！
师父夸我基础扎实！
“师父放心，我一定好好教导！”
张云清立刻拍着胸脯保证。
“谢谢师兄，我还需要准备拜师仪式之类的吗？我不是很清楚这些。”
刘逸舟也有点小激动，马上就能接触到神秘的修行界，他能够感觉到，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在敞开。
“那倒不用，以后要收的弟子多了，一个个地拜师拜到什么时候。”
老道摇了摇头，他虽然接受新事物，也不会摈弃传统。
对待师徒的关系还是很慎重的。
也许以后刘逸舟会让他高看一眼，补上拜师的典礼。
但现在，也就是个记名弟子。
除了陆宇兄妹，老道几十年来，还真没有向谁网开一面过。
“其实，我觉得咱们华国可以搞一个修行学院，大规模有组织地教导超凡者。这样能够更加全面地培养人才，就连已有师承的修者也能针对性提升自己。”
陆宇笑着开口，前世秩序混乱，修行势力割据一方，等到王乐他们在末日里开辟出一片净土，老道才创建了道宫，广纳弟子，也是一种公开授课的学院培养模式。
今世华国本土秩序安然，完全可以让国家出面牵头，直接创建一家知识共享的超凡学院。
不过自己能想到，那些教育方面的专家更能想到，说不定国家已经在做了。
果然，刘逸舟带上了笑容：“其实，在五天前，咱们华国教育部就开办了一所特殊学校，第一批教师已经入校，名字就叫‘长城大学’。”
陆宇了然地点了点头，果然，国家的反应速度还是很快的。
“还有，陆哥，国家希望你能担任学校作战学院的副院长，有空的话多教导大家一些应对各种怪物的技巧以及生存策略。”
毕竟，你可是苟过了末日的男人……
“哦，这个没有问题。”
陆宇答应下来，他神关有点问题，修行陷入停滞，也是时候出关了。
…………………………
这顿饭吃得很久，刘逸舟第一个退出战场，陆璃在吃了一个鸡翅膀，喝了一碗鸡汤后，也不得不停下行功。
张云清和大将军倒是拧上了，啃掉了鸡脖子，吃掉了鸡头，还把鸡爪子都啃了，气血冲得快流鼻血了，才被老道撵走。
“二师兄……有点着急了。”
陆宇看着走的时候，还在抱着鸡爪子啃的张云清，叹息了一声。
“废物了这么多年，还没有看透，真是个蠢货。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木匠，就乖乖地去削木疙瘩！”
老道倒是一点也不客气，这个徒弟今天真丢人。
“师父你对他也太严格了，二师兄的道，注定大器晚成，他的道心可是非同一般的坚定。”
“道心坚定有个屁用，现在不还在炼精化气的境界徘徊，连三花聚顶都做不到，丢了老道的人。”
话是这么说，但是老道语气里也没有责怪。
事实上，他很看重张云清。
老道只是气恼他认不清自己，有点慌了阵脚。
不过老道也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毕竟旁边有一个两天半通脉，20天二阶圆满的变态在，谁也保持不了平常心。
说起这事，老道就想起了陆宇的状况：“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这只扁毛畜生的气血可不少，神关还是老样子吗？”
陆宇有些无奈地皱起眉头：“还是老样子。这只变异兽的气血都被吞进去了，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体内，炼化的气血，还在源源不断地往神关涌进。
但是神关却毫无变化。
老道脸上也有些发愁：“我回去找找典籍，看看能不能找到解决办法……陆宇？陆宇？！”
老道突然脸色一变，连着呼唤了陆宇两声，第二声甚至用上了神通。
但是陆宇眼睛还是缓缓地闭上，一股无法抵挡的倦意，瞬间席卷了他的灵魂。
一直在吸纳气血的神关，停止了鲸吞牛饮。
陆宇宛若向看不见底的深渊坠落，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听到了一句断断续续的话。
“……第零序列……启动……”
第三十三章 陆宇的家很远
道观静室，几幅山水画是仅有的装饰。
檀香烟气袅袅，变幻着模样。
静神的香气对陆璃没有丝毫效果，看着那个闭目宛若沉睡的男人，火焰在她心里燃烧着，焦灼，不知休止。
她按捺住焦灼的心绪，静静等待着老道的检查结果。
老道左手缩住虎口，组成一个半圆的印诀，右手捏剑诀，抵住虎口，脸色严肃无比：“去！”
一道细微的红光从他右手指尖射出，在半圆的虎口绕了一圈，没入了陆宇额头。
好半响，老道才收了印诀，脸色苍白若大病一场。
陆璃连忙走了过来，搀扶住老道，让他坐到椅子上。
不等陆璃开口，老道平复了内息，就说明了自己探查的情况：“他阳神不在了，可能失了魂。”
“失魂？怎么会失魂的？哥哥不是控制力卓绝吗？破三阶不可能失魂啊……”
陆璃虽然刚刚修行，但是对哥哥的事情十分上心。
她早就打听过破三阶存在的风险，知道个别修者打开神关后，控制力不足时，会出现失魂现象。
但是那绝不可能发生在陆宇身上。
一个修炼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苟过了末日的人，绝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也许，我和他都猜错了。”
老道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这个猜测他提出来了，但是陆宇和他自己都没有当回事。
毕竟那是不可预测的变量，也无法预防。
“他失魂时我就在旁边，如果阳神去其他地方，我一定能第一时间感知到。”
“但是我一点感应都没有。”
“所以，我猜测他的阳神没有去外界。”
“而是去了末日轮盘。”
陆宇之前的神关问题，说不定就是末日轮盘搞的鬼。
“有办法让他回来吗？”
陆璃带着最后一丝希冀问道。
老道叹息一声，缓缓摇了摇头。
“你不要太担心，末日轮盘是王乐他们的手笔，不会害你哥的。安心等待吧。”
老道只能这样安慰了。
他心里也满是疑惑。
王乐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在末日轮盘里留下了什么？
……………………………………
“王乐，你在做什么？”
强大的魔神嘶吼一声，看着那个圆脸的年轻人。
王乐脸上有些痛苦，但更多的是欣慰和不可思议。
果然这小子总是能让人感到惊吓。
这才过去多久，有半年吗？已经恢复到三阶实力了……
真不像他啊，有妹妹在的时空，就这么有动力吗？
“王乐！”
魔神眼瞳燃烧着火焰，“你想撕毁协议吗？”
“不，我已经撕毁了。”
在王乐面前，一轮巨大的轮盘虚影缓缓模糊。
与此同时，王乐身躯中，不断有细微的光点没入轮盘。
每没入一点，轮盘都会模糊一分，王乐身上的辉光也会黯淡一些。
那魔神突然平静了下来，宛若之前的动怒都是伪装。
也不阻拦王乐的动作，只是在一边看着。
他嘴角勾起笑意：“值得吗？”
“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既然选择将一切都托付给他，那就不妨做得彻底一些！”
终于地，轮盘彻底消失不见，而王乐身上的辉光也黯淡了许多。
他转过身，声音变得沙哑低沉：“没人能够插手了，他自由了。”
……………………………………
洛江市是个三线城市。
真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也就只有市中心的洛王墓，算得一处旅游景点。
洛王墓占地很大，方圆数里，呈梯形状，以台阶上下联通。
每隔百级台阶，就有一处宽阔的平台，环绕周边。
然后又是百级，又是平台……
如此往复十遍，就到了最高层的平台处。
可以俯瞰整个洛江市，倒是一处观景的好地方。
迤逦的洛水从城市中蜿蜒而过，在市中心的洛王墓转了个圈，宛若柔情少女的轻拥。
周围是老城区，住着被喧嚣遗忘的人。
生活节奏平缓，处处透着安然。
此刻是深秋时节，本来就没什么人气的洛王墓更显出几分冷清。
在红似火的枫叶掩映中，那十方高台，千阶陵寝，就像一位落寞的佳人，在孤寂的岁月里继续着没有尽头的等待。
今日的洛王墓有些不同。
陆宇骑着一架老式的自行车，从洛王墓后面经过。
无焦距的眼神，缓缓集中在洛王墓的北方第一高台处。
这里地方偏僻，平日里少有人来。
而今，在几棵枫树的掩映下，那红似火的枫叶下停着几辆警车。
黄色的封锁线围成了一圈，几名警察似乎正在拍照。
陆宇停下车子，拾阶而上，到了第一高台处。
他越过封锁线，却没人来理，几位警察看起来只是做做样子，并不是很在意这里发生的事情。
在封锁线的中心，是一个大洞。
洞口呈不规则的圆形，直径数米，算是很严重的破坏了。
但是洛王墓的台阶结实得很，墓的主体又不知道有多厚，想要造成这样的破坏，恐怕需要大型机械吧。
洞口黑黝黝的，看不见底，边缘也没有工具开凿的痕迹。
难道是年久失修，坍塌造成的？
种种疑惑在陆宇脑海里盘旋着。
他的停留，终于引起了警察的注意。
“你是干什么的？不要妨碍办公！”
一个年轻的警察走了过来，语气满是不耐烦。
“我只是路过，在找家。”
“你家在哪？”
“忘记了，但应该在很远的地方。”
“这里不是你家，滚吧。”
简单粗暴的对话，陆宇被推出了警戒区。
他并不着恼，顺着就下了台阶。
陆宇对那处大洞失去了兴趣，正要骑着他的破旧自行车，继续闲逛。
但就在这时，从那黑黝黝的洞口，缓缓走出了一个身着白色纱裙的绝色女子。
她肌肤胜雪，黑发如瀑，一双黑眸里带着灵韵，好奇地打量着外面的警察。
五官更是精致绝伦，丹唇一点，琼鼻高挺，眉目如画，面似桃花。
身段高挑，体态婀娜，纤腰盈盈一握，胸前的纱裙被撑得隆起。
但她顾盼间却姿态优雅，宛若九天之上的玄女误入人间，圣洁的气质让人不敢久视，任何污秽的念头都在那双美眸下瓦解。
真是一个美人呢，也许要比……
比谁？
想不起来了。
稍微有些沮丧，陆宇落寞地推着自己的单车前进。
他翻身上车，傍晚的清风带来晚秋的凉爽。
枫叶沙沙作响，似火的叶片掩映着夕阳。
该去哪儿呢？
我的家在哪里？
思索间，一双纤纤玉手环住了陆宇的腰。
“带我一程吧。”
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第三十四章 洛灵
“我不知道我的家在哪。”
陆宇思索了一下，拒绝了小姐姐的提议。
“那去我家吧。”
小姐姐很好说话，搂着陆宇，将身躯都贴了上去，小手指向前方，“那边，就是我家了。”
于是陆宇点了点头，十分自然地载着小姐姐前进。
单车缓缓前行，沿着洛王墓旁边的水泥路前进。
水泥路另一侧种着许多花卉，鼻畔传来丝丝甜腻的桂花香气，偶尔也能看到大片的雏菊，像一个个黄色的毛线团，在微风里轻轻摇摆。
身后的女孩儿在哼着歌，曲调悠扬，带着从容惬意。
路边的洛王墓被夕阳画出影子，单车就沿着光与影的分界线，在空无一人的花道上前进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那悠扬的曲调停止时，女孩儿的声音响起，带着笑意：“你看，我家到了。”
陆宇缓缓抬头，看到的是一栋斜插在晚霞里的公寓，看起来已经荒废了。
周围没什么建筑，大多是低矮的院落，木门掩映着几条黄狗，半截老树。
这里是老城区，一处荒废很久的公寓。
“哦，那我走了。”
把这个女孩儿送到了目的地，陆宇觉得自己该离开了。
“你去哪里呢？”
女孩儿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陆宇的单车。
“去找家，我要找到回家的路。”
陆宇转了车头，就准备继续走下去。
“可是你都不知道路怎么走，不如先在我家休息一下，等想到了家在哪里，再回去怎么样？”
女孩儿努力地帮陆宇想了一下，然后提出了自己觉得十分正确的建议。
……
陆宇接受了。
他感觉自己没办法拒绝她。
就休息一小会儿，等到明天天亮就出发。
………………………………
废弃的公寓，看起来有些年头。
锈迹斑斑的铁栅栏，两侧贴着已经看不清字迹的金属标牌。
洛江**厂**宿舍
透过栅栏可以看到，一片被杂草和垃圾占据的大院。
一条废旧的水泥路，在杂草中若隐若现。
水泥路的尽头是六层的公寓，一层那里被乱糟糟的杂物堆着，正门被堵得严严实实。
外墙上斑驳的痕迹十分明显，甚至可以看到大片的焦痕黑迹。
这里似乎发生过火灾。
回到公寓院墙外，被锁住的铁栅栏前，白裙的小姐姐看向陆宇：“似乎有点乱，你不会嫌弃吧？”
陆宇诚实地点了点头。
“哈哈，没关系，很快就干净了！”
小姐姐爽朗地笑着，满布锈渍的大门在她面前抖落铁锈，眨眼间，就变成了崭新整洁的模样。
大门缓缓被推开，陆宇跟在小姐姐的身后，眼前是白色的纱裙在摇曳。
摇曳间，地上的杂草垃圾，似乎羞愧于挡了她的路，纷纷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从大门走到公寓前，身后已经变得整洁一新。
眼前是被熏黑的外墙，满布疤痕的墙皮大块脱落。
白色纱裙的女孩儿歪了歪头，似乎在寻找自己家在哪里。
突然间，她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指了指那被烧得最严重的地方。
“就是那里了，我们走吧！”
她牵起陆宇的手，陆宇却不情愿地挣脱开。
只是跟在女孩儿身后，缓缓进了公寓。
…………………………
楼道内原本也是污浊的，堆积了数十年的灰尘和污迹，让人几乎没有下脚之地。
但随着女孩儿走过，这里的一切都变得整洁崭新。
灰尘消失，墙上的黑褐色污迹脱落，连因为时间久远，而变得发黄的墙皮，都成了洁白的模样，宛若刚刷上去一般。
越往上走，墙皮焦黑的状况也越严重。
烧焦裸露的电线、弯曲的扶手，无不显示着当年那场火的酷烈。
可在女孩儿面前，这些痕迹就像被橡皮擦擦过一般，纷纷消失得无影无踪。
终于，到了烧焦最严重的地方。
是位于五楼的一处房间。
木门已经完全化作了炭，只剩半块倔强地和门轴连着。
女孩儿沉思了一下，缓缓站定。
那烧焦的木门，就在她面前一点点复原。
最终化作了一扇完整洁净的红色木门。
门关着。
扣扣
女孩儿礼貌地敲响了木门。
吱呀
等待了一会儿，门开了。
从中探出一个狰狞可怖的头颅！
那头颅上烧焦的毛发和皮肉混合在一起，组成恶心的褶皱，皮肤是没有了的，大块裸露的焦黑肌肉看上去就让人感到胃里翻涌。
被烧没了的嘴唇里，焦黑的牙齿上下开合，迸出几个宛若带着火星子的词句：“你们……找谁？”
面对这可怖的一幕，那白裙的女孩儿却开心地笑了起来：“找到你了，妹妹。”
她的话音落下，被烧焦的人突然宛若雷击般愣在原地。
咔嚓
那焦炭般的外表缓缓皲裂。
就像干掉的泥塑里长出了花，一块块焦炭落在地上，露出了内里的美玉无瑕。
少女的白嫩肌肤晃过眼睛，陆宇下意识觉得不妥，但又说不清不妥在哪里。
只是呆呆地看了下去。
终于，焦炭般的人形，化作了一个有着锦缎般黑色长发的漂亮女孩儿。
女孩儿年纪看上去只有20岁左右，皮肤白皙，瓜子脸，身材也很好。
处于一生中最好的年纪，就像盛夏怒绽着的鲜花。
“啊！”
急促的惊呼，恢复少女模样的人形，慌张地看向陆宇，捂住了重要部位。
她没穿衣服。
白色纱裙的女孩儿歪了歪头，似乎十分疑惑对方的窘迫。
陆宇转过身，示意自己对一坨刚刚还是焦炭的女孩儿没有兴趣。
“您是……您是……”
陆宇一转过身，那少女就顾不上赤身的自己，激动地抓住了白裙女孩儿的手，语无伦次道。
“我？我不是你的姐姐吗？”
白裙女孩儿食指抵住嘴唇，疑惑地反问道。
赤身的少女流下了大颗大颗的眼泪，她拼命点着头：“太好了，太好了，您来了，您终于来了……”
“可以进去吗？我好累，想睡觉。”
白裙的女孩儿指了指那黑漆漆的屋内。
一手遮掩着重要部位的少女急忙点头，但又看到身后的狼藉模样，皱起了眉头。
白裙女孩儿得到应允后，就进入了房间。
于是
刹那间，房间宛若被置换了时空，一切焦黑的痕迹都消失不见。
被烧掉的桌椅、家具、被褥，恢复原样。
脱落的墙皮、肮脏的地面，整洁如新。
眨眼间，这里就成了一个看起来有些温馨的小家。
白裙女孩儿这才拉住陆宇的手，把他也拉了进来。
“你看，这里就是我家啦！”
她转了个身，白裙像朵花在绽放。
陆宇四处打量了一圈，眼神却飘到了窗户、大门等易于逃生的地方。
最后他摇了摇头：“不太好。”
白裙女孩儿有些生气：“我不喜欢听！”
于是陆宇只好改口：“很漂亮，很温馨。”
女孩儿这才眉开眼笑，将陆宇拉了进来，关上了房门。
“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她的反射弧似乎极长，终于意识到自己拉回家的是个陌生男性。
“我叫……陆宇。”
思索了一会儿，陆宇从脑海里找到了这个名字。
“你呢？”
他问向女孩儿。
“我？我应该叫洛灵吧！”
第三十五章 第一夜
洛灵的确很累了。
将整个房间恢复整洁后，她就找到里屋的床铺，抱着一个大熊美美地睡了起来。
只剩下陆宇和那位刚换上衣服的女孩儿隔着桌子对坐。
凝滞。
空气似乎变得粘稠起来，二人之间有看不见的气压在萦绕。
“姓名？籍贯？家庭情况？婚否？”
像是查户口的老民警，女孩儿上来就是一大串问话。
“陆宇，其他的忘记了。”
陆宇十分真诚地回答道。
“后生仔，我的年代里这招就不好使了。交代清楚，或者滚出去。”
女孩儿翘起了二郎腿，说起“滚出去”时，陆宇感到自己周围的温度在升高。
对方不是在开玩笑，她虽然摆脱了那噩梦般的身躯，但依旧保留了噩梦的能力。
“我没有必要骗你，我在路上遇到了她，是她邀请我来的。我在寻找回家的路，会在这里停留一晚。如果你不乐意，我可以在客厅睡觉。”
陆宇没有选择离开，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想起离开。
洛灵，那个女孩儿，似乎有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
女孩儿歪了歪头，用审视嫌疑犯的眼神打量了陆宇一圈，扬起的眉毛缓缓落下。
因为陆宇很帅，所以看起来不像坏人。
“那你就在客厅睡吧，这里有多余的被子，我去给你拿。”
但不是坏人，也不可以接近她。
“哦，谢谢。对了，你怎么称呼？”
陆宇有礼貌地道谢。
“江若兰，叫我***吧，虽然死了一段时间，但也不能不算进年龄里啊。”
女孩儿摆了摆手，进了卧室，没多会儿，就抱出一床薄薄的太空被。
“这里被子不多，不过晚上不会很冷，所以放心睡吧。”
…………………………………………
夜晚的确不冷。
陆宇躺在沙发上，身上只盖了一层薄薄的太空被，深秋的天气却无法带来丝毫凉意。
因为江若兰在发热。
她坐在另一侧的沙发那里，倚着窗户，出神地看着夜色笼罩的洛江市，身上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暖意。
其实没什么看头。
附近是老城区，黑黝黝的，树影就像一个个蛰伏的鬼影子，在张牙舞爪地舞动。
只有将视线放到极远处，才能看到洛江市夜里的喧嚣。
但那极遥远的灯红酒绿，在跨越时空到达视网膜时，已经不剩多少热闹，更显出几分孤寂清冷。
她坐在那里，似乎在看城市，又似乎只是发呆。
然而这又跟抱着太空被的陆宇有什么关系呢？
陆宇没想太多，他几乎忘记了睡眠的感觉。
但是在这里，并不宽敞的沙发上，陆宇很快进入了梦乡。
……………………………………
梦境并不安静。
梦中的世界，有一方巨大的轮盘在旋转着。
轮盘中心是一个大大的“0”，周围有许多刻画，陆宇不知道这些刻画代表着什么。
他将注意力集中到一副刻画上。
画面和声音一起涌入。
………………………………
黑云压城。
大阵闪烁着光芒，许多怪物嘶吼着，拍打着双翼对大阵进行自杀性攻击。
地面上的怪物涌动，如同潮水般冲击着。
它们每一次的冲击，都会造成几名维持阵法的人类爆体而亡。
但更多的人接手了防御。
他们无法再退。
身后便是家人。
在大阵黯淡的时刻，一名老道走了出来。
他左手握着拂尘，右手拿着一把大砍刀，看起来不伦不类。
仙风道骨的气质，被愤怒的表情破坏。
“魔崽子，滚出来决一死战！”
老道大喝一声，气浪震碎了大片的黑潮怪物。
他一出来，怪物群里，立刻飞出四名体型巨大，气息强大的异界大君。
“蒲悦，何必如此？你天赋卓绝，完全可以加入我们魔界，不必在人族这里吊死。”
有大君劝说。
但老道一刀就劈了过去：“砍死你个魔崽子！”
双方早已积下不死不休的血仇，劝说的大君叹息退后，其余大君立刻怒吼着冲了上来。
大战。
血战。
死战。
老道的砍刀断成两截，右臂齐肘消失，无法复原，胸膛出现大洞，道袍被血染红。
四位异界大君却消耗不大，游刃有余。
但是老道却笑了。
“我这一生，通晓万法，偏偏看不明人心，推演万道，可惜留不住徒弟。大厦倾，狂澜至，老道做不了那救世之人，却也教出了几个可造之才。如此，不亏！”
老道哈哈大笑，笑得血洒长空，笑得气冲山河。
四名异界大君对视一眼，感觉有些不对，加大了攻势。
老道艰难抵挡着，脸上却露出安然的笑容：“去也去也，诸位，与老道同归！”
语落，老道丢出完好无损的拂尘。
拂尘突然化作遮天大网，将几位异界大君和自己牢牢绑在一起。
能够破碎虚空的存在，却对这轻飘飘的拂尘毫无办法。
最后，老道笑着往大阵看了一眼，又叹息了一声。
彩色的虹光，自老道脚底亮起。
一点点，将他抹去。
那几位被困住的大君，恐慌地看向虹光，却无法说出一个字。
同样的虹光，也从他们的身躯上亮起。
片刻后，一柄残破的拂尘从天空落下。
落到了一个有些沉默的圆脸男人手中。
男人坚毅的面容缓缓流下两行清泪。
他提起长枪，看向无穷无尽的魔潮。
“你们，该死啊！！！”
……………………………………
陆宇愣愣地旁观着这一切。
直觉告诉他，这些对自己非常重要。
一些记忆片段不断涌现，想要苏醒。
但是，从不知名的黑暗角落传来声音。
带着窃喜，带着恶意。
“啊，多么痛苦而悲伤的回忆！满身疮痍的旅者哟，炽热的感情并不总会带来感动，坚守的东西也会灼伤你自己。不如闭上眼，大梦一场！”
即将苏醒的记忆再次封闭。
陆宇耳边不断响起那个声音的呢喃。
“睡吧，睡吧，停留一会儿再启程，也许你会看到，不一样的风景，嘻嘻嘻嘻……”
躺在沙发上的青年，眉头微微皱起，怎么也无法舒展。
江若兰将视线从窗外收回，看了陆宇一眼，脸上有些讶异。
不知为何，睡着了的陆宇，眼角缓缓流下两行泪水。
第三十六章 病名遗忘
“你哭了，是想家了吗？”
洛灵趴在桌子另一边，看向不断流泪的陆宇。
陆宇摇了摇头，只是又撕下纸巾，擦拭着眼泪。
“我并不悲伤啊，为什么会流泪呢？”
语气满是困惑，似乎在问自己。
“想不通就不要想了吧，我想出去转一转，陪我看看外面好吗？”
经过一整晚的休息，洛灵看起来恢复了精神，想要出去逛街。
陆宇点了点头，流着眼泪就跟了上去。
江若兰脸上有些黯然，她不能看到阳光。
“妹妹怎么这么慢啊？走啦走啦！”
但是洛灵不由分说地牵住她的手，把她拉了出去。
和煦的阳光洒下，江若兰惊喜地看着自己的白嫩手掌。
没有变焦，没有变丑。
也不痛。
是温暖的感觉呢，真好。
………………………………
行走在旧城区的老街上，道路两侧是高大的法国梧桐，大片的梧桐叶打着旋落下，眷恋地离开了故乡。
江若兰出神地望着那片叶子，嘴里喃喃着：“当年还都是小树呢……”
陆宇知道她在说自己死前，这里的模样。
但这又跟流泪的陆宇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不去理会，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跟在洛灵身后。
“洛江市呀，一直都是个很好很好的地方呢。”
洛灵的形容词很匮乏，在最前面走着，白裙不知觉间变成了时下的穿着，多了一些青春活力。
“好久之前，大家都很善良的，纷争也很少，日子就像水一样慢慢流淌。”
“但是，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家都变了。他们忙忙碌碌，不知道在慌些什么。”
“太忙了啊，他们不肯停下来看一看，洛江的秋天很美呢，天也很蓝，可是没人去看，也没空去想。”
“就像有一条看不见的大河，在裹着他们往前冲。”
“冲着冲着，好多人都忘记了许多东西。”
“有人忘记了家人……”
“有人忘记了故乡……”
“有人忘记了自己……”
洛灵走走停停，不时捡起地上的梧桐叶，在路过一个小巷巷口时，突然拉住陆宇的手，往小巷里走去。
她推开了一扇虚掩着的木门，迎面看到了一个呆呆愣愣，坐在院子里看向门口的老人。
老人眼瞳里的光，在看到一群陌生人后熄灭。
木门关闭。
“你看，等待着，却等不到要等的人。”
洛灵摇了摇头，继续拉着陆宇的手向前。
逐渐地，街道上人多了起来。
从老城区，到了繁荣的新城区。
忙碌，繁荣。
人流不息，摩肩接踵。
就像密密麻麻的工蚁，不知疲倦，也不知休止。
“可是，他们没办法回头呢。”
洛灵看着忙碌的人群，叹了一口气。
陆宇这才发现，所有人都是背影，没有一个正面。
他加快脚步，想要追上一个人，却始终无法拉近哪怕一步的距离。
“没用的，没有什么能够追上他们，爱情也是，亲情也是。他们没有了绳子牵着，所以他们走得飞快，却也找不到了回家的路。”
洛灵缓缓摇了摇头，看向这些人的眼中，多了一丝哀伤。
她又看向陆宇：“那么你呢？你忘记了回家的路，是因为绳子断了吗？”
陆宇摸向胸膛，那里一颗心脏在跳动着，缓慢，有力。
但他感觉空荡荡的，很失落。
“我不知道，也许吧。”
陆宇兴致低落了下来。
洛灵很认真地帮他想了一会儿，露出了笑容：“有的呢，也有的人找到了牵绊呢！”
这么说着，洛灵抓住陆宇的手，继续前进。
没多久，她带着陆宇走进了一家装修精美的公司。
扣扣
敲响了董事长办公室的大门。
没人回应。
洛灵想了想，轻轻推了推门。
门没锁。
门后是一个伏案沉睡的中年人，看起来神色疲惫，脸上还有泪痕。
他的手边，放着一张纸。
陆宇凑近看了看。
医院的检查单。
女性，未有孕史，**癌晚期。
“你看，他的绳子又接起来了。”
洛灵指向男人的身后，一条虚幻的丝线缓缓浮现，穿过窗户，不知道通往何方。
陆宇尝试摸了摸这丝线，脑海里浮现一个消瘦、蜡黄的女人，在医院的白床单上躺着，脸上满是坦然。
陆宇连忙将手挪开。
他看向那沉睡的男人，发现男人手掌下还压着一张纸。
《股份转让协议》
“我们走吧，有绳子，就不怕迷路了。他会找到该去的地方的。”
洛灵又拉着陆宇的手，离开了这个公司。
她带着陆宇走了很多地方。
有缩在天桥下攥着车票的落魄青年，有在出租屋里为妻子准备生日面的男人，有提着背包敲响老宅大门的疲惫旅者，也有跪在墓前痛哭流涕的体面中年……
他们身上都有一根丝线，紧紧地缠绕着，告诉他们家的方向。
“你想到了什么？”
洛灵突然将脸凑近，清澈的目光直达陆宇心底。
陆宇沉思了片刻。
“社会转型的阵痛，生活节奏加快，导致幸福感偏低，越来越多的人陷入迷茫，盲目追求物质的愉悦而忽视了精神的满足。不过新时代，我们的物质生活已经逐渐富足，社会的主要矛盾已经成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
陆宇话说到一半，发现洛灵愣住了。
小嘴微张，眼睛滚圆，像一只看到怪兽的松鼠。
“呃……我说的有问题吗？”
陆宇觉得自己的回答应该是很中肯的，至少也能得到基础分吧。
“不，也许是我问的有问题。看了这些，你仍然不知道你的绳子去哪了吗？”
洛灵指向陆宇身后，那里空无一物。
陆宇又沉思了好久，才认真地回道：“我能感觉到，我和他们不一样。我的绳子，还在。只是我感觉不到它了。”
洛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接着露出笑容：“今天外面很温和呢，多转一会儿再回去吧。到了明天，世界又会不一样了。”
陆宇听不懂洛灵的话，但他不会拒绝洛灵。
于是点了点头，跟着洛灵继续前进。
不知不觉间，他的眼泪已经停止了流淌。
他忘记流泪了。
遗忘，遗忘是最好的毒酒。
遗忘，遗忘是最苦的良药。
第三十七章 江若兰的选择
逛了一天街，洛灵却没有买任何东西。
她只是浅笑着，牵着陆宇的手，在人潮来往的大街上走来走去。
似乎只是看到这些人，心里就会得到满足。
一直跟在二人身后，宛若背景的江若兰，只是艳羡地看着如今的世界。
种种繁华，不属于她。
夜晚，孤月高悬。
洛灵很严肃地告诉陆宇。
“夜里很危险，不要出去。”
陆宇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没有拒绝洛灵。
得到满意的答复后，洛灵微笑着走进了里屋打算睡觉。
突然想起什么，拉住江若兰的手：“和我一起睡吧！”
江若兰思索了很久，就连陆宇都觉得时间太长了，洛灵甚至打起了呵欠。
江若兰才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不了，姐姐。能再叫我一声妹妹吗？”
洛灵奇怪地看着她：“妹妹？”
“嗯！”
“妹妹！”
开心地叫着。
“嗯！”
盈满泪水的回应。
“妹妹？”
疑惑地叫着。
“嗯，没关系的，姐姐，我没事。”
“那我去睡觉了~”
“姐姐再见~”
……………………………………
咔嗒
卧室门关上。
江若兰再次坐到昨夜的位置，呆呆地看向窗外。
目光却没有丝毫焦距。
然而这又跟裹着被单的陆宇有什么关系呢？
陆宇裹了裹身上的薄被子，打算睡觉。
江若兰突然转头，双眼焦距集中在陆宇身上。
“真好啊，遗忘了一切的旅人。”
陆宇不明所以，疑惑地看向她。
“你遗忘了全部，我却记得清楚。”
“这个世界，有问题。”
“她很脆弱，她需要保护。”
“我希望你，代替我守护好她。”
陆宇一脸懵逼，但还是拒绝了江若兰。
听起来似乎很麻烦，为什么不拒绝呢？
“果然，你是有自己思想的。”
“听好，我只说这一次，也只有这一次机会。”
“我不知道我的猜测是否正确，她和我记忆里的不太一样。”
“这是属于我的故事，我和姐姐的故事。”
……………………………………
江若兰记不清自己来自哪里了。
反正不会是洛江市。
她从很远的家乡到繁华的城市，人长得漂亮，并且质朴无比，就像地里长出来的白萝卜，切开透着亮。
她很会吃苦，很努力，在当时的洛江市纺织厂当了女工。
很快，她的美貌就吸引了纺织厂的一大批年轻人。
其中包括厂长的儿子。
他对江若兰展开了猛烈的追求，甚至帮她选了最好的公寓，里面各种家具看得江若兰都呆了。
“喜欢吗？喜欢就送你好了。”
他很大方。
江若兰懵懵懂懂，但原本的宿舍被占了，被子什么的也没了，只好住进这间公寓。
但心里总觉得不太舒服，半夜也睡不着。
她打开窗户，看向窗外，影影绰绰的树林，远处能够看到闻名遐迩的洛王墓。
夜色下，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呼唤自己。
第二天是周末，江若兰拒绝了那个男人的约会请求。
她去了洛王墓，从东面的高台上去，走完千阶台阶，往下看。
在北面的第一高台，她看到了一个塑像。
是女子的塑像呢。
很漂亮的女子，简直像仙女一样。
江若兰呆呆地走了过去，从千阶台阶一级级下去，到了塑像前。
她缓缓伸手，触碰了那个塑像。
“你在烦恼什么呢？”
温柔的声音一闪而逝。
江若兰顾盼四望，什么都没看到。
夜里，江若兰依旧睡不着。
她想起了那个温柔的声音，还有仙女塑像。
单纯而质朴的她，将那个声音当作了神女。
“神女大姐姐，能帮帮我吗？我好迷茫，有个人对我很好，但我心里却很害怕。”
她虔诚地在心里祈祷，一遍又一遍。
不知过了多久，江若兰都沉沉睡去。
睡梦里，出现了一个白裙的模糊身影。
“不要担心，别害怕，姐姐会帮你的。”
她留下那么一句话，就消失了。
江若兰醒来，还以为只是一场梦，怅然若失，但还是感谢了神女姐姐帮忙。
第二天的夜里，她再次入睡。
那个姐姐突然出现在梦里。
“醒来！快醒来！他要害你！小心！逃！”
断断续续地，那个神女姐姐喊道，但身影却一点点模糊，最终不见了踪影。
江若兰猛然惊醒，她坐起身子，心脏砰砰直跳，急促非常。
咔哒
外门门锁开了。
锁住的门开了！
嗡！
江若兰心脏一抽，几乎静止。
咚咚
被刻意压制的脚步声，缓缓接近。
江若兰躲到柜子里，听那脚步接近。
吱呀
卧室门也开了。
“不在？怎么不在？”
“陈亮，你在消遣老子？”
“张老大，我哪敢啊！那个小姑娘照片你也看了，我老早就把她安排好了，就等您来提人呢！不信您去我爹的厂子里问问，哪个不知道我现在在追她？等到您把人提走，我这边就说俩人闹分了，她回老家了，这处公寓也是公家的，到时候一收拾，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
“那小妞确实长得不错，身材也有料，是个上等货色。你小子要是办成了，你欠的赌债可以给你免一半。”
“老大不是说八成吗？”
“呸，混蛋玩意儿，这次你消遣老子，老子不高兴！下次再来，看不见人，你就准备好手指头吧！”
……
进来的人不止一个。
江若兰脸色苍白，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出声。
她就算再单纯，再傻，也听出了不对。
那个张亮，要卖了自己！
为了还赌债！
自己会怎么样？
她不敢想，眼泪止不住地流淌。
我该怎么办？
神女姐姐？神女姐姐？
没有回应。
江若兰不敢睡觉，担惊受怕地缩在衣柜里。
等到门关上，等到第二天天亮，她才把衣柜缓缓推开了一条缝。
人走了。
她连忙走出衣柜，神女姐姐不在，她只想到报警。
但走出卧室，她却撞见了正躺在沙发上的张亮。
“咦，若兰，你回来了？”
张亮下意识看向门口，瞳孔微缩。
门还在锁着。
张亮的眼神锁定在江若兰身后，还在敞开的卧室门：“你听到了？你藏在衣柜里？”
他语气转冷。
江若兰不假思索，往门口冲去。
却被张亮按住。
搏斗。
纠缠。
等到张亮反应过来时，被他掐着的江若兰已经没了气息。
张亮颤抖着手，后退两步，脸色苍白。
他慌张地往尸体上浇了一些油，随后点燃了屋子，假装无事，离开了这里。
但火焰没有燃起多久，江若兰就挣扎着苏醒，她拼命往大门爬去，但浑身力气逐渐离她而去。
“神女姐姐……”
最后的呼唤，依然没有回应。
……………………
“这就是我的故事。”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恢复了神智，我知道我变成了鬼。”
“我绝望，我不甘。我出去过几次，想用他们的血浇灭我的痛苦。”
“但我失败了。鲜血让我越发愤怒，我流连于夜店酒吧，惩罚着那些多行不义的混蛋。”
“我成了厉鬼。”
“直到姐姐再次敲响了我的门。”
“她回来了，这次回来是来救我的。”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要记住，想要活下去的话，千万不要拒绝姐姐，更不要和姐姐一起睡觉。”
“这个世界出了问题，什么东西扭曲了姐姐的意志。她从来不曾有过害人之心，却会在无意间伤害别人。”
“你要找出那异常，消灭它，救出姐姐！”
“如果可以的话，帮我和姐姐说声谢谢，让她不要挂念我。”
“这是我的选择。”
她突然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在漆黑的夜里，燃成了一团火球。
第三十八章 第二夜
陆宇有些烦躁。
刚才还在好好地说着话，一言不合就跳楼爆炸，真是让人头疼。
该怎么向洛灵交代呢？
嗯，就说她不听话，夜里出去被狼叼走了吧。
至于江若兰的故事……
江若兰的故事，和我陆宇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么想着，疲倦的陆宇很快进入了梦乡。
………………………………
在梦里，陆宇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轮盘。
轮盘中心是一个“0”，但是这0的一角似乎有些破损。
轮盘周围是许多刻画。
但是有些刻画上笼罩了迷雾。
似乎有点熟悉，可陆宇想不起什么时候看过这轮盘了。
他下意识看向一个刻画。
没有画面，只能听到声音。
………………………………
“我们成功了，我们也失败了。”
清冷的女声响起，高傲，却带着一丝疲倦。
“失败就失败呗，反正本来就赢不了。”
一个懒洋洋的男声响起，带着倦怠。
“前辈，你怎么看？”
严肃的声音，令人想到双手放在腿上端坐的大家闺秀，可惜，是男声。
“我绝不会放弃。没有什么能够打倒我们！只要我还站在这里，那我们就永远不会失败！未来失败，那就否定未来，过去失败，那就改写过去！”
坚定，慷慨，激昂，宛若出征的号角，无畏的斗士发出了宣言。
“我有一个计划……”
“回返末日发生前的时空，改写一切。”
斗士说出了自己简单明了的计划，的确很简单明了，以至于过了很久，才有人再次出声。
“然后呢？”
那个清冷的女声问道。
“没了，你们可以补充一下。”
斗士十分光棍。
又是一段尴尬的沉默。
很久，那个清冷的女声再次开口。
“仅凭你的力量，不够。想要完成这个计划，我们就必须倾尽全力，堵上一切背水一战。”
“不过我们已经失败了，就赌上一次又如何？”
“至少，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选择人手吧。”
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
“呃，看我做什么？我只是一个安静的美男子啊，改写未来，老大好志向，我支持你！”
阳光的男声响起，但是狗腿子气质很足。
“我们需要挑选一个人。一个对末日了如指掌，心性过关，实力强大，天赋卓绝，能够完成奇迹的人。”
斗士出声：“所以，宋瑞，用你的《阵下皆明》搜索一下，找一找合格的目标。”
阳光的男声，也即是宋瑞，懒洋洋地开口：“还用搜索吗？答案一直在你们心里吧。他是闪过夜空的流星，可惜不愿驻足。”
“我不想选那个混蛋。”
斗士特别坦白。
“前辈说得对，陆宇的心性不足，不堪重任。”
严肃的男声接道。
“我也不想选那个混蛋，可是你不得不承认，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清冷的女声叹息一声，十分无奈。
“哟哟，铭君不是跟他最不对付吗？难道你们其实暗生情愫私通款曲未婚先孕有了二胎？”
懒洋洋的男人发出了玩世不恭的声音。
砰砰
几声闷响，懒洋洋的男人发不出声音了。
“说真的，老杨，我特别佩服你，是条真汉子！你总是能作出各种让我意想不到的死！”
宋瑞钦佩地说道。
那个名为“铭君”的女声，再次出声：“心性的问题未必不能弥补，这混蛋是因为妹妹才万念俱灰的。末日发生前，他妹妹可好好的。王乐，你怎么看？”
斗士，也即是王乐，无奈开口：“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那个混蛋，大战也不见踪影，师父临终前还在念叨着他……不过这混蛋确实有点东西，他前段时间在哪来着？我记得是在澳国露过面？”
“早跑非联酋去了，澳国海皇出现了，他一早就跑没影了。”
宋瑞声音有些幸灾乐祸，“要我把他抓来吗？”
“不用。妈的，让我给他一个惊！喜！”
王乐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
“那么，下定决心了？”
宋瑞带着笑意问道。
“嗯，让我们再携手战斗一次，我没法放弃，更没法接受！”
“赌上一切！这是最后的机会！”
……………………………………
陆宇脑海里记忆碎片颤动着。
刘铭君，杨超，王乐，张逸之，宋瑞……
几个人名浮现。
跨越时空的信任，赌徒般的加注，让他感到沉重得缓不过来气。
记忆碎片即将觉醒。
但那个不知名的絮语再次出现。
“杀戮与毁灭并不能让我感到愉悦，扭曲和改造才是一切快乐的源泉。”
“温暖的善意会变成蜜糖味的毒药，殷切的希望成了胁迫的钢刀，背着壳的蜗牛在起舞，献上一曲吧，让我更开心一些！”
记忆碎片恢复平缓。
除了那股压在胸口的憋闷外，陆宇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
第三日。
“咦，胸口很闷？是种很严重的病呢……不过若兰去哪里了？”
洛灵奇怪地四处探头探脑。
“夜里不听话跑出去被狼叼走了？真是的，都说了外面很危险的。等她回来，一定要教育她一下！”
她轻易地相信了陆宇随口编的谎言。
嘛，也不算谎言，她的确在夜里离开了。
只是不会再回来了而已。
不过……
夜里真的有狼吗？
陆宇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他并不准备冒险探索。
只是好奇想想。
“胸闷的话，我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呀。不过我还是很开心，他们胸闷时从来不告诉我的。”
“咱们出去看看吧，看看有没有解决办法。”
白裙的女孩儿露出无邪的笑容，她牵起陆宇的手，打开了大门。
……………………
外界，阳光明媚。
露珠在花蕊上打着旋，几只蜗牛缓缓地爬行着。
“早上好！”
洛灵很有礼貌地问候道。
但是那些蜗牛只是爬行，对洛灵的问候不闻不问。
水泥路上空无一人。
街道静悄悄。
老街更是一片死寂。
二人来到繁华的新城。
终于有了人踪。
不，不是人踪。
一个个背着蜗牛壳，脸色痛苦的人，麻木地在地上爬行着。
不知去往何方。
第三十九章 第三夜
背着蜗牛壳的人，费力地爬行着，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前进一步。
所有人都是神色痛苦、筋疲力尽的模样，但没有人放下背上的蜗牛壳。
他们有的双腿和蜗牛壳融合，有的却没有。
有的人没法放下，有的人不想放下。
蜗牛壳上印着图案，每个人的图案都有所不同。
有的人背上的图案是玩耍的孩子、耄耋的老人；有的人背上的图案是大大的房子、车里的新娘；有的人背上的图案是苦读的自己、殷切的家人；也有很多人，背上的图案是成山的金钱、景仰的名誉……
所有人都在往前爬行着，汇聚成溪流，成江河，成海洋。
所有人都是海洋的一份子，所有人都在海洋中挣扎。
“我帮不了他们。”
洛灵悲伤地开口，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遗憾，“他们不肯向我求助，哪怕被身上的壳压垮。”
“只有靠他们自己，只能靠他们自己。”
………………………………
二人继续前进，轻松就越过了背壳的蜗牛人。
在前方，居然还有背壳的人存在。
只是这些人走得飞快，脸上自信阳光，一点也看不出疲惫的样子。
陆宇看向他们的壳，这是一些金色的壳。
上面也有各种图案，有些图案和身后的那些蜗牛人相同。
“为什么这些人走得这么快？”
难道把壳染成金色会有速度加成吗？
“因为他们力气很大。力气大，背负的东西轻，走得自然快。”
洛灵回答道。
继续前行，越过这些蜗牛人，前方居然还有人。
这些人依然背着壳，但壳是沉重的红色。
“这些人又是为什么走得那么快呢？”
难道把壳染成红色速度加成更多？
“因为他们不会累，不会累，也就慢不下来。”
洛灵指着一个背上刻着孩子的蜗牛人。
每当蜗牛人疲惫得走不动了时，就会回头看一看自己的壳，上面刻着的孩子笑脸，让他重新恢复了动力。
再往前走，依然有人。
但这时候，就出现了不背壳的人。
不背壳的人，走得飞快。
但走着走着，就开始在原地打转。
大风吹来，有壳的缩进壳里，那拖累变成了防御。
无壳的人却被一点点磨去了血肉。
变成了骨头架子，迈着滑稽的步伐在起舞。
“丢掉一切，只为自己奔跑，自然走得飞快。但是没有线拉着，也没有壳防着，就会变成这种模样。”
洛灵不再前进，转身看向陆宇，仔细打量着他的后背：“你并没有壳啊，为什么会感到累呢？”
“不，我有一个很大的壳，只是忘记它的模样了。”
陆宇坚信自己有壳，也有线。
他不愿当上起舞的骷髅，也不愿当上无所依凭的游魂。
他想要想起自己的壳，自己的线。
但是那让人窒息的压力再次传来。
陆宇的反抗被镇压了。
陆宇并不急躁。
也不生气。
我只是，暂时没有力气而已。
………………………………
夜晚，洛灵打着呵欠回来。
身后跟着背脊有些佝偻的陆宇。
“夜里……”
“很危险，我不会出去的。”
陆宇打断了洛灵的话，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睡？”
洛灵突然开口，转头上下打量着陆宇，露出一个好奇的笑容，“你很……特别，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呢，并且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抱着睡觉一定很舒服。”
陆宇上下打量着洛灵，她依旧和初见时一样地完美。
但是不知道为何，陆宇发现她的气质略微改变了一些。
她不再是那个九天之上俯瞰人间的玄女，而像是一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小女孩儿。
她想和我一起睡，因为我很特别，她很好奇。
许多念头在陆宇心中闪过。
他下意识想要拒绝。
但是他想起了黑夜里燃烧的那个火球，耳边响起了江若兰的话。
“千万不要拒绝她的请求，更不要和她一起睡觉。”
拒绝的话，会怎样？
和她一起睡觉，又会怎样？
许多念头在陆宇脑海盘旋，但他从来不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人。
他决定一个雷也不踩。
“好啊。”
陆宇笑着答应了请求。
随后他抱着自己的小被子，跟着洛灵一起进了房间。
洛灵奇怪地坐在床上，看着陆宇在地上铺好被子，静静地躺好。
“不到床上睡吗？”
洛灵抱着大熊问道。
“只有夫妻才能睡在一张床上，嗯，兄妹也可以。但我们不是夫妻，更不是兄妹。”
陆宇十分严肃地向洛灵普及着常识。
洛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露出笑脸：“我明白了！”
………………………………
第三夜。
梦境。
一个轮盘悬浮在那里，费力地旋转着。
最中央是一个有些模糊，边缘皲裂的“0”，还有许多刻画，已经笼罩着迷雾。
陆宇下意识选择了一个刻画。
只有声音传来。
………………………………
“钥匙做好了吗，杨超？”
清冷的女声带着疲倦问道。
“哪有那么容易！你们又要我保留钥匙的性质，又要我往里面加上暗示，你知道这有多难吗？这就像让一个小妹妹整天出入夜店****还让她当个好女孩儿一样，简直扯淡啊！”
那个懒洋洋的声音也暴躁起来了。
“你只需要保证她开门的性质就行，管那么多干什么？”
“就算她变成陆宇的rbq也没关系？”
“无所谓！”
“啊啊啊啊，好羡慕啊好羡慕啊，陆宇个狗东西，有妹妹和你还不够，你还给他送新的女人……我酸了！”
砰砰
又是两声拳头到肉的声音，杨超发出悲愤的吼声：“一米六的矮子，我又怎么惹你了？！”
建筑破碎的声音响起，杨超发不出声音了。
一个幸灾乐祸的阳光声音响起：“白痴，还没看出来王乐跟刘铭君才是一对吗？你再这样下去，我很担心你会被打死啊。”
“张逸之你也闭嘴，陆宇的位置找到了吗？”
“找是找到了，可是老大，你们这么乱点鸳鸯谱真的不害怕陆宇找你拼命吗？”
“又不是给他送老婆，只是让钥匙对他多一丝好感而已。再说了，他有妹妹在，敢动别的心思吗？”
滋滋
像是被干扰的信号，声音突然杂乱起来。
莫名的黑暗里，有带着窃笑的恶意声音响起。
“懵懂无知，所以好奇探索，天真烂漫，于是百无禁忌。情愫是**的火苗，只要一点点微风，就能引出占有与沉沦的渊壑。烧吧烧吧，让火焰烧掉纯洁，留下放荡；烧吧烧吧，让温度融化理智，解放自我；烧吧烧吧，让过去成为灰烬，然后，浴火重生！”
第四十章 病名为爱
一觉醒来，陆宇腰酸背痛，宛若做了什么令人疲惫的运动。
脑袋也乱嗡嗡的，梦境里似乎发生了什么，但和以前一样，忘掉了。
他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没有躺在地上，而是躺在床上。
怀里抱着一个温软如玉的身躯。
没穿衣服。
砰！
陆宇吓得一下掉下床，在地上栽了一个狠的。
但随即疑惑起来。
我陆宇又没干什么坏事，为什么会这么害怕？
没错，我陆宇行的正坐得直身正不怕影子斜！
可是……
为什么……
脑袋里似乎有一个提着刀的黑影呢？
感到脖子凉飕飕的，十分热爱生命的陆宇决定偷偷离开。
他刚走出卧室，就听到身后一声慵懒的轻哼。
“你要去哪儿呀？”
仍然是清纯干净的声线，却带了一丝魅惑，陆宇的心像有只猫在抓。
突然，猫咪伸出爪子，抓爆了自己的狗头。
陆宇心肝一颤，立刻恢复了正常。
“我觉得我应该要离开了。”
陆宇不敢回头，咽了口唾沫，缓缓道。
“你想起你家在哪了吗？”
身后传来的穿衣声。
“呃，想起来了。”
陆宇面不改色编着谎话。
“真的吗~不要说谎哦~”
声音在耳边想起，温热的吐息带着芬芳，吹在陆宇的耳边。
不对劲。
今天很不对劲。
她也不对劲，自己也不对劲。
陆宇心中有些乱，只觉得一个提着柴刀的黑影越来越近。
求生欲让他心静如水。
“是的，我说谎了，我不知道家在哪，但我必须离开了。你能送我一程吗？”
必须征求她的允许，离开这里，不然会很危险！
陆宇心中敲起了警钟。
“可以哟~”
她还是那么单纯，轻易就答应了陆宇的请求。
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今天只是活泼一点……
看着身后一身黑裙束出美好身段，脸上似乎还画了淡妆，更显出人间绝色的她，陆宇将剩下两字咽进肚子里。
……而已。
…………………………
阳光都透着慵懒，枫叶打着旋，从洛王墓的千阶台阶上飘落。
洛灵跟在陆宇身后，想要靠近，但陆宇却走得飞快，就像身后有老虎在追。
“你又到这里了呢，很喜欢这里的景色吗？”
洛灵嘻嘻笑着，跟在陆宇身后，不远也不近。
“不，只是这里可能有离开的线索。”
陆宇朝洛王墓那边看了一眼，北边的窟窿还在，就像一只择人而噬的怪兽，等待着不明真相的探索者。
这是他第一次和洛灵相遇的地方，也是他的记忆起始之地。
相遇那天，她白裙飘飘，宛若春天里刚绽的一朵小花，纯洁无暇。
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秋风吹起，撩起洛灵的长发，吹动洛灵的裙摆，从枫林那边带来红似火的枫叶，摇摆飘摇，落在了洛灵手心。
她举起枫叶，对着前面的洛王墓，枫叶恰好和洛王墓的窟窿重合。
于是她莫名地笑了，就像恶作剧成功的孩子。
“你好像很害怕我，为什么呢？”
“不，我没有。”
陆宇矢口否认。
“那你为什么不转身看看我？我今天不漂亮吗？”
洛灵嘟起小嘴，嗔怒也透着活泼可爱。
“不用看我也知道你今天很漂亮，你每天都很漂亮。”
陆宇绕着洛王墓走了一圈。
没有出口。
这里就像一个闭锁的圆形，又或者是贪玩的孩子用纸片堆起的蚂蚁墙，他就被困在这里面，找不到出路。
“能放我出去吗？”
陆宇终于转身，看向洛灵。
她歪了歪头，满脸好奇：“我没有拦你呀，可是你没有绳子，是走不出这里的。我也是呢，我也走不出这里。”
陆宇无奈，只好后退。
事实上还有一处地方他没去。
是那个洛灵出现的窟窿。
直觉告诉他，那里很危险。
致命的危险。
说来奇怪，闭锁的环形，在陆宇决定回到原来的位置时，就出现了缺口。
他退了回去，又回到了公寓。
这次陆宇决定换个方向。
他在前面走着，身后洛灵不紧不慢地缀着，就像等待猎物筋疲力尽的母狼。
到了繁华的市区。
世界大乱。
开着豪车的年轻人将油门踩到底，撞飞了正在马路中心不可描述的情侣；纹着纹身的壮汉怒目圆睁，搂着小太妹拿刀砍向正在拼命往自己嘴里塞食物的流浪汉；银行大门被炸开，所有人争抢起纷飞的纸票……
陆宇刚出现，就被一个脸色酡红的长发美女拉住，拉着他就要往小巷子里走。
陆宇连忙挣脱，将衣服脱到一半的长发美女打晕，迅速离开了这里。
危险，混乱。
所有人都像狂乱的野兽，进行一场名为**的狂欢。
贪食者不知餍足，狂暴者宣泄武力，美食和享受让人沉沦，情（喵）欲和本能使人堕落……
到处可以看到苟（喵）合的男女，到处能够听到淫（喵）靡的声音。
陆宇突然怀念起一无所有的老城区，至少那里的**不会像这边这样狂暴。
于是他抓起洛灵的手：“我们回去！”
洛灵看着周围的景象，脸上染上了红霞。
她看向陆宇的眼神，似乎变得炽热起来了。
陆宇突然觉得自己犯了很大的错误。
洛灵不该来这里。
于是他抓住洛灵的手，大步朝回走。
“呐，刚才那些人是在干什么啊？”
“交配。”
“我也想交配。”
“只有夫妻才能交配。”
“骗人！好多人不是夫妻呢，我知道的，好多好多人，都不是夫妻。”
“只有相爱的人才能交配。”
陆宇立刻改口。
“可是……他们也不爱对方啊……”
洛灵声音突然低沉下来。
许多幕画面涌入她的脑海，世界在变化。
人们在遗忘，在痛苦，在沉沦……
可她什么都帮不上忙。
甚至……
洛灵舔了舔嘴唇，看向陆宇的眼神更加炽热了。
不知不觉间，她已堕入其中。
二人回到了那处公寓。
这里依旧安静，外界的暴乱似乎没有影响到这里。
“呐，陆宇，我想……”
到了黄昏，黑裙的洛灵大眼睛变得水蒙蒙的，声音像只小猫在叫。
“不，你不想。”
陆宇不敢离开公寓了。
他看到了暴徒在逼近这里，淫（喵）靡的声音在周围响起。
恶化了。
该怎么办？
如果洛灵头上有个名为“情（喵）欲度”的奇怪指针的话，那这个指针一直在缓慢地增加，从来不会停止。
陆宇很担心这么下去，她会提出请求。
不过还是有一个好消息的。
现在到了傍晚，今天就要结束了。
……………………
火红的夕阳在天际悬挂，晚霞映在洛灵白皙的脸蛋上。
她已经彻底意（喵）乱（喵）情（喵）迷。
而陆宇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不太对。
夕阳悬挂了许久，夜幕就是没有降临。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一声带着恶意的窃笑。
“嘻嘻嘻……”
马上，陆宇的脸色变得更差了。
“陆宇……和我交配……”
洛灵提出了请求。
第四十一章 妹妹包治百病
陆宇不知道拒绝洛灵的后果。
此刻的他很后悔没有多问江若兰几句。
但陆宇有自己的应对方法。
他闭上嘴巴，既不同意，又没拒绝。
只是内心那个提着柴刀的身影更加清晰了，似乎是个女孩儿。
什么东西挣扎着，想要苏醒。
“遗忘是最美的毒酒，饮下它，丢掉限制吧。”
那带着恶意的声音再次出现。
女孩儿的身影缓缓淡化。
“答应好了哦，如果和其他的女孩子结婚，我会杀了你哦……”
那身影淡化到一半，突然开口，带着杀意。
要死！
求生欲让陆宇脑海里的身影再次清晰。
并且即将展现出轮廓和模样。
“为什么还要挣扎？不喜欢我的礼物吗？”
那恶意的声音又出现了。
女孩儿的身影淡去，像是被某种力量压制。
“不许看这些没有营养的小电影！给我看一点正能量的东西啊！我已经帮你下好教材了，回去就给我好好学习！”
对生命的眷恋让陆宇清醒。
身影凝实。
“真是不乖的孩子。”
那个恶意的声音似乎有点疲惫，一股力量再次压制了那个身影。
“昨天的教材学得怎么样了？我要亲自检查成果！什么太早了，没有血缘关系无所谓的啦！”
一丝丝别样的感情浮动。
提着刀的女孩儿身影再次出现。
“我生气了。”
恶意不再朝向陆宇，转向洛灵。
洛灵眼中的**火焰炽盛起来，热度几乎要融化钢铁。
“来！和我交配！”
她扑了上来，撕扯起陆宇的衣服。
………………………………
静室，陆宇紧闭着眼睛，眉头紧皱，气息若有若无。
旁边老道满脸疲惫，完成了阵法的最后一部分。
“你想清楚了，这个仪轨很危险，老道这也是第一次使用。尤其是你现在实力太弱，魂魄很可能会被陆宇的阳神刺伤。”
老道看向陆璃，苦笑一声，这小丫头已经疯魔，哪里听得进去劝告。
“我要试一下，谢谢师父。”
陆璃上前一步，站在阵法的中心，脸色满是坚定。
老哥，给我顶住，妹妹马上就来救你了！
……………………………………
“这谁顶得住啊……”
陆宇看着已经把自己脱干净的洛灵，艰难地移开视线。
他是发育健全的正常男性，如果不是求生欲太过顽强，早就和洛灵一起进行交配这项伟大运动了。
洛灵已经彻底狂乱，陆宇身上的衣服被一件件脱下，脱下，脱下……
“你耍赖！”
洛灵嘟着嘴，看着永远脱不完的陆宇，似乎有些生气。
“作为一个忘记了过去的旅人，多穿衣服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陆宇满脸真诚。
“把衣服脱掉！”
就像恶狠狠的大汉逼迫初次援助（喵）交际想要反悔的小女生，洛灵下达了命令。
立刻地，陆宇明白了不遵从命令的后果。
会死。
她就像一个好奇懵懂的孩子，只是她的任性会变成现实。
任何不愿意顺应这现实的存在，都会被现实抹去。
换句话说，她就是这个世界的神灵。
这下陆宇觉得江若兰凉透了。
但是她宁愿凉透也不肯和这位姐姐一起睡觉，如果自己和她负距离接触，会变成什么样？
陆宇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陷入了人生的绝境。
…………………………………………
陆璃走在空荡荡的混沌之地。
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光暗物质。
但是她走得十分坚定。
心里已经有了方向。
哥哥就在前面，就在那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轮盘，上面有许多刻度，指针一点点前进，缓慢却无可阻挡。
“这就是末日轮盘吗？”
陆璃好奇地看了一眼，随后就挪不开眼睛。
末日轮盘……
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
陆宇向她描述过末日轮盘的模样。
但陆宇从来没说过，末日轮盘里还有其他存在！
而现在，整个末日轮盘似乎分成了两半。
一半带着光辉，一半透着暗红。
暗红的那一侧，有一个黑色的人形影子，缓缓转头。
看向了陆璃！
人形影子黑漆漆的面部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意。
“力量损耗了许多，正需要补品。你看起来很好吃。”
它缓缓从末日轮盘探出身躯，像蛇一样，越伸越长，头部从中裂出一道缝隙，像是蛇的嘴巴，伸到了陆璃头顶。
“真是可爱的小东西，你会变成我喜欢的样子的。”
那人形头颅一点点落下，似乎很享受陆璃的恐惧，身躯更加黑暗了一些。
“老哥救命啊啊啊啊！”
陆璃没有想到老哥脑袋里有这么恶心的东西，抵不过心里的恶心感，发动了大召唤术。
“没用的，你亲爱的哥哥，正在和另外的女人缠绵呢……”
黑影带着恶意缓缓开口，突然感觉到了大股的负面情绪涌来。
于是更加开心了，那扬起的头颅反而不再落下。
“想要看看吗？那女人比你漂亮一百倍，身材比你好许多，身份更是高贵无比，正在向你哥哥索欢呢！”
这话说出，大股大股的负面情绪涌入黑影。
黑影变得更加凝实，更加强大。
它突然不想伤害这个女孩儿了。
就把她圈养在这里吧，多么优秀的种子啊……
不如让事情变得更加好玩一些。
于是一幕画面涌现。
白皙光滑的背脊，每一寸肌肤都是如此嫩滑，就像瓷器般精美。
完美比例的身躯，黑发如同锦缎般遮住胸前，陆璃看了后都有些自惭形秽，真是完美的女人。
精致绝伦的五官，带着魅惑和渴求，哪怕是陆璃，都有些心动了。
老哥真的顶得住吗？
不！
老哥肯定顶得住！
要信任老哥！
十多年来的调教绝不会白费！
“老哥你要是敢背叛我，那我们就做姐妹吧！”
陆璃发出了恶狠狠的威胁，同时看到，那个黑影不再凝实。
果然，这东西似乎可以吸收我的负面情绪。
不能给老哥添乱。
于是陆璃想要逃跑。
“真是不听话的孩子，太聪明不好养呢，那就只能吃掉了。”
那黑影感到陆璃的负面情绪不再增加，果断地吞噬而下，要把陆璃吃掉。
“给我……离小璃远一点！”
在关键时刻，一个光辉万丈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陆璃身后，将陆璃猛地一推，推出了这混沌的识海。
随后陆宇冷冷地转头：“该算账了，你这混蛋。”
黑影并不如何惊慌。
“真是令人感动的感情，只是……你还有力量吗？”
话音落下，刚才还光辉万丈的身影迅速模糊，无边的黑暗侵蚀了刚刚爆发的阳神。
“你如果留着这一手，我还会忧心一些。现在，游戏彻底开始了。”
“享受吧，我送给你的礼物……”
第四十二章 第四夜
耳边传来絮絮低语，黑暗扭曲的力量入侵，要改写陆宇的意志，将陆宇化作混沌的傀儡。
意识的海洋里，大片黑暗侵蚀着陆宇的领地。
但是陆宇不慌不忙，主意识缓缓沉入海面，包裹着那一丝灵光。
他的阳神本质还是六阶，对方想用这么一丝力量侵蚀他，无疑是痴人说梦。
那黑暗的力量也意识到了这点，于是继续之前的策略，坚冰封锁了陆宇的意识海洋，镇压着陆宇的记忆。
他再次回归浑噩。
……………………………………
“和我交配！”
更加严肃的命令，威胁意味加重。
陆宇眼睛迷茫了一段时间，缓缓清醒，愣愣地点了点头：“好啊。”
他服从了命令。
“但是交配是很私密的事情哦，不要被别人看到了。”
陆宇突然开口，循循善诱。
洛灵疑惑地歪了歪头，随后抓起陆宇的脖领子，把他拖进了里屋。
砰！
卧室大门被重重关上。
隔绝了一切窥探。
包括黑影的窥视。
“他还在苏醒着？不应该啊，阳神已经失去了力量，不可能还有抵抗之力。”
末日轮盘上，黑暗的那一边，黑影缓缓呢喃着。
突然，它看向光明的那边。
光明在缓缓衰弱。
“对，对，对！真是个害羞的好孩子，已经开始和玩具一起玩耍了吗？就这样吧，就这样沉沦在无边的欲爱里！你将赋予她新生，她也将带你领略最极致的享受！”
……………………………………
夜晚终于降临了。
看着一滩软泥般瘫软着的洛灵，陆宇疲惫地起身。
他累坏了，累得手指都动弹不了。
床单太湿了，今天晚上还是在地上睡吧。
陆宇滚到地上，把自己裹进被单。
一双黑眸宁静无比，等待着黑暗降临。
第四夜。
……………………………………
脑海里的轮盘再次出现。
中央是“0”，一个破损开裂的0。
轮盘周围的刻画蒙上了大片的迷雾，甚至有些刻画在淡去。
这个轮盘的状况在恶化，恐怕支撑不下去了。
陆宇打量了一会儿，选择了一个刻画。
声音传入，全损音质，带着杂音和干扰，没有画面。
…………………………
“完成了！”
杨超的声音还是那么欠揍，哪怕全损音质，陆宇也立刻听了出来。
“她是飘摇天上仙，一日堕入泥淖间……”
阳光声音响起，带着惋惜。
这沙雕的腔调，绝对是那个二比文艺青年宋瑞没错了。
不过在下区区泥淖污染了仙女还真是抱歉了啊！
“没那么夸张，只是让她多一丝好感，不会一见面就弄死那混蛋。”
哦哦，感谢王老大不杀之恩！
“毕竟，我要亲自打死那货……”
至于嘛，一米六的王老大？
“不过你们说陆宇这家伙会不会兽性大发，靠着对方懵懂的一丝好感，把她拐到床上从此开辟4p时代？”
不，恰恰相反，在下刚刚被她抓到床上强暴了。
不过哪来的4p？
沙雕杨超不是疯狂科学家吗？
连5以内的数字都不会数了？
砰砰！
拳拳到肉的声音响起，随后杨超发出了悲愤的吼声：“行行行，你一米六五总行了吧！别打了！我又怎么招你了？！”
轰！
建筑破碎的声音响起，杨超发不出声音了。
嗯，看来杨超不会数数是有原因的，脑子一定被王乐打坏了吧。
“前辈，杨超虽然不着调，但他的考虑不无道理。为了以防万一，我提议给钥匙加一层保险。”
你个gaygay的张逸之，一肚子坏心眼。
不过为什么……
我没有碰到你说的保险呢……
“也好，我们这样做终究对她太不公平，就算是补偿吧。”
清冷的女声响起。
哦呦，这不是那位刘大小姐吗？
想起补偿人家就想不起我吗？
麻烦请为一个苟过末日却被你们丢到末日前的男人道歉五秒钟啊混蛋！
陆宇在心里疯狂吐槽着这几位神级大佬。
不过，下一刻，一股扭曲的力量降临。
陆宇立刻隐去心中波动，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假装成智障陆宇。
轮盘传出的声音变得更加杂乱了，每一个字符都带着诡异的腔调。
“完不成……我要宰了他！”
王乐的威胁。
“我们……代价……必须弥补……”
刘铭君的声音。
“他……不可靠……”
张逸之的声音。
“如果……他妹妹……控制……”
宋瑞的声音。
“伟大的实验，这或许是我最伟大的一次实验！”
杨超的声音。
“背叛我……杀了你……”
小璃的声音。
接着，是那个扭曲的邪恶声音在耳边响起：“看啊，世界上的所有善意，不过是虚假的谎言！听啊，耳边长久的诺言，只是一次做戏！”
“万物皆虚，不要被谎言和戏言蒙骗。感受吧，用你的灵魂感受吧，感受我赐予你的欢愉，感受我赐予你的美妙，感受我赐予你的真实！”
“不可能……小璃！”
梦境中的陆宇神色痛苦，喃喃出声，脑海里一个提着刀的少女身影再次出现。
那个带着恶意的黑影有些懵逼。
md，怎么还出幺蛾子？！
于是再次调用力量，镇压这股反叛的记忆。
也许是果实还没有成熟，继续用堕落的蜜水浇灌吧。
那股黑暗的力量远去。
………………………………
陆宇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
“白痴，你最大的错误，就是让我恢复了一瞬间的六阶实力。”
末日轮盘的异变，陆宇料不到，也没法防，所以他中招了。
但是一旦有了准备，陆宇将会让那个白痴明白，最难杀的六阶有多么可怕。
他先是看向窗外，通过月亮的位置判断出大概时间。
“应该在零点左右。果然，洛灵的任何举动都会在零点重置吗？”
那个轮盘传出的声音，一开始是很正常的，到中间才被扭曲。
这个时间点应该是午夜零点。
不过这个世界，时间的流逝并不可信。
所谓的零点，也不过是洛灵认为的“第二天开始时间”。
每一天，世界都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么说来，如果和洛灵一起睡觉……
陆宇看向洛灵抱着的大熊，还有床单。
水迹全部消失不见。
“会被重置吗？难怪江若兰不敢和她一起睡……”
陆宇一点点捋清了思绪。
先是确认了自己人格和记忆的完整性。
这部分还好，他恢复六阶实力的瞬间，做了很多事情。
除非对方能够摧毁自己的阳神，否则自己不会再迷失记忆了。
其次，陆宇开始梳理这些天经历的诡异事件，明确自己目前的状态。
“我落入了王乐他们的布置里，王乐似乎要传递给我一把钥匙。只是这些沙雕恐怕也没想到，自己的布置被敌人趁虚而入了。”
“扭曲的力量，还有这中二的说话风格，记忆里有一个魔神很符合条件。”
“以扭曲人心，诱人堕落为乐的扭曲魔神，贝瑞亚。”
“但刚才的交锋里，可以确定，这里的不是魔神本体，顶多算一缕意识投影。”
“这样的话，还有胜算。”
“这个世界已经被贝瑞亚扭曲，这混蛋的力量倒是挺适合目前的情况，无孔不入，真是恶心。”
“不过这个世界里，它也不是无敌的。洛灵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按照江若兰的话，洛灵疑似前世西方的那些神明。不过东方也有神明吗？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江若兰……也有问题，她未必死了，需要留心。”
“洛灵的人格似乎被格式化了，现在就是个懵懂的孩子。但是这孩子学得很快，不能再让她被扭曲下去了。堕落刚开始，还有机会。”
……
一点点梳理了所知的信息，制订好对应计划，陆宇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满是坚定。
“抱紧洛灵大腿，弄死那个魔神！敢对小璃动手，你丫死定了！”
第四十三章 一起约会吧
次日清晨，陆宇向刚起床的洛灵提出了约会邀请。
“约会？那是什么？”
洛灵将脸凑近，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陆宇。
清晨的金色阳光恰好掠过白皙的脸颊，陆宇以欣赏艺术品的眼光仔细打量着，她的每一寸都是如此完美无瑕。
“约会，就是恋人培养感情的方式。交配，只有恋人才能做。我们先上车，再补票。”
陆宇指尖从洛灵的黑裙上滑过，露出笑容，“你还想交配对吧？”
洛灵呆呆地点了点头，那团火只要燃起，就不会熄灭。
“那就去约会吧，有奖励的哦~”
“好的，约会！”
………………………………
洛王墓边，枫叶洒落，桂花飘香。
今日天气晴好，世界和平。
“约会的第一步，是了解彼此。”
陆宇对着懵懂的洛灵如是道。
“我叫陆宇，是个忘记了家乡的旅人。你呢？”
陆宇为洛灵拂下落到肩上的枫叶，轻声问道。
“我叫洛灵，是……我就是洛江市的本地人啊。很久很久之前就是了。”
洛灵皱眉想了想，给出了回答。
“有多久呢？”
“好多个百年吧，那时候这里叫洛哦！用我的名字命名的呢！”
“嗯，那洛王是谁？和洛灵有关系吗？”
“哎呀，你想知道这里的历史，就去博物馆嘛，好多东西我都记不清啦！”
似乎是不满于陆宇的问题，洛灵脸红红地拽住了陆宇的手，转身离开了洛王墓。
他们身后，洛王墓秋风萧瑟，枝叶摇摆的声音似一声长叹。
…………………………
“……秦王慕丹石之道，纳术士，入深山。建灵七年，自洛水归，闭门三月，广纳灵婆巫祝有道全真等……”
“……秦王上书请易封地，愿以膏腴丰茂之秦易弹丸之洛，不允。上书请降爵，乞洛以为封地，反复三日，允之……”
“……洛王入洛城，不修德行，不体民心，广征劳役，修洛神庙，体制用度多有僭越，朝堂弹劾奏疏如飞雪。责令闭门思过，三月出，洛水决，神庙陷，然无有伤亡，市井多以洛王无道，上天警之……”
“……洛王广散家财，遣离女眷，广纳有道全真，闭门修道。此后勤政爱民，有贤王之称。建灵十七年，上书呈定国之策，上大悦，欲复秦王爵位，婉拒，乞修王陵，用度僭越，上多有不悦，允之……”
“……洛王散尽家财，徒留四壁，广征劳役修王陵，设十方高台，千级石阶。后手制神女像，雕琢三年，呕心沥血，神女像成，六月，洛王薨……”
“……上感叹唏嘘，诏葬洛王于洛王墓，谥号‘思’。”
空无一人的博物馆，陆宇放下手里的古籍，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叹息一声。
“真是个痴情种子。”
旁边的洛灵早就等不及了，拉起陆宇的手：“走啦走啦，这里好无聊的，我不喜欢这里！”
………………………………
市中心，某座高楼天台，向远处可以俯瞰全市的景象。
洛王墓的红叶，银带般的洛水，鳞次栉比的高楼……
如果忽略空无一人的怪异景象，这里是一个很漂亮的城市。
“约会的第二步，是一起旅行。”
天台上，陆宇认真看向四处张望的洛灵，心里也有些好笑。
自己就像一个诱拐无知萝莉的大叔，这只大萝莉也是三分钟热度，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这样不行，必须吊起她的好奇心，给她树立正确的爱情观，才能一点点把她的思想扭转回来。
“洛灵去过外面的世界吗？”
陆宇突然从她身后轻轻抱住了她，温暖的拥抱让洛灵惬意地眯了眯眼睛，像只小猫般发出了可爱的声音，脑袋在陆宇怀里拱了拱。
她下意识想要做点什么，准备脱衣服。
陆宇按住了她的手：“不对，不对，现在不是做这个的时候。约会还没有完成哦。”
“约会……好麻烦，我不想约会了。”
她有着孩子气的坦诚，就像想把糖果带着包装一起吞进肚子的急性子小女孩儿。
“一开始会有点不适应，可是后来会很舒服哦。比昨天还要舒服呢……”
陆宇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声音也温柔无比，可是眼神却十分冷静，像是一块冰。
“唔……好吧……我没去过外面呀，我去不了外面的。外面是什么样子？”
“外面？外面有很多漂亮的地方，很多美味的食物，比如像是棉花般的，入口就化的糖果、在屏幕里会动的人物……”
“那个我知道啦，是棉花糖和电影！洛江市也有的！”
“那小灵去过吗？尝过吗？体验过吗？所谓的恋人啊，就是和你一起享受生命里的各种美好的存在。有些美好，一个人享受，就只是一份，但是两个人一起，就会变成许许多多份……要试试吗？”
陆宇声音轻柔无比，带着诱惑，就像递出金苹果的蛇。
我无法让堕入凡尘的仙女重回九天，我只能让你堕落得更加彻底，变成凡人的模样吧。
他在心里喃喃道。
“是这样嘛……”
洛灵思考了一会儿，缓缓点头，“好吧！”
她并不排斥。
如果像在你怀里一样舒服的话，那我也愿意尝试更多呢……
………………………………
两人也不说话，陆宇轻拥着黑裙的洛灵，看着夕阳缓缓落下，晚霞将寂静的城市镀上一层漂亮的红色。
洛灵似乎也体会到了这种静谧的美好，眯着眼睛，歪在陆宇怀里，看着天色一点点变暗。
等到夜幕降临，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
洛灵才突然意识到什么，轻呼一声：“糟了！”
“怎么了？”
陆宇在她耳边问道。
“入夜了！夜里很可怕的！”
洛灵嘟着嘴，不情愿地在陆宇怀里蹭了蹭，似乎有点不太想离开陆宇的怀抱。
陆宇任由她撒娇，只是却在心里自言自语。
连你也害怕黑夜吗？黑夜里究竟有什么？
陆宇并不太担心，黑夜这个未知因素必须了解清楚，身边就是这个世界的神明，没什么能够伤到自己。
“夜里是什么样子的？会伤到我们吗？”
“夜里……什么都有啦，不过我能带着你回去的，跟好我哦！”
洛灵再次牵上了陆宇的手，踏上返程。
……………………
就在他们回去不久，一股扭曲的力量才姗姗来迟，在天台上化作黑影的模样。
“为什么会抗拒我的力量？！那个小虫子在捣鬼吗？”
黑影魔神十分暴躁，洛灵下意识拒绝了一切力量的探查，他到现在才有机会过来。
铮！
一道黯淡的黑光闪过，直接将黑影斩灭大半。
黑影尖啸一声，连忙隐没进黑暗消失不见。
踏踏
脚步声由远及近，速度不快不慢。
男人一身华贵的衣服，面若冠玉，唇若朱砂，手提三尺青锋，剑刃却是黯淡的黑色。
他仔细打量着刚才斩出的那一剑，突然再次出剑，斩破黑暗。
“啊！”
怨毒的尖啸远去，黑影彻底逃离了这个地方。
原处只剩下那个男人，呆呆地站在洛灵曾经站的地方，孤独地遥望着漆黑的夜。
第四十四章 第五夜
夜晚的凉爽秋风吹得陆宇心里拔凉拔凉的。
两侧的高楼飞速后退，路灯将夜晚的街道画出一个个圆形光圈，陆宇被洛灵牵着手，从一个光圈跑进另一个光圈。
不敢停止，也不能停止。
身后的光圈一个个熄灭，黑暗里传出不知名的嘶吼声，有前行过快的巨兽露出了满是鳞片的前足，但在灯光照耀下立刻冒烟溶解。
这些是什么鬼东西？
拿什么对付这些家伙？
一米六的王矮子，你确定不是让我来送死的？
前方出现幽幽的磷火，成对出现，蓝汪汪的，组成了海洋，几乎埋没了前方。
陆宇心中一惊，前路断了？
但洛灵却开心地笑了。
“安全了呀！”
她抓着陆宇的手，一下冲进那蓝幽幽的海洋。
陆宇得以看清这海洋的真面目。
无数眼瞳燃烧着磷火的白骨，沉默却有序地前进着，就像纪律严明的士兵。
它们为二人挡住了后方来袭的噩梦，二人终于逃出生天。
………………………………
一路上，二人见到了没有绳子的无面人，起舞的骷髅，爬行的蜗牛，削去血肉的大风，巨大的怪兽，可怖的梦魇……
各种各样只存在于最深邃黑暗幻想中的怪物，纷纷登场。
“呼，真危险啊，小灵你没办法控制它们吗？”
到达公寓，陆宇也有些精疲力尽。
“没有办法啊。罪业怎么杀都杀不完的，并且……”
洛灵黑眸蒙上一层水雾，看起来委屈极了，“没人需要我帮忙啊……大家都不需要我了，这些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直到最后……”
洛灵冲进陆宇的怀里，把头埋在他的胸膛，小声啜泣着，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灾难。
陆宇轻柔地拍打着她的后背，温柔地安慰着她。
“今晚可以和我一起睡吗？”
洛灵可怜兮兮地抬头，看着陆宇。
陆宇想要拒绝，但是他又仔细思索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可以呀，但是你要听话。”
……………………………………
长夜漫漫，陆宇无心睡眠。
洛灵像只八爪鱼般搂着陆宇，将他当作了大号毛绒玩具。
陆宇心如止水，忽略了身后的温软触感。
只是心里有些担心，不知道自己的暗示有没有作用。
不过最坏情况，也只是自己今天的记忆被回溯。
阳神是独立的，苏醒的记忆不会抹去。
一旦成功，那二人的距离能够拉近一大步。
他就能提前从这个诡异的世界脱身。
月上中梢，零点到了。
陆宇凝神感知着，仔细体会自己的状态。
模糊间，他似乎感觉到一股力量从洛灵的身躯迸发。
不过，这股力量却绕过了他，对世界进行改造。
“不能消失……陆宇……”
睡梦中的洛灵喃喃出声，搂着陆宇的胳膊更紧了。
陆宇嘴角勾起笑意。
第五夜，平静安然度过。
…………………………
努力是有效果的。
洛灵已经成功接受了陆宇的两个暗示。
约会是私密的，不应该被其他人旁观
陆宇对你很重要，不要让他重置消失
于是，从昨天到现在，陆宇没有感受到魔神的意识再次降临，自己也在洛灵怀里安然度过了第五夜。
同样地，那个轮盘也没有再次出现，也许力量耗尽了吧。
但这还不够，陆宇需要更进一步，让洛灵区分出“爱”和“欲”的区别，最终让她变得成熟，不再会被魔神扭曲。
路要一步步走，昨天他已经给出了约会相关的暗示。
陆宇相信，今天的世界，一定有惊喜在等着自己。
………………………………
热闹喧嚣的都市，到处都系着五颜六色的彩带，大楼被打上蝴蝶结，包装成礼物的模样。
头顶是过山车的轨道，弯曲盘绕，四通八达，今日的交通工具只有这一个。
欢快的音乐声响起，带着白色笑脸面具的路人，纷纷牵着手翩翩起舞。
陆宇和洛灵牵手走在大街上，路人朝他们点头致意，送上最诚挚的祝福。
到处都充满了节日的氛围，到处都是和平安乐的景象。
原本的许多高楼消失不见，游乐场、水上公园、电影院、滑冰场、小吃一条街……各种各样的娱乐场所出现，占据了新城区的大半位置。
这荒诞的世界，今日的主题是“乐园”。
陆宇看向洛灵，她也是满脸惊讶的模样，同时还有一丝兴奋，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做了什么。
拥有改变世界的力量，心性却和小孩子一样，难怪魔神会趁虚而入。
自己要做的，就是让她变得成熟。
下定了决心，陆宇笑着伸出手
“一起去约会吧~”
……………………………………
和洛灵一起坐在过山车上，经过刺激的回旋，到了电影院。
洛灵似乎不是很适应过山车的翻腾，小跑着接过了笑脸面具的侍者递上的爆米花，陆宇则牵了一把气球，跟着洛灵进入电影院。
偌大的电影院里只有他们两个，气球的投影不时在荧幕的底部浮现。
电影里播放的却是奇怪的画面，一个裙裾飘摇，圣洁出尘的仙女，和无数强大的怪兽战斗着。
她身上的辉光，最开始璀璨无比，怪兽一斩而灭。
可是逐渐地，那些辉光变得暗淡，怪兽身上出现了鳞甲，长出了利爪，变得高大。
她的战斗越来越艰难了。
可是她从来没有放弃。
继续战斗！
荧幕里的她沉着无畏，英勇顽强，简直不像个仙女，而是一个顽强的战士。
哪怕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宿命，那握剑的手也不曾颤抖一分。
可是，宿命之所以被称为宿命，就是因为那不可更改的结局。
她孤立无援，辉光越来越少。
怪物无穷无尽，力量越来越强。
终于地，她斩不动怪物的外壳了。
仙女被怪物打落凡尘，消失在黑暗的深渊里。
全剧终。
“是个悲伤的故事啊……”
洛灵眼角有泪滴滑落。
陆宇帮她擦去泪滴：“但是我们可以选择不看。有时候，逃避可耻，但有用。”
过去的事情就该过去，既然你选择重新开始，那就不妨放下一切。
陆宇拿出了飘荡的气球。
他双手灵巧地舞动，很快地，长长的气球变成了奇形怪状的模样。
在洛灵好奇的眼神里，陆宇将气球升到放映机的光芒下。
小兔子、大象、长颈鹿、小王八……各种动物的影子出现在荧幕里。
将绝望的结局遮盖。
“喜欢吗？”
陆宇带着笑意看向洛灵。
洛灵破涕为笑，重重点了点头：“喜欢！”
第四十五章 请吻我吧（三更求推荐票！）
在电影院里，他们用气球和手势做着影戏，遮盖了电影的悲惨结局。
过山车上坡时，陆宇突然站起，把洛灵抱在怀里，看着云层逐渐匍匐在脚下，一直淡定的洛灵，也在急转直下的下坡中，像小女生一样尖叫出声。
二人进入了动物园，却没有看到动物，一群电影中的灾厄巨兽和蜗牛人，隔着铁丝网大吼着，吓得洛灵钻进了陆宇的怀里……
在小吃一条街中，陆宇吃着只有外形没有味道的食物，取笑着洛灵不会生活，洛灵则用大团的棉花糖堵住了他的嘴至少她知道，糖是甜的。
水上公园的滑道，一身死库水的洛灵看得陆宇都呆了，你的画风有些不对啊！
十分满意陆宇的表情，洛灵开心地坐在陆宇的怀里，二人从高高的水上滑道滑下……
碰碰车变成了二轮木轨的战车，拉车的是可怕的巨兽，洛灵和陆宇一身甲衣，面色严肃地朝着对方冲锋，然后在撞车前，陆宇把洛灵扑下了了车……
在洛灵面前，时间成了可笑的谎言。
陆宇都记不清和洛灵一起游览过多少有趣的地方，在每一处都留下了欢乐的回忆。
在陆宇的感知里，二人度过了至少两个星期。
洛灵看自己的眼神也越来越依恋，不再是带着**的那种依恋，而是明白了恋爱味道的沉醉和期待。
但现在，太阳才不情不愿地升到了头顶正上方。
陆宇沉思了一下，决定让洛灵自己选择。
“？我……我不太知道该去哪呢……”
洛灵有些无措，但是陆宇鼓励地看着她，让她慢慢平静下来。
你应当有你的思想，而不是被人提着线的木偶。
陆宇最开始想成为对方的支柱，让洛灵对自己言听计从。
但和她走过了这么多地方，陆宇一点点了解了洛灵的过去。
当初的她孤傲如雪莲，十方高台千级石阶留不住她的心；当初的她纵横睥睨，绝望的未来、无穷的敌人吓不退她的剑。
她生来就应该是独立自主的女孩儿，而不是别人身边的附庸。
强制引导，或许只会适得其反。
洛灵平静地思考了片刻，突然抬头，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咱们去划船吧！”
………………………………
洛水悠悠，将城市轻拥入怀。
轻舟一叶，把碧波分成两片。
陆宇不太会划船，但是这艘小船也不需要划动。
水流在带着他们前进。
洛灵抱着膝盖，坐在船尾，看着两岸的景物缓缓远去。
她突然轻哼起一首歌谣，曲调古老，和缓，安然。
清风徐来，带着一丝丝水汽，江面宽阔，偶尔可以看到已经枯败的莲叶。
二人谁都没有开口，静静享受着这一刻的静谧。
陆宇索性放下船桨，跟洛灵坐在一起，看着两岸景物飞逝。
看着看着，陆宇就瞪大了眼睛。
不太对。
两岸的建筑风格在变化。
从钢铁水泥，到泥砖瓦房，再到木制结构……
时间在回溯！
洛灵仍然在哼着歌，陆宇没有出声打扰，静静看着变化的景物。
逐渐地，周围出现了许多人影。
都穿着粗布衣服，简陋古朴。
房子变成了茅屋、木屋相间的古老样子，有树林、田地交错。
但是一切都在倒着演变，陆宇看不到什么有意义的画面。
洛灵停下了歌声。
陆宇下意识地抬头。
心脏停了半拍。
洛江……到了尽头！
前面是一面看不到边际的光之墙壁，洛江似从天而降，自光墙内部涌出。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尽头吗？
陆宇心中刚闪过这样的念头，汹涌的水流就裹挟着小舟，往回驶去。
两侧的景物开始加速流转。
速度很快，陆宇费尽力气，也只能捕捉到几幅画面：
有许多小人在对着江水朝拜，江水中出现了一个虚影。
虚影被天上的一道光吸走，回来后，似乎变得凝实了许多。
虚影行云布雨，退治猛兽，百姓生活安乐。
一个带着高冠的俊逸男子出现，惊讶地看着虚影。
男子消失不久，再次回来，建筑高台，追寻虚影的足迹。
之后画面模糊了一下，随后以更快的速度闪烁。
模糊间，陆宇只能看到，虚影陷入了沉眠，外界日新月异，很快地，所有人都遗忘了她。
这是洛灵的诞生过程吗？
洛水之灵？
华国真的有山河神灵存在吗？
为什么前世不见丝毫踪影？
王乐想告诉我什么？
种种疑惑盘旋在陆宇心头，突然，额头传来湿润柔软的触感，将他拉回约会中。
洛灵轻轻啄吻了他的额头，脸蛋遍布红霞。
其实她心里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要给陆宇看这些。
她只是渴望让陆宇更了解她，更靠近她一点。
洛灵有些明白了陆宇的话。
所谓的恋人，就是将美好一起互相分享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的过去美不美好，只是想展示，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呈现给他。
毕竟，除了这些，她一无所有，一无所知。
陆宇感受到她炽热的眼神，心里有些犹疑。
她彻底陷进去了，我该不该继续？
思索间，陆宇的手被洛灵拉住。
小舟到了岸边。
“船划完了，这一次，轮到你选了。”
洛灵带着干净的笑，把他拉上了岸。
………………………………
黄昏。
摩天轮缓缓旋转，窗外是落日余晖下的城市。
对面是趴在玻璃上，好奇地看着外面景物的洛灵。
陆宇在沉思。
目前来说，今天他的目的已经达到，甚至略有超出。
洛灵已经学会了区分爱和欲的区别，被扭曲的思想正在重塑。
她有了自己的主观意识，不再会被轻易扭曲意志。
可是……
她陷进去了。
她明白之前想和陆宇“交配”的冲动是**。
她也清楚现在二人在一起的甜蜜是“爱恋”。
但她似乎不想抽身，不管是爱恋还是**，她都想要。
陆宇苦笑地叹了口气。
这样下去，他恐怕要被困在这里了。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为什么叹气呢？”
洛灵察觉到了陆宇的无奈，现在洛灵已经能够注意到陆宇的情绪变化。
她在学着观察外界。
“我……我想家了。”
陆宇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拿出了万能的借口。
洛灵突然扑了过来，双膝跪坐在陆宇身边的座位，将额头贴了上来，二人眼睫毛都要碰触在一起。
那双清澈的眼睛，就这样盯着陆宇，似乎要把他的心看透。
盯了很久很久，突然，洛灵露出笑容：“想家了吗？明天我送你回去好吗？”
陆宇愣了一下，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孩子遇到了喜欢的玩具，不会把玩具抓得死死的吗？
为什么洛灵会放手呢？
但陆宇没有拒绝的理由，点了点头：“好啊！”
王乐留给自己的信息，陆宇已经有了头绪。
这个世界对自己太过危险，及早撤离才是明智之举。
洛灵露出笑容，突然拉起了坐着的陆宇，把他拉到了自己怀里。
她微微扬起头，脸上带着期待，樱唇轻启，声音微不可闻：“那么，请吻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