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空间的连续的独特形体
中海美院，雕塑工作室。
宽敞的空间中，挤进了差不多两百个人。在走廊的外面，更是人满为患。如果不是有老师在其中维持秩序，恐怕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有老师劝说学生们离开，但是没人愿意走。
开始的时候，确实有不少学生，想找白叶的麻烦。
但是现在，这个心思淡了。因为在这个时候，已经有人意识到，他们或许在见证一件伟大的作品的诞生。
密集的人群，基本是雕塑系的学生。
不管是新生，还是老生，或者研究生，他们对于雕塑史，肯定不会陌生！
正所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在纵观古今，无数大师作品之后，雕塑系的学生，自然具备了最基本的审美能力。
通过照片还有视频，他们可以确定，白叶创作的作品，让人十分惊艳。
为什么之前，那么多人看白叶不顺眼，还不是觉得他空有盛名，作品却不能服众吗。
偶像明星小鲜肉，之所以那么不受人待见。
说白了还是缺乏质量过硬的作品。
这也是白叶最大的弱点。
可是现在，这个薄弱的环节，可以补全啦。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现场完成了一件作品，一件内涵丰富，风格十分大胆、前卫的作品。
所以不是亲眼所见，恐怕大家都不敢相信。
这样的作品，竟然出自白叶之手。
怎么说呢，许多人觉得，有点儿颠覆了三观。毕竟在他们印象中，白叶就是没有才华的空架子，表面光鲜而已，肚里都是杂草。
现在他们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被愚弄了。
如果白叶都算草包，那么他们又是什么，连草包都不如？
在许多人自我怀疑的同时，也有一些人兴奋了，开始向旁边的同伴安利。
“……前段时间，他回学校演讲，不是即兴画了一头牛的变形过程吗。说实话，那画组很有寓意，我当时看了就跟你们说，白叶还是有点东西的，但是你们不信。现在该知道我不是颜控党，冲脸为他洗白了吧。我也是看才华的……”
“其实白师兄也不容易，你们知道他多努力吗……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努力不努力。反正我仔细查了他成名到陨落的全过程，发现他也没做错什么。唯一的过错，可能是长得太帅……咳咳，可能是成名太快，遭人嫉恨。”
“东兴画廊老板犯法，和他没半点干系啊。他不过是在老板落难之后，给老板说了几句好话，求个情而已，这是重情重义的表现，为什么要指责他呢？”
“洗钱什么的，更是无稽之谈。资本怎么运作，与艺术家没关系。多少艺术品在市场上，今天卖出天价，明天跌到一文不值，但是买到东西的人，会去找艺术家的麻烦吗？”
“说到底，还不是看我们家小白好欺负，哼！”
“……”
尽管帮忙说话的，多数是妹子。
但是与之前，妹子帮忙说话，立即有人反驳相比。
现在的情况好多了，多数人在保持沉默。
这也是一种，无声的认同吧。另外在场众人，也可以确定一点，那就是白叶在雕塑方面的才华，肯定比绘画厉害。
“早知今日，你当初何必转什么系呢。”
邓少英早就忘记了，当初可是他签字，审批同意白叶转系的。
不过也不怪他，要知道他还坚持在教育前线，所以学院的事务，由几个副院长打理，他一般不会去过问小事。
学生转专业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他肯定随便签字了当。
可是现在，他有点后悔了。
如果说空中之鸟雕塑，那是白叶瞎猫碰上死耗子，偶尔的灵光一闪，这也就算了。毕竟人的一生之中，总有灵感爆炸如有神助的时刻。
不过凡事有一，未必有二。所以在市政大厅中，邓少英再怎么珍惜人才，却没有立即接纳白叶，而是让他补上毕业作品，以便再次掂量他的斤两。
白叶应约来了，恰好在工作室中，邓少英顺水推舟，来个现场考试。
结果……
邓少英被惊艳到了，怨气也很足：“你说你当年，好端端的改学什么油画？纯粹浪费自己的时间精力。”
“如果你一门心思都放在雕塑上，我敢保证你现在获得的荣誉，屋子都摆不下。你本人的名气，也不局限于中海，不敢说名扬四海，起码不负天才之名，实至名归。”
显然，邓少英回来之后，也查了下白叶的情况。
他本来觉得，这很正常。毕竟白叶也是成年人了，自己作出的选择，不管有什么结果，肯定要自己负责。
但是现在，他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对于邓少英的训斥，已经完成作品的白叶，只是笑了笑，在舒展筋骨之后，把雕塑刀还给了旁边的陈大器，“多谢了。”
“……”
陈大器表情麻木，心情十分复杂，事情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依稀之间，他回想起一个多小时之前。
他信心满满，努力创作自己的作品，在用黏土雕塑一尊人像。在邓少英提到以运动为主题的时刻，他的脑海之中就已经有了清晰的影像。
因为他经常运动，强健自己体魄，这方面的素材不要太丰富。
一瞬间，智慧的火花，在他的脑子中燃烧。他立马进入状态了，拿起了黏土马上揉捏。时间不大，作品已经有了雏形。
那是一件力与美交织，充满了男子汉气概，荷尔蒙爆棚的作品。
陈大器已经畅想，在作品完成之后，怎么碾压登场，再吊打白叶的美妙场景。
就是这么一想，让他忍不住转头，多看了一眼。就是这么一眼，让他后悔得肠子发青了。他很恨自己，为什么多看了这一眼。
而且看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惊呼瞎叫，以至于吸引大众关注。
然后……
没有然后了。
他的激情，他的灵感，他的状态，就这样硬生生掐灭了。
众人汇聚而来，事态的发展也走偏了。
最起码，偏离了陈大器的想象，他被挤到了旁边，未完成的作品，也没能再持续下去。不仅是他，还有其他学生，也顾不上自己的作业，纷纷专注观望。
看着看着，有人发现白叶的作品，黏土似乎不够。然后邓少英直接一巴掌，把陈大器的未完成作品拍扁，取材送过去。
那一下子，陈大器倒也不心痛，只是觉得郁闷，还有深深的无奈。
既生瑜，何生亮啊。
只不过这时候，没人察觉陈大器壮志未酬的心理。大家的目光，汇聚在白叶身上，眼神流露着各种复杂的情绪变化。
沉默了片刻，杨主任站了出来，问道：“你这件作品有名字吗？”
“……运动！”
这个问题，白叶回答了，他笑道：“这是邓院长钦定的主题……当然你们也可以称它为，空间里连续运动的形，或空间的连续的独特形体。”
第32章 永恒的经典
空间的连续的特殊形体……
很拗口的名称！
这是大家的第一反应。
不过他们更清楚，作品的名称不是重点。
关键是作品的内涵，以及白叶构思创作的天才设想。一堆黏土，不值几个钱。但是当它在创作者的手上，变成了独特的雕塑之后，就被赋予了艺术性，有了价值。
“空间，运动，形体。”
杨主任沉吟了片刻，又问道：“你是怎么想到，把三者统合在一起的？”
“主要是刚才，我看见运动场中，有人在跑步。他的速度很快，手臂、双脚摆动的幅度，只剩下一道道残影。”
白叶微笑道：“这让我想到了，我的邻居波丘尼。他是个摄影师，曾经拍摄过一些表现形体活动的连续性照片。一张张影像，人体是静止的，但是动作却很连贯。”
“我以前看了照片，就有所启发，现在再结合真实的场景，让我灵光一闪，想到要在静止的雕塑上表现形体的连续性活动。”
白叶慢声道：“说实话，雕塑是静止不动的，想把它塑造出运动性的特质，这十分困难。开始的时候，我还想以多手多脚的形式，表达这个概念。”
“但是深入琢磨，我觉得这样不行，这未免太多余了。繁复的构造，不足以表达连续运动的特性，更没有艺术性。”
听到这话，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都纷纷点头。
多手多脚的雕塑，又不是千手观音，真塑造出来肯定很烂俗。
“所以我又继续思考……”
白叶阐述心路历程：“怎么把雕塑，呈现出飘逸感呢？想必你们也知道，我学过抽象，而抽象主义基本是在做减法，把具象的东西支解、削去，这是我最喜欢做的事情。”
“因为人在快速运动的过程中，手臂挥动的速度足够快，眼睛是捕捉不到的，只会看到一片残影，甚至出现手臂消失的状况。”
“一个人跑快了，远远地看去，恐怕也只能看到身体的躯干，手与头也会被忽略过去。所以我毫不犹豫，把雕塑的头还有手拿掉了。”
旁边众人一听，目光也随之闪烁起来。
不提抽象还好，一提大家就想到了白叶的“叛变”。一个雕塑系的叛徒，创作出来的雕塑作品，竟然让他们也要佩服。
他们的心情好复杂。
不过话又说回来，抽象艺术是不是真的那么神奇呀？
一些学生有些怀疑，尽管他们没学过抽象画，而是艺术是相通的，在他们的课程之中，也有抽象雕塑的知识呀，他们也系统学过的。
为什么学了同样的东西，白叶偏偏这么秀？
思绪飘飞一下，大家也收敛了心神，继续聆听白叶的讲述。
“经过支解、削减之后，作品就已经变形了。”
白叶娓娓而谈：“只不过这变形的作品，也不能让我满意。因为没头没手的躯体，尽管也有几分奔行的意味，但还是不够快。”
“那种高速运动的感觉，还是没能完美体现出来。”
白叶沉吟道：“这时候，我想到了邻居波丘尼的照片，他拍摄的照片中，人体呈现出来的拖影，肢体也变形了。”
“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我该怎么塑造作品啦。”
白叶笑道：“在我的构想中，人体如果脱离了空间的限制，那么肢体呈现出来的变化，也肯定十分的惊人。衣服的流畅飘逸感，也更加的强烈。”
说话之间，他又补充道：“事实上这件作品，如果能以青铜之类的金属铸造出来，那种曲面飘然的运动质感，应该更传神。”
金属的延展性，肯定比黏土，更有质感。
他讲述完毕，现场一片寂静。冷不防，邓少英轻轻拍手，掌声响起。
紧接着，雷鸣般的掌声，在工作室在回荡，响彻云霄。白叶愣了愣之后，嘴角轻轻勾了起来。他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轻松自在。
等到掌声消停下来。
旁边的杨主任，忽然开口道：“你这件作品，不仅是抽象雕塑那么简单，感觉还有别的元素在……”
“诶？”
白叶微微失神，有点儿惊讶。
在邓少英的引见，以及旁边学生的言谈中，他自然知道杨主任的身份。不仅是雕塑系的主任，更是之前接受委托，创作体育广场雕塑的雕塑大师。
对方的作品被否决了，现在继任的是白叶。
这算不算是冤家路窄？
尽管是对方先被否决，才有了竞标之举。这事怎么也赖不到白叶的头上，但是谁知道对方是什么想法。
反正白叶与之接触，绝对是客客气气，不想落人口实。
不过也没有想到，这位雕塑大师很有眼力。
居然能看出来，这不是抽象雕塑。
严格来说，这是未来主义雕塑的经典之作。
它的作者波丘尼，在原时空是未来主义的杰出代表人物，不仅是画家、雕塑家，更是未来派运动的理论家。
他撰写了未来主义绘画宣言，以及未来主义雕塑宣言，提倡与传统艺术做斗争。
这是委婉的说法，实际上原话是：诅咒一切旧的传统文化，扫荡从古罗马以来的一切文化遗产，主张摧毁一切博物馆、图书馆和学院。
对于这个流派，在原时空不是专业的人士，恐怕极少听说过。
因为它存在的时间比较短暂。
从1909年开始，在二战结束之后，就消失无踪了。
原因很简单，未来主义成员，他们支持战争，对现代战争大加颂扬，认为战争是艺术最终极的形式。
所以很多未来主义艺术家，在两次世界大战中丧生。
再加上反战思潮的兴起，大家对于支持战争的未来主义者，自然不怎么待见。
这个流派也就此绝迹。
不过他们的思想，却被其他艺术家继承了下来。甚至于未来主义所倡导的一些元素，在原时空至今仍然是西方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可以说，先有未来主义，才有后来的构成艺术、抽象艺术……
空间的连续的特殊形体这件作品，就是波丘尼为了贯彻自己理念，精心创作出来的杰作。在当时来说，这样的作品，自然是非常的大胆，具有颠覆性。
然而一百年过去，就算以现在的眼光去欣赏，依然觉得作品非常前卫，超离了时代。
可见经典就是经典，不管时光怎么流逝，不管过去了一百年，还是几百年，甚至上千年，超越了无数时光，也改变不了它独有的魅力。
这样的经典之作，会随着时光一起化为永恒！
它当得起任何的赞誉。
杨主任还在琢磨之时，旁边的邓少英打断道：“老杨，行了。东西就放在这里，你有的是时间慢慢研究解读，不必急于一时。”
“现在的当务之急，只有一件事情。”
邓少英表情严肃，环视左右道：“我听说有人在质疑白叶，没有资格担任体育广场雕塑的创作者，甚至还有人怀疑，这其中有黑幕。”
“我可以当众澄清，这是污蔑、抹黑。”
邓少英厉声道：“我奉劝一些人，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专家组的评定，十分公平公正，绝对没有半点徇私之举。”
“我可以保证，白叶完全是凭借自己的超强实力，征服了专家组的成员，他设计的作品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才荣膺大任。”
“其中没有丝毫内幕。希望大家擦亮眼睛明辨是非，不要稀里糊涂听信了谣言，更不要被人带了节奏……”
邓少英大噪门，吼得十分响亮，震耳欲聋。
第33章 天赋最重要
“谢谢院长。”
在办公室中，白叶很感激邓少英的仗义执言。有了对方这一席话，估计他以后会少许多麻烦，负面的印象也应该有所扭转。
“这是应该的。”
邓少英也没有居功的意思，他就站在办公室窗口，望着逐渐散去的学生。
确定大家平安无事，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他才转过头来，板着脸道：“不过说到底，这事和你脱不了干系，你的责任不小啊。”
白叶一听，连忙表态：“院长，我没钱！”
“什么钱？”
邓少英愣了下，然后真气着了，拍桌子大骂：“钱钱钱，就知道钱。我看你啊，就是钻钱眼里去了，才去学什么油画，最后搞得自己一身狼狈，落得现在的下场，还不知道悔改吗？”
“院长，我错了。”
白叶立即低头，一副后悔莫及的样子。
嗯，只要不用赔钱，一切好说。
毕竟他也听说了，由于学生太多，可是挤裂了好多块玻璃。
装饰玻璃呀，价格可不便宜。
“哼！”
邓少英老江湖了，哪看不出白叶的有口无心。
只不过他没计较下去，只是说道：“你的毕业证，如果没有今天的事情，还可以商量。但是现在出事了，在风口浪尖中，学校的几个高层，估计会极力反对。”
“没关系。”
白叶满不在乎，他今天的收获已经足够多了。
“不过你放心，该是你的，肯定是你的，我会尽力给你争取。”
邓少英耿直，不绕圈子，直接表态道：“学校不差一个两个天才增光添彩，但是也绝对不会放弃真正的人才。你不错，之前只是选择错了，与道德人品无关。年轻人犯错，老天爷都会原谅，还可以挽回。”
“多谢院长。”白叶再次感激，神色也多了几分敬重。
“行了，你可以回去了。”
邓少英挥手：“我要去开会了，那几个学校高层，还等着我去商量，怎么应对舆论风波，化解谣言影响什么的……”
“好。”
白叶识趣，起身告别。
“等下。”
忽然间，邓少英好像想起什么事情，立即阻拦道：“你刚才不是说，那个空间的连续的特殊形体，最好用金属铸造吗？”
“对。”
白叶点头，然后心中一动，立即机灵道：“等我回去之后，做好了金属的版本，就马上给你送来。”
“不是送给我，而是献给学校，主要是雕塑学院的陈列馆收藏。”
邓少英心中满意，同时强调道：“你作为师兄前辈，创作出好作品，就该让师弟师妹们开开眼界，增长他们的见识，激发他们的灵感。”
“这是我的荣幸。”
白叶说的也是事实，因为他知道学院的陈列馆收藏的东西，基本是很优秀的作品。多数是大师之作，或者具有纪念价值、富有深意的东西。
他的东西能列入其中，真的是一种抬举。
一会儿，白叶走了。
目送他远去的身影，一直默不作声的杨主任，才开口道：“老邓，看你这么不遗余力地帮他，如果不是认识你几十年，我都要怀疑他是你私生孙子。”
“哎呀，居然被你发现了。”邓少英一脸震惊的神态。
这也让杨主任直翻白眼，如果让其他人知道，他们眼中正直严肃的邓院长，在私底下还有这么不着调的一面，恐怕会大跌眼镜。
“要是我孙子，有他一半的本事，我做梦都会笑醒。”
邓少英不开玩笑了，认真解释道：“老杨，你应该知道的，中海雕塑学院看似人才辈出，上有名家大师坐镇，下有新鲜血液不断。但是我们心里清楚，这是表面繁荣的假象。”
“且不说国内八大美院虎视眈眈，另外还有以欧洲为首的雕塑家，也在国际上不断地朝我们发起挑战。内外交困，风雨飘摇。”
邓少英叹气道：“我们毕竟会老去，然而在中生代和新生代中，人才确实不少，但是却没有出类拔萃，可以托付重担的扛鼎之士。”
杨主任皱眉，“你觉得他行？”
“老杨呀，你应该清楚，艺术这个行业，天赋最重要。什么勤能补拙，笨鸟先飞，天道酬勤什么的，都是骗人的鬼话。再努力，再刻苦，再怎么坚持，如果没有足够的天赋，基本没什么前途，最多成为末流的匠人。”
邓少英坦言道：“纵观千年艺术史，学艺术的人如天上繁星，数不胜数。但是真正开创了流派，能够流芳百世的，基本是那些天才人物。”
“白叶有这个潜质。”
邓少英断言：“至少我在他身上看到了这种可能性。”
“就凭一个作品……”
杨主任眉头如锁，觉得邓少英太武断了。
“不只是一个作品。”
邓少英摇头道：“他还有另外一件作品，就是体育广场的雕塑。你不知道，他的那件空中之鸟雕塑，到底多么的绝妙。连彭拜这种表面温和，骨子里骄傲到极点，目无余子的人，都忍不住开口称叹。”
“咦？”
杨主任惊讶：“真有那么好？”
“比你想象中的更好。”
邓少英惋惜道：“可惜我们签了保密合同，为了最终的宣传效果，不能透露详情。所以你还要多等几个月，才能够看到成品。”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杨主任好奇心不大，所以没追问的意思。另外他对于邓少英的判断，也持观望的态度，所以淡淡说道：“也希望他不要辜负你的一片苦心。”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邓少英大笑起来，眼中透着几分奸滑之色：“再说了，这点小事对我来说，无非是举手之劳，不费吹灰之力。要是投资对了，可是一本万利啊，何乐而不为？”
他说着，背手在后轻摇，颠着八字步走了，好不潇洒惬意。
……老奸巨猾。
杨主任笑了，摇了摇头，就继续研究雕塑。
空间里连续运动的形体，总感觉这作品中，似乎还隐藏了什么东西。
可是却瞧不出来，好生奇怪。
是他多心了吗？
杨主任沉思，沉浸于其中。
在他认真琢磨之时，外界已然掀起了轩然大波。
毕竟在学校之中，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且不说学生管不住嘴，另外还有一帮社会人拍摄的照片、录制的视频，以及在线直播。
详实的情况，轻易传到了外界，自然引发了热议。
多亏了邓少英最后的保证，他几十年来树立的良好声誉，让大家相信他不会撒谎，所以质疑黑幕的声音少了。就算有零星几条，也翻不起风浪，无关紧要。
另外大多数人，都有一个困惑。
白叶的作品，真有这么好？
“看不出来……”
“他说好，就是好啊？我还说，我是世界最帅的呢。”
“别忘记了，他们是一个学校的，他的老师、同学，肯定是向着他呀。”
“总而言之，那玩意我看了，也没觉得有多好。”
“……肯定是变着法子在洗白！”
第34章 一家之见，欢迎来辩
网络上的争议，一直持续不断。
好消息就是，在许多人质疑白叶的同时，为他说话的人，貌似也多了不少。特别是雕塑学院的学生，他们在看到了作品的照片、视频之后，自然感受到了作品的魅力。
一时之间，黑转路人，路人转粉。
帮白叶说话的人，才逐渐地多了起来。甚至于面对白叶洗白的言辞，还有人振振有词表示，白叶本来就没有黑点，洗什么白？
没有黑点？
一些人都气笑了，他们二话不说，直接上图。
一堆堆新闻消息，还有各种批斗，林林总总，随便搜索就是几十个页面。
图文并茂，事无巨细。
“铁证如山，这也能洗？”
“不要告诉我，这些也是造谣。”
质疑的人气焰高涨，觉得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支持白叶的人应该无言以对啦。
没有想到，才过几分钟，就有人逐一辩驳。
“关于白叶这个人，说实话我关注很久了。从他以艺考第一的身份，进入中海美院学习雕塑，再到他忽然转系，改学了油画。”
“之后签约东兴画廊，在李东兴的推手下，一步一步崭露头角，成为了业界比较有名的新生代天才艺术家。”
“可以说，那个时候的他，称得上是艺术圈，冉冉升起的明星。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按照李东兴的规划走下去，在十年二十年之后，前途不可限量。”
“遗憾的是，一年前李东兴东窗事发入狱，在一夜之间曾经辉煌极盛的东兴画廊，也随之倒闭。偌大的东兴系，分崩离析。”
“常说破船还有三斤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东兴画廊倒下之后，谁得了最大的好处，谁吃掉了李东兴遗留下来的宝贵财富，谁又瓜分了东兴画廊的市场份额……”
“其中的利害关系太多，我就不一一赘述啦。”
“总而言之，这水很深。”
“我唯一能说的是，在东兴画廊最辉煌的时候，与画廊签约的艺术家，至少超过一百人。其中有名有姓，能称为大师的人物，也有十几个。”
“就算李东兴器重白叶，一手把他捧起来。但是也要承认，白叶在一堆艺术家中，只是后起之秀，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重要。”
“这样一来，问题就奇怪了。不知道大家是没有留意，还是故意忽略了。同样是东兴画廊的签约艺术家，在东兴画廊垮台之后，为什么只有白叶被骂了，其他人呢？”
“在舆论沸腾的时候，其他人销声匿迹了，好像世上只有白叶签约了东兴画廊，他一个扛起了东兴画廊的市场份额，他是东兴画廊的领军人物……”
“这时候，或许有人会说了，这是白叶自己蠢，在李东兴获刑之后，非要站出来帮李东兴说话，愚不可及，自己找骂。”
“哎，这话说对了，恰好就是事情的真相。”
“一切的根源，就是从白叶为李东兴求情开始。李东兴犯了法，证据确凿，他自己本人也认罪了，不打算上诉。这种情况下，白叶这个笨蛋，居然为他说好话。大家恨乌及屋之下，对白叶自然没什么好印象，骂两句很正常。”
“不过大家注意了，就是从这个节点开始，白叶的黑料立即集中爆发了。”
“什么暴躁症，喜怒无常，动不动殴打同行。”
“什么桀骜不驯，不尊重前辈。”
“什么没有才华，油画很差劲，卖出高价只为洗钱。”
“变态，揪婴孩小机机！”
“……”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大家有兴趣，完全可以深入调查，就知道我这话是真是假啦。”
“至于全网抹黑白叶的原因？”
“这很简单好噻，一是白叶年少成名，才两三年的时间，就有了比较高的名气，这是许多人奋斗一辈子，都可望而不及的事情。”
“羡慕嫉妒恨，有落井下石的机会，多踩两脚不是很正常？”
“第二就是……我觉得，应该有很多人希望钉死李东兴，想让他在牢里多呆几年，不要那么快出来。白叶帮忙求情说好话，万一法官听了怎么办？”
“毛头小子敢坏我大事……扑街啦你！”
长篇大论到这里，也开始收尾了。
“白叶到底是营销成天才的草包，还是真的具备了过人的天分，我相信大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自然有自己的判断。”
“以上！”
“一家之见，欢迎来辩。”
一个匿名用户，在网上发表了这篇帖子，就仿佛在热油锅里加了一瓢水。
哗的一声，网络沸反盈天。
“软文，这绝对是软文，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洗得真干净。”
“我们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还利益关系，说得跟真的似的，只要是匿名小号的内容，我一毛钱都不信。有本事，本尊上啊。”
“都说了，水深。公开自己身份，不怕被打击报复啊。”
“……”
公寓中，在曹象的提醒下，白叶也看到了帖子，以及各种评论。
一瞬间，他抬头问道：“你写的？”
这帖子干货很多，再加上各种内幕消息，除了当事人外，其他人肯定写不出来。反正白叶觉得，排除自己和李东兴，最有可能帮他澄清的人，只有曹象啦。至于其他知情者，像帖子里说的，没趁机落井下石就是苍天有眼，怎么可能反过来帮他呢。
“不是我。”
出乎意料，曹象却摇头了，他也有些困惑之色：“我也想知道这人的身份，或许是你认识的人？”
“呃……”
白叶一脸迷茫，他都没有前身的记忆，
还真是不确定发帖子的人，是不是他的朋友。又或者是哪个参与抹黑他的人，忽然间良心发现了，来个拨乱反正。
可能性不少，反而不好揣摩。
白叶沉吟了片刻，立即摇头道：“算了，不管他是谁，反正对我来说，这是好事。毕竟有些事情我不能说，恰好有人帮我说了，开心。”
“所以有人怀疑，这是你的小号。”
曹象浏览着页面，表情很平静：“这个推测，也得到不少人的赞同。”
“嗨，到了最后，还是我来背锅啊。”
白叶看似抱怨，其实也不在意。他的黑料不少，也不在乎多一个两个。
“对了，受这帖子的影响，抹黑你人品不好，道德败坏的言论少了。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了，他们现在集中攻击你的作品，说你的作品和名气不匹配。”
“还是老话，他们说不懂你的作品有什么价值。就算有人帮你据理力争，告诉其他人你的作品内涵很丰富，但是他们说什么也不信。”
“可以理解。”
白叶点了点头，有几分唏嘘感叹，又似乎在吐槽：“毕竟很多人的审美水平，还停留在逼真、形象、古典美的阶段。”
“说到底，还是文化的隔阂，有人能够欣赏国画的写意，明白其中的意境，却怎么也理解不了抽象画的内涵。”
“怨我咯。”
白叶摊手，表示无奈。
“咦！”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白叶听见了动静，自然看了过去。
只见这时，曹象的表情十分古怪，“你认识高博？”
“谁？”
白叶错愕，很迷茫。
第35章 大家之气象
高博，著名策展人，艺术评论家，收藏家。
在业界，他很有名望。不管是艺术家，还是富豪权贵，都喜欢与之结交。
因为大家都知道，他对艺术有自己独到的理解，对于市场潮流的把握更是十分敏锐，而且敢说真话实话，点评尖锐到位。
所以不管是行业内，还是普通的艺术爱好者，对他都很信服。以至于他的评论，可以直接影响艺术品的的成交价格。
很多艺术家，在举办作品展览的时候，如果对自己有信心，都喜欢邀请高博前去参加鉴赏点评。要是没信心，基本是躲开高博，离远他的视线范围，以免他一句话毁了前途。
“这么厉害。”
在曹象的解释下，白叶知道了高博的来历，同时也很奇怪：“只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难道我以前认识他不成？”
“不认识吗？”
曹象皱眉道：“那他干嘛发表评论为你说话。”
“啥？”
白叶惊讶，“什么评论？”
“自己看。”
曹象把手机递过去。
屏幕中，一篇长评文字错落，排版讲究，让人看了舒服。
关键是文章标题，也让白叶错愕。
“浅评白叶他把绘画转化成了浮雕！”
评论的开篇，更是开门见山，十分的直接表示，他对白叶很陌生，也是在偶然的情况下，看到了网上的风波，出于好奇之心，才予以关注。
“在关注的同时，也有人问我，对于白叶这个人，有什么看法。”
“我的答案是……没看法。”
“我是艺术评论家，只关注艺术层面的事情。艺术家的私德、人品、性情，自然是受社会与法律的约束，与我无关。”
“顺理成章，那人又问我对白叶的作品，有什么评价。”
“尽管我知道，他想在我口中，得到一些偏向性的回答。但不管是出于职业素养，还是基于我自身的审美标准，我只能让他失望了。”
“就事论事，要评论一个人的作品，首先要对这个人的平生有所了解。据我查询的结果，白叶先是个画家，抽象派画家。”
“在我看来，抽象画最容易画，也是最难画的。它可以抽离一切具体的形象，摆脱既定的形式法则，信手涂鸦。但是也因为它的自由，无拘无束，那么普通人就难以界定，抽象画的优劣好坏，更判断不了其中的艺术价值。”
“这种情况下，有人滥竽充数，趁机混进了艺术行业，通过一系列手段，把自己包装成为了著名大师，然后引发了许多争议，最终事迹败露，不仅留下了一地鸡毛，还让大众对抽象艺术的误解更深。”
“对，我要说的……肯定不是白叶。”
“白叶的抽象油画，我没有亲眼见过，只在网络上搜索了一些照片，无法深入下去作出准确的评论。毕竟照片可看不出作者的笔触，颜色也会失真。抽象油画，特别是抽象表现主义油画，却恰恰要通过笔触与色彩，表达自己的情感价值取向。”
“虽然没能一睹油画真容，但是通过照片观看，我也可以得到结论。白叶的抽象油画，并不像网上一些言论所说的一无是处。”
“事实上，不提笔触与色彩，只说整体的效果，他的画有一种激情澎湃的张力。只不过由于他的技法还不够成熟，还显得很稚嫩，张力没能转化成炸裂性的冲击力。”
“尽管如此，我还是在他的油画中，看到了灵性。”
“只要他认真钻研下去，技法达到肆意挥洒的地步，再把内心中的动荡与激扬百分之百表达出来，那他肯定是画家中的中坚力量。”
“下个阶段，一切返璞归真，就是名家大师啦。”
……
看到这里，白叶抬头问道：“曹象，你说他会不会是我亲戚啊？”
评价太高了，让他震惊。
“我也怀疑……”
曹象示意道：“继续看下去，后面的评价更高。”
“啧啧。”
白叶嘟囔道：“如果不知道，我现在是穷光蛋，我肯定要怀疑，他是不是收了我的钱，才这么卖力帮我洗地。”
“别胡说，高博在业界，可是出了名的清高，不为钱所动。而且说实话，如果他能被人收买，也不会现在这么大的声誉啦。”
曹象摇头，轻声道：“这些年，由于他说了许多真话，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许多人对他恨之入骨，要是有机会的话，肯定不介意让他身败名裂。只不过至今，没人得逞。”
“了解。”
白叶继续看下去。
“……由于东兴画廊事件，白叶居然把自己的画作全部销毁了。对于此事，我毕竟不是当事人，所以无法判断，他到底是情绪失控之下，才做出不理智的举动，或者是通过了冷静的思考，决定与往昔做个割舍！”
“前者是人之常情，一时冲动也可以理解。”
“至于后者，这是我在撰写评论时，忽然冒出来的猜想。”
“众所周知，在白叶毁画之后，他就在人眼消失了，沉寂了大半年。让他再次纳入大众视线的，却是一组素描。”
“我是在查询白叶资料的时候，才看到素描画组的。说实话，在我看到画组的一瞬间，我被惊艳到了。”
“如果不是有视频影像为证，我根本无法相信，画组居然是出于白叶之手。他的进步太大了，与大半年前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或许有人觉得，我这样形容很夸张。那是由于你们不明白，牛在变形的过程中，到底进行了什么取舍，白叶的思考方式，又有什么样的……变化。”
“不，不是变化，应该是蜕变，升华。”
“我不知道他在这段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我只清楚他对于抽象的理解，已经从最简单的表象，一下子跨越到本质啦。这是许多抽象画家，一辈子难以企及，死也不开窍，无法触摸到的本质大道至简。”
“大道至简的道理，谁都可以宣称自己清楚明白。普通人说自己明白了，也没人较真去问你怎么明白的。但是对于艺术家，却有比较严格的要求。你说自己明白了，那你就要以作品的方式表述出来，传达给大家。”
“纵观整个抽象画派，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寥寥无几。”
“白叶办到了，让我惊叹。”
“不过让我更震惊的是，对于抽象艺术已经有自己独到见解的白叶，并没有在画坛上继续耕耘下去，反而转身投入雕塑的怀抱中。”
“哪怕他报考艺校，最初选择的专业就是雕塑，也让我不能释怀。”
“我当时很想指着他的鼻子痛斥，年轻人你的画大家之气象已见端倪，为什么要浪费自己的天赋呢？笔给你，赶紧给我滚回去，继续画！”
“愤慨之余，我恍惚回神，突然醒悟了过来。”
“我调查白叶的初衷是什么？”
“……雕塑啊。”
“在行业中沸沸扬扬，搅动四方风云的雕塑作品。”
第36章 天才之誉，实至名归！
“大家之气象……”
这个时候，白叶轻笑起来：“他眼力不错嘛，难怪会成为行业中著名的艺术评论家，完全说到点子上啦。”
“……不要脸！”
曹象面无表情，掩饰心中的震惊。
他也没有想到，高博对白叶的评价这么高。
如果他不是确定，高博生平与白叶没有任何往来，与李东兴更是毫无瓜葛，他也要怀疑高博的评价中，是不是掺杂了强烈的个人感情因素。
脸是什么，又不能吃。
白叶撇嘴，况且高博说的也是事实嘛。
毕加索本来就是大家。
他继续看下去，感觉高博的评论，真是有意思啊。
彩虹屁这么多，他都有些……高兴啦。
“回归正题，我之所以写这篇评论文章，就是受人之请，评价白叶的雕塑。不过在正式评论之前，我也看到了网上的非议。其中许多言论，在我看来不值一哂。”
“我归类总结一下，针对白叶的雕塑，多数人的看法是……”
“看不懂。”
“稀奇古怪。”
“哗众取宠。”
“莫名其妙。”
“……”
“很多人不明白，为什么一件不符合大众审美，古古怪怪的东西，却被中海美院一群老师学生认为是艺术杰作。”
“‘我’不喜欢的，‘你们’居然觉得好，肯定有黑幕。”
“这其中必有不为人知的交易。”
“真相只有一个……”
评论文章在严谨中，又有几分诙谐幽默。
这也是高博成名的原因之一。
不过行文却不辛辣，没有半点讽刺的意思，只是轻松的调侃。
因为高博也很清楚，辛辣、讽刺只能冲着艺术家或艺术作品去，对于“不明真相”的群众，还是要以引导为主。
所以他在文章中，也给出了详细的解释。
“首先大家要知道，美和艺术，完全是两回事。白叶的雕塑作品，或许在一些人眼中并不美，甚至还有几分丑陋，但是却不影响它的艺术价值。”
“为什么这样呢？”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艺术的进程，就是不断的颠覆之前人们的的审美观。”
“以国画为例子。”
“严格来说，国画起源于壁画，从最原始的石壁，再到陶土木板，然后画到帛上。经过几千年的发展，在魏晋时期逐渐形成了体系。”
“到了北宋时期，官方画院鼎盛，艳丽华贵的风俗画，是当时社会的主流。但是到了南宋时期，有人觉得这种画太艳俗，开始挑战传统，才有了文人画的出现。”
“风俗画多数是以细笔描绘，也就是工笔画。”
“文人画讲究意境，那是写意画。”
“从那个时候，国画的两大支柱流派，开始成型啦。”
“但是在南宋的人来看，什么写意画……分明就是垃圾，造型线条粗糙，墨色又不均匀，画得一点都不好看。”
“然而经过了几百年的发展，大家明白怎么欣赏写意画了，写意画自然而然成为了画坛的主流。可见世人的审美观，从来不是从一而终，会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
“同样的道理，白叶的雕塑有人觉得丑，只不过是没找对观赏的角度而已。只要知道怎么去观赏，自然清楚雕塑的‘丑’，其实是一种另类的美，魅力非凡。”
“这一件雕塑白叶取了一个名字，空间的连续的特殊形体。”
“灵感来源于动态分析摄影的形式特点。”
“这个形象其实正是站在一定的距离上看到的人的形体的直观感觉，在感性的审美观中是一个十分完整的，有头有手的，正在连续行进中的人的形体。”
“不过在具体创作的时候，白叶却把形象的头与手去掉了，他是故意去掉的，这是抽象主义的思维。”
“所以要领略雕塑的魅力，千万不要直观的去看，而要多加一些感性想象。就像欣赏写意画的留白一样，思绪要延伸出去，进行无限遐想。”
“作品的真谛，应该是试图在静态中表现出真正的动感。”
“尽管以牺牲实物整体造型来追求外在的运动，似乎得不偿失。因为这偏离了大众审美，容易受到非议、质疑。”
“问题是，对于艺术家来说，这是非常有意义的尝试。”
“这件雕塑作品，综合了速度、力量和空间，表现出运动的错综复杂的印象以及连带产生的跃动感。一个昂首阔步的人物，看他的神气，走得那样风驰电掣，飘然无定。”
“它是静止的，也是运动的……”
“不过在我眼里，它其实是一幅画，动态画。”
“虽然一切都处于急速的运动之中，我们看不清具体的物象，只能捕捉到运动之物的模糊印象。但是在这座非常前卫的运动的形体中，也可以发现某种古典之美。”
“雕塑中，曲面的体积基本上没有被实际的人体所限，好像是二度空间的平面运动，又像是一种浮凸的立体浮雕，让我想到了卢浮宫中无头无臂的胜利女神像。”
“我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白叶刻意的取舍。不过把绘画的技巧，灵活运用在雕塑上，这是前所未有的创举。”
“前人没有的，他创造出来了，其中蕴含的艺术性，也可想而知啦。可以说，这是经典的艺术之作，更是可以传世的艺术珍品。”
“白叶天才之誉，实至名归。”
至此，评论文章结束，白叶意犹未尽。
“有点虎头蛇尾啊。”
白叶不满足道：“铺垫了一堆，最终怎么就几句话的总结啊。不应该继续长篇大论，再水几万字吗？”
“……知足吧。”
曹象没好气道：“高博站出来力顶你，已经很出乎意料了。这一篇文章，加上你的作品，已经足够为你正名了，你就偷笑吧，还要求那么多。”
事实上，高博的评论文章才发表出来不久，业界已经开始沸腾了。
要知道高博的文章，不仅是普通人观看，专业人士更关注。现在发现他竟然旗帜鲜明地支持白叶，这让许多人难以置信，第一反应是高博也……下海了？
呸，说好的高风亮节呢，倒头来还不是为了钱。
不过在细看文章之后，这些人纷纷沉默了。普通人看了文章，都可以领略白叶雕塑作品的魅力，更何况他们这些行家呢。
现代艺术，已经朝多样化，多元化发展了。很多艺术作品，明明具备了丰富的内涵，却由于创作者不会表达，往往受到大众的冷落、无视。
这时候，艺术评论家应运而生，把艺术品的内涵，以自己独到的见解，剖析得明明白白，让大家一目了然。
当然，有些艺术评论家收了钱，睁着眼睛说瞎话，没少干指鹿为马的恶心事，这是行业中的败类，不具代表性。
更何况，高博的品行，还是值得信赖的。
最关键是，哪怕一帮行家没有高博的眼力，能够明了分析雕塑的内涵，但是基本的艺术鉴别能力还是有的。
看了文章，再研究雕塑，如果还不知道这作品的价值。
那么他们也别混艺术圈了，尽早改行了事。
总而言之，评论文章一出，整个行业就炸了。不提全国范围，只说中海地区，业界人士议论纷纷，在感慨之中也有了结论。
没想到，白叶这条咸鱼，竟然还能翻身……
第37章 雕塑史上光辉的一笔
前所未有的创举，经典艺术珍品。
这样的评价，不可谓不高，甚至可以说是捧上天去啦。
类似的评论，在业界人士的记忆中，只有某些宗师巨匠精心创作的艺术品，高博才会给出这么高的评价。
就算宗师巨匠的艺术品，当得他长篇大论，浓墨重彩书写的评论，也是屈指可数。
“吹捧过分了吧。”
“要说没收钱，我是不信的……”
“或者那个白叶，来头非常的大？”
业界人士各种揣摩，却纷纷被他们自己推翻了。
如果白叶来头大，也不可能被人黑了大半年，还无动于衷。
至于高博收钱了？许多人倒是希望高博能被收买，可是事实上无论他们调查，都没发现高博与白叶之间有什么交易。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两人真有什么联系，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问题是调查的结果，两人素昧平生，不管是在线上还是线下，都没有打过交道，更没有通过第三方秘密勾结。
那么排除各种不可能，剩下的就是真相了。
白叶的雕塑，真是吹捧过分吗？
一些人重新审核雕塑，开始纠结起来了。在认真端详之后，他们忽然发现，高博的评论似乎一点儿也不过分，相反还很贴切。
所以说高博还是那个不卖任何人的情面，敢于就事论事说真话的高博。
有了这样的认知，许多人觉得蛋疼。
雕塑界新来了个年轻人，有实力，有作品，这是好事。
毕竟仅限于艺术市场这么大，别说来了一个两个年轻人，哪怕再多百八十个，也完全可以容纳得下去。
特别是大大小小的拍卖会、画廊、艺术商人，更是真诚欢迎年轻人的加入。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富豪金主、收藏家的“喜新厌旧”。
要知道，许多珍贵的艺术品，基本是收藏在世界各大博物馆手上。这些博物馆相当于神兽貔貅，只进不出。
在市场上流动的，有价值有噱头，能引发大众兴趣的艺术珍品，数量从来不多。
现在忽然冒出来一件……
关键是，不仅有艺术品，还附送有人。
谁不知道有了下金蛋的鸡，才能源源不断创收。
问题在于……
白叶在雕塑界是新人，在艺术圈却不是啊。
谁能料到，一个被抹黑，被污蔑，人人喊打，声誉跌落到低谷、尘埃的人，竟然还可以爬起来，然后华丽的转身，名气似乎更大了。
一身骂名，大众的负面印象，还有瓦解的趋势。
果然……
艺术家还是要靠作品说话。
只要作品过硬，再多的黑点、诽谤，也会随风消散。
哪怕大家再怎么八卦，再怎么热衷关注艺术家的私生活，但是对许多人来说，他们更关心艺术家给他们创造的收益。
许多厉害的艺术家，基本与各大机构有合作。他们一旦有什么作品，自然有专门的人，帮他造势、宣扬、推广，肯定不愁销路。
这也是为什么，画廊、艺术商人捧新人的原因。
不是他们喜欢培养新人，主要是没办法。牛比的艺术家基本有主，也轮不到他们，只能自己慢慢培养了。
现在白叶咸鱼翻身，一些人的心思不禁活络了起来，蠢蠢欲动。
众所周知，东兴画廊倒闭之后，白叶恢复了自由身，属于无主野生的艺术家，而且一直没与新的画廊、艺术商人签约。
就是背后没人撑腰，他才过得这么狼狈。
但凡有人约束，肯定不会让白叶站出来“惹是生非”，给李东兴求情。
也正是这事，也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重新冷静了下来。就像那个匿名用户发表的帖子所说，白叶“站队”，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已经得罪不少人啦。
所以才遭遇了抹黑、打压。
如果签约白叶，或者与白叶合作，势必牵扯到其中。
值得吗？
一些人权衡利弊，犹豫不决。
在他们举棋不定的时候，白叶雕塑事件再次发酵。不过这一次，引发风潮的，却不是高博的评论，而是几个记者的采访。
所以说不要小瞧记者追逐热点的动力。
在中海晚报推送消息，在网上引发了热议之后。
一些报刊的记者，自然也动了蹭热度的心思。只不过聪明的记者，没人去中海美院堵门，而是通过了一些关系，知道了终审的名单。
名单到手，当然是第一时间，去采访那几个雕塑家啊。
不过事情的进展，也不怎么顺利。
毕竟几个雕塑家，尽管住宅或工作室，都在中海。问题是他们本身就有许多订单要做，经常天南地北地飞。记者想采访，也找不到人。
好不容易，才在附近城市，逮住了一个人。
保罗先生！
他在附近的大城市，负责一个大公园项目的雕塑设计。这不是单独一个雕塑，而是成套的雕塑组合，十里公里园林景观，都要有雕塑点缀。
在记者们找到保罗先生的时候，他正带领着团队在公园漫步，探讨设计方案。
冷不防，一堆记者冒出来，长炮短炮对着自己，保罗先生本人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举起了双手……然后发现不对，连忙放下来。
录像正式开始，镜头中的保罗先生，脸上充满了困惑：“你们这是……”
“保罗先生，请问你认识白叶吗？”
“……对于白叶，你是什么看法？”
“你在竞标中，输给了一个外行人，那是什么心情？”
“关于这次竞标的黑幕，你想说些什么……”
记者们的一个个问题，或是直截了当，或是暗藏玄机，让保罗先生发懵。
好半晌之后，他才搞清楚了状况。一瞬间，保罗先生笑了，收敛了心神，不动声色道：“大家不要着急，有话慢慢说。”
“白叶呀，我自然认识。”
保罗先生心中感叹，那个小子要一飞冲天了吗？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际遇，真是让人……
说不上嫉妒。
毕竟从竞标会上回来，他就查了白叶的资料，也明白对方这大半年来的状况。
他也没同情，反而很佩服。一个人身在深渊，在谁也不看好的情况下，竟然还能以这样的方式爬上来。
毫无疑问，像白叶这样的天才，谁也掩盖不住他的才华。
给他一点阳光，他就能还你一片灿烂辉煌。
对于这样的人。
贬低？
打压？
构陷？
蠢材都会这样做。
保罗先生很聪明，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所以他不假思索，微笑道：“如果你们为竞标的事情而来，那么我可以直接告诉大家，输给了白叶的作品，我心服口服，没有半点怨言。”
“……啊！”
这个答案，自然让几个记者哗然。
毕竟在采访的时候，高博的评论文章还没上传呢。现在看到保罗先生，好像对白叶很钦佩的样子，自然让他们惊讶。
在惊讶之余，几个记者又连忙追问原因。
“他的雕塑作品，由于签了保密条款，我不能多说。”
保罗先生郑重其事道：“但是我可以肯定，这绝对是伟大的艺术珍品，甚至能在雕塑史上留下光辉的一笔……”
第38章 中海之巅
保罗先生这话，无疑是在火上浇油。
如果说邓少英、彭拜选择白叶的作品，有可能是中海美院的偏袒，但是保罗先生这样的失败者，总不能站在对方的立场上帮白叶说话吧。
要知道，保罗先生与中海美院，可没有什么情谊可言。作为雕塑名家，他完全可以不卖中海美院的面子。
所以他说的，应该是实话，真心话。
这样的赞誉，在众人震惊之余，也想到了一个名词。
捧杀……
把白叶捧得高高的，再看他摔下来，肯定很惨。
问题是保罗先生，有必要这么做吗？他什么身份地位啊，有名的大雕塑家，不可能为了抬高白叶而作践了自己。
哪怕捧杀了白叶，也得不偿失啊。
搞不懂！
一些人困惑了，迷茫了。
他们还是不敢相信，白叶的雕塑作品，真的那么厉害。
留名雕塑史，那可是极少数人的待遇。基本上每一个名字，要么是为雕塑艺术推广作出了贡献，要么是改革创新了雕塑技法，要么是雕塑工艺的集大成者……
总而言之，能在雕塑史上留名，绝对是无上的荣耀。
当代雕塑家，名家辈出，大师如云，也没人敢说自己，一定可以在雕塑史上留名，凭什么白叶可以办到？
这不艺术……
不过高博的评论与保罗先生的采访，也确实引发了强烈的反响。
普通人还好，不关注艺术圈的事情，没什么特别感受。但是与之相关的从业人员，就有点儿坐不住啦。
“快，联系白叶。”
“他电话号码是多少……”
“直接去中海找人！”
利益为先，一些画廊主，艺术商人，纷纷出动了。至于风险……这年头做生意，怎么可能没风险呀。况且风险越高，也意味着回报越大嘛。
一时之间，四方云动，荡起了波澜。
只不过这时候，白叶也顾不上关心网上的舆论发展了。他现在与曹象，来到了一栋矗立云霄，还在装修的摩天大楼之中。
“中海之巅！”
曹象介绍道：“中海最新地标，重点打造的中心大厦，总投资超过一百五十个亿，建筑主体一百一十八层，高达六百多米。”
“可以说，这是目前全国，最高的大楼建筑。”
曹象娓娓道：“项目的设计者、总工程师，就是彭拜院长。近几年来，他的全部精力，基本耗费在这栋大楼上啦。”
“嗯嗯。”
白叶点头，表示理解。
相比投资一百五十亿的超级大厦，那个十几二十亿的体育馆，确实不算什么。
人家不加关注，也十分正常。网上激烈的舆论，鼎沸的舆情，或许对于彭拜来说，不过是一缕轻风，根本伤不了他分毫。
甚至白叶也在怀疑，彭拜到底知不知道有这回事呢。
格局不同，关注的事情，自然不一样。比如说白叶现在，就比较关心等下正式签了合同之后，是不是马上就可以拿到钱了。
雕塑作品的设计方案，被市政大厅采纳了，肯定要发钱的好不。
至少多少钱？
这个嘛。
在原时空，城市的雕塑创作，有严格的收费标准。
根据雕塑家的等级不同，再按照雕塑工程总造价的百分比计算。
总造价包括，雕塑艺术塑造与定样制模工程、雕塑成品制作与安装工程、雕塑成品运输与基座基础工程等计价项目之总和。
重要的公共场所雕塑，一类雕塑家按总造价的百分之25~30计算。二类雕塑家，按百分之18~23计算。三类雕塑家，按百分之10~15计算。
如果一件城市雕塑，从设计到创作出来，再完成安装摆设，全部的价格是一百万，那么雕塑家最多能获得三十万的报酬。
当然，特约雕塑名家的设计费，又是另外计算了。
理论上，应该高于百分之三十。具体多少，就要协商啦。说到底，还是要看名气，以及甲方的豪爽程度。
毫无疑问，市政大厅有钱，已经投资十几二十亿建造体育馆了，也不在乎在雕塑创作上多花几百万，来个锦上添花。
不过呢，也要承认……
几百万那是韩林大师、保罗先生的价格。
白叶相比两人，不管是名气，还是业界积累的人脉，以及……
算了，没得比。
所以他的价格，又是另外算了。
不过当白叶，看到了合约条款上，那一串零之后，他也表示满意，随手签下自己名字。至于激动、兴奋、狂喜……
那不存在的，他好歹也阔过，身家好几个亿。
区区两百万，岂能让他失态。
颇有大将之风。
他的平静，也让旁边的人，高看了他一眼。
毕竟决定采用了白叶的雕塑设计，他的底子肯定被市政大厅查得干净，确定他没有什么问题之后，才批准了专家组的决定。
还是那话，高度不一样。
白叶的“污名”，在一些人眼中，根本不值一哂。
但是旁边的人，却知道身处舆论漩涡中的白叶，现在也算是个穷人。
一个穷人，在面对两百万的时候，却没有丝毫的异色。这不管是城府，还是心机，或者自控力，都说明白叶心理素质强大，有艺术家的风范。
在白叶签名之后，那人顺势收起了合同，起身微笑道：“白叶先生请，老师在等你。”
哦？
白叶一怔，跟着那人走了。
在旁边的办公室，他看到了彭拜。
不仅是彭拜，还有他的团队，几十人围坐在巨大的办公桌边上。在桌上摆放着中海之巅大楼的模型，以及一层层的构架。
看到白叶进来了，众人目光汇聚在他身上。
好奇、惊讶、探究、审视……
各种神色混杂，就是没有鄙视。
毕竟作为彭拜的亲信、心腹，保密协议什么的，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纸空文，所以他们也看到了，白叶为体育馆设计的雕塑，空中之鸟。
再挑剔的人与要承认，这一件雕塑与体育馆的风格浑然一体，搭配完美。
甚至有人觉得，雕塑用在体育馆上，简直就是浪费。
作为行业中的精英，对于有才华的人，他们可以欣赏，可以羡慕，可以嫉妒，甚至可以仇视，就是不能鄙视。因为他们没资格瞧不起比自己厉害的人物。
要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早被行业淘汰了，也谈不上什么精英。
“白叶来了。”
彭拜抬头，挥了挥手：“你自己找个地方坐，等我一会儿。”
有什么事情吗？
白叶心中也在揣测彭拜的用意，不过念头转了几转，也没有什么收获。他索性不想了，他环视一眼，也不在办公桌边上凑热闹，直接跑到角落椅子坐下。
与此同时，彭拜语气激昂，似乎在阐述自己的理念，“你们要把整个中海之巅，看成是一座垂直的城市，一座自下而上的超高层文化系统。”
“所以在装修设计上，你们要多考虑人文元素，以及人性的关怀。”
彭拜强调道：“中海之巅的存在，不仅要成为中海的标志性建筑，也要成为中海百姓的精神空间……”
第39章 好扎心
彭拜的野心不小啊。
白叶听到这话，也有几分感叹。
不过人家作为世界级顶尖的建筑设计师，就该有这样的胸襟。
“所以建筑的底层，可以安排成多功能厅，用来演出戏剧，举办文化展览活动。上面的一到三层，可以建成博物馆，收藏艺术品。”
彭拜娓娓而谈：“上去的三十七楼，五十八楼，可以设置成图书馆、音乐厅。一直上去，六三层、七十二层、八十一层，还可以添加新的文化内容……”
“总而言之，一百一八层建筑，可以看成是一条垂直的街道，垂直的生活态度，大家生活在大楼内，就像生活在城市里，一路往上走，就像是在逛街，不断地有新发现，而不是单调无味地在办公。”
“现在城市的人们，物质生活比较丰裕了，但是精神文化生活却比较匮乏。我希望打造一个精神生态文明圈，让他们在冰冷的建筑中，感受到一丝丝温暖。”
彭拜轻叹道：“所以你们在装修布局的时候，要扣准主题始终贯彻我这个理念，合理安排各方面的元素。”
“好的老师。”
“明白……”
几十号人连忙点头。
就在这里，有人开口道：“老师，那么顶层的空间，怎么办？整栋大楼的核心tmd，防御系统装置，就安装在顶层，以保障建筑本身的防火、防震、防风功能。”
“全部的装置，高达一千吨重量。关键是阻尼器的配件很多，但是在我们的设想中，最顶层的空间，需要打造一个观景平台，面向公众开放，让大家可以在中海之巅，俯瞰整个城市的景观。”
“一方面是防御系统，一方面是景观需求，两者怎么协调？”
那人求教道：“老师，这事还需要你拿主意。”
“……知道了。”
彭拜沉吟了下，才开口道：“这事回头，我们再仔细研究，然后商量方案。今天的会议，就先开到这里了，你们回去把内容整理清楚，有什么想法，或者发现了什么问题，再单独找我来汇报。散会！”
他很干脆起身，一帮人也识趣，三三两两告辞。
转眼之间，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零星几个人，在收拾文件资料。
然后彭拜向白叶走去，和煦道：“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有。”
白叶连忙摆手，起身相迎。
“坐！”
彭拜手掌按了按，就坐在白叶旁边。他拿起了保温杯，喝了口茶之后，才笑道：“你的新雕塑，非常不错。”
“你也看到了？”白叶眉毛一挑。
彭拜解释：“尽管我平时，不怎么关注外界的事情。但是我几个学生，他们要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会与我分享。”
“你新创作的雕塑，这么有艺术价值，如果他们没告诉我，那就说明几个人的审美能力退化了，需要回炉重造。”
彭拜轻笑道：“幸好他们眼没瞎，没堕落到这个地步。”
“谢谢。”
白叶看似谦逊道谢，实际上却是把彭拜的夸赞，照单全收了。
这态度也让旁边几个人侧目。不过彭拜的眼中，却多了几分欣赏之色。他觉得白叶坦诚，作品好不好自己心里应该有数。
要是作品不好，别人夸奖是虚伪，自己谦虚也是虚伪。
要是作品牛比，面对别人的夸赞，却还要谦逊表示自己有所不足，这要么是心虚没底气，要么就是……虚伪的虚伪。
彭拜最讨厌这种虚伪了。
以前没资格，他还需要违心迎合。
但是到如今，基本是别人迎合他，不需要他迎合别人了。所以喜怒由心，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言行尽是真性情。
他说白叶的作品不错，那就是真不错。
如果白叶自己否认了，那么他对白叶的评价，肯定会减几分。
没想到这小子，自信心很足嘛。
一瞬间，彭拜心中冒起一个念头，或许……
不行，不行。
再等等看吧。
电光石火之间，彭拜又把这个念头压下了，表面上却很正常，继续道：“合同你签了，那么空中之鸟雕塑，也该进入铸造的流程啦。”
“尽管时间充裕，有三个月给你筹备。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尽快动工，期间我不仅会派人去检查，甚至还会亲眼过目。如果你让我不满意，就算是签订了合同，我也有终止的权力。”
是权力，不是权利。
彭拜不是威胁，反而是一种告诫、提醒。
毕竟按白叶的设计，空中之鸟以金属铸造，高达三十米。
这样的铸件，对于工艺的要求可不低。不管白叶是自己铸造，还是与人合作铸造，也需要时间慢慢摸索、研究。
要是延误了工期，耽搁了市政的安排，这对白叶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我知道了。”
白叶点头，清楚彭拜的一片好心。
当下他直接表态：“只要钱到位，我马上开工。”
有钱万事足，一切都不是问题。
“好好努力，前途无量。”
彭拜再鼓励几句，就抬起手腕看了眼表。白叶自然识趣，立即起身道：“多谢彭老师的指教，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行，那回头再联系。”
彭拜送白叶到走廊，转身就进入办公室，继续忙碌。
“再见！”
白叶与曹象汇合，顺着电梯直下。
在地下停车场，曹象开着车子，缓缓驶上了公路。白叶坐后座，打开了车窗，回望高入云霄的摩天大厦。
“怎么了？”曹象问道：“彭拜找你，聊了什么？”
“让我尽快开工。”
白叶回应一句，忽然问道：“曹象，你知不知道彭拜与他的团队，设计中海之巅的报酬是多少啊？”
“这个我不清楚。”
曹象愣了下，才回答道：“不过按照行规，以他的江湖地位，以及中海之巅的投资数额，他的设计费起码在十个亿以上。”
“十亿！”
白叶睁大了眼睛。
“只多不少。”
曹象十分肯定，然后解释道：“不要觉得，这钱很多。你要知道，中海之巅从设计再到建筑、装修，基本是他负责的。这个工程历时三年，三年十亿，平均每年才三亿多的收入。这对于世界顶级团队来说，不算多大的利润。所以在这事上，彭拜应该只是收了友情价。”
“十亿还是友情价。”
白叶好像吃了柠檬，酸溜溜道：“这友情真值钱。”
曹象看出来了，又解释道：“这是世界级顶尖建筑师才有的待遇，要知道在全球范围内，像彭拜这样的设计师屈指可数。”
不管是什么行业，站在金字塔顶尖的人，肯定很富有。
“还是羡慕。”
白叶叹声道：“你说我当年，为什么不去学建筑呢？”
“……”
曹象忍不住了，直接吐槽道：“你别想太多了，要知道有些人，就算去学了建筑，毕业之后未必能当建筑师，最大的可能还是去搬砖。”
“好扎心。”
白叶耸了耸肩膀，抛却了不切实际的幻想，聊起了正题：“回头钱到账，就要开工了。咱俩的队伍才开张，首先要做些什么呢？”
“工作室。”
曹象冷静道：“雕塑不是绘画，你需要一个专业的工作室，才可以安心创作。”
“这倒也是。”白叶认同。
在说话之间，两人也回到了公寓，才一下车就被人包围了。
第40章 千金散尽还复来
白叶才走下车，就发现许多人涌了上来。
咔嚓，咔嚓！
光芒闪烁，长枪短炮。
这阵仗，白叶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幸好曹象反应不慢，一个箭步挡在他身前，然后沉着叫道：“大家克制，不要推，不要挤。”
“白叶，对于高博的评论，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白叶，保罗先生公开批评你，你打算怎么回应？”
“白叶，很多人骂你丑，你难受吗？”
“……”
白叶定神，也才算是看清楚了，原来这些人是记者啊。不过第一个问题还好，剩下的问题是什么鬼？
保罗先生批评他？
拜托，那明明是赞美好不。
大家骂他丑？
那些人是瞎……不对，应该是骂他的作品丑吧。
啧啧，
白叶回味过来了，这些记者的话里，基本隐藏了陷阱。
各种挑拨，唯恐天下不乱。
所以不等他回答，旁边的曹象已经冷着脸，喝声道：“请各位媒体朋友注意言辞，不要断章取义。另外还有，今天白叶外出工作，也有些累了。不方便回答大家的问题，所以抱歉大家让一让，他要回去休息了。”
说话之间，曹象给了白叶一个眼色，让他离开。
主要是这些记者，分明对白叶存有偏见，或者居心不良，来者不善。不然的话也不可能在采访之中设下了诸多的陷阱。
这样的采访，没有半点诚意，何必浪费时间。
白叶心领神会，立即保持沉默。再与曹象合力，朝公寓挤去。
这些记者自然不会相让，纷纷围堵起来。
各种话筒，录音笔之类的东西，快要戳到两人的脸上去啦。
问题也更是愈加的犀利。
或者说，恶劣。
有的人更是故意揭白叶的伤疤。
“白叶，你的前老板李东兴还在坐牢，你却独善其身，彻底洗白了自己，是不是很开心很得意啊。”
“白叶，你是不是觉得，抽象油画已经无路可走了，才决定改行进军雕塑。”
“白叶，中海美院许多学生认为，你让学校蒙羞，你怎么解释？”
“……”
几个尖锐的问题，也让曹象的脸色一沉。
他可没忘记，大半年前也有记者提了类似的问题，关于李东兴的问题，直接激起了白叶的怒火，差点打了记者。
前车之鉴，他急忙回头，才想安抚白叶。
没有想到，白叶却很淡然，仿佛成了聋子，听不到任何声音。这些记者的言论，在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放心里去。
见此情形，曹象安心了，然后眼中冒出火焰。
一次两次就算了。
现在还来，没完没了是吧。
他轻轻攥紧了拳头，白叶是名人、艺术家、公共人物，这样的身份对他来说，不仅是一种约束，更是禁锢。
所以才有人丧心病狂，故意挑衅无是生非。
说到底，就是料准了白叶不敢动手，也不能动手。
可恶……
曹象指尖发白了。
他也恨不能挥拳头砸烂这些人的嘴。
“白叶在这里。”
冷不防有人叫唤一声，紧接着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响起。
在一帮记者猝不及防之下，也不知道从什么角落，忽然涌出来一大群人，然后毫不客气把他们挤得七零八落，惨叫连连。
“啊，你们干嘛。”
“别踩我脚。”
“我的摄像机……”
“别推。”
“眼镜，我的眼镜。”
一帮记者晕菜了，鸡飞狗跳，十分凄惨。
但是没人理会他们，新的人群团团把白叶与曹象围住。
在这一瞬间，两人都吃了一惊，眼神充满了警惕。不过没等他们有所反应，这些人十分的热情洋溢，一个个露出灿烂的笑脸。
“白先生您好，我是艺术空间总监，这是我的名片。”
“我是魅力时代画廊……”
“绿林艺术馆！”
“环城美术公司！”
在自我介绍的同时，他们也纷纷奉上了名片。
这笑脸，这态度……
也让白叶与曹象面面相觑，有些错愕发愣。
怎么回事？
或许是察觉到两人的惊讶，一个人连忙笑道：“白先生，我们画廊想与你合作。”
“还有我们艺术馆也是，我们馆长说了，只要白先生与我们签约，我们直接启用a级艺术家条款，其中包涵了优厚的待遇。”
“白先生，我们公司的推广能力，有目共睹。不管是在线上，还是在线下，都有我们的销售网络点，请您深思熟虑。”
“……一百万签字费！”
由于竞争对手的存在，一些人按捺不住，直接抛了底线。
曹象一怔之后，立即反应过来了，他控制心中的欣喜，立即接过这些名片，然后说道：“大家不要着急，我是白叶的……助理，有事可以先和我谈。他今天出去办事也累了，麻烦大家让一让……”
在他的安抚劝说下，旁边的人群倒是十分配合。
因为这些人，又不是别有用心的记者，只要有与白叶联系沟通的渠道。不管是与白叶本人商量，还是与曹象商谈，都一个样。
“这事交给你了，我先回去。”白叶也趁机进入公寓。
他回到住宅，给自己沏了壶茶，又等了大半个小时，才见曹象推门进来。
尽管曹象还是冷着脸，但是看他轻松的步伐，以及舒展的眼眉，白叶就知道他的收获肯定不小。
不过白叶也没着急询问，他倒了杯茶递过去之后，才开口道：“曹象，我该换地方了。”
“什么？”曹象愣了一愣。
“换个地方住，隐秘一些，也安全一些。”白叶提醒。
曹象目光微凝：“有道理。”
不管是那些记者，还是画廊主、艺术商人，轻易能打听出白叶的住址，直接找上门来。毕竟公寓不是小区，没有保安的存在，今天只是在楼下守候，明天会不会在外面堵门啊？
这对白叶来说，也算是一种隐患。
“要不然，一会儿……我在外面给你订个酒店。”
曹象沉吟道：“这几天，你先住酒店，等我找好了地方再搬走。”
“行，就这么办。”
白叶没意见，反正公寓也是租的，随时可以走。
“还有工作室。”
曹象拿了本子和笔，问道：“对于工作室的配置，你有什么要求？”
新住宅，工作室，两件事情，完全可以一起办。
“空间不能小，要有良好的光线，最好是开了天窗的光线。还有小型加工车间，天吊，小型轨道，排风、吸尘系统……”
这事白叶也有经验，他本身就开过工作室，对于工作室的布置一清二楚。
在列举了一堆必备的条件之后，他才意犹未尽道：“先这样配置吧，有遗漏的话以后再补上也不迟。”
“明白。”曹象点头，合上了本子。
心算了片刻，他才说道：“按照你这些要求，工作室的投入可不少。”
“我知道。”
白叶躺下，叹气道：“到手的两百万，还没捂热就要飞了。”
他爱钱，不过更清楚，这是必需的投资。
没投入，哪来的回报。
“没关系。”
曹象嘴角勾了勾，似乎是在笑：“千金散尽还复来，刚才你不是也看到了吗，一堆人等着给你送钱呢。”
白叶很冷静：“他们……靠谱吗？”
“良莠不齐！”
这是曹象的评价。
第41章 哪来的脸？
“一些人感觉还行，虽然也有占便宜的心思，但是实力还是有的。剩下的人呢，多数是滥竽充数的那种，或者干脆是皮包公司，想空手套白狼呢。”
曹象蔑视道：“他们就是带着侥幸心理，希望你什么也不懂，或者智商不在线，听信他们的忽悠，然后大赚一笔。”
“你直接说靠谱的吧。”白叶耸肩。
至于不靠谱的，他没耐心聆听。想忽悠他……或许他的前身会上当，但他可是老油条，相互忽悠起来，谁上当也不一定呢。
“你看这个。”曹象把一张名片弹过去。
白叶顺手接住，看一眼就愣了：“美术出版社……这是什么玩意？”
“一堆人之中，我觉得这个最靠谱。”
曹象解释道：“这个出版社，想要你的素描画组版权。”
“版权。”
白叶愣了，迷惑道：“要版权干嘛？”
“发行卖啊。”
曹象有点奇怪，干脆解释道：“说白了，就是要你的授权，然后把素描画组做成装饰画，或者其它贴纸之类的东西出售。”
“诶？”
白叶瞪大了眼睛：“这需要授权……咳嗯，懂了。”
他立即意识到，这不是原时空啊，盗版盛行，不问自取的事情，没办法追究。在这个世界可是有完善的版权制度，绝对不会让人钻了空子。
“那个出版社在中海也比较有名气，实力不错，销售网络覆盖江南数省。关键是他们也有诚意，给了两个方案，任你选择。”
曹象继续道：“一个方案是买断，给你一大笔钱，买断授权。以后他们想怎么印刷制作，想怎么营销出售，有多少利润，都与你无关。另外一个方案就是分成，你给他们授权，他们负责推广销售，再按百分比给你算钱。”
“两个方案，各有优劣。”
曹象分析道：“买断来钱快，分成细水长流。当然，不管是买断，还是分成，具体给多少钱，也需要慢慢商榷。”
“没错，一定要谈判。”白叶深以为然。
他忽然想到了，在原时空毕加索的作品《牛的变形过程》，那可是风靡全球，经久不衰的经典之作。他在很多地方，包括学校、图书馆、酒店，还有很多人的住宅中，都见过这幅作品印刷的装饰画。
这可是广袤无垠的市场。
一瞬间，白叶也有了决定：“分成，必须是分成，而且还是非独家的授权分成。”
“你确定？”
曹象一怔，随之提醒：“非独家的分成，价格肯定不高的。独家的授权，基本有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的分成。非独家的话，只有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五左右。”
“就是非独家。”
白叶坚定道：“我相信牛的变形过程，这组作品的销售量，肯定不会让我失望，说不定还会有巨大的惊喜。”
“是吗？”
曹象点了点头，也没再废话。
他对自己的定位，一直非常清楚。白叶有了决定，他负责帮忙争取最大利益就行了，而不是越俎代庖，帮白叶做主。
多少经纪人，就是想不通这一点，与艺术家闹矛盾，喜欢对艺术家指手画脚，自作主张安排一切，最终的结果肯定是分道扬镳。
“除了这个出版社，另外还有靠谱的吗？”白叶问道。
要知道，置办一个工作室，投资绝对不会少。特别是他对于工作室的要求不低，各种基础的工具是基本的东西。如果还要另外添置特殊的用具，肯定得加钱。
其实很多东西都是一样，如果只是随便玩玩，投资不会很多。
但是想玩精，玩深入，最终都要烧钱。
在原时空，白叶的几个亿身家，其中有一个亿，就是工作室的价值。
由此可以知道，这是多么耗钱的玩意。虽然说穷有穷的玩法，富有富的乐趣。不过有钱人的快乐，穷人根本无法想象。
由奢入简难啊。
“其他的……说靠谱也不靠谱，说不靠谱也有点门道。”
曹象轻声道：“现在找上门来的，多数是中海本地的一些中小型艺术馆、展览室、画廊主，他们想和你签约，却不具备推广你的能力。说白了，他们本身就是想借你的名气，让自己更上一层楼。”
“如意算盘，打得很响亮嘛。”白叶笑了。
艺术家为什么要签约画廊、艺术馆之类的，不就是求名图利吗？如果画廊、艺术馆，不能帮艺术家实现目的，谁愿意签约呀。
“我在别人的眼中，很愚蠢吗？”
这是白叶的疑问，凭什么有人觉得，本末倒置的事情，他会干？
“嗯。”
曹象确定道：“由于李老板的事，你在别人的眼里，应该……不怎么聪明。”
“……”
白叶忽然无话可说。
前身的锅，含泪也要背着。
“签约的提议，我已经帮你否决了。”曹象又继续道：“不过否决之后，我才知道这只是试探而已。他们真正的目的，主要是想与你合作。”
“怎么合作？”白叶有点兴趣。
“他们对你在学校制作的那个雕塑很感兴趣。”
曹象才说着，就被白叶打断了。
“那个不行，被邓院长要了，准备收藏在学院陈列室中。”白叶解释道：“这是好事，也是一种荣耀，我不可能讨回来。”
“这个我知道，他们也清楚。”
曹象解释：“所以他们要的作品，是另外版本的雕塑。你在学院工作室的时候，不是也提到过了么。那个雕塑最好用青铜铸成，质感才最好……”
“啪！”
白叶一拍手，明白这些人的意思了。
他居然忽略了这事。
要知道，在艺术行业，一些艺术品，特别是雕塑，有很多个版本的。也不能说，这些版本是复制品，因为它们基本是出自创作者本人之手。
比如说空中之鸟这件雕塑，在原时空至少有七八个版本。
每个版本都是布朗库西自己制作的，而且其中的形态，都有一定的区别。
说到底，艺术家创作的时候，在每个时间段，都有新的想法，而且加以实践。所以很多艺术作品，形态很相似，属于一个系列，数量非常多。
大师还有点节操，一个系列的作品，有七八个版本，就已经算多了。
但是也有许多艺术家，靠一件作品扬名之后，就处于吃老本的状态，然后不加节制的自我复制，搞了几十个版本出来，把自己的声名全毁了。
涸泽而渔，这也是艺术行业的乱象之一。
所以白叶思索片刻，就摇头道：“这事不急，等工作室置办好了，再研究吧。”
“了解。”
在这件事情上，曹象不打算发表建议。
“等工作室搞好了……”
白叶的指尖，在桌面上敲打片刻，忽然问道：“曹象，你觉得把陈大器招进我的工作室怎么样？”
“啊？”
曹象愣了，半晌没回应，这真是出乎意料的决定。
白叶自言自语：“空中之鸟，工程量也不小，我自己一个人搞定，多少有些吃力。要是有个助手帮我分担一下，肯定轻松省事多了。”
“陈大器这个人，还是有几分实力的。主要是我们关系又好，同班同学啊。我这么重义气，现在发达了，没理由不关照提携他一把，对不对？”
“……”
曹象沉默了。
他很想问一句，你哪来的脸？
第42章 这是要飞了啊
“……你自己决定吧。”
曹象没耐心聆听白叶的自吹自擂，直接甩手走了。招揽助手，那是白叶自己的事。他要去与出版商谈判，还要去筹备工作室，没心思浪费时间。
“慢走，加油哦。”
白叶挥了挥手，总算找回一点当老板的乐趣。
时光流逝，转眼大半月过去了。白叶身上的热度，也早就已经烟消云散。毕竟他离开了公寓，呆在隐秘的酒店中，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根本找不到他，也无从下手。
说实话，他忽然这么低调，也让一些人感到惊奇。
毕竟在一些人的印象中，白叶咸鱼翻身之后，应该和以前一样，拼命保持曝光率，承接各路记者地采访，折腾出动静来，通过炒作维持人气。
但是没有想到，对方风光一把之后，就找不到人影，好像故意要躲开尘世的喧嚣一般，根本不露脸啦，这出乎许多人的意料。
转性子了吗？
一些人遗憾，无可奈何。
他们不怕白叶飘，就怕对方稳。
有底气的人，从来不需要什么“人气”、“流量”，只靠作品说话。
一个经历了蜕变，洗尽了铅华，开始重视作品的人，才当得起艺术家的称呼，也是最让人忌惮的……
南山艺术街。
邻近中海美院，旁边又是大学城、植物园、南山湖，位置得天独厚。
一公里长的街道，大大小小的店铺鳞次栉比，画店、展览室、图书馆、咖啡厅、茶楼，以及珠宝首饰精品店，在街上错落分布。
不大的街道，没有车辆驶入，只有茂密的树荫，以及密集的人流穿行。
来这里逛街的，不仅有艺术爱好者，还有大学城的学生。不过更多的还是喜欢小资情调，拍照打卡的……游客。
毕竟在街道建筑的墙壁上，可是有不少喷绘、涂鸦、壁画。尽管没有大师的手笔，但也是精心描绘的作品，有些甚至出自中海美院导师之手。
有些新开业的商家，还把壁画当作噱头，聘请美院的学生当场制作，吸引群众游客的关注，给自己商店打广告。
所以艺术街上，也经常可以看到街头喷绘、挥毫泼墨等行为。再加上卖唱的，画素描肖像的，以及各种行为艺术的表演。
形式多样的活动，自然吸引了大量的游客汇聚。
人气旺，商家肯定更用心的经营，如此循环往复，自然达成完美的平衡。
不过也有人不喜欢看热闹，只想安静地坐在咖啡厅中，欣赏一身洛丽塔装束的服务员在厅中走来走去，华丽的裙角飞扬，充满了青春可爱的气息。
“……好地方啊。”陈大器轻声感叹。
“不错吧。”
他的朋友笑眯眯道：“前几天才开业的咖啡馆，主打可爱风。一经推出，立即火爆整个朋友圈，天天爆满。我也是好不容易，提前两天预定，才抢到了座位。”
“嗯嗯。”
陈大器重重点头，竖起大拇指称赞：“还是你厉害。”
“那是。”
朋友坏笑道：“所以这顿你请。”
“……”
陈大器脸色垮了：“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请我来喝咖啡。”
“喝咖啡是关键吗？欣赏美……”
朋友才想往下说的时候，一个洛丽塔妹子走过来了，他立刻改口道：“观赏咖啡馆的艺术挂画，才是重点好不好。”
“挂画？”
陈大器抬头打量。
不得不说，咖啡厅的装潢，非常的文艺、高雅。具体的布局、隔断、装饰什么的，也不必多提了，反正很有格调。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墙壁上的挂画。
白色的墙壁，一块块装饰画，题材立意不同，但多数是素雅的风格。
小清新，十分养眼。
但是当陈大器，目光一转之后，他的视线就凝固了，瞳光收缩了下，然后睁大眼睛：“那、那、那……他的画，怎么也在。”
“什么？”
朋友顺势看过去，却没锁定目标，所以很困惑。
“素描画组。”
陈大器眼神复杂：“那头牛……”
“哦，看到了。”
朋友目光一转，就在对面的墙壁上，看到了一幅装饰画。
画里的内容，分为十二个组格，排列整齐。其中十一组格，是一头牛的变形过程。只有第十二组格，是一个签名与日期。
不管怎么说，画组印制清晰，很有韵味。
当然，朋友却知道，这不是关键。他看了一眼，也有些惊讶：“这不是白叶的作品吗？真迹应该是在学校吧。”
“问一下。”
陈大器招手，过了片刻，才有服务员过来，软声软语道：“两位帅哥，要点什么呢？”
陈大器听着，心里也跟着软了。不过他也没忘记正事，指着墙壁的装饰画，露出最和善的笑容问道：“那画在哪里买的？或者是你们自己制作的吗？”
服务员妹子一听，立即甜笑道：“两位帅哥真有眼光，许多光顾我们咖啡馆的人，都在打听这幅画。所以这幅画，本来外面的画店有卖的，现在都被抢光了。所以你们要买的话，最好去市中心，一些较大的画店，才会有卖。”
“啊？”
陈大器愣了愣：“很抢手？”
“是的。”
妹子声音很糯，耐心回答道：“其实我们咖啡厅的老板，也经营了一家画店。听他说这幅画半个月内，就已经卖了将近五百幅。”
“这还是他自己的店，不包括其他店铺呢。”
妹子笑道：“还有一些回头客，在喝咖啡的时候，向老板报怨怎么不多拿货，害得他们买不到画，然后纷纷向老板下定单……”
“……多谢。”
陈大器与朋友面面相觑，眼睛不禁流露异色。
等服务员妹子离开，朋友才低声道：“白叶……这是要飞了啊。”
作为美院学生，他们也算是半个业界人士，尽管没有完全进入艺术圈，但是对于艺术圈的一些常识，还是有所了解的。
最起码他们知道，装饰画也是衡量一个艺术家在市场受欢迎度的指标之一。
但凡是艺术佳作，真迹昂贵是必然的事情。普通人肯定买不起真迹，这种情况下，价格比较低廉的替代品，就成了大家的首选。
替代品卖得越火，也越说明了艺术家的作品，具备了极强的艺术感染力。
这是群众基础，也可以反哺真迹，这也是名家大师的必经之路。
所以陈大器的朋友，才有这样的感叹。
陈大器沉默了片刻，才撇嘴道：“……飞就飞，反正和我们没啥关系。”
“也是。”
朋友一笑：“确实和我没关系，不过他不是你同学吗？当年你和他可是一个班的，或许还是同桌呢。”
“……什么同桌啊。”
陈大器白眼道：“大学哪有固定的座位，都是随便坐的。”
“那你为什么看他不顺眼？”
朋友好奇询问：“感觉你平时，对他的怨气很大啊。”
“当然是……”
陈大器才开口，忽然又止声了，沉默不语。
“对啊，为什么？”
冷不防，后面有人问道：“我也很好奇这件事情”
第43章 大树底下好乘凉
听到了声音，陈大器与朋友，立即回头观望。
一瞬间，两人愣了，傻了眼，还有几分窘色。毕竟在背后说人是非，还当场被人抓了包，很尴尬的好吗。
来人自然是白叶，他就坐在旁边，举起了咖啡，笑嘻嘻道：“好巧啊，你们也来看……喝咖啡啊。”
“……嗯啊。”
陈大器的朋友，忽然起身尬笑道：“那个……人有三急，我去趟卫生间。”
他不讲义气，直接溜了，消失在拐角。
留下陈大器，单独面对笑吟吟的白叶，忽然感觉压力好大。
笑面虎，笑里藏刀，口蜜腹剑，居心险恶。
陈大器脑海之中，闪过了许多的词汇。他莫名心慌，有点儿紧张，吞着喉咙道：“大庭广众之下，你别乱来呀，我不怕你……”
“以前我打过你？”白叶认真问道。
他在琢磨，他的前身有暴力倾向，难道不是抹黑？
陈大器眨了眨眼，认真想了想，摇头道：“这倒是没有。”
“那你怕什么。”
白叶顺势坐下来，好奇道：“你我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可协和的矛盾？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没放下。”
“……”
陈大器表情变了，脸色阵青阵红。
过了会，他有些气急败坏道：“你来干嘛？不对……你喝你的咖啡，坐自己的位置上喝就好了，凑我这里来干嘛……我们又不熟，关系没那么好，别来烦我。”
恼羞成怒。
所以责任不在前身咯。
白叶笑了下，忽然问道：“你想赚钱吗？”
“诶？”
陈大器愣了：“什么意思？”
“想成名吗？”
白叶又问，眼中笑意更浓。
“你……”
陈大器迷糊了，心跳快了几分，又充满了警惕之色：“你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我的工作室开张了，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加入我的团队？”
白叶诚挚邀请：“常言道，大树底下好乘凉。无论古今，许多著名的雕塑大师，在年轻的时候，也给人当过助手……”
“你痴心妄想！”
陈大器根本没听完，就愤然起身，恨恨而去。
“喂！”
白叶阻拦不及，只能扬声道：“你好歹听一下自己的待遇嘛，我可不是黑心奸商老板，压榨剥削自己的员工……”
“哼！”
陈大器根本没耐心聆听，直接甩门而去。
这动静不小。
也累得白叶，一脸歉意笑容，向咖啡厅众人赔礼道歉。与此同时，陈大器的朋友，重新走了回来，错愕环视：“人呢？”
“学院导师来电话，好像有什么事，让他先回去。”
白叶目光动了动，又露出了笑容：“这位朋友，来喝一杯……我请！”
“……这样不好吧。”那人迟疑。
“服务员。”
白叶打了个响指，然后点餐：“卡布奇诺，提拉米苏，哈根达斯……来三份。”
“您太客气了。”那人立即坐了下来，挺了挺一大坨腹肌，假假笑道：“太破费，让我不好意思。或者说，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呀？”
“没事，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白叶摆了摆手，与那人寒暄客气，进而谈笑风生。
许久之后，两人才挥手告别，那依依不舍的神态，仿佛多年的塑料朋友在聚会后别离，在伤感之中带着些许……虚伪。
在那人离开了，曹象才忽然闪出来评价：“虚情假意。”
“别那么说嘛。”
白叶回头，微笑道：“人家也是为了讨生活。”
“或许。”
曹象不予评价，转移了话题：“据我的观察，你授权的画，确实卖得很好。首印十万幅，基本被市场消耗空了。估计过几天，出版社要来找你商谈加印事宜。”
“你看着办吧。”白叶不在意加印，只关心一件事情：“关键是让出版社方面，赶紧结算首印的钱，我现在没钱了。”
工作室的投入，比他想象中的大。搞得现在的他，也有些捉襟见肘。
“知道！”
两人走了。
第二天，陈大器又在朋友的邀请下，来到郊外准备烧烤野餐。尽管他也不知道，朋友哪来这个情趣。但是想到昨天，自己不辞而别，他也不好拒绝。
中海很大，人口众多。城市中心建筑密集，郊外相对来说，比较稀疏一些。但是也能够看到，许多庄园、别墅、住宅分布。
特别是绵绵青山下，溪水潺潺旁边，有白墙黑瓦村落。
一派江南水乡的经典格局。
“这是去哪里呀？”
在朋友的带领下，陈大器走进了村庄。虽然他也觉得，这个村落环境清雅，白墙黑瓦看似传统的建筑，其实是以现代工艺建造的，干净整洁。
水泥路，电线杆，路灯，基站，一律齐全。
说明村落早现实了现代化。
这样的地方，人家给野餐吗？
陈大器有点疑惑，不过看到朋友轻车熟路，直接在村中游走起来，他也放下疑问，一路跟着走进其中。
走着走着，陈大器忽然感觉不对，这村落是不是太漂亮了一些。不仅是建筑规划整齐，巷子住宅布局，十分的合理，大小如一。
一栋栋瓦舍的结构，更是高低错落，充满了特别的美感。
什么时候，村落的建筑，达到这样的高度了？陈大器抓了抓头，也有几分失神，等清醒过来了，却发现朋友不见了。
他连忙呼叫朋友名字，在琢磨着要不要打个电话联系。
在他掏出手机的一瞬间，就看到了村子的路牌上，标明了村落的名字。
“洞桥文村！”
陈大器目光一凝，总算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这个地方他有印象，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前几年，建筑学院的彭拜院长，在市政大厅的极力邀请下，专门针对传统村落的改造建设，重点打造的示范点。
据说这个农民房项目，彭院长带领了学院师生，足足调研了一年，设计了上百个方案，才最终确定下来，采用新旧混杂的模式。
既保留了农居瓦舍的传统，又融合现代建筑的标准，更保留了江南水乡的精髓。
自然，留白，天人合一。人与环境，浑然一体。
所以村落在青山下沿溪河而建，周围是农田。但是水泥公路四通八达，又有各种现代化的设施，却保留了传统的水乡韵味。
这样的地方，住得很舒心啊。
唯一的缺点就是距离市区比较远，开车也要一个多小时。周末小住还行，要上班的话，住这里不方便。
毕竟对上班族来说，能多睡五分钟都是头等大事，更不用说一个多小时。
不管怎么说，这漂亮的村落，也让陈大器觉得赏心悦目。说实话，对于这地方，他久闻大名了，却一直找不到机会过来参观。
毕竟学业繁重……
嗯，就是懒。
当然陈大器自己不会承认就是了，没有想到朋友居然带着自己来到了这里，恰好趁着这个好机会，仔细观赏村落的景观。
一会儿再联系朋友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陈大器也不急着寻找朋友，而是在村中闲逛。
走了片刻，在经过一栋大宅院的时候，宅门没有关上，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就传进了陈大器的耳中，让他忍不住抬眼望去……
第44章 天下无马
刺耳的声音，还有绚烂的火星，就在空荡荡的宅门中闪现。
这是什么地方？里头的人在做什么？
陈大器的心中，不禁浮现疑问。他多少有点好奇心，忍不住驻足打量。只见宽大的宅院，布局很像传统的四合院，但是又比四合院更高大、简约。
没有斗拱、屋檐、瓦当之类的东西。
但是门墙镂空，一些花式的叠砖却保留了下来。
当然这些零碎的细节，也不算是关键。最吸引陈大器关注的，却是宅院正中间，那高大的主屋中，两二层楼全部打通了，屋顶以透明玻璃覆盖，形成了一个穹顶天窗。
阳光汇聚下来，使得主屋十分的明亮、通透。
让他更惊奇的是，亮堂的宽敞主屋，也布置了许多仪器。有天吊，加工机床，还有3d打印翻模设备，坩埚炉子等等。
这分明是个工作室嘛。
谁的工作室？
陈大器按捺不住好奇，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然走进了宅院。当走进主屋的时候，他才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太冒失了。
他才想转身离开，却又听见主屋附近的房间中，传来了刺耳的声音。
一片片火花，就在那个房间迸溅出来。
这是在干什么？
陈大器告诫自己，只看一眼，看一眼就好，然后马上就走。
他脚步挪动，走到了房间门口探望。乍看之下，只见房间应该是创作室，一个戴着防护面罩的人，正在打磨东西。
金属配件与金刚砂轮摩擦，一片星火绚烂。
“这个是……”
陈大器看了眼，目光就固定了。
他觉得奇怪，那个人似乎在打磨一根针？反正在他看来，打磨的东西又细又长，和缝衣服的针差不多大小。
还有就是，在那个人旁边的工作台上，也放了不少奇奇怪怪的配件。
这些配件都不大，整齐排列在台上。
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用途。
应该要组装的吧。
咔嚓！
在陈大器琢磨之时，却见那个戴面罩的人，已经停止了工作。对方回头望来，陈大器尴尬了，他手足无措，开口要解释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要说什么？
无意打扰，敬请见谅。
还是说对不起，我和朋友走散了，来讨杯水喝。
或者……
在陈大器思绪飘飞之时，那个面罩人却没有赶他，只是拿着打磨好的“针”，走到了工作台的旁边，开始摆弄配件。
正如陈大器所料，台上的配件可以组装。面罩人的手很灵巧，在他的组装下，一件件零碎的东西，慢慢整合起来，逐渐成型。
这期间，陈大器想走，又犹豫。
毕竟打扰了人家，好歹要道歉再离开嘛。
嗯，等下再说对不起。
陈大器安心看下去，才片刻工夫，零零碎碎的配件，就变成了一架精巧的车。
咦。
陈大器有些意外。
这金属构件组装成的车，自然不是汽车，而是古代马车的形制。古代有个词叫宝马香车，或油壁香车，说的就是这种马车。
这种车，很像是轿子，四方似盒，有顶盖，底下两车轮。
做工精巧，模样精致。
陈大器是内行人，注重的不是车形的精美，而是一堆构件组装严丝密合，没有出现半点纰漏。要知道，这可是纯手工铸造、打磨的啊。
构件与构件之间，却不松不紧，仿若齿轮般契合。
这可是极强的把控力，精确到分毫。
问题在于……
陈大器左右看看，忍不住开口问道：“马呢？怎么光有车，没有马？”
这么精巧的铜车，再配一匹铜马，就是完整的马车摆件。
纯手工打造，上色喷漆之后，至少价值上千。反正就陈大器自己而言，肯定觉得花一两千块钱买这种精美工艺品，一点也不吃亏。
相比价格好几万，又能产量的“手办”，铜马车的工艺，更值这个钱。
“为什么要马？”
面罩人开口了，声音有点熟悉。
但是陈大器也没多想，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没马不成套啊。”
“问题是，天下无马啊。”
面罩人的声音，多了几分笑意。
这时候，陈大器终于感觉不对了，他心头一突，急忙退开两步，“你……”
“我怎么了？”
白叶摘了防护面罩，笑眯眯道：“虽然说先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但是千里马自己，非要拒绝伯乐的赏识，宁愿骈死于槽枥之间，有啥办法呢？”
“你你你……怎么会这里？”
陈大器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啦。
“这是我的工作室，我不在这里，能去哪里？”
白叶忍不住吐槽：“中海的房价，你又不是不知道，寸土寸金。我想租个地方搞工作室，在市区找了好几天，单是租金就上百万一年，我脑残才干。”
“所以没办法，只能在郊区找了。”
白叶乐道：“最后找到这里来了，地方足够大，租金又不贵。最重要的是，村庄人不多，挺冷清的，工作的时候不扰民。”
“……”
陈大器听不下去了。
对他来说，这是炫耀，红果果的炫耀。想他与白叶同龄同届同班，他还在学院读研究生，对方已经开起了工作室。
这差距……
陈大器怒了，甩手就走。
但是走到门口，一阵风吹了过来，让他冷静了下来。
白叶居然没拦着，这让他有点奇怪。
陈大器皱眉，止步，回头，却看到白叶灿烂的笑脸，坐在椅子上喝茶。在他回看的时候，还举手友好打招呼。
“哼！”
陈大器重重跺脚，却没有离开，反而重新走了进去，质问道：“你处心积虑，把我引到这里来，到底想干嘛？”
他终究不笨，冷静下来一琢磨，就知道今天的事不是巧合。
白叶不答反问：“你觉得我的工作室，还差了什么吗？”
陈大器一听，目光不由得游动。
一个雕塑工作室，按功能区分，需要有放大室，翻模制作室，创作室，工作设计室、辅助设计室，储藏室等等。
另外厨卫、餐厅、宿舍，肯定不能少。
可以说，需求不小。
陈大器扫视一圈，不得不承认，白叶的工作室，基本满足了条件。尽管不能与学校相比，但是就个人工作室来说，已经算是绰绰有余。
“花了多少钱？”陈大器问道，也动了心思。
作为雕塑专业的学生，谁不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工作室啊。
“两百万，只多不少。”
白叶两根手指头，是那么的刺眼。
陈大器目光黯淡，把小心思掐死了。他一个学生党，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
“所以你不想试试吗？”
白叶诱惑道：“这可不是学校，搞个创作都要申请、登记，一个流程下来，灵感都快要磨灭掉了。在这里，只要你精力充沛，哪怕日夜工作，也都没人管你。”
“我说了……不想给你当助手。”
陈大器声音充满抗拒，却没有立即走人。
“不是助手啊，是合伙人。”
白叶拿出了当年忽悠员工的那套话术，勾着陈大器的肩膀道：“加入工作室，不仅有股权的激励，另外你自己创作的东西，也有署名权。”
“你今年应该能拿到学位证书，也该考虑就业的前景啦。不管是求名，还是图利，或者想实现自己的梦想，这都是你最好的选择。”
第45章 最大的理由
在劝说的同时，白叶扯着陈大器，走进旁边一个房间中。
那是设计工作室，墙壁悬挂了许多图纸，那是铸造青铜雕塑的工艺流程，以及最终完成作品的实际效果。空中之鸟和特殊形体的工艺图，就悬挂在其中。
从密集的施工流程来看，就知道两件作品的复杂性。
特殊形体还好，属于小件作品，难度在于曲折的形体。但是空中之鸟，不管是优美简约的弧度，还是巨大的体积，对于工艺的要求都很高。
从设计到落实，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所以彭拜才让白叶提前几个月摸索实践，以免不能按时交货。
“这空中之鸟，体积有多大，你心里有数。”
白叶示意之余，继续勾引道：“类似这么庞大的雕塑，在学校的时候，应该没有多少次制作的机会。就算有机会，也是一堆人一拥而上，每个人只负责极小的部分，难道你不想从头到尾参与其中吗？”
“这可是很好的机会。”
白叶认真道：“而我才开张的工作室，最不缺的就是这种机会啦。”
陈大器不说话了，眼神在变换。过了片刻，他挣扎拨开白叶的手掌，然后一言不发直接朝外面走去。
白叶跟行几步，走到了门口，也不继续追赶了，只是叫道：“三天时间，我只等你三天，到时候你没有回复的话，我只好另外再招人啦。”
“记住，三天，过期不候。”
白叶强调一句。
陈大器的步伐却没停止，转眼就消失在宅院外面。
曹象冒了出来，淡声道：“他第二次拒绝你了，你还不死心吗？”
“事不过三，他会想通的。”白叶有这个信心。
“你怎么认准了他啊？”曹象也有几分奇怪：“换个人不行吗？雕塑学院的学生不少，比他厉害的不是没有。”
招助手而已，又不是找女朋友，要专一。直接招一堆人，来个试用期。谁没本事，不肯吃苦，直接辞退就行了，另外再招，何必搞得这么麻烦。
“你不懂。”
白叶转身，笑道：“我们关系好，有默契。”
“……”
曹象瞥视道：“讲实话。”
白叶笑了笑，解释道：“这真的是实话，毕竟相比其他人，对于陈大器我们也算是知根知底啦。他有想法，也有技术，关键是这想法与技术，都还没有完全成熟，这意味着他在我的工作室中，不会喧宾夺主。”
“而且从几次接触来看，他的性格脾气也不错，符合我对助手的一切期待。”
白叶笑道：“总而言之，年轻，力壮，活，好；耐，操。这种情况下，我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另外去找人重新考察呢？”
怎么组建工作室，他的经验不少。
在工作室初期，一定要找对人，避免各种糟糕事。拖后腿就算了，最可怕的是泄密导致工作室遭受毁灭性打击。
别问他怎么知道的……
等工作室做强做大了，才有资格随便选人。
比如说彭拜的团队，旗下精英无数，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有华丽的履历。但是这样的人物在彭拜面前，却只能毕恭毕敬叫老师。
这就是大佬的权威与地位。
相比之下，白叶肯定要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呵护幼苗一样，慢慢经营自己的家业。
“如果他再一次拒绝你呢？”
曹象提醒道：“毕竟看起来，他确实不怎么待见你。”
“不会的，我们没有私怨，更没有化解不开的仇恨。”
白叶轻笑道：“他会想通的，如果想不通，这意味着我看走了眼，他这辈子的成就也到此为止了，不值得我花费心思招揽。”
“……真现实。”
曹象似是吐槽，转身就走了。
本质上，他也是无情人，没那么多慈悲心肠。
“人生啊，总要学会自己成长，以便适应这残酷的社会。大学这个象牙塔，可庇护不了一辈子。”
白叶抬头，微眯着眼睛，感受太阳的炽烈。
他眼神中隐约有几分追忆之色，怀念自己消逝的青春。
最大的理由，陈大器与他当年，好像啊。
都是那么纯粹，爱憎分明。
……
野餐不吃了，朋友也不联系了。
陈大器满怀心思回到学院，然后发现一栋教学楼下很热闹，汇聚了许多人。
什么情况？
他带着疑问，挤进了人群中，顺着人潮走进了学院的陈列室。
在宽大的陈列室中，自然摆放了许多东西。形形色色的雕塑作品，或是镶嵌在墙壁中，或是搁在玻璃柜子里，又或者悬挂在半空。
陈大器参观过多次了，已然不觉得新鲜。
不过这一次，在一个角落中，明显有许多人在围观。不出意料，应该是陈列室中，又添加了新的内容。就是不知道，出自哪位校友、大师之手。
主要是学院收藏太多，许多作品都锁在仓库中。每隔一段时间，就把陈列室的摆设更换一遍，一个学期都不带重复的。
不过这次更新的东西，居然吸引这么多人关注，肯定不差。
不过当陈大器，看到了具体的东西之后，这脸色就垮台了。他千算万算，却没有料到，大家轮流参观的，竟然是……白叶的作品。
金属版本的空间的连续的特殊形体。
也要承认，白叶说的很对，与黏土雕塑相比。这件作品，换成金属来铸造，其中的光泽，质感，线条曲面的流畅度，非同一般。
特别是陈设台上，一束暖色调的阳光打下来，映在雕塑身上。
一抹柔腻的光晕，折射进入陈大器的眼睛。
一刹那，一恍惚，他依稀感觉到，雕塑仿佛活了。在他的眼前，好像有一抹幽影，以风驰电掣的速度，浮掠而过。
当他凝神定睛再看，才发现这是错觉。
他自嘲一笑，今天太累。
冷不防，就听见旁边有人嘀咕道：“你们发现了没有，看这雕塑久了，感觉好像是有人影在眼前晃……”
“咦，你也有这感觉吗？”
“不是吧，我以为只有我是这样……”
旁边几个学生面面相觑，吃惊极了。
听到他们的对话，后面的人自然一片哗然。
“真的假的？”
“有这么神奇吗？”
“师哥师弟，看完麻烦让让啊。”
一瞬间，后头传来不少催促声，也让前面的人，不得不让开了位置。
这其中也包括了陈大器，他心情复杂离开了陈列室。
走到了外面，望着耀眼的大阳，他心里一片迷茫。他就是这样，迷迷糊糊走了一会儿。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身在一个办公室中。
眼前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在皱眉着盯着他。
“主任！”
陈大器失声，惊吓，后背一身冷汗，彻底清醒了。
“有什么事情吗？”
杨主任询问，表情有点严肃。
“没、没……没有。”
陈大器连忙摇头，就想马上离开。
“你这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杨主任接了杯水递了过去，然后把陈大器引到旁边的沙发上，严肃的表情缓和了几分：“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方便的话，可以跟我讲。”
“这……”
陈大器惊魂未定，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