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6她说到做到
等林玖带着邓雨良来到小山镇学校里的时候，学生们正巧在午休，林玖到来，小山镇学校的校长出来迎接，颇有些诚惶诚恐的味道。
“找沈老师，她在吗？”
“在，在办公室里备课呢！”
校长一直把林玖领到了办公室，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方便当着他的面了，不用林玖多说什么，校长就很有眼色地离开了办公室。
事实证明，林玖当初没有救错人，正值中午，学校的其他老师大多在餐厅吃饭聊天休息，因为条件尚且达不到、简陋到显得有些空旷的办公室里，只有沈叶飞一个人。
沈叶飞正低头写着什么，旁边的饭菜都放冷了，林玖和邓雨良走到沈叶飞背后，没有刻意收敛自己的气息，沈叶飞都没有发现二人的存在。
沈叶飞正在用的那张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除了她自己，别人想看清楚都有些困难。
林玖看着，距今为止一年多过去，沈叶飞整个人都变化了不少。
早在她觉醒了智力型精神系异能开始，丰乐心就盯上了她，百般追求，还在东华给她刻意安排了个收入不少的职位。
后来跟着林玖前往安大略，那也是东华“借”给林玖的人，除了最后那场避无可避的劫难之外，一路上也没吃什么苦。
再到跟着陆世钧和团子回到东华，对自己丈夫彻底死心的沈叶飞顺理成章成为了东华夫人，生活条件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至少从林玖开始接触沈叶飞的时候，沈叶飞总是精致而得体的，不管是身上剪裁有度的衣服，甚至于头发丝儿和手指间，都能看出一个人过得得体与否。
现在的沈叶飞，身上裹着有点偏大的棉服，中长的卷发也为了方便打理而剪短，原本白嫩的手指上沾满了深入到手指纹理的灰白的粉笔灰，在雪季里冻得微红，显得很是粗糙。
现在的条件明明比在东华差上许多，但林玖却在沈叶飞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劲头。
正如之前丰乐心所说，就算沈叶飞发现了他的真实面目，只要她愿意妥协，愿意假装看不见，无非就是生生孩子，她还能继续过东华夫人衣食无忧的生活。
丰乐心到最后也没能明白沈叶飞选择逃走的理由，固执地相信是因为他自己在沈叶飞的面前虐杀了那个船员，让沈叶飞对他产生了恐惧的情绪。
殊不知，真正的恐惧是顺从，而明知会死还依旧去反抗的人，永远不会屈服于恐惧和未知。
可惜，这个道理丰乐心永远也不会明白了。
“叶飞。”
沈老师过于专注，林玖不得不出声提醒。
“林宗主？！今天怎么有空来学校了？”
沈叶飞回头看向林玖，那张被风雪嗖到干红的脸上带着太阳一般明媚的笑容。
“这位是……”
“沈老师好，我叫邓雨良，是总安全区科学院的。”邓雨良伸出手，脸上带着笑容，“我和你一样，都是智力型精神系的异能者。”
“你，你好。”
沈叶飞有点迟疑，到底还是把手握了上去，转念一想，对方毕竟是林玖带来的人，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我来就两件事，一是告诉你一声，丰乐心傻了，被我废掉了精神力，已经变成了废人。”
林玖提到丰乐心这个名字的时候，清楚地看到沈叶飞的隐藏在厚重冬衣下的肩膀轻微瑟缩了下，以至于裸露在外的脖颈上都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林玖叹了口气，这哪里是怨偶，这分明就是血仇。
“你现在是住在学校的教室宿舍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已经和校长说过了，下午你不用上课。”
说着，林玖往办公室的门口走过去，沈叶飞回过神来，两三下收起桌子上的教案和细细的炭笔，跟在了林玖身后。
邓雨良绅士地走在了最后面，随手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你这里也太简陋了，会冷吧？”
“我记得教师的待遇不错，你的钱呢？”
“冷不到的。”
进了沈叶飞的宿舍，就只有一张单人木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屋里连个火盆炭盆都都没有。
好在床上的被褥足够厚实，替换的冬衣也有几套，没有衣柜，全都挂在树枝和麻绳组合起来的简易的衣架上。
“待遇已经很好了，学校餐厅里吃饭不用花钱，每个月还能拿物资和晶核能核的……不过我用不了那么多，就给孤儿院了。”
林玖和邓雨良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沈叶飞只能坐在床上，屋子里还没有办公室暖和，但看得出来沈叶飞已经相当适应了。
反倒是邓雨良被冻得够呛。
林玖想到一会儿还需要检查，随手从珠子里抽出一张用来给陆世一保持地火火力的符篆，用微弱的火系五行术法激活，贴在了屋子的角落里。
融融的暖意顿时充满了不大的房间。
“这一张符篆能用个两三天。”
林玖无视寒暑也有个几年了，小山镇每在雪季之前都有例行囤积柴火的习惯，就算像沈叶飞这样体力柔弱没有存够的，购买也很便宜。
是以林玖从来没怎么担心过小山镇居民们的取暖问题，也没想过提供小山镇取暖用的符篆。
这样热极冷极的末世不知道会持续多久，现在的人要学会的是怎么去适应，而不是目无下尘的强者的暂时性的施舍。
这样的情况下，沈叶飞居然连柴火都舍不得烧，估计把能吃能用的全给孤儿院了。
“你不必如此，孤儿院的情况我清楚，苦不到他们，你现在在做的事情，以后要做的事情，就是你对于我的价值。”
“嗯……”
沈叶飞点了点头，听不听得进去就不是林玖能管的了。
“刚才……”
“他在东华做了什么，你应该也听到了一些传言，他只是被我处理掉了而已。”
“我现在要和你说第二件事，就是你体内的芯片。”
“丰乐心被我处理掉之前告诉我，说他身上有总芯片，只要他一死，所有身上带有芯片的人都会死。”
“这也是我没有直接杀了他的原因，但是，他一个异能废掉的傻子，估计也活不多长时间，只能算缓兵之计。”
“邓雨良院长涉猎广泛，说不定能解决这个问题，我才带他过来的。”
林玖语气很是平静，把沈叶飞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死的事实原原本本说了出来，本身这件事隐瞒起来也没有意义。
沈叶飞的双手揪紧了身下的被子，最后终于还是松了下来。
“我知道了，谢谢你，谢谢你肯和我说这些。”
林玖没有义务救她，沈叶飞早在逃往小山镇的路上就已经想明白了，只是她觉得林玖或许会救她，她就来了。
这次也是如此，若是救她，林玖大可以放过丰乐心不去管，但丰乐心对于潜山宗来说是个炸雷，在潜山宗和沈叶飞之间，林玖当然选择潜山宗。
但林玖心里到底还有沈叶飞的一席之地，不愿让这么通透独立的女人再遇坎坷，于是今天才会出现在这里。
其他被丰乐心控制的异能者就不在她的管束范围之内了。
林玖点了点头，对着邓雨良说了句交给你了，晚上会有弟子来接，随即离开，房间里只剩下略微有点尴尬的邓雨良和沈叶飞。
“那个……芯片的位置……”
“在后背上，你等等，我得脱衣服。”
林宗主……他又不是什么正经从医的医生，看病人和看猪肉没什么区别，他是会尴尬的好吗？！
怎么能这么干脆利落地就走了？
其实也不怪林玖，她是觉得自己不在更方便邓雨良诊断和研究，顺便履行对丰乐心最后的承诺，万一能成呢？
她可真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677宗主大人她营业了
林玖离开小山镇，直到站在宗主殿之外，心里还在琢磨两个智力型异能者到底能不能百分之百地生下拥有相同异能的血脉。
好吧，撇去这些不确定因素不谈，现在好不容易再次稳定了下来，得好好计划一下接下来的事情才行。
宗主殿里现在也有了值班的山宗小弟子，大多就是帮林玖跑跑腿送东西或者去主峰的四门五司去传唤人。
这也是搬到新主峰之后内务司林小婉专门给林玖安排出来的，这样一来她处理事情更加方便，就把山宗的小弟子们排了个班，轮班也有贡献积分拿。
小弟子们也十分乐意，一是林玖最近一年多里很少呆在宗门内，作为潜山宗的开山鼻祖，潜山宗的弟子们虽然嘴上不怎么说，但内心深处还是对林玖有着非常之明显的崇拜情绪。
近距离接触自家宗主是其一，其二还有积分拿，最关键的是，在宗主殿值班很大可能性能够蹭到宗主家的饭。
是以林玖也享受了一把被人端茶倒水研磨伺候的服务。
“把这些送到外务司。”
林玖最先处理完了外务司向龙递上来的东西，里面有之前年节时候各个安全区之间的来往账目，也就是养路费。
林玖这边确认过，这些晶核能核才能入内务司的总库。
还有就是山下交易行的建设情况、用料情况和幸存者工人们的结算账目，也需要林玖来确认。
林玖看过了觉得没问题，用符笔签下名字，而后一并将整理好的对于交易行商铺使用状况和使用规则拿了出来。
“把这些带给向龙，告诉他，剩下的事情他看完之后自己处理决定就好。”
交易行的大头是外务司在负责，但里面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在内务司的管辖范围。
另外，无规矩不成方圆，里面还涉及到对违反条例门规的惩罚和弟子们的贡献积分系统，因此陆世钧执令的刑司，陈肖执令的弟子司也掺杂在其中。
但到时候一个弟子或是长老得通过什么样的程序去向外务司申请店铺，就不在林玖操心的范围内了，向龙他们会自己安排好。
小弟子领命前去跑腿，林玖继续看她闭关加上外出寻找灵石矿脉的一年多里，内务司的总账目。
这次外出，从灵石矿脉得到的灵石，除了避水符篆和开矿赚来的、已经被其他门派处理加工成大小一致的灵石之外，剩下的全都归入内务司总库。
早些年埋在小仙源的灵髓已经在出产新的灵石，林玖昨晚上就把留在小仙源的新灵髓“种”了进去。
剩下原本要埋入七峰修炼塔之下的灵髓因为玄异突然闭关突破，还得再等一段时日。
林玖翻看完最新的灵石账目，又看了看当年小山庄灵脉的存货，那些原本存在她珠子里面的灵石也被她全部塞入了总库，七峰修炼塔中阵法所需的灵石就是从这里面出的。
反正小仙源有产出，她之前确实没想到小仙源里埋下的灵髓能够这么快地发展出灵石矿脉，现在她根本不缺灵石。
林小婉整理出来的账目很是清晰，一笔笔都对得上，林玖两三下翻完，没有任何的问题。
灵石完了就是元石。
从安大略那边找到的元石矿脉十分庞大，元晶林玖只留下了一小部分给了陆世钧，其他的全都埋在了二十三峰潜宗弟子的修炼塔下。
再加上之前陆世钧和团子在东北发现并挖掘的一处小型元石矿脉，现在潜山宗内元石的储存比灵石还要充足。
更何况，华国境内还有一个元石矿脉没有动，就是郑永言提供的西北戈壁滩的那一块。
林玖准备过一段时间，等交易行和山宗收徒的事情稳定下来，再去外面转转，顺便把西北戈壁上的元石矿脉收入囊中。
反正整个修真界只有潜山宗一个门派需要元石，根本没有竞争的对手。
看完了灵石元石，还有宗门灵田的各项产出，四门这段时间积累下来的产出等等等等……
等林玖全部看完，让小弟子跑腿把她签过字的材料送回四门五司，天色已经全部黑了下来，簌簌的雪花已然飘了一阵子。
林玖没看到陆世钧和团子的影子，从书房离开，前往宗主殿的生活区寻找，在团子的房间里找到了一张纸条。
原来是去巩固修为了。
林玖看着纸条上尚显稚嫩的字体，心里一暖，把字条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话说回来，孩子他爹陆世钧在意欲期大圆满上也停留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了，潜宗修炼塔建好，现在距离交易行开设还有段时间……
反正她自己刚刚出关，估计在秘境开设之前她不会再闭关，不如给陆世钧放个假去修炼，冲击一下相当于仙修金丹期修为的魔修吞噬期。
顺便还有周慕海和郑易，这两只也在海上的灵石矿脉附近刚刚进阶，得抓紧时间专心巩固修为才行。
林玖闭关的时候潜山宗的所有事务都是他们帮忙打理，没道理她醒着还继续压榨他们的修炼时间。
不说别人，就说陆世钧，为了修炼和帮她处理事务兼顾，那真是睡得比狗晚起的比鸡早，一年到头也没有个闲下来的时候。
其他门、司最起码有不止一个教习或者执令长老，可以轮着来，但陆世钧连个替补选手都没有，现在连林玖都觉得不忍心了。
早知道这次灵石矿脉就不该拉上他，不如留人在潜山宗好好修炼。
林玖作为潜山宗宗主，她的实力对潜山宗来说意义非凡，但这并不代表其他人的修为等级对潜山宗无用。
林玖打定主意，从团子的房间里退了出来，回到自己的大卧室，设下禁制进入了小仙源。
方才一堆堆文书过得她头晕眼花，她需要一个舒缓身心的热水澡。
陆世钧在刑司忙活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正午才回到宗主殿，回来的时候，林玖正看着内务司呈上来的新文书，不过落款不是林小婉，而是连晟。
二十三峰有了元晶，尽管距离主峰甚远，但魔元的影响力远比灵气要明显，之前林玖提过一嘴的“不完全隔断”两方能量的阵法计划再次被连晟提了出来。
连晟在文书中提议，将山宗弟子的七峰和周围用作灵田以及散种灵药的一圈山脉用阵法围起来，同理，潜宗的二十三峰也是如此。
但二十三峰周围不适合播种作物或者开设牧场，魔元对生物的影响力具有攻击性，潜山宗这么多魔修也是靠着林玖拿出来的定神诀才能正常修炼。
这种影响若是投射在别的生物上……林玖想了想，估计潜宗的魔修们也不会想通过会在碗里扭来扭去的菜和颜色魔幻的变异兽、魔兽的肉来吸纳魔元。
二峰上产出的食物虽然灵气丰富，但吃下去对魔修没什么影响。
灵气没有魔元那么直接的影响力，食物中灵气越是浓郁，就代表杂质越少，魔修弟子们吃下去并不吸收灵气，但纯净的食物对魔修的修炼很有益处。
是以二十三峰周边不适合做“灵田”，但却可以用来种植魔修所需的炼丹的药材。
只要这两处的能量能够稍稍收拢起来，不要持续性往外大量输送，那些没有被围起来的山峰也就是灵气混合着魔元——像是末世中的普通环境一般，不会再有太大影响。
想法很是合理，林玖痛快批准，这事儿她决定自己来。
好久没有用阵法练手了，时间长了会生疏的。
然后，好不容易能喘口气准备和老婆大人亲亲我我一下的陆殿主，进入书房连椅子都没坐热，就被林玖叉去二十三峰禁欲闭关去了。
678离开墓城
陆世钧在进入独属于他的修炼室的前一秒，还在努力回想最近有没有得罪自家阿玖，他又不是不肯闭关修炼，但是能不能过了今晚再说？！
他明明很期待的！
当然，陆世钧的碎碎念和苦逼心情林玖是体会不到了，把陆世钧塞进修炼室，林玖想着此番闭关陆世钧说不得会一举进一个大境界。
为了让陆世钧能够有准备地应对吞噬期的九重雷劫，林玖又把身上所有的能用的防护类符篆都塞给了陆世钧。
这些符篆都是仙修使用的，但在雷劫这种毁灭性的瞬间打击之下，这些符篆也会被动激活，有用。
随后又从小仙源小楼的三成取出两柄高阶灵器给陆世钧抵抗雷劫用，这才离开了二十三峰。
林玖又跑了一趟主峰，把她家爱徒和粘着她家爱徒的郑易一起丢到了修炼塔门前。
这两只令牌上存着好一大笔积分，连着修炼个几个月都没有问题，只是会因为停工几个月而没有进项。
林玖这厢为了潜山宗成员们的修炼操碎了心，一把将自己所有能偷的懒全都撒了出去，就跟灌了毒鸡血似的斗志昂扬。
不成，她绝对不能沦落到臧天清那步田地，得负起责任来才行。
潜山宗一切正常欣欣向荣，林玖这次出关正好赶上这么一件热闹的事情，也多亏陆世钧和团子父子两个铺路在前，林玖顺理成章地解决了一直威胁着潜山宗的小山庄问题。
顺便还把猜忌心最重和知道线索最多的随山宗给搅了个天翻地覆。
都说祸不单行但也好事成双，诚不欺她。
但墓城那边就没有潜山宗的宁静了。
随山宗在海上半路转道，走水路返回墓城所在之地，提前了潜山宗的客轮数十天出发，但还是比其他四个门派晚了足足四日才回到墓城。
在随山宗回到墓城之前，混元宗司云义、卞云崇，东昀派柏亦央，清徽派温怡君和楼观派纪阳珩还会了次面。
柏亦央作为这次行动中最大获益者，深觉墓城不是久留之地，现在大家伙都得了实惠，一日两日的还没有什么奇怪的心思和猜忌。
但在这次灵石矿脉事件之中，东昀确实是一改低调作风积极参与的那一个，从传信到组织各派掌权人会晤都是柏亦央一手操办，态度上的反差十分明显。
但架不住时日长，指不定会露出什么马脚，到时万一真被抓了小辫子，那可就真的是翻车了。
而且，五个门派都挤在这个地方，窥探的视线会更加集中，东昀的一举一动都难免会暴露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
已经得到了资源，却因为环境的问题而发展受限，实在有悖于柏亦央这次冒了门派覆灭的险坑了墓城一把的初衷。
于是在这次的碰面中，柏亦央就明确地表达了东昀会在今年，也就是末世8年之内离开墓城的打算，不再等待一年之后的秘境结束。
要说其他门派也对此很是心动……清徽派温怡君是个极为小心的人，而楼观派纪阳珩又没决定权惯了，两人还想再继续观望观望。
对温怡君和纪阳珩来说，东昀离开墓城另建门派也是个好事，他们在迈出这一步上犹豫不决，反正也不差一年两年，若是柏亦央成功了，他们再做打算不迟。
混元宗却是因为没办法将已经扎根在墓城里的秘境阵法搬走而无法离开墓城。
说完准确的打算，柏亦央离开混元宗议事大厅的时候，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
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柏亦央回到东昀，把门派之内所有的长老都聚集了起来，将海上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在众多长老的期待之下，拿出东昀得到的两成灵石来。
还有一成是潜山宗私下拨给东昀的，这是绝不能被墓城其他门派知晓的机密中的机密，人多口杂，柏亦央很是小心。
就在当日晚间，几个长老回到各自一脉，开始着手准备离开，被柏亦央画下的大饼深深折服，只觉得越快离开墓城越好。
墓城的三个门派也十分惊讶于柏亦央决行动的速度——三天前刚说完今年之内要搬走，若是他们没记错，这才三月份中旬吧？
但是人家都说了要离开了，他们也没什么话好说，倒是因为这次灵石矿脉的行动，四个门派之间的关系远没有之前那般疏离冰冷。
柏亦央带着东昀上下近千数弟子离开墓城的时候，卞云崇、温怡君和纪阳珩也带了弟子长老为东昀派践行。
好巧不巧，一番客套和无伤大雅的试探过后，随山宗的船拐过了一座冰川，迅速地靠了岸。
现在随山宗只有卿泉和臧桦两个主事人，其中卿泉作为名正言顺的随山宗宗主的继位者，臧桦更是顾忌他日后的身份，开始谨言慎行起来。
一路之上对卿泉也算是言听计从，完全没了臧天清还好的时候的盛气凌人，卿泉这些日子倒也真正享受到了身为宗主亲传弟子的福利，多少有点飘飘然起来。
卿泉带着弟子们靠岸，下船，这艘船本就是随山宗的法器，紧接着也收了起来，岸上只剩下了四十多个修士。
卿泉走在前面，有着融合期修为的臧桦的亲传弟子靖久和左瑜一前一后抬着一乘大轿，不用说，众人也明白里面到底是谁。
倒是随山宗的人在看到雪原上所有人都在的场景之后懵了一下，东昀的人全在雪原之上，其他三个门派也出来不少。
这场景既不是四个门派回到墓城，更不像是知道随山宗的船今日靠岸。
“诸位前辈，这是……？”
卿泉远远地先弟子们一步踏风而来，出声询问。
“贤侄回来了？”
柏亦央心情看起来好得不得了，看着卿泉，那张过于柔和没什么锐气的脸上露出一个亲和力十足的笑容。
只是那双眼尾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笑眯起来的时候，怎么看怎么像是个狡黠的狐狸。
“也没什么大事，我东昀派今日便要离开墓城，另寻他处建立门派。”
“等本座门派建成，倒是还请诸位前来饮一杯薄酒。”
柏亦央收拢铜扇，对着长老和两位掌门抱了抱拳，态度真诚得让人完全挑不出毛病。
“晚辈预贺柏掌门心想事成，往日晚辈倒是没怎么看出来，原来柏掌门还是个急性子的人。”
“这才刚得了好处，便迫不及待要走了……这其中，应该没有什么不可说的秘密吧？”
卿泉说着，盯紧了柏亦央的一双笑容满溢的眼睛，审视的意味十分明显。
别人不知道，他随山宗却是一清二楚，这次灵石矿脉之所以被墓城其他门派察觉……
是因为出了内鬼。
679内鬼
卿泉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些什么，抓住了一丝灵光，所有的疑点都清晰起来。
原本知晓灵石矿脉的，不过是潜山宗和随山宗两家，墓城之中除了楼观派纪阳珩之外，再无其他人能知晓随山宗的动向。
臧天清和臧桦的确怀疑过纪阳珩，但因为楼观一直都在随山宗的掌控之中，纪阳珩应该只知道他们外出，没有途径知晓他们外出是为了什么。
所以，楼观在还未出发之前就已经在随山宗这里洗清了自己的嫌疑，但是为了灵石彻底和随山宗决裂是没什么好解释的了。
今日里看到柏亦央带着东昀门派上下所有弟子一次性离开了墓城……卿泉心里一凉，这小半年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下子从脑子里飞速地掠过。
半年前，臧桦带着靖久和左瑜离开墓城，原本是打算利用更早之前随山宗在潜山宗埋下的一颗棋子——被扣押的禹非来做文章，对潜山宗下手。
之所以对潜山宗下手……墓城其他门派并不清楚，但随山宗一直知道并且惦记着几年之前孕育出了一株强大灵植的小山庄。
当年的那株灵植可是随山宗的人先看上、并与之交手的。
随山宗弟子不敌，这才返回墓城求救，而再次前往小山庄的弟子，正是靖久和左瑜。
然而等靖久和左瑜赶到小山庄之时，那株灵植周围已然被阵法牢牢困住，二人在阵法外面徘徊数月，直到少阳门的某位长老摸过来，二人才离开。
顺便从南华绑走了两名魔修。
两名魔修底细不明，随山宗没敢直接下杀手，只是在两人身上下了药，关在了随山宗的密牢之内。
与此同时，再次派出弟子前往小山庄探查，但那时的小山庄已经被夷为平地，灵植也消失不见，满目疮痍。
然而纯净的灵气和金丹期修士历经的雷劫之威还在小山庄附近盘桓……随山宗因此疑根深种。
再之后，混元宗宗主突然出关，告知墓城其他门派秘境即将开启的消息，并且为少阳门准备了一份秘境的请帖。
混元宗是去送请帖的，楼观派、东昀派和清徽派是去探查外界环境的，而随山宗臧桦跟着一起前往，就是为了探听小山庄的真相。
结果好巧不巧正赶上少阳门一夕覆灭，林玖带着大批的魔修和墓城的人对上，再之后玄异出现……现在想想，那时的玄异老祖看似是与林玖冲突，不过是为了自家师兄的后人演戏铺路罢了。
这点在半年前林玖金丹期大圆满实力暴露出来之后也得到了实锤。
潜山宗诓骗墓城承认了他们宗门的存在，而潜山宗“一宗双元婴”的实力也成功把墓城其他四个门派的疑心给镇压了下来，小山庄的事情不了了之。
但随山宗一直没有放弃探查小山庄的真相，结合当时的情况，二长老臧桦几乎确认了小山庄确实存在过修真界的至宝，甚至有可能是灵石矿脉。
但一晃几年过去，最终还是没什么结果。
直到半年之前，臧桦带着左瑜和靖久在东华的安全港口上先是发现了潜山宗客轮上的大量符篆，后来又碰上了前来报信的鲛人，拿到了鲛人身上的灵石。
虽然中间还有东华的那个区长掺合，但身为区区异能者，他也只能凭借着小聪明让潜山宗和随山宗对立而已。
一直到潜山宗魔修重创臧桦师徒三人、劫走鲛人，乃至大长老臧元金围了潜山宗的据点，事情都是可控的。
真正到了不可控的时候，就是墓城不知通过什么途径得到了灵石矿脉和随山、潜山二宗在东华对峙的消息，来到了东华。
在随山宗再次拿“消失”的禹非做借口之前，潜山宗明明白白地在墓城所有修士的面前说出了灵石矿脉的消息。
潜山宗是如何知道灵石矿脉的？灵石矿脉这件事，随山宗把墓城和潜山宗两头都隐瞒得死死的，两方本来就对立，更没有合作或是交换信息的可能。
但随山宗对这种对立形势的笃定，在看到鲛人被潜山宗现场救醒之后再次被推翻。
鲛人没醒，就算是醒过，它身上也没有灵石，又无法交流，问题又绕了回去，潜山宗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最靠谱的可能性是潜山宗联合了墓城的其他三个门派中的一个做了这个局，让随山宗在灵石矿脉的事情上成为了想瞒着墓城独吞的那个，站在了所有修士的对立面上，彻底失去了主动权。
那天混元宗对潜山宗的态度过于热络，再加上卞云崇的两个亲传弟子都与潜山宗有着不浅的瓜葛，他师尊臧天清才会把猜疑扣到了混元宗的头上。
现在看来，倒是未必。
东昀派在这次灵石矿脉中足足分到了两成灵石，和混元宗齐平，本身就是巨大的破绽。
再联想到臧桦负伤回到随山宗之前，柏亦央从随山宗交易区的传送阵出现，一反常态对他冷嘲热讽。
真相是什么，已然很明确了。
但现如今，卿泉说完那两句阴阳怪气的话之后，看着柏亦央那双满是笑意但却平静异常的眼睛，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刨根问底下去。
随山宗宗主大创难愈、唯一能挑起随山宗大梁的大长老也因为禹非被废除修为逐出宗门而和他宗主一脉形同决裂，随山宗现在除了镇山老祖之外，相当于再无金丹期修士，此为其一。
其二，若是柏亦央真和潜山宗合作组织了一场大戏，那他在海沟里眼睁睁看着林玖暗算臧天清而没有救援的事，柏亦央八成也知道。
这件事若是捅出来，后果他根本无法承受，就算现在随山宗没有比他身份更尊贵的了，只要老祖出山，他必死无疑。
退一万步说，就算东昀派和潜山宗有瓜葛，背叛了墓城，但实际上墓城各门各派都已经拿到了灵石……
再加上潜山宗宗主在这次出海中展现出来的自身实力、远超出众人认知的宗门底蕴、即将开设的交易区，哪怕真相大白，又能怎么样？
“贤侄，我东昀早有离开墓城在外另建门派的心思，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本座念你师尊出事，你年幼无知，便不与你计较了……还是说，咱们非得在此理论个一清二楚？”
柏亦央那双桃花眼笑意不见，半眯起来，里面满是瘆人的寒光，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他做的，那又怎么样？
卿泉隐藏在宽袖底下的双手紧了又紧，最后蓦地松开，低下了头。
此时此刻，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损失多一些，还是得到的更多一些。
“柏掌门，是小辈考虑不周，冲撞了掌门。”
“好说，好说。”
“诸位，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本座就此别过。”
柏亦央转身，带着东昀上下近千人，浩浩荡荡地往一路南下。
虽然此时华国境内正值雪季，劈天盖地的雪白与这雪原并无二致，但相比作茧自缚的墓城，那里有无限的可能性。
再等三个月，就是满眼新绿了。
680道不尽大梦一场空
这场猜疑大战，最终以没办法有结果而告终。
毕竟陆世钧和团子在动手之前，就堵住了随山宗所有可行的路，最后正好赶上林玖出关，连着臧天清都一锅端了，现在只有一个卿泉的随山宗是孤掌难鸣。
哪怕卿泉把前前后后的事情全都串了起来，哪怕再进一步就能揭发所谓的真相，也不敢再往下走了。
若是刨根问到底，潜山宗或者柏亦央最后所承受的损失，远没有他自己来的大，而作为食物链的最底层，卿泉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东昀离开，墓城就不再是之前那个墓城了，莫名的，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带上了一丝抹不去的怅然。
所有人看着东昀派弟子们的背影，现场陷入了难以言喻的孤寂的静默，每个人眼中的背影都有着不同的含义。
最终还是只能目送东昀远去——他们将在柏亦央的带领下探索崭新的世界和可能性。
“本座还真是轻看了他。”
最后，温怡君留下了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转身带着妙兮和娅嫣离开。
众人纷纷回到墓城中去，随山宗更不例外。
而在墓城宗门内等待着自家宗主满载归来的随山宗弟子们，并不知道随山宗的命运一夕之间扭转直下，除了臧元金。
先是为了保住禹非继续修炼的资格而动用禁术，又因为和林玖之间的约定向臧天清隐瞒了自己不愿意跟随出海的理由，多少违背了自己曾经许下的天道誓言。
两重打击之下，臧元金元气大伤，日后的修为更加艰难，恐怕是不能再见识元婴期的风景了。
为了调理伤势，臧元金小半年没有迈出长老阁一步。
但就在今天，臧元金动身进入了弟子阁，沿着长长的走廊一路走到底，两侧是一间接着一间的，放置着不同阶层弟子魂牌的房间。
随山宗鼎盛之时，弟子阁的规模数倍于此，但现在就连这么两排房间都摆不满了。
这条走廊的尽头，被重重禁制守护的，是随山宗最顶尖的几个人的魂牌。
有他的，有其他长老们的，他的禹非曾经也陈列在这里。
但今天他并非是为了缅怀禹非而来，而是为了印证一个猜想。
臧元金站在最后一个房间的门外，双手在阔袖之下紧攥成拳，明明事情的结果就在眼前，他却突然间迟疑了。
万一，万一海上的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顺利呢？万一是空欢喜一场呢？
迟疑半晌，臧元金还是抬起了手，轻轻一推，木质的厚重的门扉轻轻打开，从里面散发出一种陈旧而腐朽的味道，臧元金的眼神定在了最中间的最顶层的位置上。
砰——的一声，像是浑身的枷锁都跟着那块魂牌破碎开来似的，浑身上下说不清的轻松，心口却一阵阵发涩，一时间连眼神都迷了。
臧元金愣了半晌，一个好歹还有金丹期中阶修为的修士，浑身像是一下子被抽了骨头似的，一下子倚到了门板上。
“死了，死了……死得好，死得好！师兄，你怎么没有早点去死！”
“你为什么没有早点去死，啊？！”
臧元金这辈子都没有像这一刻地毫不顾忌，心里五味杂陈，他倚着门边缓缓地坐了下来，门槛又高又窄，臧元金没坐住，一屁股坐进满地的尘埃里。
吭哧吭哧笑了半天，笑到嗓子里只剩下了空洞的气音，笑到嘴角都僵硬了，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张着嘴发出“啊，啊”的音节，用手捂住了脸。
臧元金笑到脸上满是泪痕，胡子都成了一绺一绺，形容狼狈得像是个街边上随便拉过来的疯子，短短几分钟，整个人像是陡然老了十多岁。
禹非用三百年做了一场大梦，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付出的时间是禹非的数十倍，三千年，三千年……到头来，竟恍如大梦一场。
他的幼年，他的少年，他的青年，他的壮年，他的不惑之年，到现在修为到头的暮年……竟什么都不是。
三千年里，他每一个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好像都不曾空闲过，但现在猛地想一想，又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做过，没有做成。
除了和禹非相处的几年，他竟是找不到什么值得他回忆的事情。
他是老宗主精心挑选出来的无有七情六欲的傀儡，是臧天清的影子，是随山宗形同虚设的大长老，又好像什么都不是。
三千年，若是放在普通凡世的家族，至少也延续了上百代，他们的子子孙孙，死了又成长起来，这一世一世一辈一辈不知经历过多少柴米油盐和光怪陆离。
凡人尚且能从懵懂到知天命……而他却因为一直一直的缺失，到如今三千多岁的高龄，只长了修为和年龄，没有半点超脱之意。
他为什么要是个修士呢？他为什么当初要答应拜入老宗主的门下？他为什么要许下天道誓言？
从最初开始他的路就被堵死了，他没得选。
臧元金已经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好在，他这辈子到底做了件有意义的事情，就是拼尽全力倾他所有，没有让禹非走上他的老路。
那孩子现在在潜山宗，还有无数的可能性，会碰到很多很多人，会经历他已经来不及去经历的，往后的日子马上就能进入寒春，马上就是一日比一日鼎盛的夏。
想到这里，臧元金翻涌的情绪平缓了一些，独自发泄了一阵子之后，心里的大石头终于碎裂，他踉跄着从地上站起来，忘记了使用灵力，只是用皱纹日渐深刻的手攀扶着门框，站了起来。
像一个真正迟暮的老者。
臧天清的魂牌并没有全部碎裂，但也碎裂了小半，这种状况，就算没有一下子死成，估计也时日无多。
本来就是很难再继续往前走一步的人了，这种程度的伤，必死无疑。
收拾好身上，臧元金脚步匆匆离开了弟子阁，随山宗前山门先是传来了弟子们的欢呼，而后是一阵沉默。
臧元金背着手听了一会儿，除了脚步声和衣服摩擦的声响之外没有了交谈的声音。
窒息般的压抑和沉默，臧元金转身，身影消失在长老阁中，厚重的大门被掌风带上，从此以后，什么事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靖久和左瑜沉着脸，脚下踩着风似的，一溜烟又快又稳地把轿子抬进了臧天清的宗主阁，轿帘撩开，卿泉用灵力小心翼翼地把臧天清移动到内室的床榻上。
现在的臧天清早已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原本就瘦到有些佝偻的身子现在更是形如骷髅，脸色青白，一身被他看做命一般的修为这一路上也散了个七七八八。
说句不好听的，现从地里刨出一个来都比他更像活人。
681宗主他，醒了！
这一路都在海上，弟子们轮番对着法器船只输送灵力，没日没夜地赶路，臧天清一直没有醒来。
有微弱的呼吸，体内的灵力在持续性一点点溢散，人一日比一日更加憔悴。
卿泉作为臧天清的亲传弟子，这段时日一直都守在臧天清的身边，看着昔日一手遮天的臧天清现在逐渐虚弱下去，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不论是作为师尊，还是作为随山宗的宗主，臧天清这人从能力到修为，都没什么出挑的地方。
卿泉这些日子其实也没做什么，反正就是呆在一个不会醒来的人身边发呆，就这么坐着，一点一点地回想他自己和臧天清曾经相处过的时日。
竟没有发现这人的一丁点好处。
父母血亲远不如师承之间来的情谊深厚，这是末法时代中修真界的常识，但卿泉一路回想下来，他没能从臧天清身上得到过半点温情。
他的师尊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权威，对他也看不出有多喜欢，也看不出多厌恶，总之就这么波澜不惊地相处了下来。
大多数时候臧天清都选择无视他，而他从年幼成长过来，满心的期待也在漫长的时间中磨平。
臧天清也不需要他做到事事服其劳，只需要做好表面上的尊敬，叫臧天清和其他长老挑不出错处便好。
对，一直以来都是如此，非但没什么温情，甚至有些时候，卿泉还能从臧天清看他的眼神中发现一丝厌恶排斥。
大概，他并不是师尊期待的那个弟子。
是了，他是老宗主大限之前，强行指给臧天清的，那时候宗门里也有比他天赋还好的孩子，老宗主强硬地命令臧天清收他做亲传弟子。
本来这样的相处模式，虽说有些过于疏离和奇怪，但好在也彼此之间相安无事。
直到他看到了臧元金收禹非为徒，他比禹非要年长一些，禹非拜入大长老门下的时候还是个五六岁的小豆丁，那时候他已经有三百余岁。
反正是末法时代呗，能靠着墓城的庇护慢慢修炼已经是天大的恩赐，还能怎么样呢？
天道将修士的命运逼到了角落上，多得是明明天赋足够但因为灵气不足活活熬死的修士，他们还能怎么样呢？
大乘飞升渡劫……那时候听着简直和神话故事一般。
本来还能这么生活下去，如果不是看到了臧元金对禹非的严厉……和掩饰不住的疼爱的话。
那个时候他才开始觉得，他和师尊之间是有问题的，是不正常的，但也晚了。
就算是宗主一脉，他也只不过是个弟子，手里没有任何权柄，只不过有个空壳子似的尊贵的身份，哪怕到了现在这步田地，臧天清也没有把少宗主的位置给他。
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禹非被从大长老身边夺走等等等等，都不在他的控制范围内，但也没有耽误他因为嫉妒去故意给一个小娃娃使绊子就是了。
他是真的嫉妒啊……
想必师尊也是嫉妒吧。
心里明明清楚臧元金从拜师的那一刻就许下了绝不背叛的天道誓言，明知道整个随山宗内谁都有可能觊觎宗主之位，唯独臧元金不会。
但还是顺着臧桦的挑拨，硬生生夺走了禹非。
反正臧元金也不能违背，好像看着大长老陷入难堪和困境，是他唯一高兴的来源似的。
这师兄弟两个在他们年少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大约再也不会知道了……
再到近百年臧天清距离不突破就会死的大限越来越近，脾气秉性也变得暴虐无常，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他都不敢往臧天清的面前凑。
就算只有一句话没有说到他的心里，哪怕只是无意中的无意，也避免不了一场血光之灾，就像出发前在大长老阁前发生的一幕一样。
那种情况，他不知遭遇了多少。
卿泉俯身，清隽的眉眼里像是真的凝聚了一汪泉水，波光粼粼，却也算不上什么波澜，只是一阵无意的风吹过来，搅起了一点点皱褶，不会持续很久。
卿泉坐下来，强忍着膈应把臧天清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中，心里默念赶紧去死。
手心里，臧天清枯瘦的手突然抽动了下。
人像是要醒了。
卿泉一愣，这里是内室的架子床床边，再往外几步，在内室和客厅相衔的位置，随山宗的几个长老和重要亲传弟子都站在那里。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挥之不去的惶恐，这些人里面除了臧桦，其他人平日里对臧天清避之不及，现在却也能在脸上摆出一副伤心欲绝的神色。
也对，臧天清一死，臧元金又不主事，他们觉得，随山宗落到他卿泉手里，大概和完了也差不多少吧。
“师尊好像要醒了，大长老还是不肯来么？”
“已经去让弟子们再请了，还是没有开门。”
众人顺着卿泉的目光看向架子床，原本微弱的气息波动猛然间强盛起来，像是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似的，臧天清猛地睁开了眼，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臧天清的记忆还停留在万里大洋的海沟，他进入了灵髓所在的洞穴深处，灵髓的洞口很小，他刚轰开了一块碎石，仍旧不足以让他下到洞穴里面。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无数变异兽冲入了洞穴，他在密集的围攻下分身乏术，只能放弃，往洞穴外撤走。
千辛万苦摸到了洞穴边缘，迎面而来的却是四枚威力惊人的爆破符篆！
是林玖！
是她，她先是把他引入了洞中，又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把变异兽也弄了进来，目的就是趁着混乱把他杀死！
想明白已经没什么用了，仓皇之下，他只能勉强撑起灵力壁障护住自己的心脉，在发生这些事情之前他还见识过潜山宗爆破符的威力，更别说正处在爆炸中心的他。
在巨大的爆炸冲击下，臧天清被变异兽的尸身碎块和碎石完全掩埋了起来，甜腥味混合着剧烈的鱼腥在他的嘴里混杂成一块……
恶心得要命。
臧天清勉强撑了一阵子，等待着其他修士能在挖掘灵髓的时候发现自己，却没想到所有人都在林玖的一句劝说下，直接回到了海上。
再然后，他就不记得了。
臧天清愣愣怔怔地看着头顶上自己熟悉无比的华丽帐子，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到了墓城。
而且已经命不久矣。
“潜、潜山宗，林……玖！”
682潜山宗的秘辛
可惜，远在潜山宗整日为了宗门事务和小山镇交易行奔波的林宗主，完全感受不到臧天清浓烈的恨意。
这些长老们刚才也已经从臧桦的嘴里得知了所谓的真相，自己人就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了，正是林玖把臧天清骗入洞穴，而后借刀杀人的全经过。
几个长老凑到一次，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客观来说，这件事的起因还是臧天清先在洞穴里对潜山宗的宗主动了手。
后面被报复的虽然有些惨烈，但是……人家有理有据的，你不是活该是什么？
退一万步讲，明明你已经先动手在前，把人家得罪了个彻彻底底，为什么还要顺着对方的意思，真就那么听话进了洞穴里面呢？
傻逼吧？这是傻逼吧！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反正床上那位时日无多，有些想法更不想遮掩下去了。
臧天清至少两千年之前就是金丹期大圆满的修士，那时末法时代远没有近三四百年那么严峻，老宗主也还活着，臧天清几乎能在宗门之中横着走。
在末法时代再次急转直下的当口，臧元金也突破到了金丹期大圆满，事情就有些变了味道，但总而言之，最后宗主之位还是落在了臧天清的身上。
臧天清的实际年龄，只比混元宗的卞云崇略小些，但在位的时日，连东昀派那位年轻的柏掌门都能吊打他。
臧天清在位的时间也就是和卿泉的年纪大小差不多，时间在墓城中最是短暂，当时随山宗上下都以为志得意满的臧天清能带着他们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来。
事实证明，确实不一样，随山宗历代宗主要么带着众人闯荡强盛，要么做到维稳不功也不过，就只有臧天清一个，在下坡的路上越走越得意。
死了也好，想来，日后的宗主之位要么就是卿泉，要么就是大长老。
臧元金有金丹期大圆满的修为，又是老宗主的亲传弟子，实力和资质都足够，而且看他修炼突破尚有余力，还有冲击元婴期的可能。
若是臧元金上位，那会比臧天清在位的时候情况还要好些。
不过，卿泉和臧桦手里却有从灵石矿脉带回来的珍贵的灵石和灵髓，这可是相当重要的筹码……当然，前提是臧元金对宗主之位没什么兴趣。
若是大长老想要这个位置，分分钟抢了卿泉也不是没有可能，对这些长老们来说，这样的结果反而更加完美。
实力超群的领导者有了，领导者性格还不错，还有珍贵的资源在手。
卿泉和臧天清明显也想到了这点，臧天清不知哪来的力气，翻手死死地拽住了卿泉的手腕。
那张枯槁的脸色露出了明显的犹豫的神情来，看得卿泉心里一阵阵地发凉。
都到了这一步，眼看着宗主之位有极大的可能性要旁落到大长老的头上，臧天清还是不肯把位置交给他。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半晌，臧天清好像才终于从犹豫中回过神来，攥着卿泉的手腕，嘴角都在颤动，这才一字一顿地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随山宗宗主之位，由我臧天清亲传弟子卿泉来继承。”
还没等卿泉松口气……
“但是……”
臧天清的目光看向站在外面的几位长老和弟子，很明显，接下来的话那些人就不能再听了。
几位长老离开，宗主阁大门窗阁全都关紧，禁制阵法生效，接下来臧天清的话一个字都不会传到外面。
“师尊，但是什么？”
卿泉看着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手腕一转，从臧天清的手里挣开。
“报仇，我要你许下天道誓言，给你百年，不，千年之期，务必要手刃潜山宗宗主！”
说到此处，臧天清的情绪明显激动起来，咳嗽了几声，嘴角都溢出了几丝血水。
挣扎着从床榻上坐起来，精神显得格外亢奋，像是在燃烧着身体内最后一点热量。
这人是真的快要死了……
卿泉这么想着，也没上前帮忙，就只是清清冷冷地在旁边站着，那张一贯平静的脸上几乎看不出什么情绪。
这种像是什么东西放下了、又为以往的日子所不值的不甘心，让他连一眼都不想再看到臧天清，大约大长老也是这般的心境吧。
“卿泉，你这是何意？”
“何意？难道还不够明显么，师尊。”
卿泉平生第一次，俯视着臧天清那张脸，内心平静得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师尊，我不会许下这样的天道誓言，我又不是臧元金，我受制你一时也就罢了，难道还要受制于你一生不成？”
臧天清看着自己的徒弟，往日里这小子总是一声不吭的，今天终于肯撕下那张平和的面皮，露出后面隐藏的獠牙来了。
“就算是为了宗主大印，你也得许下天道誓言，你没得选择！”
“不，没有选择的人是你，若宗主之位不给我，那就是大长老臧元金，你嫉恨了他一辈子，难道甘心让他继承你的位置？”
“我很好奇，师尊，为什么？您就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弟子洗耳聆听您最后一次教诲，如何？”
卿泉听到臧天清的威胁，看着臧天清连支撑着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了，昔日在臧天清面前感受到的压迫和恐惧通通都不见了。
卿泉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今日，臧天清做的最后一个选择也错了，他不该把那些长老支出去。
他已经“杀”了师尊一次，不介意再来第二次。
手刃仇人……可笑，对他来说，臧天清才是那个他想手刃的仇人。
几百年下来，那种周边无时无刻不在伴随着他的失望和难堪，一点点变成了绵密的恨意，将他死死地包裹起来，喘不过气。
要么臧天清死，要么他死，这种病态的关系才会解除。
“宗主大印到底交给谁，师尊你可要好好想清楚。”
“交给谁……交给你或者师弟，都没什么区别。”
臧天清阴沉沉地盯着卿泉的脸。
“还真是像……虽然容貌上没什么相似之处，但这种脾气和性格，真是教我看一眼就恶心。”
“什么意思？”
“本座，呵，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卿泉。你想的是，为什么我不能像师弟对禹非一样对你，为什么迟迟不肯给你冠以臧姓……”
“因为你是老宗主硬塞给我的！收你为徒，并非出自我本身的意愿……师尊他仙逝前，后悔了，都到了那种份上，他居然还想弥补。”
臧天清的眼睛里划过讥诮的神色，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上生命力的流失，就像这几百年里，只要睡着就会做的噩梦里一模一样。
温暖的灵力，掌控一切的力量，从他的身体里溢散出去，抓不住的就是抓不住。
“后悔什么？弥补？弥补谁？难道是臧元金？”
卿泉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甚是讽刺，老宗主的偏心在墓城都是出了名的，临了倒是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徒弟叫臧元金了……
不对。
“弥补臧元金，和我有什么关系？”
683自作孽，不可活【打赏加更】
要不是臧天清现在的样子确确实实马上就不成了，卿泉都快以为对方还在和他扯皮。
但臧天清回忆起这段往事的时候，脸上的痛苦神色不似作假。
不过倒是可笑，他们师徒上百年都说不到今日这么多话。
卿泉问完之后，内室中陷入了相当尴尬的沉默，臧天清略显吃力的呼吸声充斥了不大的内室，显得格外压抑。
臧天清没有回答，也不算没有回答，他张了张嘴，又像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臧天清心里清楚，这些事，今日若是不说，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卿泉想要宗主的位置，也许是真的有那份野心，也许是为了证明什么，这都不重要了。
臧元金不能违背他，就算他死了，他活着时候下的命令，对臧元金同样有约束力。
卿泉能不能成为随山宗的宗主，说到底只不过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唯一的问题就在于，他想让卿泉为这句话付出怎么样的代价。
原本臧天清想着，卿泉若是真有那个野心，怎么也会一口答应下来，哪怕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一想到他的存在还能继续折磨和控制卿泉上千年，臧天清心里就像松了一口气似的，莫名地充满了愉悦。
但不幸的是，卿泉不仅仅有野心，他还有脑子。
现而今已经将近八百岁的卿泉，和当初拜入老宗主门下时才十几岁的懵懂的臧元金完全不同。
“师尊，不想说就罢了，其实弟子我也并没有十分好奇……不过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等师尊仙逝，我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探查。”
臧天清看着卿泉，异常灰败的脸上已经很难再做出什么明显的表情，但那种像是在看陌生人的眼神，还是让卿泉异常的不适。
“我看错了……你不像他，你像我，你像我……哈哈哈哈。”
“卿泉，若是我早点看清楚这一点，你对我也不会是这种态度了，你应该会像禹非那小子对师弟一样，牵肠挂肚，揪心不已。”
臧天清笑够了，有气无力地继续说了下去。
再不说，这件事就会完全随着他的死去而跟着腐烂，他将带着辜负老宗主期望的骂名进入坟墓。
世人皆在意结果，却不知万事万物皆有其因，就像植物，世人眼中看到的花草树木，也只在意看得到的部分。
其实在土壤之下，错综复杂的丑陋根系交织在一起，那里才是最值得探寻的地方。
这段往事，除了他和他死去的师尊之外，没有任何人知晓，包括臧元金。
事情要从臧元金突破了金丹期大圆满之后说起，那时候，他已经在这样的境界上停驻了有六百年了。
随着臧元金的突破，他在随山宗的地位陡然变得尴尬起来……其实尴尬也并非这一两日了，自臧元金拜入宗主一脉，不过多长时间，所有人就看了出来。
臧元金在修炼上，在阵法上的天赋，是胜于他的，但因为臧元金年纪还小，他并没有一下子被从天赋的神坛上拉下来。
他是慢慢慢慢，被一点一点拽下来的，这种漫长的过程，比一锤子下来还要痛苦和煎熬得多。
从那时起，他开始埋怨师尊对他的偏私，恨这种明显的偏私，把他架在了更加尴尬的位置上，就连早早获得的“臧”姓，也蒙上了一层暧昧的灰土。
他不是德不配位，而是师弟比他更加优秀，所以他就成了众人嘴里的可惜的对象。
他撞破过当时随山宗其他德高望重的长老劝说师尊重新拟定少宗主的人选，且不止一次。
他到现在都记得那种清晰的感觉，那种屈辱、不甘和愤怒，一点点扎进了他的心里，形成丑陋的疤痕，再难拔除。
在那些长老的眼里，师弟天赋奇高，人沉稳踏实从不冒进，一心辅佐于他，可见赤诚衷心。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早在师弟入门的那一刻，就注定只能成为他的影子，到死也只会是随山宗的长老。
这件事情无法扭转，于是他的存在就变得格外碍眼了。
直到他无所寸进的时候，师弟突破到金丹期大圆满的时候，连师尊都动摇了，这个一句话就决定了两个人命运的人，颇为犹豫了一阵子。
这种动摇让他更加心寒——决定一切的是师尊，反悔的也是师尊，为什么这样的结果要报应在他的身上？！
他恨臧元金，从第一次听到长老们议论臧元金的天赋比他更胜一筹的时候开始，他是少宗主，却在师弟面前，总觉得矮了他一头。
老宗主的偏私既是他的荣光，也是杀他的刀子。
“可是，最后老宗主还是把位置留给了你，不是么？”
“那是因为你……是因为你！他威胁我，若不收你为入室亲传弟子，就杀了我，解开臧元金身上背负的天道誓言，把宗主之位留给他。”
“可笑不可笑？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师尊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是在为逼着臧元金立天道誓言而后悔，还是为把期待放在了他身上而感到不值？
毕竟弥补这个词，他到现在来看，还是觉得可笑至极。
“为什么是我？”
卿泉听了半天，大概和他猜测的也没什么不同，因为一个天道誓言，因为大长老的天赋反超了臧天清，原本安排的清清楚楚的两个人的命运陡然发生了错乱。
彼此耽误了一辈子，的确值得唏嘘，但卿泉对臧天清毫无同情可言。
“你还记得你的生身父母么？”
“不记得。”
这么久远的事情，他怎么可能还记得。
“若是按照凡人的辈分来说，你应该叫臧元金一声大爷爷。”
“你是臧元金血亲家族里的后辈，师尊他临死前，又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觉得让我收下你，就能弥补这些年对师弟的亏欠。”
“没想到……我知道你的身世之后，就再也无法对你产生什么师父徒弟的情谊了，我只觉得恶心。”
“……”
“的确，太可笑了。”
这是师徒三代都无法调和跨越的矛盾，到如今，放大到了导致宗主死亡的地步。
“修真界，师徒传承远高于血缘亲情，老宗主就算做错了决定，但至少对你还有师徒情谊在，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老宗主？”
“老宗主若不是真心疼你，也不会用这样可笑的办法安抚大长老……”
臧天清听着，脸上没有了任何神采，像是在回忆什么，又像是已经死了。
也不知老宗主都教了些什么，让臧天清成了这般自私无情的小人，落得这样的下场，只能说是自作孽，不可活。
“就算你有再多的不甘愿和苦衷……这些都不是你折磨我的理由，师尊，我与你交换一个秘密吧。”
卿泉看着臧天清，嘴角浮现出阴冷的笑意。
他们注定要相互渗透，谁也好不了，就算是能够活下去，活很久的他自己，也好不了。
“其实……那日在海沟里，我是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的，我告诉长老们，在你进入洞穴的瞬间，我就昏迷过去了，其实我没有。”
“我本来可以提醒所有墓城的掌门和长老，你在洞穴里，但是我没有。”
“本来可以在爆炸之后第一时间救你，但是我也没有。”
“这是我和林宗主之间的秘密，你说，我怎么能去替你报仇呢？”
最终回答卿泉的，只有从臧天清嘴里喷出来的，星星点点地洒满了被子的血。
哪怕没有宗主之位，能看到这一幕，卿泉也觉得很是值得。
684陆长老被投诉了【月票加更】
随山宗宗主臧天清死了……
林玖在书房里，看着送到了自己手上的丧贴，只觉得讽刺得紧。
林玖看着帖子后面臧卿泉的落款，挑了挑眉毛，随山宗疯了才会给她送丧贴，原本这个帖子的本意也不是真的让她去墓城吊唁，而是臧卿泉用这样光明正大的方式，隐晦地告知她臧天清死了。
臧卿泉……
有意思。
上次在灵石矿脉之外，林玖对卿泉说的那句“说不定下次见到就该平起平坐了”的话竟是毫无波澜地实现了。
林玖扫了两眼，就把丧贴丢在了一边不予理会，黄鼠狼给鸡拜年都是不安好心，那她要是真去参加臧天清的葬礼，估计随山宗会被吓死。
其实在收到臧卿泉的帖子之前，林玖倒是还收到了东昀掌门柏亦央的帖子，不过不是什么门派建成的喜帖。
毕竟距离东昀离开墓城还不到半个月时间，这半个月里柏亦央的人能带着一家老小抵达云贵山川就已经很不错了。
柏亦央写给林玖的，是求助的帖子。
没错，柏掌门打脸了，还打得啪啪乱响。
在客轮靠岸之前的林玖和对方的一次谈话中，柏亦央信誓旦旦不需要潜山宗的任何帮助，要依靠自己去重建门派。
结果……
林玖收到帖子之后，想了半天应该把任务派给谁，现在宗门之内，玄异老祖、陆世钧父子再加上她家小徒弟和小徒弟的跟班都在闭关。
按说这件事得归外务司管理，但是向龙这两天为了交易区能顺利开放忙得脚不沾地，建筑进度得盯着，和各个门、司之间如何制定规则和调停也是个很麻烦的问题。
内务司……好吧，内务司一年到头都在忙。
今年潜山宗不是很缺粮食，山下的小山镇自己的生产也跟了上来，二峰上的阵法撤去，灵田全部掩埋在了层层积雪之下休养生息。
是以，这个雪季内务司在灵田上面并没有很多事要做，但是因为交易行和即将开始的山宗外门收徒，也并不轻松。
弟子司的陈肖就更不用说了。
巡察司的话……陆世襄刚从灵石矿脉出差回来，和木森那是小别胜新婚，她如果现在再去给外派的任务，估计能被陆世襄用眼神生吞活剥，不可取。
更何况木森还担任着潜宗外门弟子的总教习，忙不过来，各处都忙不过来。
所以这么一拖，就又是半个多月过去，林玖把随山宗的丧贴扔到一边，又把半个月之前收到的柏亦央的帖子摆出来，甚是头疼。
不是她不想赚这个钱，实在是抽调不出人手来……毕竟这样的任务，光调配小山镇的幸存者是不够的，怎么也得抽调几个弟子当保镖吧？
设计这活儿还是得邓雨良来，若是邓雨良要跑一趟，能让林玖放心的人现在都在闭关，少不得她得自己跑一趟。
毕竟邓雨良是整个华国的宝贝疙瘩，要是邓雨良出了什么事情，林玖还真不好跟郑家交代。
她这还得处理宗门事务，还得给七峰和二十三峰上阵法，更没有时间了。
左右想不出什么两全之策，干脆拖着，等什么时候柏亦央等不下去了自己找上门再说。
林玖把柏亦央的帖子扔到一边，处理完手上的文书，让小弟子跑腿送走，上午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下一波文书大约会在四五点钟送过来。
林玖手里已经有了阵法的图纸，正好趁着现在的空子去把七峰的阵法先做出来。
七峰和二十三峰上阵法所需的灵石元石都是从内务司的总库出，林玖本人要调用，都得提前说一声，林小婉好把帐做出来。
林玖在几天前就拿到了相应的灵石和元石，七峰的阵法还好说，二十三峰的阵法就必须借助魔修的力量。
林玖想了想，半路上拐了个弯，去炼器门把陆世一给揪了出来，帮忙是其一，敲打一下才是林玖的真实目的。
这孩子炼器快要炼疯了。
“宗主，老大，真的，我就还差一点点就能弄明白储物袋了，能不能换个人？”
“换人？世一啊，上个月，上上个月，你身为教习长老，一共上了几节课，你自己心里没数？”
“炼器门弟子的投诉都到我这里来了。”
“……”
“绩效不到位，可是会倒扣积分的，今天跟我走一趟，这笔账一笔勾销，下不为例。”
陆世一不敢再推拒，老老实实跟着林玖离开了炼器门，前往七峰。
倒扣积分什么的，简直是在要他的命……没有积分，他那些份例之外的材料从哪里来？
陆世一不敢多说话了，好不容易研究出来的储物袋也不得不先放到了一边。
“我并非是拦着你不许你钻研炼器之道……你是不是忘了我给下的任务？潜山宗不光需要魔器，还需要灵器，你给我带的徒弟呢？”
“我错了。”
老老实实认错，犹豫的过程绝不超过一分钟，这是陆世一在陆家多年生活的经验总结。
七峰的阵法结束得很快，林玖在激活灵石的时候，就让陆世一在旁边盯着，也好先熟悉一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走位，为二十三峰的阵法节省时间。
好在陆世一沉迷炼器，对魔元的控制十分到位，在失败了两次之后，第三次二十三峰的阵法圆满完成。
把过于浓郁的灵气和魔元大部分都锁在了七峰和二十三峰周边，修炼功能区的划分就更加明显了。
到这两个阵法成功，潜山宗的大型新建才算是彻底告一段落，圆满落成。
林玖把从海沟里得到的那几大块保护着灵髓的异常坚硬的岩石拿了出来，丢给了陆世一，作为他研究炼器的新材料。
陆世一喜不自胜。
“上课，解疑答惑！若是再让我收到一次对你的匿名投诉，你这教习长老就不要再做了。”
“我错了，我保证，再也没有下次了！”
林玖看着陆世一信誓旦旦的样子，翻了个白眼。
“等这个雪季过完，交易区差不多也要开始开放营业，你的炼器门拿出足够的货物了么？”
“能……”
“不要魔器，更不能只出自你一人之手。”
魔器能卖给谁？只能上架大量的低阶上上品的仙修魔修都能使用的法器。
“……”
他做出来的中阶的炼器作品，只能是魔器，而低阶的倒是仙修魔修都能用……不过还是被宗主大人猜出来了，确实都是出自他一人之手。
“我错了，我改。”
林玖只感觉自己的脑壳又开始疼了。
685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陆世一真的能改？林玖宁愿相信母猪会上树。
潜山宗建立到现在也有至少四个年头了，当年跟着林玖的几个都差不多成长到了能够独当一面成熟稳重的宗门门面担当。
康康今年已经十三岁整，虽然年纪小，但也担任了潜宗队长几年，现在跟着陆世襄和木森在巡察司，还是小队长。
平时工作就像模像样的，在林小婉的小儿子出生之后，更是成熟了不少。
周慕海今年十九岁整，帮着林玖打理宗门事务自然是不用多说了，当初林玖之所以能顺利地拿下少阳门，周慕海功不可没。
连郑易都和以前大不相同，更别说团子了。
这还是几只小的，再看其他人，莫泽远是符门教习长老，林小婉是内务司执令长老……
看来看去，只有陆世一一个，这些年下来，心性非但没什么长进，反而越活越回去了。
俨然就是个熊孩子。
林玖对着陆世一摆了摆手。
“赶紧回去，看着你就生气。”
“是，宗主。”
陆世一垮下一张脸，把岩石全都收进储物戒指里，转身，脸上的失落瞬间消失不见，拿出自己亲手制作出来的飞行法器，一溜烟跑没了影。
林玖摇了摇头，陆世一谁都管不了，连陆世襄对他的威慑力都一般，不过好在还有个命门——陆世钧。
等陆世钧出关，让他亲自去教育好了。
林玖这么想着，二十三峰一切正常，距离四门五司递交文书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她还能再晃荡两圈……
去一趟九峰看看外门弟子修炼适应得怎么样了，再跑一趟小山镇，之前邓雨良还一直居住在潜山宗的宗门内，在主峰和小山镇之间两个地方来回跑。
一周前为了方便研究，还来找林玖派出了一个弟子带着他和沈叶飞回了总安全区一趟，使用了下总安全区科学院的设备去给沈叶飞检查。
昨天应该返回小山镇了吧……
连林玖自己都没想到邓雨良会对这件事情这么上心，到底是出于科学家解决难题的本能呢，还是另外一种本能呢……林玖就不得而知了。
这么想着，林玖脚下缩地成寸，已经到了九峰的范围之内。
现在除非是为了将就同行之人的速度，林玖才会“使用”大白或者灵剑，非必要情况下就直接自己一个人一步踩过去。
自从突破到金丹期大圆满后，对空间的领悟再上一层楼，这种操作变得更加得心应手了起来，简直不要太方便。
九峰上的魔修弟子们还在一去不复返的炼体的路上，还没接近专门开出来的训练地，林玖就听到了在耳边萦绕不去的惨叫。
这群人落在了木森手里，一个惨字完全不足以形容他们的现状。
末世前特种部队的核心成员、现在潜山宗巡察司的执令长老，木森太清楚怎么把着那条崩溃的线寻找这群人的极限了。
看起来温温和和、五官精致、除了那身潜宗特有的玄衣之外，比山宗弟子还要像仙修的木森，下手那叫一个狠。
林玖从训练场的大门走进来，看着满地打滚的一众外门弟子，再看看坐在搭起的擂台上，表情闲适歪着身子的木森，轻轻咳了一声。
“参见宗主！”
这群要死要活的外门弟子也差不多到了极限，注意到走进来的林玖的身影，赶紧七扭八拐地从地上爬起来，对着林玖的方向就要跪下来。
林玖抬了抬手，径直往擂台上走去，弟子们竟是没有一个从地上起来的。
好不容易借着行礼的功夫休息一会儿……谁也别想叫他们起来！
林玖：……
“起来吧，情况如何？”
“还行，已经有一半人进入聚气期了。”
木森顺着林玖的手从擂台上站起来，把自己的位置给林玖让了出来，看向擂台下面的校场，那张俊秀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列队！”
紧接着，林玖就看着校场上恨不得把自己种在地里的一群人，在木森一声令下之后，纵使浑身已经被榨干到一点儿力气都不剩，但还是下意识地爬了起来，快速站成了一个小型方队。
林玖：……
这得被打了多少顿，才能形成这么可怕的条件反射？
“聚气期的弟子，站出来！”
现在换林玖像个山大王似的歪在椅子上看了，木森一声令下，下面的方队里站出了一小半人，有艾登，有孙博宇，有贺飞州，有刘廷岳，吉娜也在其中。
站在最前面的，却是禹非。
现在的禹非和几个月前林玖看到的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相去甚远，穿着外门弟子稍显粗糙的制衣，身姿笔挺地站在下面，目光如炬，气质如同出鞘利剑。
莉娜和宁宁还未达到聚气期，站在原本的队伍中，但看这个比例和速度，估计很快就能赶上来。
“不错，现在的进度，已经超出了本座的预期。”
“潜山宗每年都有外门弟子通过考核进入内门的机会，等明年雪季来临的时候，你们便能知晓你们未来会住在哪里了。”
“是！”
底下回答的声音气势浩荡，被炼体操练得死去活来的弟子们瞬间像是打了鸡血，得到了林玖明确的日期，激动得不得了。
当然，他们只需要充满希望就行了，毕竟从外门晋升到内门的具体规则和标准林玖还没想出来呢。
林玖只在训练场上逗留了一会儿，这些外门弟子们每天也就训练到四点不到，各自散了之后还可以回到住所打坐休息。
木森这个教习长老收起自带的椅子准备下班，和林玖一起往训练场外走去，两人站在一处说着话，简单交流了下弟子们修炼成果。
禹非在修炼上足够狠，现在已经是聚气五层的魔修。
那些异能者进入聚气期的时候，身体内的异能多多少少会转换成一星半点魔修的境界，就像当初陆世钧刚成为魔修就是炼体期一样。
而禹非之前修为尽失灵力散尽，他才是真正的零基础，说是坐着火箭上来也毫不夸张。
“很正常，他本来就是修士，更何况在心境上魔修比仙修还要简单些……一通百通，只要对自己够狠，提升上来是必然的结果。”
“他之前被散了修为，对修魔真的没有影响么？”
木森点了点头，问出了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
林玖摇了摇头。
“不知道。”
木森：……
不知道就敢信誓旦旦把人扔到潜宗外门？
好歹人家也是个“关系户”，现在尘埃落定还好，万一臧元金在这次随山宗变动之中成了随山宗的宗主，看到自己心爱的禹非成了魔修，不得气死？
“他们两个没得选择，臧元金在求助于我之前，就想到了这一步，做了最坏的打算。”
“难道他还想我白白培养一个弟子不成？进了潜山宗的门就是潜山宗的人，我这儿又不是寄养中心。”
木森语塞。
“而且，这也是禹非自己选的。”
686狗粮何其多
禹非虽然单纯，但却并不蠢笨，他已经不再是随山宗的人了，最好除了和臧元金的情谊之外，这辈子都别再和随山宗产生任何的联系。
“你太小看他了，就算臧元金成为了随山宗的宗主，禹非也不会再回去。”
禹非连犹豫都没有就选择了魔修，也是想断了自己的后路。
他不想要任何的后路，人不能总是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
在随山宗蹉跎了三百余年，一场大梦之后便什么都不剩了……因为那不是他自己的，那是臧元金给他的。
而他想要闯荡的天地，就在此处。
林玖回头，看向弟子们逐渐散开的校场上，禹非还呆在原地，像是察觉了林玖的目光，转过身来，对着林玖抱拳深鞠一躬。
眼神里的坚定，至少林玖从未见过。
林玖和木森一起并肩而行，两人还没走到九峰的山门呢，远远地就看到陆世襄异常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台阶底下的尽头。
林玖和木森在山门上，看着高大结实熊一样的陆世襄顺着台阶飞快地往上跑过来，脚下步履有种无视了引力的轻盈，从出现到来到林玖和木森面前，前后也就十几秒的时间。
陆世襄站在木森身边，原本木森也是个身高接近一米八的身材颀长的男性，在陆世襄的对比之下就成了身骨还未长成的瘦削少年。
林玖面对着陆世襄控诉戒备的眼神，气到说不出话来。
要是有办法，要是有别的人选她至于把这位大爷叫走“出外勤”吗？！
身为她的“员工”，能不能稍微理解一下，再说了，她只是来看看九峰上弟子们修炼的成果，至于像防贼似的防着她么？
“你这什么眼神？！”
林玖还没说话，木森先急了，他从末世最初，不，他在末世之前就遇到了林玖，从一开始的无理由的好感，到后来的相处，两人早已把对方默认成了家人一般的存在。
这种时候，胳膊肘自然要往外拐的。
木森察觉到陆世襄的眼神，踮脚抬手，对着陆世襄的后脑勺就来了一下，啪一声脆响，听得林玖自己的后脑勺都跟着疼。
“参见宗主。”
陆世襄老老实实抱拳给林玖行礼，完事儿直起腰来，也不生气，拽着木森的“小手”，不着痕迹地捏着对方的泛红的掌心。
林玖：……
林玖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已经默认了木森身份的陆老爷子，在面对两个人的时候还是会跳脚以至于快要心肌梗塞的原因了。
这两个人周围方圆千米以内，都不太像是人能呆的地方。
“嘶……走了走了，看看你这点出息。”
最后，林玖留下了一句陆老爷子经典台词，脚下一动，整个人以极快的速度消失不见。
她得去看点正常的画面洗洗眼睛。
小山镇里还是老样子，林玖从镇子里的街道上晃过，现在正值雪季，街道上也没有几个行人，倒是比较意外地碰到了莫泽远。
莫泽远正在一所院子里收拾积雪，林玖看到莫泽远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才想到，莫泽远的父母已经在小山镇定居了。
莫泽远身为符门的教习长老，今天应该是没有课，这才出现在这里，帮着亲爹亲妈收拾一下院子。
看着莫泽远脸上平静的幸福感，林玖想了想，倒是认真考虑了一下让潜山宗其他内门弟子家人搬到小山镇生活的事情。
当然，这些人的亲人不一定还活着，总而言之，可以先让陈肖统计一下。
“宗主！”
莫泽远看到林玖的身影出现在院子外，赶紧放下了手里的铲子，走了过来，隔着矮墙和林玖说话。
腰间缠绕着的小绿在洁白的雪地里显得更加青翠欲滴，此时也伸出一根枝蔓来，哗啦啦朝着林玖晃着叶子，像是在打招呼似的。
“额，你忙，我去沈叶飞那儿转转。”
林玖伸手安抚了下小绿，小绿这才安静下来，小小的触须缠绕上林玖的手指。
“宗主，您这是要去学校？”
林玖点了点头，沈叶飞一直住在学校里的职工宿舍，她不去学校去哪儿？
“那什么，今天学校放假，沈叶飞不出意外……应该在驿馆，和邓先生一起。”
林玖：……
林玖犹豫了一下，直觉自己之前暗搓搓的计划好像应该是成了，但又因为这个成了，她本人现在并不是很想往成双成对的人面前凑。
明明没吃什么东西，却总觉得撑得慌，真是见鬼。
“宗、宗主？”
莫泽远看着林玖明显是在出神的林玖，心里一动，一种莫名其妙说不上来的酸涩的情绪翻涌上来。
紧接着，莫泽远就感觉到自己腰间缠绕着的小绿更紧了一些，这才回过神来。
哪怕一再提醒自己，每每看到林玖，心里还是会涌现出意难平的愤然来，好在身边还有小绿与他心意相通，总是能够在他情绪失控的时候，及时地把他拉回来。
虽然就算是小绿，也是林玖给予他的。
“宗主？”
“嗯，我还是去看一看吧，沈叶飞体内的芯片，越早解决越好。”
林玖从小绿的藤蔓间抽出手指，在前面的路口拐了个弯，往驿馆的方向走去。
到了驿馆，林玖这才知道，这段日子沈叶飞已经从条件简陋的学校教职工宿舍搬到了驿馆，当然，是在邓雨良的再三要求之下。
邓雨良和沈叶飞住了一间大套间，有两个卧室，美其名曰为了节省取暖的燃料。
沈叶飞平日里聪明，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愣是被邓雨良几句似是而非话兜得团团转，还觉得人家说的特别对。
林玖坐在暖融融的小客厅里，对面就是自然而然坐在了一起的邓雨良和沈叶飞，只觉得脑壳再次疼了起来。
今天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春天快来了？
这雪还得下上两个多月呢，难道是雪季里太闲了只能谈恋爱？
一点都不想被塞狗粮的林宗主此时此刻完全忘了到底是谁把这两个人撮合到一起去的。
“咳，情况怎么样？有办法了没有？”
“有。”
邓雨良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轻松的笑意来。
“虽然芯片的位置很麻烦，但好在在体内存在的时间不长，周围还没有那么多神经黏连，手术的话，成功几率是很大的！”
“但是得借助高阶治愈系异能者的力量和专业设备，我上次回总安全区的时候已经都预约好了，这次回来是给叶飞术前调理。”
叶、叶飞？
687永不缺席的真香定律
邓雨良牵过沈叶飞的手，看着沈叶飞的眼睛，眼睛里都是闪耀着的掩藏不住的喜欢。
林玖坐在驿馆稍显简陋的沙发上，满脑子都是人间不值得，倒不是说有多痛恨小两口谈恋爱，她只是无法接受那种黏黏糊糊的氛围。
真，真的不会不好意思吗？
她和陆世钧在众人面前出场的时候，当然，除了极个别的情况，那向来都是只有温情和默契而已，哪有这么满心满眼都是对方彼此，恨不得隔着人都要抱在一起的样子。
从本质上来说，林玖还是个脸皮很薄的人，尤其是在外人们面前表现亲密，总觉得不太好意思。
当然，她是管不着对方的行为，所以还是尽快溜走比较好……
她鸡皮疙瘩都快起到把自己埋起来了。
“那就好，既然这样，我就先……”
“具体的情况还有点复杂，现在正值末世，哪怕是总安全区科学院的医疗仪器，也很难达到末世前三甲医院的标准……”
“虽然已经确认了距离主要的血管和神经还有一点距离，但还是有模糊的地方。”
“嗯，你有把握就好……”
“治愈系异能者的存在，能帮我最大程度上地稳定叶飞的身体情况，也好进行术后恢复。”
林玖：……
好的她知道了，能让她走了吗？
“等她身体没问题了，就能立马出发前往总安全区做手术了。”
邓雨良仿佛还嫌不够似的，拽着沈叶飞的手往自己怀里带，沈叶飞脸色通红。
但毕竟是在比较开放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那种羞涩也不是在外人面前耻于表达爱意的羞涩，而是在面对喜欢的人的时候，纯天然的心动和紧张。
林玖心里开始怀疑邓雨良是不是在故意折磨她，想到此，本来像是被针扎一样的屁股也不难受了，稳稳当当地坐在原处，主动出击。
“那就好，不过，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邓院长，邓先生，我让你来是给我家老师看病来的，你也不至于直接把人给我拐走吧？”
邓雨良：……
“唔，要是我没记错的话，邓院长你，应该比叶飞小个四五岁吧？”
“我倒不是反对姐弟恋什么的，但是年纪小的男生，尤其是像邓院长这样年轻有为智商还高的男人，托付终身的话会不会有什么风险，叶飞你要慎重考虑才行。”
“林宗主，我错了，请原谅我的无知和冲动。”
邓雨良对着林玖双手合十，败下阵来。
“说吧，到底什么事，需要你这么扯七扯八地跟我绕弯子？”
邓雨良既然说能解决，那基本上就**不离十了，完全不用跟她把事情报备得这么仔细，除非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这个……我打算这次回去跟郑先生提交结婚申请，和叶飞。”
“闪婚？”
邓雨良和沈叶飞虽然老早之前在跟着林玖出任务的时候也见过面，但那时所有人都紧张，尤其沈叶飞还是奔着在国外下落不明的丈夫去的，两个人之间完全没有什么有效交流。
真正认识并熟识也是一个月前林玖把沈叶飞的身体状况交给邓雨良的时候，怎么，怎么一个月就发展这么迅速？
林玖本以为沈叶飞接连在感情上遭受了这么大的伤害，怎么着也得缓一段时间呢。
“宗主，这是我们共同考虑后的结果……之前从安大略回来的时候，我就想通了，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所以她和一直明里暗里追求她的丰乐心结婚了，虽然这段婚姻的结果是她差点把命赔进去，但她并不后悔。
“我觉得，活着本身就是不断试错的过程、甚至可以说就是意外本身，我也考虑得足够清楚。”
沈叶飞的眼神依旧是坚定而清澈的，她虽然是个没什么战斗力的精神系异能者，但在自己的选择上从未退缩。
林玖之所以喜欢沈叶飞这个人，究其根本，大概就是因为这份洒脱。
“但是现在有个问题，”邓雨良看向林玖，眼神里都带着小心翼翼，“叶飞不想离开小山镇，但我迟早还要回到总安全区……”
“唔，想让我劝沈叶飞跟着你走？门都没有。”
沈叶飞还得留下来任教，之后外门弟子们入门要修习的篆字还得沈叶飞来教呢，想带走潜山宗的老师，想得挺美。
“不，不是，我就是想要一张小山镇的居住证，总安全区的科学院在一年前就发现了另外两名智力型精神系异能者的孩子，已经在着手培养了，我是有机会提前退休的！”
“这个好说。”
沈叶飞没被带走，还拐回来邓雨良这么一尊大神，再加上将来两个人的娃……
可以，这波她可以。
邓雨良满打满算已经在小山镇和潜山宗待了得有两年时间了，只有科学院碰到什么难题的时候才会传信到小山镇让邓雨良回去一趟，和住在这里完全没有什么区别，该认识的不该认识的基本上也都认全了。
唔，貌似另外一个叫做耿信臣的研究员，这两年就没从山下下来，之前只要是夏季都让弟子带着满山跑研究潜山宗范围内的动植物，冬季就和冯老先生陆老爷子蹲在院子猫冬，惬意得很。
怕是连回总安全区的路都找不着了。
不过……
“还有一个任务，你完成了之后，我在小山镇另外买一处好的房产，送给你，怎么样？”
“行，多谢林宗主了。”
林玖所说的任务不是别的，正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找上门来的柏亦央。
林玖正和沈叶飞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话，房门就被驿馆的工作人员敲响。
“邓先生，沈小姐，听莫长老说，林宗主在这里是吗？”
“在。”
邓雨良上前开了门，那人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林玖，连忙俯下身去。
“林宗主，小山镇外面来人了，说是要找您。”
“什么人？”
“好像也是修士，一个……额，年轻好看的男人，带着一个少年。”
“……”
好看的男人？
其实是想说骚包吧？
说曹操曹操到，这人还真是禁不住念叨。
“我去看一眼……这样我给叶飞留下点温养身体的药物，你速战速决，生意上门了。”
“哦，好……”
邓雨良只来得及伸手接住林玖扔过来盛放丹药的小瓷瓶，还没来得及查看，林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房间之中。
“叶飞之前吃过一阵子，她知道怎么用。”
人不见了，声音却依旧清晰无比地传到了邓雨良的耳朵里，邓雨良咽了咽口水，不管看过多少次，还是觉得修士的力量神奇无比。
林玖出现在小山镇的广场外面，果然看到了一身深蓝缎子站在雪地里分外扎眼的柏亦央，修真界奉行真香定律的第一人。
怪不得工作人员进门来通报的时候欲言又止，这么大的寒风，他手里摇来晃去的铜扇，大约是为了挡风用？
688苦逼柏亦央
林玖来到小山镇外之前，柏亦央还在被自己的小徒弟柏影持续性地骚扰。
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就是把他之前在客轮上说绝对不能让潜山宗挣走这笔“智商税”，绝对不能让林玖再从他这里挣走一点灵石渣渣等等等等之类的话再次重复了个遍。
那信誓旦旦的神情和笃定的语气被柏影模仿得惟妙惟肖，转着脸对着柏亦央无限重复三百六十度的嘲讽。
柏亦央攥着铜扇的手紧了又紧，心里默念了快三百多遍“我自己选的”“我活该”，总算是把这股子怒火给平息了下来。
熊孩子还是留着回家再抽吧，正事要紧。
突然间，柏影终于收了神通，不再闹唤，人一下子蹿到了自家师尊身后，把头埋得死死的，一副没脸见人的模样。
柏亦央一愣，一转头，就看到林玖已然站在了他的面前不远处的雪地上。
他甚至都不知道林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同样是金丹期的修士，这差别怎么就这么大？
柏亦央看了一眼林玖，不得不说，先把潜山宗那些要人命的符篆和掐人命脉的丹药放在一边，光是本源功法这方面的传承，就足够震撼人心。
“林宗主的修为果然高深莫测，若非我看到了林宗主……竟然察觉不到半点气息。”
“柏掌门若是炼药，也能如此。”
林玖抱拳回礼。
炼丹，除了丹炉灵药之类的硬件，对修士的要求无非就是那几点，第一要求灵力操控要强，越是能精细到分毫，成功率越高。
第二就是修士的神识要足够浩瀚，炼丹的同时，神识得时时刻刻关注着丹炉里面药材的变化，差一分一毫都不成。
这些别的修士可能还不甚了解，但是作为专业产出丹炉的东昀派掌门柏亦央，对此再了解不过。
这么一想，再联想到潜山宗用丹药的豪气……虽然他不能断定林玖现在是几阶的丹师，但肯定是传说中那种能量产丹药的没跑了。
“那么，柏掌门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柏亦央：……
他人都求到门上了，还问他所为何事，嘲讽他真的很有意思？
偏偏是对着林玖，柏亦央心里窝着火一点儿也不敢往外发，只能赔着笑脸。
“哈哈，那什么，之前的帖子，想必林宗主您应该已经收到了吧？我就是为了帖子上的事情来的。”
“原来如此，之前柏掌门在客轮上拒绝得斩、钉、截、铁，本座还以为东昀派上上下下都是人才，不屑与我潜山宗做生意……”
“帖子本座确实是收到了，但因为没有亲自见到前来送帖子的人，所以不知真假，这才迟迟没有回复，还请柏掌门见谅。”
躲在柏亦央身后的柏影脸都绿了，上次来送帖子的就是他本人好不好！
什么不知道是真是假，他这样的整个东昀派可还有第二个？
“林宗主见笑，见笑。”
“若不嫌弃，请进吧。”
林玖侧过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柏亦央和柏影进入了小山镇。
小山镇里也没别的去处，左右不过是驿馆，好在驿馆在建造之前就料想到了日后小山镇的盛况，大大小小的会客厅还是有几处的。
路上，林玖还特地让在路上碰到的小山镇某个居民去莫家通知了还在小山镇中的莫泽远，现在小山镇只有她一个人，拉个人来做文书的工作也好。
林玖带着柏亦央和柏影师徒两个从小山镇的大门口慢慢悠悠走进来，正值下午时分，冬日夜长，不过四点多钟，家家户户都升起了袅袅的烟火。
木柴燃烧的烟气混合着家家户户各不相同的菜香饭香，街道上的积雪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白皑皑的屋顶一幢连着一幢，像是有大片大片留白的山水画，美不胜收。
光是看潜山宗附属地普通人的生活，就能看出潜山宗内部的繁盛。
柏亦央一路上火急火燎猜来猜去的满心浮躁，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等林玖带着柏亦央师徒进入驿馆，莫泽远早就在里面等着了，小会客厅的桌子收拾得一尘不染，上面摆着一套茶具，莫泽远正优雅熟练地斟茶。
莫名其妙让林玖有种在末世前茶馆喝茶的感觉，那时候她基本上都是跟着上司去陪聊的。
在茶馆的包间里，这群大老板小老板不管逼逼什么闲话都敢张嘴说是商业机密。
茶艺师傅不能在旁边听，为了不至于丢人，一来二去林玖也练就了一手泡茶的功夫。
但她自己委实喝不出个三四五六，就是知道什么茶什么器具什么温度什么冲泡手法罢了。
自从林玖露过一手促成了一个大单之后，每每有客户约在茶馆，那时她的上司李朝阳必然会带着她一起去。
好处是提成里也有她的份，只要是赚钱，林玖就没什么排斥的情绪。
一晃好像也不过几年，现在她已经再也不需要做这样的事情了。
“宗主。”
莫泽远看到林玖进来，立马就要行礼，被林玖抬手制止。
也难为莫泽远每次都记得，其他的人若非重要场合，就算和林玖打闹一场林玖也没放在心上过。
林玖不知道，莫泽远只是为了时时刻刻提醒自己的位置，不至于让自己的心思越了规矩。
“柏掌门请坐。”
柏亦央在桌子对过坐了下来，屋子里的暖墙刚通开烟道，还没烧热，但在场的都是修士，对寒冷的温度不是很在意。
也多亏这么冷的气温，茶香混着热气一起虚上来，空灵得像是一团真正的高山云雾，柏亦央没跟林玖客气，拿起杯子啜饮一口，直道好茶。
“既然林宗主已经看了帖子，那我便开门见山地直接问了，这事儿，是成还是不成？”
“这件事情说简单也简单，说麻烦也麻烦。”
柏亦央一听林玖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就觉得头疼，但凡林玖有这种不确定的话出现，那肯定就是一大把灵石填进去。
从灵石矿脉的“暴力开矿”到价格高昂的避水符篆，墓城的人没少吃亏。
“简单如何说，麻烦怎么讲？”
“简单是很简单，现在正值雪季，小山镇的参加过我潜山宗建设的幸存者都闲在家里，他们就是在末世里挣扎生存的普通人，自然是不会跟钱过不去。”
林玖说起“挣扎生存”几个字的时候眼神都不带闪一下的，柏亦央想了想刚才一路走过来看在眼里的景象……
林玖这话，简直就是在欺负他没见过什么叫安全区。
柏亦央放下空茶杯，看了一眼莫泽远，莫泽远没搭理。
得，你们潜山宗都是大爷，他不配。
689我在的地方，就是宗门
柏亦央自己伸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继续喝，心说，还好他脸皮够厚。
“这个好说好说，物资什么的，就算东昀现在没有，我们也会想办法去交换的。”
“不用物资。”
“嗯？”
林玖笑了笑，空茶杯放在桌子上，莫泽远立刻给添了新茶，这一前一后的差别对待，让柏亦央简直攥了一把辛酸泪。
“简单点来说就是，不用东昀出物资。”
“这些居民们所需的物资报酬，我潜山宗自会支付给他们，我只要灵石。”
“……”
“那，林宗主方才所说的麻烦，又是何意？”
柏亦央心说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硬着头皮继续问了下去，花费灵石什么的，早在写那张帖子的时候柏亦央心里就做好了准备。
不过，明明是他东昀花费灵石，林玖这位收钱办事的反而像个大爷，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卖方市场？
“也没什么意思，干活的幸存者有，但是采石场那边正值雪季，要开工的话还要单独通知。”
好吧，其实早在半个月前林玖收到柏亦央来信的时候就已经让夏小白手底下的弟子跑了一趟采石场送信开工了。
只是雪季开采石矿有点难度，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进入了正轨，林玖心里都没把握的事情，自然不能直接跟花钱的这位瞎说。
万一真耽误了人家的事情，买卖不成仁义也不在了，那才是真正的亏本。
除了石矿之外，小山镇这边独家生产的水泥涂料因为之前潜山宗有用，还剩下一大批，就存在附近的矿上。
虽然不知道东昀要建造多大规模的建筑群，但最起码挺过这个雪季是没什么问题的。
“第二呢就是建筑图纸设计……有关于这点，为了能让柏掌门直观地看到效果，明后天我可以派人先带你去交易行看一看。”
“虽然交易行的建筑不及潜山宗内部万一，但总归还看得过眼。”
“可以可以，那……”
那这有什么麻烦的？这不就是答应下来了吗？
“麻烦之处就在于，专门设计这些建筑的人，这半月之内都无法上工，有无法推辞的私事要做。”
沈叶飞体内的要命的芯片，还有两个人的结婚申请，这确实是无法推辞的私事，她也没有说错。
“而且，我潜山宗也不是只把幸存者们交给东昀就可以了，他们毕竟是小山镇的人，我作为潜山宗的宗主，不能让他们有什么闪失。”
“所以，调派一些弟子跟着也是十分必要的，不是么？”
“但是柏掌门放心，到时幸存者们会先给自己人建出一片暂居地，东昀可以把这块地方安排得距离建山门的地方远一些，我会约束潜山宗的弟子不在这片暂居地之外乱逛。”
所以，林玖不是不乐意做这笔生意，也不是不想赚这笔灵石，只是暂时抽调不出人手来，这才没有回复。
柏亦央听到这里，算是把林玖前前后后的意思都琢磨了个明白，颇有种听对方说话大喘气的感觉。
这情况早说啊！
他在云贵山川的山坳坳里整整等待焦虑了半个多月，现在是实在等不下去，这才亲自来过。
好在林玖的答案没有让他失望，东昀派明年就建好门派有望，柏亦央的心里一下子松了下来。
一时间竟然有种终于把灵石花了出去的轻松之感。
“我带着他们离开墓城，到什么都没有的山川里，一连一个月过去，什么结果什么准信都没有，军心不稳啊。”
“这些日子弟子们人心惶惶，没有了墓城里居住了上千年的东昀派，就好像东昀不存在了似的。”
说到东昀，柏亦央那张看着就欠缺人间正气的脸上不免也带上了一些郑重其事，至少在宗门的建设和对弟子们上面，林玖是认同对方的。
东昀派是林玖见过的在整个墓城里内部最为松弛和团结的门派，当然，这里面得除去因为秘境守护者这个特殊身份而不好往外伸手的混元宗。
但这样倒更显得东昀派难得可贵，毕竟被逼无奈和主动选择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柏掌门此言差矣，你我二人都是宗派之主，既然身处其中，自然要有坐这个位置的觉悟，在潜山宗，只要我林玖在的地方，就是宗门。”
柏亦央一愣，看着林玖脸上依旧淡淡的神色，很难想象，面前的女修到现在也不过三十几岁。
比起他们这些掌门宗主动辄以千甚至以万计的年龄，这个三十几岁显得有点过于轻飘飘了。
但是也正因为这份年轻，甚至说年幼，正因为林玖在什么环境下都生活过，这种从内到外散发的强大的气度和魄力才更让人无法忽视……甚至忍不住去信服。
至少在潜山宗上上下下所有人的眼里，不管碰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也好，如履钢丝的也好等等等等的情况，他们都没什么好怕的。
有宗主在，有他们在，潜山宗哪怕被逼到刀山火海的境地，也最终能化险为夷。
这是林玖带给他们的气量和信心，从建立宗门的瞬间开始，她就再也不能在除了陆世钧和团子之外的人面前倒下了。
“林宗主气度不凡，我自愧不如。”
柏亦央豁然开朗，十分正经地给林玖抱拳施礼，而林玖多多少少也有拿对方当自己人的意思，毕竟陆世钧的命还拴在潜山宗和东昀派之间。
而且柏亦央是个值得结交的贱兮兮到光明磊落的人。
“我保证，柏掌门这次的灵石，绝对物超所值。”
“天色已晚，二位就在驿馆中暂歇吧，这些日子二位的衣食起居都由我潜山宗招待，明日一早，李镇长会来见你们。”
东昀建设门派的这件事已经定下，不管是着急的柏亦央，还是游刃有余的林玖都不会再反悔。
之后柏亦央是在半个月内抽空亲自回一趟“东昀”，还是直接让柏影或者用符篆送信，就不是林玖能插手左右的了。
“泽远，你今日是回宗门，还是在你父母家留宿？”
林玖在莫泽远的陪同下来到小山镇外，问了一句。
“我明天后天都没有课，想在小山镇住几天，正好柏掌门师徒两个也在，带他们去看交易行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嗯，也好，辛苦了。”
林玖伸手拍了拍莫泽远的肩膀，转身踏出一步，转瞬间，莫泽远面前只剩下几片因林玖动作而被惊起的细碎的雪花。
一片皑皑的积雪上空荡荡的，莫泽远伸出手，扬起的雪花落在他的掌心，瞬间融化成了细小的水珠。
甚至连冷意都没感觉到，就不见了。
莫泽远总也走不出来的怅然林玖这种粗神经自然是没办法体会，毕竟她是真拿在她面前看起来比陆世一要老实不少的莫泽远当弟弟来看待。
林玖急着赶回去不是为了别的，和柏亦央谈完之后已经差不多快五点了，现在这个时候，宗主殿书房的文书该堆起来了。
她一点都不想掌灯加班啊！
690三小只出关
不过林玖担忧显然是多虑了，想象中满桌子都是文书等她去看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周慕海郑易以及她家团子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在今天下午出关了。
这三只是在海上的灵石矿脉附近再次实现突破的，其中团子和周慕海从融合期大圆满一跃成为了心动期的修士，而郑易因为入门晚些，现在只有开光期的修为。
但也是相当不错了，至少对比刚入门时看啥都不顺眼，一心只想回到总安全区郑家当他的小少爷的时候好太多。
周慕海十一二岁就入了门，还是跟着她的时候受她的影响不自觉地完成了引灵入体，天赋可见一斑。
而郑易和周慕海资质差不多，也是难得的双系灵根天赋，潜山宗在林玖的带领下占领了少阳门的时候，这货正好十六周岁不到。
虽然比周慕海入门晚些，但天赋就是天赋，这种修炼进阶的速度林玖还是很满意的。
团子就更不用说了，生在她肚子里，又是上千年都难出一个的雷系单灵根，天才中的天才，一出生就有筑基期修为。
有着修真界所有人都望尘莫及的.asxs.。
林玖回到宗主殿她的大书房的时候，下午刚出关的周慕海已经坐在桌子后面帮她处理提交上来的文书，而郑易就蹲在旁边，端茶倒水研磨递笔地伺候着。
宗主殿自己的小厨房里传出饭菜的香味来，厨房距离书房不近，但林玖作为金丹期大圆满的修士，还是清晰无比地听到了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
不用说，肯定是她家小厨神团子同学在厨房里忙活。
三小只终于出关，刚出关就给了林玖一个暖融融的惊喜，懂事贴心到让林玖的眼泪差点从嘴角流了出来。
唔，她家团子肯定是在炖佛跳墙没跑了。
“师尊，您回来啦？！”
周慕海第一个发现了站在书房门外的林玖，赶紧起身行礼，一边候着的郑易和轮班的小弟子也赶紧跟上。
“参见宗主！”
“见过师，咳，见过宗主！”
郑易的一声师姐在周慕海的瞪视下及时咽回了嗓子眼。
“都起来，闭关的效果怎么样？”
有小徒弟帮忙处理那些文书，林玖坐到了书房里特意摆出来的大沙发上，顾忌着还有山宗小弟子的存在，这才没有直接毫无形象地歪下去。
“回师尊，一切顺利，修为已经巩固好了。”
周慕海回了一声，把手上已经处理好的文书交给在旁边等待的小弟子，由小弟子再送回到四门五司各个教习长老和执令长老的手中。
送完文书，小弟子就能去内务司顺便报备工作，计算积分。
小弟子前脚刚离开，身上系着小围裙的团子就出现在书房门口，探出一张小脸来，笑容亮闪闪的很是晃眼。
“吃饭啦！”
“来了！团子，做了什么好吃的？”
团子整整闭关了一个多月，林玖在看到这张小脸，内心柔软的泡泡都要跟着满出来了。
结果团子很是严肃地拒绝了林玖的亲亲抱抱举高高。
“去吃饭了，我已经长大了，不要这样的抱抱了。”
林玖：……
嗯？
林玖看着团子走在前面的小背影，先前她闭关将近一年没有看到团子，再见到就觉得孩子的身高突然猛地往上蹿了一块，最近好不容易适应了过来，但好像团子又长高了一点点。
团子现在已经满七周岁了，身体开始抽条，原本脸上圆润的婴儿肥跟着退去，轮廓一点点成型，更加明显起来。
从软萌软萌的小仙童，成长到了脸上没表情的时候神似陆世钧的冷酷小少年。
她老早之前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好吧，其实已经不快了，虽然林玖作为金丹期大圆满修士的力气足够大，抱着上百个团子来回跑都没什么问题，但团子到底还是长大长高了。
原本在她怀里还能坐在她的臂弯上，双手搂着她的脖子，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现在这样自然的姿势却越来越别扭了。
也是，八岁……林玖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小孩儿八岁应该是什么样子。
她还记得被林父林母千娇万宠长大的林烨，在八岁上下的时候和同学朋友满巷子跑，弄得自己一身泥巴，虽然林父林母无限纵容，但八岁的林烨也很少会再没脸没皮地撒娇了。
林玖一边若有所思，一边跟着团子的脚步走到和厨房相连的餐厅。
桌子上全是团子一个人置办出来的丰盛的菜，鸡鱼肉蛋到各色青菜都有，小灶台上还用文火煨着佛跳墙的坛子，浓香氤氲。
夜色笼罩下来，餐厅的窗子开着，外面是纷纷扬扬的落雪，里面是暖黄的灯火。
“少了师尊那个特别能吃的……”
郑易捧着饭碗，一边吃一边忙里偷闲对团子的手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吹捧，吃着吃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突然良心发现，突然提起玄异老祖来。
四人不由得想起了玄异老祖闭关前还不忘带走的一碗佛跳墙，那可真不是一般的印象深刻。
确实，这样的大场面，玄异老祖因为闭关突破而没赶上，等他出关还指不定会怎么闹腾。
饭桌上包括林玖在内都停了停筷子，等着郑易接下来的话。
“感觉吃起来尤其的满足。”
不用惦记着下手要快稳准狠，能慢慢享受美食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美好。
三人：……
林玖看着说完了之后依旧吃得没心没肺的郑易，再看看还会给她把椒盐皮皮虾虾肉剥出来的周慕海，替玄异老祖喊了一声人间不值得。
怪不得玄异那小老头天天跟她嚷嚷说徒弟白养了。
“对了，东昀的柏亦央和柏影今天到了小山镇，你们三个要是碰到，唔，不用紧张，也不用搭理他们。”
“师尊，柏掌门怎么会过来？”
周慕海把盘子里剥好的虾肉填进团子的碗里，得到了团子甜美灿烂的笑脸一枚。
三只去闭关的时候林玖还没收到东昀的帖子，当时林玖也觉得柏亦央之前拒绝得那么干脆，应该是已经有自己计划了，没想到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
林玖喝了口汤，完全没有反省自己当时推销过度让人不敢下手的事实。
“肯定是为了建设门派的事情，那个柏亦央之前拒绝小玖那么斩钉截铁的，现在自己凑上来打脸了。”
团子一下子就get了事情的精髓。
“嗯，其实大半个月前，我就收到东昀的帖子了，但是很难调配出人手来跟着，干脆拖到了现在，人家得不到回信自己找上门来了。”
“那师尊是接还是不接？”
“当然是接下了，但是……现在宗门里哪个部门还能抽调出……至少七八个人呢？”
这才是林玖觉得头疼的点。
采石场和的邓雨良那边都安排出来了，但现在潜山宗还有交易行这个大头需要全程跟进忙碌，毕竟开设林玖想要的交易行，不只需要建筑完成度高，更涉及到商品的问题。
其次，商铺登记、商店内部装修等等等等，都是问题。
四门五司所有的弟子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行程排得满满当当的。
“师尊，我倒是想到了一个，至少在雪季里应该还挺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