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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君归北     夜雨叹江湖txt下载     夜雨叹江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章 王府此去无多路 要为催人快快归(一)

    翌日清晨,宋平换上了一身粗布衣服,打了几个补丁,故意磨了几个破洞。把头发抓成鸡窝模样,只身一人往城头走去。

    扬州城城头每天早上都会聚集一群人,他们个个晒得黝黑,衣着比宋平现在穿的还破,他们卷着铺盖在城头的桥洞里睡觉,醒了就等人来揽活。

    宋平从程老五口中得知,早在半个月前,西门安派人在城门口张贴告示,整理男奴仆三名,至今还没有人揭帖。

    为什么半个月了还没人来接帖呢?不是因为待遇不好,这要是论待遇那没得说,包吃包住一个月三十两银子,干好了还有赏。可是为什么没人去呢?是不敢。

    据说之前进去王府服侍的人中,有一个不小心惹了西门安不高兴,结果人就这么没了,此后不管银两有多少。都没人敢去。

    宋平背着包袱往城头走,远远的就看见一堆人围着衣着华丽的包活掌柜,你喊一声我喊一句,就盼着给选上了。

    这包活掌柜除了穿得好点,手头里有现大银子,那脑子里装的就是浆糊,就别说什么眼地见了。他的选人原则是啥呢?就是没有原则。

    被成群等活干的壮汉们围着,包活掌柜就伸出手指,随便点几个人,就随随便便选了人。被选上的堆着笑,没被选上垂头丧气,坐在石头上等下一个人来。

    宋平走到告示牌前,也不用去看哪些是王府招人的,因为告示牌除了蜘蛛网,就是那三封告示了。

    对于四周围或蹲或坐的人来说,宋平是个新面孔,自然会引起众人的目光,他们用看新奇实物的眼神看着宋平,他长得白白净净的,胳膊腿也没被晒黑。

    “兄弟!新来的?”猫在告示牌后打着赤膊,肤色黝黑的汉子,好奇地看着宋平。

    宋平脸上堆着笑,说:“是啊。我来揭着告示。”

    “啥?你做甚呢?不要命了?贴回去贴回去!”汉子震惊地看着宋平,从地上蹦起来阻止宋平。

    “不是。大哥我就揭个告示,怎么就不要命了呢?”宋平干笑。

    汉子一手按住告示,咽了咽口水说:“看你长得白白净净的,一准是新来的。看你也是干俺的这行的兄弟,我奉劝你最好不要去王府找活儿,待会还有几个主儿来找人呢。”

    “为啥不让我去王府找活儿,这包吃包住一个月还有三十两银子呢。你……你别挡我财路!”宋平说着就要去抓开汉子的手,却被汉子瞪了回去,那小眼神,要打架了都。

    “说什么呢!谁挡你财路了!你这个新来的咋听不进入话呢?这要是有人敢去,这告示早就给揭了。”汉子说道。

    宋平和汉子的交谈声越来越大,汉子说急还把手死死地按在宋平肩膀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在吵架,就都围了过来。

    “老三!你干嘛呢?一瞅这就是个新来的,你干嘛堵着别人!”

    “就是,你在这也混了几年了,规矩不能不懂啊!赶紧把手松开。”

    “老大!你不知道哇,这新来的一来就奔着王府去呀,我能不拦着吗。”

    “啥?奔着王府去的?拦着拦着!干嘛呢这是,不要命了!”带头的人打着赤膊,浑身黝黑,结实的肩膀上压出的红心显得尤为显眼。

    “不是你们不敢我敢啊。烂命一条有什么不敢的。”宋平故意如此,他没想到这些人这么的热情阻拦他。

    更令宋平唏嘘的是,既然有这么多人知道西门安的险恶为人,为什么他还能在偌大的扬州城内横着走呢,这潭水到底是有多深。

    “哎呀!小兄弟,俺们都是在这挣了好几年苦力的人了,不会害你的。不去啊,一会来活了,俺们推着你去。”

    面对着几十张淳朴善良的面孔,宋平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快速回想程老五和苏北跟他说过的话,一时情急,说:“各位大哥!好意心领了,王府里有我亲戚在,不打紧的。”

    “哦哟!你早说嘛,弄啥呢。有亲戚在是好事,赶紧揭了告示去吧。”

    “哎哎啧!都别拦着咯,把路让开放小兄弟去发财去。嘿嘿嘿。”带头的大哥挥着手给宋平清出路来。

    宋平撒了个让他心慌的谎,慌张的揭下告示往王府方向走去。在“发财了回来看看。”等的欢呼声中三步一回头尴尬的笑着挥手,倍感如芒在背。

    “等下子!小兄弟把馒头揣上路上吃。还有,你叫啥名儿嘞?”

    “大哥!大哥!馒头我有,不能收不能收哈。我叫宋……王全,我叫王全。”宋平推回馒头,快步往前走去。

    宋平心想还好刚刚不是在王府,差点就忘了自己假身份叫王全了,这要是露馅了,那准备了这么久就都白费了。

    要想光明正大的以奴仆的身份潜入王府,除了衣着和性格要更接地气外,身上不能有任何一件兵器。

    不能带兵器,意味着天火枪不能带,凌虚剑不能带,匕首暗器也不能带。这让一向都要随身带着兵器的宋平很不习惯,也很没有安全感。

    本来宋平是想揣了一把匕首进王府的,但是最后放弃了,因为进王府时会被搜身,如果带了,那将回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过有一个地方把守的人绝对不会搜,那就是鞋子。因此宋平拿了几枚扁平的暗器塞在脚底下,以备不时之需。

    远离南城门,走进中心大街,穿过几排坊间,来到熟悉的酒楼前。放眼望去,恢宏的建筑就坐落在扬州城最繁华的地段上。

    宋平隔王府仅几十步之遥,他弄乱自己的着装,夹着告示走到王府大门。

    “站住!干什么的!”在门前把守的士卒指着宋平,喝止他的脚步。

    宋平脸上堆满笑容,拱手说:“两位大老爷,草民王全,揭了告示来应征做奴仆的,烦请通报一声。”

    “噢。揭告示的啊,算你运气好,今天管家在府内,直接进去,往里走。”两人打开大门,放宋平进去。

    宋平前脚刚进门,左边的士卒故意绊了他一脚,厉声喝道:“站住!手举起来,搜完身没问题了你才能进去。”

    “哦好,大老爷们随便搜。”宋平强忍着气愤的心情,勉强挤出笑容。连手底下的走狗心都这么黑,这西门安肯定没有良心!

    俩士卒捂着鼻子畏畏缩缩地胡乱搜着宋平的身,他们怕碰到宋平发酸发臭的衣服,明明宋平身上不臭,他们却觉得他奇臭无比,真是丑陋。

    在宋平被侮辱性的搜身时,一旁的酒楼包间里。程老五、老刘、苏北、苏南四人眼睁睁地目睹了一切,气得老刘咬得牙齿咯吱作响,苏北扒着窗沿瞪红着眼,就差没跳下了弄死那两个混蛋了。

    “别作声!会害死宋平的!冷静。”程老五说道。

    王府大门前,俩士卒还在搜着宋平身,他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就怕他们说让他脱鞋子。

    “行了,你进去吧,说话小心点。不然小心小命不保。”其中一个士卒捏着鼻子,嗡声嗡气的像赶苍蝇一样将宋平赶进去。

    进了王府了,宋平低着头悄悄打量周围的情况,白天四周围没人把守,但是长廊上照样有人,还背着弓箭。

    这王府是真的大,走在里头,宋平就觉得自己还没一块地砖占地方,前面围了一块地,开着粉的紫的红的黄的各种花,上面飞起一条陶龙,正往外濆洒着水。

    往左是琉璃瓦顶红木为柱的长廊,环着王府一路东去。往西是成排的住房,往前是偌大的正室和大院,这王府是真的够大。

    王府不仅大,人也多,光打扫院落的男女仆人都数不清有多少。

    走着走着,宋平抬起胸膛假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打量四年的瞭望楼,果不其然,有些士卒正往里抬食物和水,以备长时间防备,这证明宋平的猜测是没错的。

    “前面的干什么的?”一声锐利的女声响起,宋平抬头一看,一个略微发胖的大婶正指着自己,眉眼间都是傲气。

    宋平摊开告示走上前说自己叫王全,是来应征做奴仆的,还请大姐带他去管家那。

    一听眼前这个叫王全的人是来应征当奴仆的,胖大婶当然高兴了。屁颠屁颠地带着宋平去管家也就是西门安的住所。

    “管家,有人想当府里的奴仆。你见不还是不见?”胖大婶隔着西门安的房门,柔声说道,听得宋平一身鸡皮疙瘩。

    “见!”

    门开了,胖大婶收了宋平手中的告示,请他进去。

    一进房间,门就被关上了。空气中夹杂着一股香气,宋平闻出是沉香。

    西门安手执毛笔,端坐在书案前,头也不抬一下。

    “名字?”

    “王全。”

    “哪里人?”

    “杭州。”实际上并不是。

    “王府不比外面,虽然没外面辛苦,但是规矩多。你行不行?”

    “能行能行,请管家试用我几日。再定夺草民去留。”

    “免了,去账房领饭钱被褥,换身干净衣裳。”

    “是,多谢管家。”

    “下去吧!”

    潜入王府第一步,成功……宋平总感觉太过顺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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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王府此去无多路 要为催人快快归(二)

    宋平被胖大婶领到账房,始终低着头,小步快走假装谦卑,他能感受到周围刀子般割人的眼神。

    院子不小,中间是个用白色大理石围砌的方圈,种着花花草草,每角各一盏灯。差不多有十个男仆女婢在细心地扫地除草,把灯擦得不用点都亮。

    前面的屋子檐牙高啄,榫卯结构清晰可见,胖大婶叉着腰一扭一扭的往前走,进了偏院的单间。

    胖大婶杵在门口双手叉腰,满脸不满,露出通红的牙龈,高声说:“新来的!走快点!别耽误老娘的时间!”

    宋平……呸,是王全。王全满脸歉意的快步走到账房门口,刚想往里走,态度很不耐烦的胖大婶猛的推了王全一把,他下意识的想转身借力站稳,转念一想,自己现在不会武功,就原地转了几圈,摔在地上。

    “切!瞧你这样子,手脚连个拔毛的劲都没有,真不明白老爷要你干啥。”

    胖大婶干脆扭头就走,当了个甩手掌柜,把宋平撂给管账的。

    “老秦头,把新来的捯饬捯饬,安排他干活。”

    话音一落,这胖大婶叉着腰一扭一扭地走了,都没留下个好脸色,这饼脸捣了蒜,熏人。

    胖大婶口中的老秦头,正伏在堆着厚厚一沓的书案前眯着眼睛一条一条的对着账,波澜不惊的神情仿佛早以习惯了一切。

    老秦头确实老了,年纪大概比老刘年长几岁。估计是长年熬夜对账,老秦头的眼圈是发乌黑的,人也瘦得干巴巴的,除了骨头就是皮。

    老秦头虽然年纪大,但是手上功夫熟练得很,写起账来呼啦啦的飞快,在他写下最后一笔后,他放下毛笔看了宋平一眼,转身抓了奴仆穿的衣裳扔给宋平,撕下一面纸,准备登记宋平的信息。

    “没想到王府又来人了。上次是多久之前来的人了?忘咯,这人就见过一次。”老秦头碎碎念道,舔了下食指。

    “新来的,叫啥名字?”

    “王全。”

    “多大了?”

    “二十四岁。”

    “都能干啥活……”

    半个时辰过去了,宋平总算登记完信息换了衣裳,他没想到这王府请个打杂的奴仆这个麻烦,连有没有老婆孩子这种事都得问,害得宋平差点就露馅了。

    宋平提着轻飘飘的扫把往后院走,边走边想:“亏这程老五还在王府待了那么长的时间,连这些个要求都不知道。”

    虽然是第一天进王府,但并没有安排人带他熟悉熟悉王府的情况,而是像个烫手的山芋被扔到后院扫落叶。

    不过这误打误撞地也挺好,正好宋平想打探打探后院尤其是那片湖的情况。

    宋平提着扫把往长廊走,老秦头告诉他,沿着长廊往前走,尽头就是后院。

    可这前脚刚踩上长廊,宋平就被守在一旁的士卒喝住了,又是搜身又是核对身份的,烦得不行。

    “二位大哥,我是今天刚来的,不懂规矩,还请二位行个方便。”宋平谦卑的笑道。

    “行个方便?那我告诉你此路不通。站着别动,老老实实检查完就行。”

    “好了,赶紧滚”搜完宋平身的士卒喝道,还不忘踹宋平屁股一脚。

    宋平忍住没发脾气,在长廊上快步走着。他没想到这才一天他就受尽屈辱,不光是有点职位地位的对他恶语相向,连同为奴仆的其他人也不给他好眼色。

    今天宋平对王府的第一印象就是乌烟瘴气,什么牛鬼蛇神都有,还都是吃肉不吐骨头的。

    “西门安,你给我等着,我倒是要看看你有几分气焰能嚣张。”

    据说王爷死后,病倒的王妃就搬到后院住了,眼前这一排排的相思树,想必就是王妃手栽的吧,柔柔弱弱的模样,大概也是王妃本人的写照。

    王府虽然戒备森严,但是唯独后院到整片的湖泊都没有设防,除了那四个瞭望楼外,估计是看不到这里情况的。

    相比恢宏大气的前院,后院显得有些“小气”,乍一看觉着冷清,仔细一瞧,有山有水有鱼有鸟,前有湖赏后有树遮,也挺美哉。

    后院的门楼立在宋平身后,古朴精致的小窗,高高飞起的檐角,里面住着一位伤心的夫人。

    怕被他人发现自己在观察王府,宋平一路扫着落叶,越扫落叶越往前跑,直到宋平隐没在相思树林中。

    宋平扫着落叶,警惕性的三步一回头,越来越接近在太阳底下泛银光的湖泊。

    “王全!!王!全!给老娘滚过来!”后方传来胖大婶的声音,打断了宋平的思绪,他默默记下这个的情况,迈步往回跑。

    “我……我在扫……扫叶子呢,不知你有什么吩咐?”以免露馅,宋平假装气喘吁吁的说话,这点路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先别干了。老爷叫咱们过去,你记住了,随叫要随到,赶紧的。”

    到了前院,宋平发现几乎所有的奴仆都集中在一起了,老秦头也在。

    “管家,人都到齐了,您可以开始说了。”胖大婶高声说。

    宋平站在最后面,总感觉气氛怪怪的,除了胖大婶和老秦头外,其他所有人都不敢直视西门安,都低着头看地砖,大气都不敢喘。

    “咳!大家静一静听我说,别紧张说就是换换布防。”西门安板着脸,干咳几声。

    “静一静?明明很安静了好不好。搞什么呢?狗贼西门安你还要不要脸?”宋平在心里啐了西门安一口。

    “大家都知道,王爷已经去了四年了,王妃也卧病在床。为了防止贼人趁王府内虚侵入,扰了王府清净,暂时由我布置府内防务。这也是大家都同意的。”

    看着西门安的虚伪嘴脸和奴仆们对他的恐惧,宋平从心底里瞧不上这个人。

    总算是明白这西门安是怎么一路做到管家,成为王爷的心腹了,就他这张嘴,死马都能忽悠活了。说着布防呢就扯到了王爷生前怎么怎么好,去了以后王府有多么多么难,净吹嘘自己劳苦功高,真是荒谬。

    扯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腿都站酸了。这西门安可好,抬手就喊人搬了张椅子,翘着二郎腿继续胡咧咧。

    “大家放心,守着王府的士卒都是精英中的精英,高手中的高手。大家伙安安心心地和我一起,操持好王府的大小事务。不要辜负了王爷的信任。”

    “咳,现在咱们说说今天的正题。大家都竖起耳朵仔细听,别万一出事了。”西门安干咳几声,挽起袖子,仍旧板着臭脸。

    西门安下面说的话引起了宋平的注意,他多次提到了王妃和后院。

    “除了今天新来的,大家都知道这后院住的是王妃,自从王爷去后,王妃就郁郁寡欢,整天茶饭不思。都听好了,王妃喜静也需要静养,平时除了打扫外,不得任何人去打扰王妃,违反者轻则杖打赶去王府,重则身首异处。”

    “还有,后院的相思树是王妃亲手栽种的,谁都不能乱碰,碰坏了后果同上。”

    “扯远了,但是主要说给新来的听得。现在说说换防。”西门安换了个姿势,舒舒服服地喝着茶水。

    听西门安这么一安排,宋平觉得他不可能仅仅只是个管家,他应该是熟读过兵书,而且对用兵之法有所造诣的。

    按西门安的安排,瞭望楼的防守人数不变,但是班次追加到两个时辰四班倒,长廊的守卒从两人一组增加到三人一组。

    “过了宵禁之后,也就是前院花池的灯都熄了之后,除了服侍王妃、公主、王子的婢女们,谁都不能擅自到处晃,王府虽大,可刀剑无眼。”

    听着西门安的意思,看来之前进王府谋生的揽活汉子多半就是这么死的,这王府真不是等闲之地呀,这西门安和他的手下更不是等闲之辈。

    宋平低着头分析西门安说的话,突然他不说了,抬头一看发现他正在盯着自己看,这可吓得宋平出了一身冷汗,全身丝丝地发痒,这是人的生存本能。

    “那边那个,对就是你,过来!”西门翘着二郎腿,指着宋平让他过去。

    其他人顺着西门安所指的方向,纷纷意味深长地看着宋平,宋平心里一惊,低着头战战兢兢的走过去。

    “别紧张,我是管家,又不会吃了你。”这话换了谁说宋平都信,唯独西门安不信,他说这话时语气都是冷的,没有一丝起伏。

    “头抬起来,我记得你是今天刚来的,叫王什么来着?”西门安皱眉头,做出思考状,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小的王全,今天刚来不懂规矩,还请管家多多担待。”宋平干笑道。

    “好说好说,你放松,我又不是什么坏人。”

    “吴妈子,府里的新人都是归你管的,好好带他,别跟之前一样。”西门安说这话时虽然是笑着的,但是假得很。

    “好了,今天就到这吧。大家都散了回去忙吧。”

    话音刚落,西门安冷峻地快速离开,宋平站在原地,依旧心有余悸。

    散了之后,宋平接着回去扫叶子,却听到几个碎嘴的老女仆说怎么每回有新人来西门安都要扯半天呢等话语。

    这回宋平算是听明白了,西门安这只老狐狸是在引他上钩呢,幸好宋平打消了今晚去侦查的念头,不然就入了他的圈套了。

    “行,咱就比比谁更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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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王府此去无多路 要为催人快快归(三)

    西门安离去后,宋平重新回到后院相思树林里扫落叶,不时的发觉有几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看。

    宋平低着头,嘴角微微上扬,轻蔑一笑,但凡有点江湖经验的都知道这时该怎么做,四个字:静观其变。

    不过有件事现在可以确定了,坊间传闻病得不轻的王妃就住在宋平身后门楼的某个房间里。

    既然是静养,那么王妃住的房间就应该是安静、光线充足、干湿适宜的,而且视野要够开阔,至少能看见相思树的全貌,纵观整排房间,满足这几点的就是中间那几间。

    “我只能在这待十五天,得想办法找机会去接近王妃。”

    “啧,这西门安也没说公主和王子住哪,真麻烦。”

    宋平扫着叶子,想起临到王府之前跟他们说好的时,因为王全这个身份是托人办的,虽说那家伙跟西门安有过节,但也只能保证王全这个身份最多生效十五天,至于为什么,不知道。

    今天是宋平到王府的第一天,再过几个时辰天就黑了,不能急躁。西门安这个人疑心病非常重,而且很狡猾,一不下心就有可能落入他的圈套。

    头天晚上,为了不让自己暴露,宋平特意请教苏北,去学苏北的性格,现在想来这个决定是对的,擒贼先擒王,要想在王府自由出入,就必须要获得西门安的信任。

    因此宋平要用从苏北那边学到的妙招去巴结西门安,虽然宋平很不愿意这么做,但是时间有限,大丈夫能屈能伸,就一个字:干!

    “王全你干什么呢!会不会干活啊!扫几片叶子扫半天!”胖大婶站站在长廊尽头,双手叉着腰,对宋平指指点点。

    “别以为你是新来的不熟悉就能偷懒!我告诉你!只要你进了王府你就得守规矩,你现在归老娘管,就得听老娘说的话!半个时辰后吃饭,扫不完没你的份!”胖大婶连珠炮似的字口气说完这些话,用力瞪了宋平一眼后扭头走去。

    被一连串的紧箍咒吧啦吧啦的耳边乱轰一番,让宋平倍感“摊上事了”;这胖大婶的心眼都让肉膘给挤没了。

    宋平一时气不过胖大婶的嚣扬跋扈,但是他不能在第一天就因为看不惯她而跟她闹翻,看西门安对她的态度,这个胖大婶暂时还有利用价值。

    四顾没人后,宋平暗自没力,微微的用了下轻功,便于加快移动的速度,在以一副孤单的背影告诉那些对他“感兴趣”的人,他就是个奴仆。

    差不多隔了半个时辰,胖大婶一扭一扭的过来查班,态度依旧恶劣,这一路扭来,还骂哭了几个婢女。

    “哟!挺快的嘛,打扫得还算干净。放下手中的家伙什,跟我回去吃饭,然后老娘带你去住的地方。”

    说是带宋平去住的地方,可眼前的地方真是给宋平住的吗?这也太黑了吧,难怪没人想来王府干活,还特么什么包吃住呢,轮到宋平时,连一丁点肉末都没见着,都被其他人吃光了。

    行,去晚了吃不上肉认栽。可这又小又黑还结满蜘蛛丝的地方真是留给人住的,这随便往那儿一抹,都是厚厚一层泥,地上还附着不明固体。

    “婶,这……这地方真是给我住的?”宋平干笑。

    “怎么?嫌不好?我可告诉你啊,这屋子虽然挺久没人住过了,但是这可是地界最好的一间屋子,你收拾收拾,就住下了。”

    “有没有意见?!”双手叉腰,乍看矮冬瓜,近看吓一跳。这胖大婶是个大高个,肩比宋平大了一圈,粗壮的双手随时都可以讲宋平轻松拎起,然后当垃圾扔掉。

    “没意见没意见。那婶你慢走,我收拾屋子。”迫于大计,宋平只好把不满憋在心里,满脸堆着笑。

    “这才对嘛!哈哈哈。对了,晚上别乱跑,如果你到处乱逛,被管家发现,那是你的事,可别连累我!”胖大声理直气壮地说了一大堆,而后离开。

    宋平并没有被安排跟其他人一块住,连区域都不一样。其他人都在前院,而宋平却被分到了偏院,虽然老秦头也在,但毕竟不熟,宋平就没敢打扰他。

    宋平倚在门口,头疼的看着满屋子的积灰,蜘蛛网,收拾了大半宿才弄得干净了点,实在是太累了,头一沾枕头他就睡着了。

    一如宋平所想,西门安今天说的话果然是针对宋平的,如果宋平不是睡着了而是趁着夜色偷偷跑到后院去,那现在一定是引火烧身的。

    就在宋平睡觉时,西门安派了几拨装备齐全的人埋伏在后院,撤走了长廊附近的守卫,就等着鱼儿上钩,而放“鱼饵”的西门安则在正厅坐着,双眼紧闭。要论疑神疑鬼无中生有的功夫,西门安稳稳的第一。

    …………………………………………………………………

    就在宋平成功潜入王府期间,住在黑市探屋里的几人正在焦急的等程老五回来,告诉他们最新的情况。

    在目睹宋平成功进入王府后,程老五还是不放心,他频繁的在几个酒楼客栈间来回兜圈子,先是把老刘他们给轰了回来,但是自己却至今未归。

    “刘叔,你别着急。前辈吉人天相武功高强,没事的,你放心。”苏北踱着方步,表情紧绷迷茫地说着,一时忘了到底是谁在紧张。

    “我知道。你别走了,坐下坐下。”与苏北相比,坐在凳子上抽旱烟的老刘显得格外轻松自在。

    “有人来了。从步频上看,应该是程老五。”苏南半踞在凳子上,一如既往地那副猜不透的表情,看不出来是什么心情。

    苏南的话准没错的,这家伙话不多,适合实干派,别人没留意的他都留意到了,只有确定的事情他才会告诉别人。

    老刘嗑掉旱烟,从凳子上弹起来走到门口,往外一扫视,确实是程老五回来了。

    “程老五,怎么样啦?”没等程老五进门,老刘和苏北先迎了上去,张口就问。

    程老五脱了罩衫,抓起水壶就是一顿狂喝,抹了嘴角说:“我兜来转去的打听来打听去,从王府上街买菜的伙夫和卖猪肉的谈过中得知,王府来了个新新人,这事儿成了,暂时没问题。”

    一听这话,三人露出来如释重负的笑容,暂时安心了。

    “天快黑了,我怕不小心被发现,就先回来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程老五皱着眉头,看不出高兴的迹象。

    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到程老五这幅忧心忡忡提不起精神的脸,苏北就来火,甚至想一把纠住他,给他挤个笑容出来。

    “王府的请况你比我们了解,看得出来你有很多顾虑,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还是跟我们说说吧。”老刘说道。

    程老五盯着老刘看了一会儿,又是摇头又是思考的模样,让人琢磨不透。

    “你们关听我说西门安是什么人,但是毕竟没有接触过,是没办法全面了解这个人的。”

    “因为工作的关系,我曾经跟西门安有过几次接触,但是都非常不愉快,他这个人疑心病太重了,接近于变态。不管你跟他多熟络,他都会处处提防着你,跟你保持距离,甚至调查你。”

    “你是担心西门安去调查宋平?”

    “没错。不是担心,而是一定会。”程老五说,神色坚定。

    事实也应验了程老五的话,从宋平进王府的那一刻起,西门安就在监视并调查他眼前叫王全的年轻人,他派认到衙门抽调了他的资料,幸亏准备工作做得好,不至于露出马脚。

    “这回跟武功高低没有任何关系,这次是智斗。我们几个能做的也只有相信他然后等了。”程老五说道。

    “不管怎么说,我相信前辈能跟西门安周旋,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不可能会栽在这的。”

    “小北,还有一句话叫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棋局大了,什么路数都摸不透,这场智斗终有输赢。

    此去许多路,更要快快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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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交响

    自八字门一别后已经差不多十天了,十天前被沸十几里趁虚而入的天山也恢复了正常,精神面貌有了大幅度提升。

    经过沸十里这么一闹,留守门中的低修为弟子意识到自身的渺小。他们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不管门派有多少高手,掌门的名望有多高,打铁还需自身硬。如果自己没有练就一身本领,那岂不是连家都守不住。

    这些弟子普遍自认为或被认为没有练武、提升修为的天赋,但是他们不甘于此,他们还年轻,不拼怎么行。

    在这十天中,天山的练功房、巨灵墟、后山等都爆满,很大一部分是受了这次沸十里欺负到家门口,自己却无力回击的刺激,他们自发的聚在一起,互相切磋,让林焕甚是欣喜。

    “爹,没想到这次沸十里还干了件好事。希望弟子们能坚持下去。”林焕站在后山竹林靠后的竹子上,林千秋在他右边,两人满心皆是欢喜,注视着勤奋操练的弟子们。

    “是啊。你身为掌门,可要以身作则啊。”林千秋身着白袍,浑身的飘逸气质给人一种说不来的震慑力。

    “孩儿知道了。”林焕说道。

    “你今天找我来,可不光是要带我看弟子们练功吧,肯定是有事要求我。”林千秋捋着白胡子,慈祥地笑道。

    “咳,什么都瞒不过您老人家,走吧。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聊聊天。”林焕微微一笑,借着竹子的弹力向后跃去。

    林焕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是关于宋平的,本想这次去完武林大会回来后,当面问问宋平,但没想到他又不回来了。

    另外他还有一件事要告诉林千秋,就在宋平潜入王府的前一天,林焕收到了他的来信,他在信里交代了一些事情。

    两父子一前一后使轻功到了后山的一间小木屋前,这是林千秋闭关修炼时的清净之地,弟子们不会到这来,很适合父子俩久违的谈话。

    许久没来,桌椅上积了一层薄灰,两人将就着面对面坐下,相视一笑。

    “这里够僻静,一般人不会来,有什么事就说吧。”林千秋淡淡地说。

    “那我就可就问啦,您可别嫌我爱打听。”林焕笑道。

    林焕想问林千秋的事是关于宋平的,准确来讲是关于宋平和天火枪的。

    “爹,之前我就想问你为什么我师弟一拿上天火枪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功力、速度都上去了。”

    “你这个臭小子,都年过半百了还在乎这种问题。真是老小孩。”林千秋慈祥一笑,换做平时就他这暴脾气,早就吼上了。

    “您可别给我绕圈子啊,上次在武林大会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什么传闻果然是真的,遥逍子居然敢这么乱来。”

    “我告诉你阿爹,你可别想骗我。”

    一听着话,林千秋捋着胡子哈哈大笑,他了解林千秋,如果他没做过任何了解,他是不可能会这么追问的。

    “既然如此,那为父就不瞒你了。实话跟你说,这么玄乎的事为父原本也是不信的,但是种种迹象表明,他的确是那么回事。”

    宋平在天山待的这二十年里,对天火枪可以说是非常依赖的,这也成为了他跟其他弟子的区别。

    可能是好奇和嫉妒吧,曾经有修为比他高的弟子趁他睡觉时想耍耍天火枪,就偷偷的拿了出来,但是不管这弟子怎么弄,天火枪在他手里就是一根削尖的铁棍,毫无用处。

    “其实我跟你提过那么一嘴关于天火枪的传闻的,可惜你那时比现在年轻,脾气比你老子还大,没说几句你就听不进去了。”林千秋说道。

    “哎呀,爹你怎么又跑偏了,赶紧说正事。”林千秋年纪大了,说话爱絮叨,跑偏也是常有的事,常常把林焕急得咬牙切齿。

    “好好好,说正事。你可别觉得我在胡说八道,这是最好的解释了。”

    据江湖知情人士说,遥逍子在锻造天火枪前习得古秘术,这种秘术就像是封印一般,封印的物品只能由封印者指定的人使用。

    传闻在锻造时他就用了这种秘术。而且就用在了宋平的身上。

    如果从遥逍子对机关术的痴迷和执着程度来看呢,这的的确确是他的作风。

    “你怎么又跑偏了,说回天火枪。”林焕着急得直挠头,这种感觉比猫抓的还难受。

    “你急什么,我这不是得告诉你前因后果吗,俗话说得好,有因才有果嘛。”

    “行行行,你继续说吧,我闭嘴。”

    这种封印的效力非常强大,据说只有施术者能解开,除非宋平死了,不然他这一辈子都离不开天火枪,因为封印在天火枪里的是属于宋平的一半。

    “一半?爹你在说些什么啊,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存在呢!”林焕表示不相信。

    “这么多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师弟离了天火枪是个什么样。你不信也不行。至于这一半嘛。”林千秋顿了顿,停下来思考。

    “那一半是什么东西?”

    “怎么说呢,也没个准确的说法,为父觉得应该不是所谓的一半魂魄啊,阴暗面啊这个神神道道的东西,应该是跟经脉跟内力有关系。”

    听林千秋这么一说,他瞬间来了兴趣,长久以来他都想知道为什么,更重要的是他想知道自己也能不能如此。

    “这只是为父的猜测,说不准。不过为夫确实观察过宋平使用天火枪时的模样,在那种时候,他的内力会变的非常磅礴且纯粹,而后这股内力会在天火枪和宋平之间循环流动,助他更好的控制内力。”

    “原来如此,那大概是机关术的一种吧。”林焕不自觉的笑了出来,七分敬佩三分坏笑。

    “臭小子!你想干什么!”林千秋一把抓住林焕的手臂,严肃地看着他。

    “爹,不瞒你说,我是想着能不能想师弟那样,也弄个像天火枪的东西。”林焕尴尬的笑笑,道出了实情。

    “哼!我就知道你这个臭小子没安什么好心。就这件事,我告诉你,不可能!”林千秋甩开林焕的手,气愤的大吼。

    “不是,为什么不可能啊,就师弟可以,其他就不行?”林焕不满的说。

    “你刚才没听我说话呢,你是会那种秘术还是会机关术?你知不知道这种秘术稍有不慎就会让你粉身碎骨。”林千秋气得胡子直颤,他没想到林焕居然打这种混蛋注意,简直就是丢人现眼!

    林焕眨了眨眼睛,清醒过来略微一想,发现自己刚才差点又变回了他妻子去世后的两年中的阴暗模样,吓出了一身冷汗。

    “爹教训得对,我一时糊涂,被心魔上了身,差点酿下大错。”林焕满脸惭愧,这种情况已经很久没发生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知道了宋平和天火枪复杂的依存关系又能如何,连秘术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像宋平那样呢。

    “行啦!这件事以后不准再提,你要是敢变成以前的模样,别怪你爹不客气!”

    “我知道了。下不为例。”

    “好了,听夕儿说宋平来信了,我知道信在你身上,快拿出来给我念念。”林千秋收了严肃的表情,认真地看着林焕。

    “我是打算跟爹你说的,你听好了,别高兴的太早。”

    “师弟在信里说,在武林大会期间,他在运河一个叫无忧码头的地方见到了你大孙女,若滢。”念着念着,林焕不紧会心一笑,长长的再舒气。

    “什么!在武林大会的时候?宋平这个小王八蛋,居然瞒了这么久,怎么不早说啊!这个臭小子,等他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林千秋一向疼爱两个孙女,当时林若滢一声不吭的离开天山,他气得卧床不起,还命令林焕派所有人去追他回来,可到最后也没找到。

    一年多了,终于有大孙女的消息了,可把林千秋给高兴的,笑得合不拢嘴。

    “臭小子你还楞着干嘛,派人去接我大孙女回来没有?没有就赶紧派人去,你也去!”林千秋一高兴,说话都变快了。

    “回爹的话,宋平在那个码头碰上了邪教的人,跟若滢走散了。第二次再去时,码头已经人去楼空了。”林焕低着头,做好被林千秋数落的准备。

    奇怪的是,林千秋并没有数落他。只是笑容慢慢消失,神色悲伤,淡淡地说:“没事,知道这大孙女还活着,老头子我就很高兴了。你赶紧把这消息传给各分舵,让他们多加留意。”

    “你放心,我会的。不过若滢她去邪教的据点干什么,宋平说她还有个女伴。”林焕揉着眉头,说道。

    “无忧码头!邪教!哼,又是那群冥顽不灵的老东西整出来的破烂玩意,你看完办吧。”林千秋咬牙切齿地说,他非常痛恨邪教,本来正邪就不两立,更何况那些冥顽不灵地老家伙还时不时的误导年轻一辈,实在是令人发指!

    “我知道了。我会派人跟进的。”

    “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就,爹。”

    “那走吧,去后山练练,也好教教弟子一招半式的。”

    “啊?不要了吧,我可不想不想当众出丑。”林焕一脸拒绝。

    “不去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山,我让着你,让你赢。”林千秋“慈祥”地说道。

    林焕拗不过他爹,在后山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第二天,林焕下了一封掌门令,命各分舵留意林若滢和邪教的终迹……

第七十九章 时候未到

    “爹,我要出去找我姐!”林焕将宋平寄回来的信给林若夕看了之后,她非常高兴,同时责怪宋平瞒着不告诉他们,她当着林焕的面,开始收拾包袱。

    “你给你住手!没看见你师兄怎么说的?现在我们和你姐都给盯上了,你要是贸然去找她,岂不是在害她也在害门派!”林焕是掌门,固然要以大局为重,虽然他很想亲自再下江南,但考虑到邪教的事,只好暂时搁置了。

    “爹,我知道你是什么想法。你就安安心心的在山里待着,我出去就行了。”林若夕说道。

    “不行。爹已经发掌门令到各个分舵了,现在情况尚未明朗,过段时间再作定夺。”林焕耐心地向林若夕解释,无奈她就是听不下去。

    “我不管!我要找我姐!反正我在天山也没事做,你就让我下去吧,爹。”林若夕知道自己说不过他爹,干脆抓着林焕的手撒起娇来。

    林若夕这一撒娇,林焕就心软了,他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好了好了,爹问你两个问题,你要是都知道,爹就放你走。”

    “真的?你可不许骗我。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林若夕拉着林焕的手,不停地荡啊荡啊荡的。

    “爹什么时候骗过你了?那我问你,你知道你姐在哪吗?又知道你师兄在哪吗?”

    这两个问题一问出,林若夕的脸上打了个大大的问号,脸憋得通红,泄气地努嘴说:“我……我不知道。”

    “你看,你连你姐在哪都不知道,你怎么找?乖女儿,再等等,一有消息爹就告诉你。”林焕暗自偷笑,还好自己聪明。

    “那……行吧。叫分舵快点啊,我想我姐了,等不了多久。”

    “爹,你说宋师兄他现在在干嘛呢?”

    “这爹就不知道了,信里也没写。”…………………………………………………………………

    视线回到扬州,现在是末时三刻,宋平正在王府后院的相思树林前扫地,那胖大婶总在后院一带转悠,她是在监视宋平,他一看便知。

    这胖大婶就像苍蝇蚊子一般在宋平耳边嗡嗡地响,还不让他休息,只要宋平停下手里的活,这胖大婶就扯开喉咙高声喊:“王全!别偷懒啊!不然扣你工钱!”

    “也不知道是谁在偷懒,这脸肉厚就算了,脸皮还那么厚,啧啧啧。”宋平抱着扫把,小声念叨。

    “王全!快点扫!搞快点!是不是不想在王府待了?!”胖大婶叉着腰,怒发冲冠的需要即好气又好笑,略显苍白的饼脸永远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婶儿,我知道了,我就是歇一歇嘛。”宋平干笑。

    “懒人屎尿多。待会我过来你要是还没把地扫干净,就给我卷铺盖走人!”说罢,胖大婶扭着水桶腰快步的走了。

    胖大婶走远后,宋平倚着扫把站着,来王府已经三天了,天天给人盯着,到哪哪就守卫,弄了半天除了后院,王府的地形算是混熟了,但是还是不知道王子和公主住在哪儿。

    “这帮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防我跟防贼似的,尤其是那些个老妈子,干点啥都被管着,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宋平心想,他必须在约定好的时间内找到王子。

    在王府三天,基本可以确定这西门安软禁了王妃和她的子女,从这点上看,西门安这个狗贼跟王爷的死脱不了干系。

    虽说宋平天天在后院扫地除草,但并没有见到过王妃,楼上房间门窗也是关得死死的,上面有守卫,想上也上不去。

    “这群混蛋真烦人,哪里都有他们,比他娘的看门狗还粘人。”

    想着想着,长廊那边传来一阵阵喧嚣,数十名婢女推搡着走来走去,行色匆匆,脸色都是阴沉沉的。

    很快长廊前的守卫也变多了,而且个个全副武装,手都摁在刀把上。

    “莫非是出什么事就?”宋平心想机会来了,跑到前面去挤进因好奇的而来的仆人中。

    这些个婢女有的用铜盆端着热水,有的端出带着血的纱布,府中的郎中也被叫过来了,看方向是长廊的另一侧。

    王府的长廊本身只是一条,尽头处分开变成两个方向,一个是后院,另一个不知道通向何处,除了西门安指定的人外,谁都不能过去。

    人群中议论纷纷,先是蚊子般的嗡嗡声,后来是叽喳声,在人群中的宋平清楚的听到他们说:“殿下又想不开了,这个月已经是第二次了。”,“唉,这孩子真是可怜哪。”

    “你们都在乱嚼什么舌头?啊!不想干了就给老子滚蛋!”

    “还围在这儿干什么,还不滚回去干活!”

    原来是狗贼西门安,只见他带着几个打手站在人群后面气愤地吼叫,这些奴仆们一看是西门安来了,“哗啦”一声如鸟兽般散了,宋平也在其中。

    不过跟那些普通奴仆不一样,宋平是抱着除掉西门安的目的开的,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呢,他趁守卫都到长廊去了,后院楼道口无人把守,就悄悄地上去了。

    说来也是奇怪,按理说这么大的动静王妃早该出来了,但是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也好,不用顾及会被发现。”宋平趴在栏杆下,透过缝隙静悄悄地观察着,他看见狗贼西门安骂完人之后,居然跟身边几个阿谀奉承的小人谈笑风生,丝毫不在意发生了什么。

    不过刚才那些纱布上的血是谁的呢,殿下是指公主殿下还是指王子殿下,这王府破事儿可真多,人渣也不少。

    长廊上的婢女越来越多了,郎中也多出好几个,若不是西门安在下面站着,宋平随便一个轻功就能跟上去一探究竟。

    西门安傲气很盛,所以他说话很慢,刚好可以被读出来,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话都一一映在宋平眼前。

    “郎中说什么了?”西门安随手拉来一个婢女问道。

    这个婢女明显受到了惊吓,她脸色苍白,战战兢兢地说:“郎中说……说……”

    “说什么了!说话利索点!”

    “是……是。郎中说殿下割脉了,伤口有点深。”

    听罢,西门安一把推开婢***沉着脸说:“这臭小子跟他混蛋老爹一个蛋样,走。过去看看。他现在还不能死。”

    “臭小子?看来是王子没错了,要不要跟上去呢。”宋平心想,诶,真是想啥有啥。一个落单的守卫正往从楼梯下走上来,宋平赶紧躲在房间里,等着他过来。

    “是你运气不好,可别怪我!”

    话说宋平随便进了一个房间,左右瞥了几眼,奇怪了!这房间有床有桌,可是那上面积的灰啊,厚得都能刮下来砌墙了,还有那这个蜘蛛网,别提多埋汰人了。

    暂时不管这个,那个落单的守卫应该是挨骂了,全程都是低着头走路的,也没注意有没人在这。

    守卫在离宋平靠右的栏杆前颓废的站着,宋平轻轻推开门,掩去气息在地上匍匐前进,慢慢爬到守卫身后,趁四下无人,猛的弹起来给他一个手刀,把守卫打晕了。

    宋平将守卫拖到房间里,扒了他的盔甲给自己换上,悄悄走在婢女后面。

    一路上宋平都跟婢女们保持一定的距离,同时记下这条路,等走到长廊尽头,推开一扇门进去,穿过一片假山,到了一座宅邸前。

    西门安估计在那座宅邸里面,场面有些混乱,守卫们也站成一堆,宋平趁机混了进去。

    这座宅邸镶嵌在山中间,恢弘大气。右有瀑布左有凉亭,数不清的婢女进进出出,瓷器摔碎声,大吼大叫声,哀嚎声不绝于耳,能较为清晰的听到几句。

    “殿下!你这是做什么?快让郎中看看。”这是西门安的声音,一股子奴气。

    “西门安!你这个狗贼!给我滚!不然……我杀了你!”这声嘶力竭的声音,应该就是王子王训吧。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堂堂的王子殿下,放着好好的前院不住而住在这种荒凉的地方,僻静是够僻静了,但这也不可能是个人癖好啊,再说了他没事自杀干嘛呢。

    “看来外头的传闻和程老五的情报都是真的,难怪他对西门安恨之入骨。”

    “来人!把殿下按住!”西门安高声喝道,为了看清王子长什么样子,宋平冒着被认出来的风险跟着其他人冲了上去,把暴走的王子按在地上,郎中强行给他灌了安定药。

    刚才还在挣扎的王子殿下渐渐安静下来,一行泪水从他眼角划落,表情非常痛苦,浑身都是伤。这么年轻的小孩,活生生给困在这里,实在是残忍。

    “行了!把这杂碎扔给郎中医治,咱们走!”西门安脱下带有王子血迹的盔甲,随手扔进门口的垃圾桶里,愤然离去。

    看到这残酷的一幕,宋平非常生气,但是现在只能忍,再让这个狗贼多活几天。

    宋平低着头,跟在守卫后面,临出门时,西门安扭过头阴沉着脸说:“今天的事,谁都不许传出去。否则杀无赦!”

    当天夜里,宋平一直在回想王子俊郎的脸庞中蕴藏的苦痛,西门安险恶的嘴脸让他气得快炸出来了。

    “西门安!你给我等着!这笔帐,我帮他跟你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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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王妃

    今天是宋平伪造身份潜入王府的第四天,就在昨天,他终于见到了王子殿下王训,虽然是令人揪心的一幕,但好歹弄清了他的现状,也知道了王子殿下住在哪里。

    宋平昨晚计划到很晚,今天是阴天,他要借此机会偷偷潜入后山间王子的住处,然后弄明白一些事情,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在王府为奴比在武林大会还难受,天天端茶倒水扫地拖地不说,一个不留神还会挨骂,就拿这几天来说,天天都在胖大婶的眼皮底下干活,时刻冒着被她的唾沫星子淹死的危险,还不能顶嘴。

    这不今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透呢,这胖大婶就来敲门了,她一边死命敲门一边高声说如果宋平不马上滚出来,她就要破门而入,吓得宋平差点没摔下床。

    宋平睡得晚,眼睛酸涩的疼,睁都睁不开,稀里糊涂的凭着感觉换了衣服,打开房门,被胖大婶指着鼻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王全!你是新来的给老娘勤快点,别天天就跟个瞌睡虫似的见床就扑,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赶紧给老娘滚去干活!”

    “我……”宋平话还没说,就被胖大婶顶回去了。

    “你什么你?老娘管你吃管你住还管你工钱,叫你干活你还敢有意见?!不想干就滚蛋!想进王府干活的都排了几天街了。”胖大婶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宋平的鼻子唾沫横飞,得嘞,觉没睡够脸还给唾沫星子洗了,能怎么样呢,受着吧。

    “等爷出去就,要你好看!”宋平在心里啐了一口,把她摁手里压扁了揉碎了,往天上一扔,抬脚一踹,掏出飞镖把她钉在墙上。

    不过,这也是在心里想想罢了,现实还是要面对的,唉。

    “婶,我哪敢有意见那,就是不知道您这么早是来叫我去干啥的。”宋平揉着乱得跟鸡窝似的头发,笑着说。

    “诺,接着。到后院相思林里扫叶子除草。”胖大婶把不知道从哪来的工具往宋平怀里一扔,调头就往前走。

    唉,这天有不测风云,来王府受罪就算了,还摊上这个主,真是要了老命咯。

    “王全!你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滚过来!”见宋平迟迟没跟上,胖大婶扭头一看,发现宋平还在原地站了,不由分说又是一顿呵斥。

    “诶,来了来了!”宋平抱着工具,恨得牙痒痒,若不是有任务在身,绝对不会受这种气。

    路过厨房时,宋平抓了一把包子,还没吃几个就被胖大婶发现了,这胖大婶一扭一扭的快步走到宋平跟前,上去就是一顿拳大脚踢,“我让你吃!让你吃!给我拿过来!”

    宋平忍痛塞了又几个包子进嘴,把剩下的全给了胖大婶,总算是明白这家伙脸是怎么胖成饼的了,都是吃出来的,那口水咽的,灵性!

    等到了后院,宋平发现这里已经来了很多人了,他们各司其职,擦护栏的擦护栏,拖地的拖地,后面的门楼也被洗得干干净净,一粒尘都没有。

    “王全你还楞着干什么!快去扫叶子除草,今天王妃要出来透气享太阳。”胖大婶叉着腰,指挥这个指挥那个,光是唾沫星子就飞了满天。

    “我们都在干活,那婶子你呢,你要干什么?”迷迷糊糊的宋平实在是不该说这句话,不然也不会整个早上都被胖大婶报复性的盯着干活了。

    “我干什么?嘿!我管你们吃管你们喝管你们干话,你还问我干什么?赶紧闭上你的臭嘴干你的活!”宋平没想到他无心一说居然会惹急胖大婶,没想到这胖大婶脸不小,这心眼儿却小得可怜。

    来王府四天了,也不知道是倒霉还是哪里招人讨厌了,诺大个王府统共八十名奴仆,没一个想跟新来的宋平说话的,总感觉宋平是来抢他们饭碗的,实在是无力吐槽啊。

    武林大会的热度太大,宋平和温献的画像早出传遍几个州郡,还好扬州的被程老五截下了,但是他们的为人早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西门安疑心病太重,程老五出于担心,建议宋平暂时换一种跟平常截然不同的性格,因此宋平就从苏北那,学了他了处世方式,这最大的一点就是说话大大咧咧的,偶尔还爱戏弄戏弄婢女。

    宋平抬头看了会儿天,今天八成是个阴天啊,王妃是要闹哪样,这云厚得哪来的太阳给她享受,真是无话可说。

    “都别偷懒啊!干快点,一会王妃用完早膳就过来了!”胖大婶坐在院前,磕着瓜子高声说道,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刚扫完的地她就给吐上一堆瓜子壳,真是令人发指!

    “诶,这不是新来的伙计吗?除草呢?”身后传来些许熟悉的声音,一时半会又记不清是谁。

    宋平别着头,看着身后瘦巴巴的老人,原来是官账的老秦头。

    “哟,您不在账房记账跑这来干什么?”宋平边扫叶子,边说。

    “噢!老秦头我可不光是记账的,我来看看这林子得没得病,可不能扫了王妃难得的兴致。”老秦头眯着眼睛,抚摸着相思树皮,露出可掬的笑容。

    “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手艺呢。老秦头,这王妃平常怎么都见不着呀?”宋平见风使舵,试探着问道。

    一听着话,老秦头的笑容立马就消失了,他弯着腰身,说:“自从王爷去了之后,王妃悲痛过度,病了。”

    “新来的,这王府就是一口井,深着呢。不该问的别乱问,不该说的别胡说!小命要紧。”老秦头抚摸着相思树,神情严肃。

    “诶好,晚辈知道了。还请您多多赐教。”宋平拱手躬身作辑,以表对老秦头的尊敬。

    “好说,你没事到账房找我,我在王府待了几十年了,只要你愿意听,我就乐意说。”老秦头笑着说道。

    话音刚落,后院的仆人站成一排,恭恭敬敬地低着头,宋平往楼上一看,两个守卫正陪着一个女人下楼,这女人应该就是王妃了。

    “哟,王妃下来了。走走走,去迎接王妃去。”老秦头二话不说就拽着宋平的手往外跑,跟其他人站在同一排。

    在门楼楼梯口处,有四个穿着明显不同的侍女在等候,应该是王妃的贴身侍女,而那两个守卫应该是西门安派来的,八九不离十是来监视王妃的。

    宋平偷偷观察了在楼梯上缓缓走下的王妃,她头发半白,走路时一股贵妇人的高贵气质,腰杆微弯,衣裳是刚换的,朴素的天青,而且浆洗得笔挺,他她的腰上悬挂着一块玉环,头上的金钗擦得金光闪闪。

    王妃下楼后,被贴身侍女搀扶着慢慢走,她体态丰满,但脸瘦削且呈病态的白,眼角的鱼尾纹清晰可见,看上去虚弱无力,老态龙钟。

    “恭迎王妃驾临!”胖大婶弯着腰带头喊着口号,其他人也接着喊。

    王妃摆了摆手,走到相思林前,她抚摸着相思树,眼中满是深情,还有一丝无奈。

    “许久没下楼透气,我都快憋坏了,辛苦你们打理这片林子了。”王妃看着整洁的后院和茂盛得相思树,缓缓说道,连说话都毫无起力,看来是来日无多了。

    “蕊儿,我嘴有些馋了,想尝尝许久未吃过的莲子羹。”王妃像个小孩子一般,笑着对搀扶着她的侍女说道。

    叫蕊儿的侍女扭头叫来其他侍女,吩咐她们马上去做,难得王妃有胃口。

    “胖婶,你过来。”王妃朝离她最近的胖大婶招手。

    胖大婶如蒙宠幸,居然扭扭捏捏的走了过去,而不是像平时那样嚣扬跋扈的扭过去,看的宋平胃里头那个是翻江倒海啊。

    胖大婶紧张得都不知道该把手到哪里去,躬着腰声说:“请王妃吩咐。”

    “是不是我来得太早了,这林子怎么没扫干净。”

    一听这话,胖大婶心里一惊,扭头瞪了宋平一眼,这一瞪,宋平知道他又少不了一顿臭骂了。

    胖大婶干笑着说:“回王妃的话,昨晚的风太大,叶子掉了不少,人手不够,所以就……就没来得及扫干净。”

    王妃似乎很不高兴,面容可掬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满,她蹲下拾起一片叶子,放在手心上,久久注视着。

    “老秦,你过来。”王妃朝老秦头摆摆手。

    老秦头受宠若惊的跑过去,想朝王妃行礼,却被王妃制止了。

    “您岁数大了,礼就免了。你告诉我,平时是谁在林子里打扫的,有几个人?”

    老秦头一听,完了,本来这王妃就爱干净,看到她心爱的相思林里都是叶子,多半是生气了,只好实话实说了。

    “回王妃的话。这几天是个新来的伙计在这儿打扫的,他刚来还不熟悉,还请您海涵。”老秦头手心沁出了汗水,身体不自觉的微微发抖。

    “胖婶,这么大个林子你就让一个新来的打扫?罢了罢了,老秦和那个新来的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王妃摆摆手,一句话就将胖大婶轰走。

    胖大婶也不敢说什么,带着其他人快步离开了。

    王妃抚摸着相思树,久久没有说话,宋平此刻非常紧张,万一王妃不高兴了,二话不说就把自己赶出去了该怎么办。

    这怕什么就来什么,王妃看了宋平一眼,叫他过去……

第八十一章 相思

    伫立在相思树前的王妃拾起一片叶子,放在掌心,清澈中夹杂着年龄带去的浑浊的眼眸停留在萎蔫的叶子上。

    王妃虽然已显老态,但王家高贵又不失冷艳的气质浑然于身,兰花小指轻轻一勾,叶柄便顺势落下,嘴唇微抿,裙摆微动,多姿婀娜。

    王妃挥挥手,将宋平叫到跟前,他低着头不敢直视王妃,害怕她会怪罪自己,这外头的人看王府,觉得密不透风;但里面的人看王府,那便成了没有不透风的墙。

    倘若王妃怪罪下来,不用半天时间就会传到西门安耳里,那宋平在王府就待不下去了。

    王妃迟迟没有开口说话,在这个空隙,宋平在心里想了不止一百个理由和解决办法,其中不乏服软求饶,虽然服软对宋平来说算得上是耻辱,但是为了长远的计划,他不得不这样做。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王妃深情地抚摸着相思树,缓缓吟诵李白的诗。

    “这是?《秋风词》?”宋平在天山时听过林若夕吟唱过着首大诗人李白的诗句,还记得一些,方才王妃吟诵之后,他打了个激灵,想起来了。

    “你、抬起来头让我好好瞧瞧。”王妃朝宋平说,语气平缓,丝毫没有世家贵族的架子。

    宋平只觉后背一阵刺痛,沁出了汗水,抬起头拱手说:“贱奴王全,王妃万福!”

    “什么贱奴不贱奴的,我不是西门安,不必把自己说得如此不堪。”王妃微微笑着,情绪没有丝毫起伏。

    “这几天都是你在打理这片园子?”

    “回王妃的话,这几天都是奴才在打理这片林子,初来乍到还不熟练,没打理好王妃的心爱之物,请王妃恕罪。”宋平低着头,声音压得低低的,生怕被别人听见。

    “诶,头抬起来,腰杆挺直。错不在你,这么大片林子交由你一人打理,实在是难为你了,我不会怪罪于你。”王妃把宋平扶起来,双手明显无力。

    “你可知道方才我念的那首诗,是何人所写?此诗名何?”

    “回王妃的话,若奴才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我大唐诗人李太白所写,名曰《秋风词》。”内容是记得,但是这名字宋平还真的说不好,在他背过的诗里,名字是最常忘记的。

    “嗯,看来你是读过书的人。不错不错。但是有一点你倒是说错了。”王妃喜笑颜开,即使眼角的鱼尾纹皱在一起也阻挡不了她的风华气质。

    “错了?什么地方错了?还是直接问吧。”宋平心中疑惑。

    “奴才才疏学浅,斗胆请王妃明示示,指点一二。”宋平毕恭毕敬地说,惹得老秦头不满。

    “放肆!王全你怎么能这么跟王妃说话!王妃是你想请教就能请教的吗?搞清楚自己的身份!”老秦头激动了,干枯的脖颈上暴起青筋,脸也涨得通红。

    这就让宋平纳了个大闷了,这不懂还不让问,老秦头也太小题大做了吧,好在王妃心肠好,不计较这些个芝麻小事。

    “你错在大唐二字上来,论疆域,确实可谓大唐,但是论气数,我唐朝已经将尽了。”王妃平平淡淡地说着,眼中露出悲伤。

    “王妃,此话不可乱讲,小心隔墙有耳。”老秦头压着声音小小声的说道,生怕被苍蝇蚊子听见。

    “老秦头,此话怎么讲不得了?我触犯何律何法?事实怎不能讲得。”王妃面露怒色,吓得老秦头连连道歉。

    “虽是事实,但如今动乱不安,还请王妃小心别有用心之人。”老秦头拱手说。

    王妃轻轻地笑着,偶有几根半白的头发在风中飞舞,她扶起老秦头,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讲起王爷还健在的往事。

    “如今我跟王爷天人两隔,迢迢隔青天,除非等我百年,否则再如何想念,我也见不到他。”王妃说起王爷时,即笑又哭,哭得很小声,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一旁的宫女也忍不住红了眼圈。

    “相信王爷在天之灵,一定能感受到您对他的思念,这些相思树就是最好的证明。”宋平受了感染,脑子一热,说出了不像他会说出来的话。

    王妃伫立在相思树前,由于季节到了,眼前的相思树繁花早落,结的种子也坐不住几颗,像极了享受半辈子繁华富贵之后风烛残年的王妃本人。

    贴身的侍女取来热毛巾,给王妃擦拭眼泪,又端来藤椅,防止她身子骨虚弱,站立太久,累坏了。

    太阳拨开浓厚的云雾,洒在州郡大地上,洒在相思林中,王妃眯着眼睛,享受着尚未暖和的阳光,满脸惬意。

    “蕊儿,你带着她们先出去吧,老秦你们也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地待会儿。”王妃唤来贴身侍女,轻声说。

    一听这话,宋平知道机会来了。试想一下,如果偌大个后院,没有守卫,没有其他侍女,只有王妃和宋平两个人在,那么宋平就可以顺着王妃脆弱的精神而问她一些问题,虽然良心上会过不去,但是宋平不想放弃这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王妃,您身子骨虚,还是留个人在身边吧,蕊儿想留下来照顾王妃,请王妃恩准。”看样子这个叫蕊儿的侍女对王妃忠心耿耿。

    倔强的王妃并没有接受蕊儿的好意,坚持要她们出去外面等自己,一有什么事她会叫她们进来。

    双方胶着不下,让宋平心中窃喜,他灵机一动,说:“若王妃不介意,请让奴才留下,一来奴才可以继续打理林子,二来可以照看王妃。您说呢?”

    听宋平这么说,老秦头第一个带头称好,拗不过王妃的蕊儿大概是觉得宋平与王妃有缘,也确实能兼顾,就勉强答应了。

    “你的请求,本妃准了。不过你要轻轻地打理,我想静静地想些事情。”

    “蕊儿,你若没意见,就带着你的姐妹们先出去吧,你们姐妹几个一直在我身边跟着我受苦受累,趁此机会也好好的歇歇。”

    “奴婢知道了,王妃万福。”

    “你叫王全是吧,好好照看王妃,若有半点疏忽,我们姐妹几个绝对饶不了你!”蕊儿气鼓鼓地说,对宋平满脸的不信任。

    侍女和老秦头走后,宋平扛着小锄头,提着小桶往林子走,他还没想好该怎么从王妃的口中得到有用的信息,又不会让她对自己产生怀疑。

    想了半天,他觉得还得从相思树入手。贵为王妃却手植成片的相思树,对她来说相思树应该意义非凡,当她抚摸相思树时,那种悲伤苦涩的深情,至少跟王爷有关,说不定能套出些什么东西来。

    清晨的阳光洒在王妃身上,她惬意的躺在藤椅上,哼着不知名的曲调,深情的声音,让人百看不厌的神情。

    一阵风吹来,落下的相思树叶飘呀飘,少许坠落在王妃身上,她手指捏起一柄叶子,对着太阳。

    她讲相思树名的由来,她讲相思树的故事,她讲:“你知道吗,相思树的小叶子叫真叶,真叶长大后,就变成了假叶,世间的真假也大抵如此罢,人间的情也如此罢。”

    “世间的人如同这片叶子,乘上大风随风坠落,落到哪里,便在哪里扎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代接一代。”

    她还讲她的一双儿女,话不多,提及皆是泪,看来她许久未见过他们了,她的老态,确确实实的表现在她身上,让宋平不忍进一步去了解下去。

    虽然宋平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王妃的温文尔雅,王妃的旷达以及其中的伤悲,让他想起多愁善感但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林若滢。

    “王全,你过来。”王妃的传唤打断他的思绪,他整理好心情,堆着满面笑容出现在王妃面前。

    “奴才在,请王妃吩咐。”

    “你去问问蕊儿,我的莲子羹怎么还没做好,让她稍事催促一下,也不用太急。”

    原来是王妃来了胃口想吃东西来,不知道怎么的,宋平觉得很高兴,小跑着出去问蕊儿,差点跟走进来的蕊儿撞个正着。

    “王全!你走路怎么不带眼睛啊!这可是王妃的早膳,万一撞地上了,你该当何罪!”蕊儿皱着眉头,指责宋平的毛毛躁躁。

    “嘿嘿,蕊儿姐。我就是被王妃叫来问莲子羹怎么还没好的,你手上端着的是吗?”宋平挠着头,笑着说。

    “是啊,王妃饿了?太好了,她好久没这么想吃过东西来,你让开,我得赶紧给王妃端过去。”蕊儿眉头舒展开来,露出甜美的笑容,眼中充满喜悦。

    “诶诶诶,这烫手吧?让我来,我也比你快些。”说着,宋平接过盛着莲子羹的白瓷器小跑着回去。

    王妃慈祥地笑着,边吃边讲着只有她知道的陈年旧事,听蕊儿说,每当她坐在相思树前,她都会有说不完的话,平时时而糊涂时而清醒的她,在相思树前却能保持清醒。

    宋平竖起耳朵认真听着王妃的话,筛选出许多有用的信息,也在逐步接近王府的黑暗……

第八十二章 唱戏?

    说着说着,蕊儿说到了她的身世,自打她出生以来,她就没了爹娘,被遗弃在古庙门口,起初是被住持收留的,后来怀着王子的王妃到庙里还愿,在住持那里知道了她。

    “后来我就被王妃带回了王府,一直到现在。”蕊儿说她并不怨恨她的爹娘,只想一直陪在王妃身边,报答她的养育之恩。

    “蕊儿姐,王妃她这样多久了?”宋平小心翼翼地用最恰当的语气问道,尽量不去引起怀疑。

    蕊儿看着宋平,不禁噗呲一笑,高高的马尾辫子在空中晃啊晃。

    “你都把我叫老了,我要比你小几年呢,直接叫我蕊儿就行了。”

    “我看你跟他们不一样,心肠也不坏。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可不能随便乱说啊。”蕊儿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异常认真。

    “你放心,我口风紧着呢。”宋平微微笑道。

    蕊儿讲年轻时的王妃,讲王爷被封王前后的王妃,讲王爷去世之后现在的王妃,讲得她自己又笑又哭,让宋平不知所措。

    从始至终,宋平都希望她会提到西门安,可从始至终,她连管家二字都没提到过。

    蕊儿擦干眼泪,用力的笑了笑,抬头看着天空,说:“我能在府里自由的生存,全靠王妃,若她不在了,我可能会随她而去吧。”

    “这可不行啊,王妃好不容易把你养大,你可不能做出这种让她伤心的事情来。”

    “可是王妃若去了,我在府里恐怕是连自由都谈不上了。”蕊儿说着,侧影中透着几分无奈,几分看淡。

    这让宋平不由得对蕊儿心生敬佩,她不仅样貌美,就连内心都是那么的清亮亮,对王妃又是那么的忠心无二。

    “自由?那你觉得现在的王府跟王爷在世时相比,哪个跟自由?”顺着蕊儿的话和心情,宋平试探性的问道。

    蕊儿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却摇摇头微微一笑,说:“你这个人真是奇怪,害得我差点说了不该说的话,至于哪个更自由,留给你自己去体会。”

    “什么该说不该说的,你想说就说呗,难不成你还怕被怎么着了?”宋平耍起心机,想套蕊儿的话。

    蕊儿毕竟从小在王府长大,若是没点心机和识破心机的本领,她也不会处处受人尊敬,或者说是敬畏。

    “王全,你真的是普通老百姓吗?”

    一听这话。宋平陷入了短暂的痴呆和沉默,尴尬二字写在他的脸上,他确实有点吃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看着茫然无措的宋平,蕊儿却是先乐了,笑得直捂嘴,腮边各有一个浅浅的酒窝,她笑得脸蛋红扑扑的,好久才平静下来。

    “你笑什么?我……我就是……一时蒙圈了。”宋平尴尬地说。

    “你的表情太好笑了,哈哈哈,我就逗逗你,你那么认真干什么。”蕊儿说。

    “逗逗我?得,笑死你得了。”宋平说道。

    “好了好了,今天跟你说话就已经是破例了。你要记住,这里是王府,每天都会有勾心斗角,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最好要知道。”说罢,蕊儿缓缓的走向喃喃自语的王妃。

    “那你教我啊,不然指不定我哪天说错话,闯祸了。”宋平隐约觉得蕊儿知道很多东西,他想慢慢的让她自己说出来。

    “今天不行,管家请了戏班子唱戏给王妃听,时间快到了,改天再说吧。”说着,蕊儿贴在王妃耳边跟她说话,不久后两人离开了这里

    宋平假笑着恭送王妃,心里却打起了算盘,西门安居然给王妃请了戏班子,要知道西门安听戏的时候,身边是一个人都不能有的,这是在打什么算盘。

    “这或许是个可以利用的好机会。”

    等王妃和她的贴身侍女走远后,宋平悄悄的跟了上去,果然跟他猜测的一样,长廊前一个守卫都没有,就跟那天在醉逍阁一样,他们都被西门安调走了。

    “在府里听个戏都要派那么多人守着,西门安这个狗贼到底是有多怕死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跟过去看看。”

    宋平从后院出来,穿过长廊,一路走一路扫,装作是专门被派来清洁路面的,等他到了前院,发现正厅前站着密密麻麻一片的守卫。

    走到中间的花园前,几个守卫发现鬼鬼祟祟的宋平,朝他走了过来。

    “哎哎哎!你在这干什么?赶紧给爷滚!”不等宋平开口解释,左边的守卫一上来就指着宋平骂。

    “几个大哥,嘿嘿嘿,我是来……来打扫打扫前院,给花园清理清理杂草的。这一会儿不是有戏班子来吗?”宋平堆着笑,说道。

    几个守卫听完宋平的话后,嘿!见了鬼了,他们的态度马上三百六十度大转变啊,那个骂他的士卒还给赔礼了就。

    “兄弟你早说是管家让你来的不就完了,差点弄出误会来了。”守卫笑着说。

    “这不是都知道管家请了戏班子给王妃唱戏吗?又有什么好分早说晚说的呢?”宋平问道,这确实是无心之问,但正是这无心之问,让他认识到王府的另一面。

    看来王妃喃喃自语的那些话,不是她糊涂乱说的,而是事实。

    “嗯?瞅着你面生,新来的?”右边的守卫搭着宋平的肩膀,一身痞气。

    “可不吗,才来了几天。什么都不懂。”宋平笑着说。

    “我说呢,难怪你不懂规矩。我跟你说不管管家想干什么,该知道的都会知道,不该知道的嘛,就不用我明说了吧,你懂的。”

    难怪发生王子殿下寻短见那么大的事,都没法震动王妃,原来是她跟本就不知道有这回事啊,西门安这个狗贼,想得还真周到哈。

    不过既然自己误打误撞的被错认为是“自己人”,那他就不能白白浪费这次机会。

    “咳,还请诸位弟兄多多关照啦!”宋平朝那几个嚣扬跋扈的士卒拱手道。

    “好说好说。你赶紧过去吧,一会儿戏班子就该到了,整干净点。”

    宋平成功满天过海,前院不比后院,前院大得很,光是中间的正厅就够大的了。

    这请的是什么戏班子啊,排场这么大,张灯结彩不说,连平时养在偏院里碰都不能碰的奇花异草都弄出来了,这西门安是下血本了。

    往正厅看去,王妃安然的坐在中间,一左一右站着她的贴身侍女,奇怪的是西门安居然没在,这狗贼是又想干啥?

    没过多久,前院拐角处的守卫跑过来叫他们做好准备,西门安带着戏班子正往这赶来。

    “还楞着干什么,赶紧把家伙什藏起来,想死吗你?”刚才的守卫拍了宋平一下,紧张的跑到前面去,其他的守卫也是。

    “嗯?这不是给我钻空子的机会吗?连老天爷都在帮我啊!”宋平看着空无一守卫的前门大院,脱了显眼的衣服,偷偷溜到看不到的地方,跃上了房顶。

    他掩盖掉自身的气息,像只壁虎那样轻轻地趴在屋顶后侧,这样就算前院来了人,自己也不会被发现,实在是天时地利人和啊。

    宋平趴在屋檐后面,慢慢地探出头来,此时西门安已经到前院了,跟在他身后的是八顶轿子,有的坐人,有的放锣啊鼓啊等等东西。

    从花轿上下来了一个花旦,后面的师父挑着担子往里边走。

    “没想到居然是长安第一戏班子,这西门安出手还真是霍绰啊。”

    宋平动都不敢动,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暴露了自己,他轻轻的用内力掰断瓦片的一个角,刚好能看清整个场子。

    刚才离得远,没仔细看,这西门安居然换了新衣服,这画风整得他自己就是王爷,他身穿绣龙灰袍,头梳得油光发亮,就是油了点。

    戏班子中有一女子引起了宋平决定的注意,因为她造型奇特的古琴和她格格不入的衣着,而且这女子一只眼是被眼罩遮住的。

    “笃笃笃笃笃锵!锵锵笃锵笃笃笃锵……”花旦开始唱戏了,看上去王妃特别的高兴。

    画风一变,戏的曲开始往慷慨激昂走,有点大敌当前的紧迫感和视死如归的豪情。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认真听着他们戏的宋平感觉有点头晕,眼前也开始出现幻觉,他运气周身,调动内力去刺激穴位,勉强保持清醒。

    奇怪的是正厅中的王妃和西门安毫无异样。

    “造型奇特的古琴、奇怪的衣着、能快速影响习武之人的琴声。”宋平突然想到在武林大会跟林千秋他们交谈时提及的话。

    “难道是风雾岛的人?”宋平看着那个女子,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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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今天这人我要定了!

    在西门安请来给王妃唱戏的戏班子中,有一名女子引起了宋平的注意,她背后背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古琴,帽子的纱巾遮住她的脸,只能看到些许淡淡的轮廓。

    这名看似普通的女子身着戏班子统一的服装,身材修长步履稳健,总感觉哪里跟一般人不太一样,是气质,而且是冷酷无情的气质。

    趴在房顶上的宋平顶着大太阳仔细观察着西门安和这名女子的一举一动,戏开始唱了,女子细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来回飞舞,演奏着动人的乐章。

    “是我眼拙看错了?这听上去除了好听就没别的感觉了。”听着下面的戏,宋平察觉不出任何异样,可以为什么整个戏班子就她一个遮着脸呢。

    虽然不知道他们唱的是啥,可看西门安那一脸陶醉的样子,就像他娘的整个春天都开在西门安的脸上,又到了万物复苏繁衍的季节。

    返观王妃,她平静的眯着眼睛,嘴角挂着笑容,听到令人叫好的地方她会忍不住微微晃着头,手指在空气中来回比划,完全沉浸其中。

    宋平所在的屋子里,跟那晚在醉逍阁一样,一个守卫都没有,他们都守在一墙之隔的门外,随时待命。

    “嗯?西门安这狗贼在看什么呢?居然那么猥琐。”

    西门安左手摸着下巴,整个人向左前倾,笑容满面,皆是猥琐的春光,顺着他的视线,这老小子居然在看弹古琴的女子,这眼神已经不光是生吞活剥那么简单了。

    顶着大太阳快被煎成蛋的宋平好不容易熬到第一场戏结束,可意犹未尽的西门安却提出要他们再来一场,唱什么都行。

    “我去,西门安那西门安,看来我老宋上辈子是跟你有仇啊,而且你这不是听戏吧,是用眼神毒害人家小姑娘呢吧!”

    汗水浸透宋平的前胸后背,他现在不是饿得前胸贴后背,是汗得前胸贴后背啊,老天爷你也不帮我,早上明明是阴天,你怎么说变就变呢。

    戏腔一起,哎哟我去,这唱得宋平是头皮发麻啊,别的曲不说,就这鸿门宴,宋平是不会唱也能哼啊。

    往下看去,王妃依旧很陶醉,西门安依旧很猥琐,女子依旧手指翻飞,但是透着光线看去,不知道会不会看错,这女子居然在冷笑,不对不对,一定是看错了。

    “要用星图定位吗,大白天的挺费内力的,而且这人也多,不好搞啊,算了算了。”

    “啧,这西门安到底在看什么呢看,眼神汪汪的都快掉出来了。”

    宋平刚挪个舒服的位置,眼角余光瞥见西门安鼓着掌往戏台子走去,也不知道他又想搞什么幺蛾子出来。

    坏笑堆在西门安脸上,谁都看得出来他没安好心,那些敲着锣打着鼓的大爷们脸色吓得都变了,一准是以为他觉得戏唱得不好。

    戏班子的班主摘下帽子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在西门安面前点头哈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说着说着,西门安伸手指向弹着琴的女子,笑着拍了拍班主的肩膀。

    “不好,这西门安多半是动了歪念想。真特么是混蛋,连王妃的颜面也不顾及。”宋平死死地捏着瓦片,以此发泄愤怒。

    “停!我说!停!你们都特么是聋了吗?啊!”西门安一把推开不停向他赔罪的班主,大步流星地往台子上走去。

    陶醉在戏曲里的王妃明显被惊到了,但很快就平静下来,从她们的眼神和反应来看,似乎是习惯了,眼神都是麻木的。

    “西门管家,您大人有大量,我们哪唱得不好的您说,我们马上……马上改。别动气别动气。”班主个子矮,挡在西门安面前的她显得有些自不量力。

    “滚!”西门安冷声喝道。

    “不是,您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那么大火气。”班主擦着汗,不停地追问。

    “小子!你是不是第一天带戏班子啊?我什么意思你特么还能不懂?还想不想在扬州混啦?!”西门安对着矮个子班主抬手就是一耳光,抬腿就是一脚,差点踹中他的命根子。

    “西门管家,您好好说话,别动手啊。”矮个子班主捂着脸,说。

    看着这一幕,宋平恨不得把房顶拆了跳下去揪住西门安给他几耳光,教育教育他什么叫做尊重别人,可是他不能啊,而且如果王妃看不下去的话,她也是会制止的才对啊。

    西门安这厮简直欺人太甚,若不是带着这么大个戏班子,若不是他们还得在扬州糊口过日子,怎么可能甘愿忍受这种屈辱!

    “你特么还跟我装蒜是吧!行,我告诉你,老子看上那娘们了,把她留下,然后你们混蛋,屁事没有!”西门安扯着戏班班主的领子,涨红着脸。

    一听这话,台上唱戏的,台下敲锣打鼓吹唢呐的二话不说全都站到那姑娘面前,拉着她就要走。

    “你们想干什么!谁跟你们说能走了!今天这人,你们留也得留,不留也得留!”西门安扔开矮个子班主,搓着手向女子走去。

    说来也怪,换做平常的姑娘,现在一定是吓的哭着求饶,可是这女子却一声不吭的坐在原地,一声都没吭。

    矮个子班子抓住西门安的手,就差跪下求饶了,他说:“西门管家,这可不行啊,我们是戏班子,怎么能干这种事呢,不行不行,还请您高抬贵手啊,求求您了。”

    西门安转过头来,眉头一皱拳头一捏,对着矮个子班主嘴巴就是一拳:“行不行?!”

    这一拳下去看着都疼啊,矮个子班子跪在地上捂着嘴,血顺着手缝往下流着,他不停的摇头,含糊不清的说不行。

    “管家!差不多就可以收手了。”就在西门安抬脚准备踹矮个子班主时,王妃终于看不下去了。

    “你身为王府的管家,如果不洁身自好,这传出去了还让王府、让我的老脸往哪搁?”蕊儿搀扶着王妃缓缓往下走。

    “怎么?您看不下去了。行,来人那,送王妃回房!”西门安捋一捋乱掉的头发,不满地说道。

    “还有你刚才说传出去?哈哈哈哈!这王府连只苍蝇都进不来,又怎么可能出得去呢?”

    “人呢?快滚进来送王妃回去!”

    宋平没想到连王妃都没有办法阻止西门安,看来事情远比他想像的要复杂。

    “行不行?!啊!”西门安再次向躺在地上的矮个子班子一顿猛踹,疼痛让他不断地哀嚎。

    “王八蛋!西门安你这个王八蛋!”看着这一幕,戏班子的其中一个大爷举着唢呐向西门安头上砸去,被西门安一脚踹开,场面一度混乱。

    “住手!”终于,女子说话了。

    “哎哟,琴弹得动听,人声也这么东西啊。”西门安笑道。

    “放他们走,我留下!”

    ……

第八十四章 面纱

    “放他们走,我留下。”蒙面纱的女子抚摸着琴弦,声音不重不轻且没有任何的犹豫,如同渴了要喝水一般稀松平常。

    “诶,这就对了嘛,我就喜欢爽快人。你们几个老家伙去账房领点赏钱就滚吧。”

    “还有,如果你们敢出去乱嚼舌根,我保证你们全家从此灰飞烟灭。”西门安指着几个畏惧他的大爷,狞笑着,浑身上下都抖擞着凶狠。

    “都他娘的没吃饭吗!把王妃请回房间!”西门安一把夺过大爷手里的铜锣,敲得震天作响。

    房门咿咿呀呀的被打开后,四个身穿甲胄的士卒面无表情的走到王妃身边,想把她“请”回去。

    “拿来你们的爪子,我自己会走。西门安!人在做天在看,总有一天老天爷会收拾你的,在你死之前,老娘绝对不会死!”王妃气得浑身发抖,被侍女搀扶着回去了。

    “总算清净了,这碍事的人走了,接下来干点正事吧。”

    “你们几个,把这几个老家伙轰出去。”西门安往后捋着头发,脸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堆满坏笑。

    西门安搓着手,得意洋洋的笑着走向抚琴的女子,但是他走没几步就停下了,躺在地上的矮个子班主死死地抓住他的脚踝,一个个血泡在他嘴角破开。

    不管西门安怎么用力,就是挣不脱,他立马变了脸色,阴沉沉的发出一声声冷笑,一脚一脚的往下剁:“我有心留你一命,你不要是吧!要犯贱是吧!!”

    “我说了,让你住手!”女子冷声喝道,缓缓起身走到西门安面前,然后蹲下,伸手挪开西门安的脚,将矮个子戏班班主抬起来,“忠叔、麦叔,你们放心,我没事,赶紧回去吧,记着给班主找个好郎中。”

    “西门管家,你可是答应我放他们走的,怎么要出尔反尔吗?!”女子冷冷的说,丝毫不惧怕眼前的西门安,而且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西门安冷着脸,笑容凝固在脸上,陡然一变,笑道:“哈哈哈,这脾气,老子喜欢!来人,给他们重赏然后送他们回去!”

    趴在屋顶上的宋平看着女子的反应,从头到尾没有一丝慌张和害怕的她更让宋平笃定她是有目的而来的,是不是风雾岛的不好说,但是从经验上看,她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

    “闺女,真是害苦你了,老头子我对不住你啊!”叫做忠叔和麦叔的老爷子俩老泪纵横,内心愧疚无比,在士卒的拖拽下频频回头。

    现在这屋里大门紧闭,就剩下西门安和女子二人,宋平知道这个女子不简单,但还是蒙了脸,做好随时从楼顶上冲下去的准备。

    西门安这个老贼,嬉笑着拿起桌上的酒壶咕噜咕噜的喝了几盅,脸色开始发红。他提溜着酒壶,指间夹着两个杯子一步一步的逼近的抚着琴弦的女子。

    “来,陪爷我喝几杯!”西门安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女子。女子仍旧抚着琴弦,连头都不抬一下。

    “哎!别特么给脸不要脸啊!我让你喝你就必须得喝得一滴不剩!”西门安怒吼着,杯里的酒几乎全被洒出来了。

    良久,女子笑着说:“小女子纱巾遮面,不掀开怎喝得了你手中的酒呢?”

    一听这话,西门安眼前一亮,坏笑着晃动食指,说:你还喜欢来这套,行!爷帮你掀。

    西门安就没处放杯子,干脆就摔了酒杯,伸手去掀开女子面部的纱巾,在快接触到的那一刻,女子伸手抓住了西门安的手,说:西门管家若不怕你眼前的人是个奇丑无比的女子,那就掀吧,小女子没有意见。

    一听这话,西门安打了个酒嗝,向后颠了几步,傻傻的笑着说:“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会说这种话的女人十个有九个说不算沉鱼落雁但至少也是个闭月羞花。”

    女子默不作声,松开抓住西门安的手,轻轻地拨了几下琴弦,昂着头准备被掀开蒙面纱巾。

    西门安笑得那叫一个猥琐啊,他慢慢的触碰面纱,掀开一角、再掀开一角,然后用力一扯,面纱脱落。

    “很遗憾的告诉你,我是那十个中仅有的一个。”女子平静的说着。

    西门安叫到了她的脸,手像触电一样发着抖,然后是全身开始抖,在他面前的女子,一条刀疤从她的额头一直斜插过眉头,再到耳朵,像一条盘踞其上的小蛇,张开大嘴吐着红色的信子发出咝咝声。

    西门安被吓得连连后退,抄起酒就喝,喝完就砸,反转之快,连宋平都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西门安我看你连癞蛤蟆都不如啊。啊哈哈哈!”

    其实如果忽略掉那条瘆人的刀疤,这女子的容颜还是不错的,她不是那种倾国倾城的类型,也不是让人看了一眼就挪不开的类型,更不是那种满满狐媚气息的白脸蛋,她是哪种耐看得,越看越想看的类型。

    女子抚着琴弦,盯着西门安看,抬手捻指在琴上轻轻一弹,轻启薄唇:“小女子方才可是提醒过管家你的,怎么你接受不了么?”

    没等西门安开口说话,女子双手抚琴,即兴弹了一曲,婉约动人却刚劲有力,每一弦外之音都饱含雄浑内力,连得镜位的宋平都要驱动内力护住雷池和心神,才能不受影响。

    “果然是风雾岛的人,以琴声……控人心神,果然厉害。”宋平持续驱动部分内力,护住经脉,内力越雄浑的人,越容易受到影响,但是修为越高的人,精神力就越强,但这次显然是那女子更强。

    若不是担心暴露自己,就这种程度的控制术,宋平完全可以用内力强行弹回去,但是他不能。

    琴声停了,宋平收了内力吐出一口浊气,他感觉再时间再长一点,这屋顶都会被他的内力震碎。

    不出意外的话,除非附近有高手,否则但凡能听到琴声的人,基本都陷入了沉睡,不论是西门安,还是王妃。

    “什么!西门安居然还能站着!这怎么可能?!”

    宋平揉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难不成西门安的境界在宋平之上?这不可能,早在醉逍阁时,宋平就偷偷用星图定位看出他的残影,他体内一点颜色都没有。

    “那他是怎么撑住的,不对,那是什么?”

    ……

第八十五章 反调

    女子的琴声细若流水,婉约动听。而且威力确实不容小觑,守在这房子前的士卒和王府内的其他士卒,但凡是个没有防备的活人,都晕倒在地了,可西门安不一样。

    殷红的鲜血从西门安的大腿上流下,染红了他的裤子,宋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察觉到不对劲的,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用随身的匕首捅自己的大腿,以疼痛刺激自己的精神,从而使自己不被控制的。

    他抽出匕首,咧着嘴狂笑,一边哼哧哼哧的喘粗气,一边在自己的裤子上擦干净自己的匕首,一瘸一拐的倒到身后的桌子上,抓起酒就喝,以此麻痹自己,减轻痛楚。

    “小娘们,看把你给能耐的。我告诉你,凭一把破琴就想跟我斗,你还嫩了点!”西门安疼的脸色发白,面部肌肉本能的抽搐,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落。

    女子笑了,不冷不温,她脸上可怖的刀疤仿佛也在笑,她笑得越发剧烈,西门安笑得也越发的狂。

    确实,宋平没想到西门安会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说到底还是因为他贪生怕死。

    “都说恭王府管家西门安是个狠起来如豺狼虎豹的角色,今日一见,果真是不假。”女子手指轻轻滑过琴头,淡淡的笑着,声音温婉动听又暗藏杀意,冷静如稀松平常,就算不是老手也不会是新手。

    “哼哈哈哈哈哈!来人!把她给我拿下!”西门安狂笑之后开始喊人,但是外面的人都已经昏迷了,就算有清醒的估计也在少数,一时半会也来不了。

    宋平冷静的看着女子,如果她真的是风雾岛的人,那么她的目的应该只有一个,那就是半盒,万一她先得手了,在不知对方底细的情况下,宋平将会陷入被动。

    说实话,从刚才那女子琴声中能感觉到她最多只用了六成功力,如果不得不要跟她正面交锋,而她使出十成功力的话,宋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住,虽然他在得镜位,精神力较高,但不能不早做提防。

    现在下面两人彼此不动。死盯着对方,从武力值上看,到哪里去都要有打手保护的西门安绝对占据下风,也就是说只要女子乐意,分分钟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西门安。

    “她虽有杀意,却没有杀心。多半是因为她还要留着西门安,让他供出半盒的所在地吧。”

    “进一步想,如果这个女子是风雾岛派来的,敢这么堂而皇之只身一人进入王府,会不会也跟我一样有外应?或者是内应呢?”

    “算了算了不想了,先看看再说。”

    桌子前,西门安撕开衣服简单的包扎了几下,按理说贪生怕死的他现在应该是害怕了才对,但是眼前的他却比平常冷静,还不忘调侃女子脸上的刀疤。

    “我不杀你,你就应该知道我是为什么而来的。说吧,东西在哪?”女子轻轻拨弄琴弦,冷冷的说。

    “哼!东西?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西门安阴笑着,嘴里说出的话与他的神情完全不搭。

    “噢?不知道?我看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让我知道吧。”话音未落,女子凝聚内力,瞬间压缩空气,“嘭”的一声瞬移到西门安跟前,阴柔的笑着。

    不要说西门安了,就是宋平也被吓到了,别的不说就单内力而言,这女子跟宋平不相上下。

    “呵!有两手!要不是我兜里没银子,就冲你这功夫,该赏!”西门安明显被吓到了,为了不被发觉,干脆耍起阔气。

    “行了,谁不知道你心里那点破主意,站起来带我去你卧房。否则休怪我无情!”

    “哎哟喂!听听!大家伙都听听!这是个姑娘家该说的话吗?怎么这么不害臊啊,还要我带你去我的卧房!?我告诉你,没!门!”

    听了这话,女子火冒三丈抬腿就往西门安大腿上剁,脚脚剁在西门安的伤口,看着都觉得疼,这西门安硬是一声不吭,咬的牙齿嘎吱作响。

    “哟,没看出来还是把硬骨头。得,老娘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法子陪你玩,就是不知道你撑不撑得住啊!”女子冷冷的笑着,笑声响彻整间屋子。

    一番折腾后,现在又重新陷入了僵局。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西门安是软硬都不吃,也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

    打消耗战的话,西门安无疑处于劣势,除非这王府有高手在,而且是不受女子琴声影响的高手,不过应该没有吧,这程老五也没说过,最好是没有。

    今天会是这种情况完全在意料之外呀,他只不过是想在西门安放松戒备的时候偷听,然后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没想到居然整了这么一出,实在是倒霉啊。

    女子抚着琴弦,突然又弹了一曲,宋平本能的驱动内力护住雷池,却意外的发现这曲子跟之前的不一样,这又是干什么用的?

    弹完这首曲子后,女子神情变得有点凝重,还夹杂了一丝丝期待。她抬头四处张望,像在找些什么东西。

    搜寻一番后,女子又拨了几下琴弦,闭着眼睛微微一笑,猛得抬头往宋平的方向看。

    “不好!难道是听声辨位!”宋平下意识的规避,不敢往里面看,因为她可能发现了他的位置。

    记得林千秋跟他说过,风雾岛世代流传着一门绝技,只需要弹出特定的琴声,就能像蝙蝠一样辨别敌人的数量和位置。

    “没想到真是风雾岛的人。事情是越来越麻烦了。”宋平望着蓝天白云,脑海中正快速整理他所知道的关于风雾岛的信息,以防交手的时候顾头不顾尾。

    奇怪,这股气息是谁的?不,不止一股。不是那女子的,也不可能是西门安的,莫非是……

    四下看去也没什么动静,到底从哪来的?不对,西门安刚才说“大家伙都听听。”的话,而且他还那么镇定,绝对不对劲。

    气息越来越近了,不时还能感受到衣物摩擦空气时发出的气浪声和压迫感,这是脚步声。在左边?不对是右边,不对,两边都有!

    宋平顾不得暴露的危险,半蹲着走到屋沿往下看去,右边有五人,都带着刀,左边有四个,两个背着弓箭,两个手执梨花枪。

    “没想到西门安居然想到了这一步,提前留了一手。混蛋!”

    宋平回去趴在他掀开的瓦片前,从她刚才的动物来看,应该是注意到了这一点,而且也知道的敌人的具体数量和位置。

    “不得不说,西门狗贼你的目光放得挺长远的,确实值得夸赞,但多几个人和少几个人,对于我来说完全没有什么区别。”女子鼓着掌,缓缓走到西门安跟前笑着说道。

    “你以为我西门安会傻得只养一群废物吗?啊!哈哈哈哈!”

    西门安在得意的狂笑着,女子阴沉着脸,气息跟起初完全不一样,只见她把手放在腰际,手起剑落快如闪电的卸了西门安一只胳膊,回身在琴前盘腿坐着,双手抚琴。

    等西门安反应过来时,宋平听到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啊!!!都给我上!杀了她!杀了她!!!”

    人未到,箭先到;女子轻拨琴弦,微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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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有你!

第八十六章 真假钥匙

    女子冷笑着抽出腰际的短剑,阴沉着脸卸掉了西门安一只手臂,迎面而来的是忠于西门安的十一位高手,女子微笑着拨动琴弦。

    眼看着左边飞来两只羽箭,女子不慌不忙的拨我下琴弦,可怜两只箭才飞来一会就在空中被震断了。

    此时左右两边共计十一人全部到齐,疼得快晕厥过去的西门安看到他们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他嘴唇流血脸色发白,冷汗涔涔,浑身浸透。

    那两个弓箭手从窗洞外冲进来,一路不停地朝那女子射箭,慢慢接近几乎没了半条命的西门安。

    “你竟敢……竟敢把管家伤成这样,不可原谅!小四小五快带管家走!其他人全都给我上!”

    “杀了她!给我杀了她!!你们听见没有!!!!杀了她!”西门安表情痛苦且扭曲,他疼痛难忍,抠着地面把指甲都磨平了。

    “混蛋!别落下老子的手!”西门安难忍疼痛,对扶着他的手下又啃又咬,拳打脚踢。

    女子阴沉着脸,嘴角微微上扬,古琴在她手里仿佛成了活物,指哪打哪,听的是动人印度,打在身上的是实打实的利刃。

    “想走?!那可得问问我这张一池片秋答不答应!”女子手上动作变了,不再是以往轻柔的拨弄琴弦,而是变成有力的弹拨,琴声如马的嘶鸣,如奔驰的车轮飞速碾过地面,掀起的声浪震击着众人的鼓膜,让在场的人都痛苦不堪。

    琴声一阵接一阵,其中蕴含的冲击波一波接着一波,门上、窗户上的纱都震破,桌子上的酒壶酒杯炸裂开来,酒水四处迸溅,像是两军对垒,千军万马一齐奔腾,如潮水暴涨时的汹涌。

    有庞大的内力的加持,可操控方向的音浪将对方暂时压制住了,强有力的压迫感随着女子的连续出击而一点点上升,现在已经到了能讲他是强行压在地上的地步。

    这包裹着强大内力的音浪的确厉害,但却波及不到房顶上的宋平,并且也只有嘈杂的琴声在影响着宋平的耳膜。

    “原来如此,她为了保证输出攻击力持续够大,牺牲了最大攻击范围,这是建立在经验之上且经过精密的计算之后得出的,这女人还真是厉害。”

    这女子确实是厉害,但再厉害的人也只是人,肌肉用久了会疲劳,手指弹久了会僵硬而失去灵活性,经过一段时间后,女子的速度便开始慢了下来,方向的控制也迟钝了些许,这给了对方可程之机。

    在对方的十一人中,有两个使砍刀的大块头,他们两个抓住女子疲劳的机会,咬得牙龈出血,硬是顶着压迫站了起来,后面那个则更猛,他每抬起一点就蓄力许久,以此积累后猛的一次性爆发出来,运气掌中将手中的刀向女子飞去。

    见砍刀破空飞来,女子分了心神,她用力拍起琴身调转琴头,朝着飞来的砍刀扫出一阵阵音浪,使得先前压迫其他人的音浪变弱,那两个弓箭手瞅准机会,搭弓射出六箭,箭箭连成一线天,看样子是不打算给她喘息的机会。

    可他们还是小瞧了这名女子的实力。

    女子轻蔑一笑,左手弹琴右手抽出腰间的剑,左右手互相协调,挡下了这波攻击。

    “不错嘛,看样子修为不低,手上功夫也不差,看来这风雾岛当真是冲着半盒来的。”宋平默默地注视着下面发生的过程,仔细记下这女子的招式路数,万一正面相对,不至于没有半点准备。

    琴声停了,怎么回事,难道是她输了?不对,刚才她还占据着上风,怎么可能会轻易就输了。

    “这是?”往下看去,女子和对面家包括西门安在内的十二人都停下了动作,女子阴沉着脸,攥着拳头,恨得牙痒痒。

    她、在看西门安。宋平顺着女子的视线看去,发现女子的目光之出正是西门安,不,是他手里的东西。

    “钥匙?难道是用来打开半盒的钥匙!?”宋平摸出他从地下室里面拿出来的钥匙,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吓一跳。西门安手里的钥匙除了最上面的轮廓跟宋平手中的不一样外,其他的地方全都一模一样。

    照理说一把钥匙开一把锁,宋平手里的钥匙确确实实是用来开下一个子盒的,而那个子盒里的钥匙是用来开另一个字盒的,以此类推。

    “那么现在有三种可能。一是我手里这把跟西门安手里的钥匙对应的是两个子盒。二是这两把钥匙只有一把是真的。三是这两把钥匙全都是假的。”

    从地下室的情况和程老五给的情报来看,第三种可能基本上可以排除,因为宋平手里的这把钥匙假不了,如果是假的,那么天火枪的图纸不可能还会挂在那里,况且宋平检查过那张图纸,是真货无疑。

    “那么,到底是一还是二。快思考,大脑动起来。”

    “首先一把钥匙开一把锁,从子盒的图纸和程老五的情报上看,西门安所收藏的子盒确实是四个子盒中的第一个。”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西门安手中的钥匙是假的!”

    视线转回屋子内,女子和对面十二人仍然只是站着,并没有进行交流,看样子也没用要交流的意思。

    良久,疼痛难忍的西门安憋不住了,开口说:“他说他并没有收藏什么半盒子盒的,那些都是坊间传闻,他有的只有这把打开半盒钥匙。”

    听了这话,女子脸色马上阴沉了下去,她低声冷笑着,转而大笑、狂笑。她双手放在琴弦上,轻轻的拨动着。

    “西门安!你养了一群没用的废物不说,原来你自己也是个废物。请你不要把我当成白痴,老娘好歹也是见过半盒钥匙的人,想骗我?早八万年再说吧!”

    话音一落琴声又起,完了。看女子的模样多半是生气了,还有这是什么曲子,一个阶梯一个阶梯上去的,变得越来越剧烈,震得几个修为低于其他人的在地上打滚。

    这首曲子听似乎沉郁实际上慷慨激昂,就像是女子给自己敲响的战歌。

    “西门安!死和活,你选一个。”女子冷声说道。

    “哼哈哈哈哈哈!不愧是天下第一岛风雾倒出来的,果然不简单。”

    “对!四个子盒中的一个确实是在我手里,但是就凭你?不配!”

    西门安咬着舌头咧嘴狂笑,就像是输了的她,而赢了的是西门安。

    “既然你那么顽固,那我倒要看看,你忍不忍得住火焰!”

    “恭箭手,放火箭,把她烧成渣!”

    说时迟那时快,弓箭手后退几步够从窗洞钻了出去,在外头尽情的发射带火的箭。

    很快,整个屋子着起火了,呛人的浓烟也都冒了出来。

    “很久就要波及到房顶了。现在走还是不走,不行,我不能走。”正当宋平在纠结该不该先撤退时,女子又笑了。

    这次的笑有着深刻的愤怒和不甘的意味,她拍起古琴一池片秋,靠在自己前肩,眼里皆是怒色……

    “她想干什么?”

第八十七章 火烧眉毛

    西门安对女子耍小心机,想用假的子盒钥匙瞒天过海,没想到这风雾岛来的女子居然认得子盒钥匙的模样,以此识破西门安的诡计。

    用计失败的西门安恼羞成怒,气急败坏之下想出来烧掉整间屋子,用火把那女子困在里面的下三滥主意。

    眼看火势越来越凶猛,那两个弓箭手还在持续不断的射箭,凑巧这屋子的歌词隔壁是王府的仓库,里面有数量不少油,那两个大块头一边从窗洞往里泼油一边大笑。

    女子不慌不忙,用手拍起古琴一池片秋,将它靠在自己肩前。

    她会怎么做呢?是像起初那样用琴声世他们昏迷,还是用琴声控制住他们呢?火势是从里面烧起来的,一时半会还烧不到屋顶,但是屋顶的瓦片已经开始热起来了。

    利用余光,宋平清楚的看见西门安被带走了,幸好他还有命在,否则就算拆了整个王府,也不一定能找到子盒。

    女子动了,她在火势还未蔓延的地方蹦来跳去,像只敏捷的兔子。不用想都知道,剩下的那九人肯定把四面能逃走的地方都围住了,女子也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她并没有轻举妄动。

    快速判断完形势后,她将能用的柜子桌子座椅全部堵在箭飞进来的窗洞,然后卸下琴弦缠在手上。

    “难不成她是想从屋顶上逃走?不对,这阵势多半是要正面突破。”宋平在屋顶上躲避飞箭,观察着女子的一举一动,这女子同他至今遇到过的女子都不一样,她行事果断,训练有素,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

    只见这女子将琴弦一头缠在剑柄上,一头缠在琴头上,然后她将剑插在地上,竭力拉动琴弦,使琴弦的长度变成了正常的几倍,她气走丹田,运气于掌,汇聚于琴弦之中。

    一刻钟、两刻钟、快到三刻钟时,她将松开蹦紧的琴弦,琴弦如同雪白的长蛇,爆发出惊人的冲击波,将她面前的墙壁震碎,看她气喘吁吁的模样,这一招估计耗费了她不少内力。

    院墙尚未完全落地,她聚力于两腿脚掌,爆喝一声,飞速的冲了出去,右手执剑,背着一池片秋,直接从正面突破。

    突如其来的倒塌和弥漫四散的烟尘遮住了她的视线,同样也遮住了对方的视线。她二话不说直接冲入烟尘,瞅见人就举剑,手起剑落,等她落地时四四已经解决掉两个敌人。

    这还没完,宋平本以为她会就此逃跑,但没想到她却杀了个回马枪,从墙角绕了过去,使轻功跃到被灰尘迷了眼睛的大块头肩上。

    “咔擦”、“咔擦”。

    两大汉轰趴倒地,她就像只灵活的猫,轻盈的落地。

    “你这个混蛋!吃我一刀!”右手边的带刀男人直奔而来,女子收回佩剑,冷静地等他上来。

    眼看着男人的砍刀快砍到她,她抓住男人手臂伸直前的那个瞬间,往左稍微侧身,一手抓住男人的手腕,一手捏住他的脖子,将她摁倒在地,一个手刀将其敲昏。

    目前还剩四人。

    从宋平的视觉角度可以知道,这四人聚集在一起,畏畏缩缩地藏在墙后,不敢上前,看来都是些贪生怕死之徒,不足为惧。

    宋平希望女子抓紧时间逃走,要是她把这十一个西门安所谓的“王牌”给全灭了,那他肯定会再请来更加厉害的人来保护他。

    从西门安的角度来看,这出戏唱得那叫一个大逆转,他也因此丢了一条手臂,按照他的为人,他一定会派人追杀她,而且偷偷的把半盒的位置换了。

    来王府这么多天了,宋平苦于打探不到半盒的位置,今天这么一闹正好是个机会,只要西门安敢给它换位置,那么一定会有什么动静,估计王府的防卫也会大换,到时候就该宋平出场了。

    “人呢?我就发了会呆,这女子跑哪去了?”回过神来,宋平发现女子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他赶紧四处搜寻。

    “啧啧啧,让你们自不量力。好了吧,把小命给丢了。嗯?有兵器相碰的声音。”

    宋平往身后看去,发现那女子被四个护卫前后夹击住了,其中一个耍刀的估计是这十一个人中的头头,修为不低,但是成天大鱼大肉花天酒地,疏于训练,这滑稽的动作里都是破绽。

    看得出来,这女子累了,而且凝聚内力的次数也变少了,再这么下去即使是小虾米也能把她碾死。

    “不能让她死在这里。”宋平抱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起的念头默默掏出了暗器。

    气出丹田,运气周身,凝聚内力加以凝练,在极短时间内完成这一过程后,宋平瞄准其中两个,飞出暗器。

    暗器破空而去,一抹红光掠过,两人应声倒地,这回就被女子发现了,不过没关系。

    现在女子面对的还有两人,这两人修为不低但是手上功夫不行,刀耍得绵软无力,被女子破解得连裤衩都不剩。

    在场九人,全灭。

    王府太大,要逃就得从上面逃走,女子使轻功踩在墙面上轻松的跃到楼顶,在翻身时与正准备走的宋平四目相对。

    女子微微一笑,朝宋平点了点头,消失在建筑物中。宋平也没多做停留,警惕着从屋顶回到自己得房间。

    几刻种后,衙门的人来了,州郡府也派人来了。县令则更加上道,屁颠屁颠亲自来的。

    三路士卒把王府围得水泄不通,但已经没用了,以女子的身法为基础,略微计算之后就能知道,她现在应该已经出城了。

    半个时辰后,因女子的琴声而昏迷倒地的人们逐渐醒来,守在门前的护卫看着眼前惨状惊吓的说不出话来,有些倒霉的士卒被火势波及,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挂了,连渣都没剩。

    周围的郎中全被请了过来,现在正在前院正厅中给鬼哭狼嚎的西门安治疗,手是接不了,但小命还能保。

    宋平前脚刚回王府,就接到紧急集合的通知,不止奴仆,整个王府的士卒都被召集起来,人数之多,从后院一路排到中庭。

    大概等了半个时辰,西门安坐在檀木雕龙靠椅上被抬着过来了,他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听胖大婶说郎中给它用了麻沸散,所以现在西门安的左上半身处于麻痹状态。

    不过说实话,宋平对西门安所谓的十一个王牌表示失望,什么王牌啊这是,至少那九个都是半吊子,只不过是内力比一般士卒深了点罢了,这真要打起来,士卒都未必会输。

    今天发生的事是给宋平敲了警钟,在王府这么多天了,碍于身份的宋平并没有打听到多少有价值的情报,相反的风雾岛派出来的人却不一样,若不是她提前许久知道西门安会在今天请这个戏班子来唱戏,那她也不会在那个戏班子里。

    “不对,这么说的话这女子是比我先到的扬州,而且对王府的情况也比我熟悉。”

    “如果只是一个人,那要在短时间内处理这么多相关情报是不大可能的,应该有帮手才对。”

    宋平思考着,不自觉的像小鸡啄米似的碎碎念,站在他旁边的老秦头用胳膊肘顶了他几下,让他注意听,西门安要说话了。

    “咳咳咳,大家安静一下。我现在很虚弱,说话声音小,大家注意听。”西门安双眼无神,但还是能给人一种压迫感。

    “今天能发生这种事,我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

    “但是!我想来想去都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我们府中有内应!”

    “所有人听好了,我已经请衙门的人挨个去你们房间里搜了,现在要搜你们所有人的身。违抗者后果自负!”

    话毕,州郡府的人站成一排,挨个的搜身……

第八十八章 清查内应

    西门安怀疑有内应,将王府的所有人都召集起来,一方面让衙门的人挨个搜查他们的房间,一方面让州郡府的人挨个搜身。

    这一举动引起许多人的不满,但大多敢怒不敢言,虽然只在王府待了不到六天,但宋平算得上很清楚西门安的为人,为人冷酷无情,对待下属非打即骂,这个人对他都非常的害怕。

    即使如此,王府里的人从来都是只增不减,为什么呢?因为工钱高,比王爷在世时还高,王府底子殷实,而西门安又挥霍无度,如果是西门安身边的人,马屁拍得他舒服了,赏个百十两银子是常有的事。

    女仆的部分都检查完了,没有发现异常,接下来就是男仆这边了,宋平和老秦头在倒数第二列,要一阵子才能轮到。

    嗯?老秦头的手,在发抖?没错,就是发抖,而且他额头上爬满细密的汗珠,这是怎么回事,若不是做了亏心事,不至于会怕成这样啊。

    “报!”这一声报让所有人头皮都震了一下,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宋平发现老秦头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是衙门的兄弟啊,查到什么了?直接说吧。”西门安瞥了他一眼,态度傲慢言语冰冷。

    “回西门管家的话。我们在账房柜台底下的地砖里发现了这个匣子,共计金条二十根,房契三张。”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他们的目光全都落在老秦头身上。老秦头脸色发青嘴唇发白,冷汗涔涔,正呜咽呜咽的出气。

    “账房?!老秦头!你有话要说吗?不,你一定有话要说吧。”西门安脸色难看,抽搐着脸说。

    老秦头抖得像个筛子,头都快埋到他干巴巴的胸膛里了,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在王府……几十年了。这……这金条是……是王爷……是王爷赏的。”

    “那房契呢?!”西门安用力一吼,吓的老秦头全身震了一下,脸色白得像张纸,这冷汗冒的都快把他给淹了。

    他咳了咳,砸巴砸巴干裂的嘴唇,说:“前街的店铺是王爷给的。另外两张一座是给我养老的,一座是给我儿孙的。是……是王妃给……给的。”

    听罢,在场的仆人顿时炸开了锅,纷纷指责王府不公平,指责老秦头为老不尊,居然藏了这么多钱。实在是令人不齿。

    “吵什么吵!趁老子虚弱想翻天吗?啊!”西门安关了匣子,怒吼道。他沉默了一会,不住的叹气。

    “老秦头,你敢保证这些金条不是你从账里偷的?这账可都是你做的。”

    “管家,这账是我做的不假,但是这金条是直接从金库里面支出来的,库房的记录可不是我写的,你可以去查,我老秦头不怕你查。”

    一听这话,西门安恢复了脸色,盯着老秦头看,他揉了揉眉头说:“那你抖个屁啊,怕成这个样子。”

    “我这不是……怕管家你知道了……不高兴吗。”老秦头说道。

    “唉行了!你在王府待了大半辈子,就算是偷的,这点钱财也算不了什么,拿回去!其他人不准眼红!”

    “辛苦州郡府的兄弟接着往下查吧。”

    老秦头抱着匣子,警惕的防范着,冲宋平挤眉弄眼,笑得像个傻子。

    “报!”

    “又来?这次又查到什么来,我房里应该没留下什么东西,不会是我的。”从到王府的第一天起,宋平就想过会有这一天,早就做好了准备,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罢了。

    “怎么了?说啊!是什么东西?”来报的士卒手里拿着一沓纸,迟迟不敢开口说话。

    “报西门管家。您府中……有上面派来的人,这是来往的……”

    当士卒说着话时,第三列的仆人抽出一把小匕首冲了过去,直接抹喉了结了士卒的性命,其他士卒马上冲上来,把他团团围住。

    “这是什么情况?上面的人?莫非是朝廷?”宋平实在是没想到王府里居然还会有这种人存在,他是怎么瞒了这么久的。

    被染成红色的信件被他踩在脚下,从他的脸上看到的是镇定,是从容。

    他朗声笑道:“西门狗贼,你为人惨暴,冷血无情,活该你有今天!”

    “你是何方神圣?”西门安居然忍住了,莫非是被“上面”二字吓住了,还是说他在打什么鬼算盘。

    “我是谁?哈哈哈。四年了!这四年来我做牛做马收集证据,等的就是你这个人渣死的那天!”

    “你说什么!来人!杀了他!”西门安终究还是没忍住,三言两语就被激怒了。

    男人挥着手中的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笑着说:“不用你动手,我自个来。西门安,你已经是秋后的蚂蚱了,我在下面等你。哈哈哈哈哈……”

    手起刀光落,红光满地,宋平敬他是条汉子,偷偷的给他行了礼,在心中补充道:“秋后的蚂蚱,你蹦哒不久了。西门安。”

    “四年的话,那就是从王爷离奇去世之后被派来的,西门安果然和王爷是死脱不了干系。”

    收拾好局面后,差不多要查到宋平这边来了,所有的房间都查完了,没有再出现什么大的异常,内奸也的确有,这着实让宋平松开口气。

    今天这一出让他很不舒服,越往下了解,就越发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江湖是侠者的沙场,侠者,不论大小,其气方刚,血腾热,大者卫国兴邦,小者除暴安良。

    “师父说过,一旦涉入江湖,所思所想不能光是已身,更多的应当是他人。应当行侠仗义,渡人渡已。”

    “虽然我是为了半盒而来的,但现在看来,我还得多待一段时间,做我该做的事情。”今天的事件,似乎让他看清了前方,加深了他对“侠”的认知,仿佛有股不知名的东西在拨动他的心弦。

    一个半时辰后,闹剧总算是结束了,除了老秦头外,一共查出来八个内应,都被西门安一声令下除掉了。

    不过宋平相信,诺大个王府里肯定还有像他这样隐藏着的人,接下来宋平要做的事就很明了了,他要找出跟他一样“其他人”,一起推翻西门安。

    “没想到啊实在是没想到啊,戒备森严的王府居然混入了八个内应,我相信在你们之中,肯定还有内应。”

    “说我是秋后的蚂蚱?可笑至极!想跟我玩是吧,行,我陪你们!”

    说罢,西门安就被抬走了。事后在场的人都拿到了三十两银子,说是封口费,不能让今天发生的事被外界所知。

    折腾了一天,终于入夜了,宋平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圆月思索着。

    今晚的月亮很圆,有种洗刷后的清澈,耳边传来阵阵的风声,瞭望楼里不时有火光闪现。

    “师父,徒儿这样会不会走错路了,不知道您老人家怎么看呢?但是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把子盒凑齐!”

    “我一定……会把子盒凑……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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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碰面

    一眨眼宋平已经在王府待了八天了,自从西门安断了左手后,他变得越发暴躁,稍微有点蚂蚁大点的事情做得不够好,轻则挨骂重则挨打。

    在这几天里宋平再没见到过王妃,只匆匆看到蕊儿端着吃食走进房间,不知道王妃怎么样了,也不知道王子公主怎么样了。

    “王全!你又在发什么呆!赶紧干活!”监工的胖大婶叉着腰,看到谁偷懒就吼,不听就拿西门安来打压,很快就成了众矢之的。

    宋平本来可以不再负责打扫后院的相思树林的,但是他却主动跟胖大婶申请继续负责打理相思树林,他是有私心的。

    早在负责相思树林的第二天,宋平就把他分开藏在脚底下关于西门安所做恶事的情报和背得滚瓜烂熟重新抄下来的情报埋在相思树林下,因此不小心被发现。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王妃。纵观整个王府,王妃最常去的地方除了茅厕就是这里了,只要在后院呆着,就不怕得不到有价值的情报。

    自从女子从王府逃脱后,西门安又雇佣了一群人看守,把王府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出去都要搜查,整得草木皆兵,人心惶惶。

    按照约定好的时间,今天是宋平出去跟程老五他们碰面的时间,若午时前未到醉逍阁,就意味着宋平这边出事了,程老五会带着老刘、苏南、苏北暂时跑到乡下,之后看情况再做定夺。

    至于出门的理由,宋平也都想好了,就拿相思树林长虫为由,胖大婶她绝对不敢不答应。

    如果顺利出去了,还得提防有人跟着,西门安很狡猾,说不定他会来这招,不得不防。

    正好胖大婶在后院,只要偷被他发现就行了,宋平干脆啥都不干,等着她来。

    “王全!你在干什么!信不信我去告诉管家,把你赶出去!”果不其然,眼尖的胖大婶一下就发现宋平在偷懒,她叉着腰怒吼着走过来。

    “婶,不是我不干活,我正愁着呢。这阵子潮湿,林子长虫了。”宋平调整好语气,说道。

    一听说相思树林长虫了,胖大婶的变得有些慌张,这要是传到西门安耳朵里,她的责任就大了。

    “不行。王全你赶紧去账房找老秦头开条拿银子,到城西的药铺买点杀虫的药。”这招果然有效,连说话的语气都变了。

    “啊?大婶,管家不让下人随意出入王府,你官大,要不你去呗?”宋平故意这么说,主要是为了刺激她。

    “我去?!你脑子是不是有坑!我去了谁监工,你吗?!”

    “去账房开条,给门口的护卫看,他们会放去出入的。”

    “那行吧,我这就去。”

    “等会!这件事先别声张。不然对你对我都没好处。”

    “婶你放心,我嘴严着呢。”

    整个过程都非常顺利,原本护卫还有一点不爽快,可一看条上写着的理由后,那态度变的,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啊。

    果然,王妃很在意相思树林,而西门安,估计很在意王妃。

    出王府走上一条街后,宋平就注意到有人在跟着他,西门安这只老狐狸,果然不是一般的狡猾,心眼比大姑娘的头发丝还细。

    这种手段都是宋平玩剩下的了,只要找个人多的地方,甩掉跟踪他的人简直易如反掌,毫无压力。

    现在是早市开摊的时间,大街上的人少不了,穿过几条巷子往城西走,等离王府有段距离时,宋平找准机会穿进人群中,用不了多久的功夫就把人甩掉了。

    宋平脱去仆人穿的衣服,回头往城东一家酒馆走,经过一条街道时不远不近的看清了跟踪他的人的脸。

    “哟,还是西门安的心腹,这跟踪的功夫也太菜了,再练个几年吧。”

    穿过繁华区后,宋平使轻功快速在穿过一条条小巷子,很快就到了酒馆。

    为了掩人耳目,宋平和程老五说好事先包下房间,然后打开所有窗户,放下一条红毛巾作为暗号。

    “在那边,走着。”

    包间里,四人在此等候多时了,宋平一从窗户进去,窗边的苏南苏北马上抽回红巾,关上窗户。

    “刘叔,好久不见。”宋平朝欣喜万分的老刘躬身行礼。

    “礼节就免了。时间有限,说正事要紧。”

    “是啊,我一出王府不久就有人跟着我,咱们长话短说。”

    “好,小北小南,你们注意周围的情况,稍有不对劲就告诉我们,然后马上离开。”

    接着程老五主要说了王府那天发生的事,以及从在王府里的内应得到的情报。

    一番交谈后,宋平弄清了那名女子的来历,她叫钟梦寻,风雾岛岛主的关门弟子,这次出岛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半盒。

    “风雾岛知不知道本盒在身上?”

    “我正要说呢。你放心,风雾岛对你和天火枪兴趣不大,也不知道本盒在你身上,只不过估计有点棘手。”

    “怎么个棘手法?”

    “据我所知,风雾岛这次一共派出了六个人,个个都是一顶一的高手,就拿这个钟梦寻来说,她是风雾岛三十年来除岛主之外第一个驾驭得了古琴一池片秋的弟子,虽然尚未成气候,但是千万不能小看她。”

    “还有一件事,虽然他们怕你知道了分心,但是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

    程老五看了他们三人几眼,干咳了继续接着往下说:“在你师父师兄回天山时,沸十里差点攻下了天山,不过已经被平息了,小问题。接下来的才棘手,风雾岛派出的六个人中,有三个是奔着你们门派去的,现在估计已经到了。”

    “你说什么?!我们与世无争这么多年,为什么会接二连三的招惹到他们?”

    “你先别着急,坐下说。具体原因不明,但是你师父师兄不是在天山呢吗,难不成还打不过三个人?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也是,只要师父出马,就算是他们岛主亲自来也不是问题。”

    说完这些后,宋平将最近王府内的情况全部都说了,还制定了最后七天的计划。

    没想到程老五居然在王府安插了眼线,居然没被查出来,帮得也是有够深的。

    “你兄弟叫什么名字,我好跟他认识认识,防止误伤了他。”

    “不用,他知道你的长像,时候到了自然会让你知道,暂时先保持这些就行。”

    既然程老五都这么说了,宋平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那剩下的两个人到哪里去了?”

    “一个去了杭州调查八字门,另一个行踪不明。不过风雾岛在与世隔绝这么久之后出此动作,一定是冲着什么东西去的,你万事小心。”

    “还有就是,不出意外的话,子盒就在西门安房间里,而且离他很近。”

    房间里,离得很近。虽然看上去模糊不清,但至少缩小了搜索区域,离得很近是有多近呢,也不是带在身上……

    “前辈!这个家伙行为可疑,是不是跟踪你的人?”

    宋平走到窗边,用手指轻轻地顶开一条缝,确实是这个人没错,没想到居然更到这里来了,是有点本事还是歪打正着呢?不管了,先回去再做打算。

    “看来我得先回去了,西门安断臂之后就神经过敏得很,再不回去会很麻烦。”

    “前辈,拿到盒子马上回来,我们等着你。”

    “好。保重。”

    说罢,宋平从窗户跳了到对面的酒楼上,跟踪他的人往前去了,正好让宋平往回走。

    因为一共花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所以宋平一回来就被胖大婶骂得不敢应嘴。

    “这不是要现磨现配嘛,时间稍微长了点,你骂我也没用啊。”

    “臭小子你还敢顶嘴!滚去洒药!”

    还好还好,有惊无险。

    “风雾岛,钟梦寻,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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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叹江湖介绍:
中晚唐旧日江湖,纷争四起,二十年前一战后,各派或隐没或一息尚存。二十年后,新老各派重现……一年前因事出走的宋平,来到三更街开起酒楼,没过多久,与人争斗。又顾及师恩以及自己身世之谜,重回江湖……纷争,人心人性,不为人知的过去……夜雨叹江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夜雨叹江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夜雨叹江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