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灵阵（二）
无穷无尽的水向孟霆涌来，千方百计的将他挤压，冲刷，但像是触碰到了一块坚硬的礁石，只是徒劳的一遍遍冲刷着。
孟霆知道，这不是真实的水，却更可怕，它粘稠，沉重，无孔不入。
二百多后天期高手被定格了，一动不动，似乎连时间也被定格了，一点声音都没有。
天地之间陷入一片死寂，这二百多后天期高手就像是砧板上的一条条鱼儿，只有任人宰割的命运。
一个年轻的孟氏子弟脸色苍白的站在那儿，身体微微的发着抖，两只脚像是两根狂风中竹竿子，拼命的抓紧地面，企图从大地汲取到一些力量。
鲜血，从他的眼睛，鼻孔，耳朵里涌了出来，像是山涧激流的石上泉水。可奇怪的是，他的嘴巴却紧闭着，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就是不发出一点声音。
他很要强，不希望大家看轻他。实际上，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看不到，周围的人都在盯着他看，只是同样没有发出声音。
终于，他忍不住了，张嘴喊了一声。还没有喊出来，血就从嘴里喷涌而出，他的声音低哑，短促，像黑夜里路人的一声轻咳。
爆黄豆一样的声音此起彼伏，几息之后，一团红色的雾气凝结在刚才年轻的孟氏子弟的位置上。
地上，散落着几件衣服，一把银刀。
人群里没有一丝声音，所有人都不能说话，只是眼神里涌现出无限的悲哀，他们用一种期盼的眼神看着前方那个少年单薄的身影。
尽管孟霆还很年轻，但他已背负了一族人的生死重担，这个时刻他应该做些什么，或者，说些什么？
可是，无孔不入的巨大的压力使得每个人都在全力抵御，哪有余力说话？
别人不可以，但孟霆可以。
孟霆忽然后退了一步，整个人也矮了几分，衣服紧紧的帖服着单薄匀称的身体，脸颊微微凹陷。
而他的一只脚，踩进了青石里，似乎与大地融为了一体。
似乎过了一刻，也似乎过了半个时辰，周遭又有十余名后天初期的孟氏子弟殒命，孟霆低着眉，敛着眼，无动于衷。
又是一声轻微的咳嗽声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孟霆向前踏出了一步，凌空而立。
就像觉醒了一尊神，孟霆目光炯炯，衣抉飘飘，宛若仙帝临凡，不可一世。
磅礴的气息，从孟霆身上，猛然间如大河决堤般，冲天而起。
孟霆压抑许久的内息，在这一刻，酣畅淋漓的爆发了出来。一时间竟然将周遭的水压以自身为中心，一点点的逼迫开来，形成了一个方圆六七丈的圆形真空区域。
可以清晰的看到，无数道手臂粗细的黑色气旋，在圆形的表面，不停的快速游走。虽然圆形区域在水压下忽明忽暗，似乎随时可能崩溃，但总算是暂时稳固了下来。
孟霆白皙的脸颊上，浮现起了一抹不自然的晕红，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嘶吼道：“支持不住的人都到我身边来。”
顿时，数十人纷纷涌到了孟霆身边，将六七丈的范围内挤的满满当当，直到再也容不下为止。
死里逃生的人们，一进入安全的区域，纷纷七嘴八舌起来。
一个二十出头的孟氏子弟说道：“少庄主是到达了先天境界了吗？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先天罡气？”
“不是先天罡气，这只是一种内息外放的手段，达到类似罡气的效果，但本质上和罡气依然是两回事。”一个灵鹤堡老者说道。
年轻人气的脸色铁青，反驳道：“你懂什么？你是先天高手吗？这么大年纪还躲在这里，你的脸皮怎么这么厚！”
有一人打圆场道：“虽然不是先天境界，但少庄主十四岁就能以后天中期境界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殊为不易了，我敢断言，少庄主三十岁前一定能进入先天境界，未来的成就一定不可限量。”
类似的手段，孟霆之前在石林一役中使用过一次，当时同样让不明内情的孔夫人吓了一跳。这是孟霆独创的内息外放，并不是单纯的使用和消耗内息，只是将丹田内的内息放到体外。
要想使用这样的手段，首先需要精纯至极的内息，还要对内息的细微操控达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才有可能做到。
从这一角度来说，孟霆已经算的上是后天中期境界中的顶尖存在。
忽然，一声震动天地的巨响自云霄之上响起，响彻天地，无数道声波如涟漪一样的，在无处不在的水中扩散开来。
令人头皮发麻的蜘蛛网一样的裂缝，铺天盖地而来，自青石地板，由远及近，带着强烈的水压，似乎能够毁灭一切。
一时间，二十余位后天期高手络绎不绝的口鼻喷血，在嘶哑的惨叫声中化作血雾。
孟霆抬头看去，黑色的暗河里，一个几乎遮蔽半个天空的狰狞头颅露出水面，无尽的阴影里，隐隐可以看见漆黑如墨的鳞片闪过一道道令人心悸的金属光芒。
所以人都抬起头，怔怔的望着，每个人的瞳孔里，都倒映着或鳞片，或长须，或巨齿，没有人能够看到全貌。
龙头，蛇颈，龟身，麟尾......
一个模糊的形象在孟霆脑海中浮现，再加上灵阵水属性的特性，孟霆喃喃道：“这是，鼋。”
传说中，龙生有九子，其中一子与龟相似，被称作鼋，与眼前这巨兽的形象非常相似。
不及多想，一圈圈涟漪已经到了眼前，看似温柔，实则隐藏着尚未释放的巨大能量。
如微风拂过水面，涟漪起伏间，层层叠叠的向孟霆周身的圆形区域涌来，如一只情人的手温柔的抚摸。
轰！轰！轰！
一股股强大的能量波动，如潮水般袭来，掀起滔天巨浪！
孟霆周身十丈内的青石地板悉数化为齑粉，三十丈外，十余株合抱之树拦腰折为两段，百丈外，一条河中的水向上狂涌而出。
孟霆伸手向天，撑住了圆形区域的边缘，披散的长发飘扬，目中闪动着疯狂的光芒，扭曲的俊美脸庞微微有些狰狞。
一道道黑色气旋从丹田内抽离出来，不断的涌入圆形区域，每当表面出现裂缝时，这黑色气旋就会及时的游动到裂缝处修复。
良久，涟漪的波动慢慢减缓了节奏，直至停止。
岌岌可危的圆形区域内，孟霆脸色苍白如雪，伸手拭去嘴角淌下的血，喃喃道：“原来是这个样子啊。”
第三十二章 灵阵（三）
“少庄主，你没事吧？”
“少庄主，你赶紧把内息收回来吧，为了我们这些老弱，你已经消耗了太多，不值得啊！”
“少庄主，不要管我们了，你带着其他人，想办法撤吧！”
圆形区域内，一些修为低微的孟氏子弟围住了孟霆，面露哀伤之色。情况如此危急，已经容不得他们明哲保身，再耽搁下去，只怕大家会一起死。
虽然难以接受自己即将死去的事实，可是看着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仍旧苦苦支撑的孟霆。他们知道，要是不马上下决断，孟霆这个孟家百年难遇的天才很可能要陨落在这里。
这些人里，不乏曾经反对孟霆当少庄主的人，此时都面露愧疚之色的看着孟霆。越发觉得孟霆不计前嫌，胸襟宽广，实在是一个天字大好人。
孟霆望着一张张写满了关切，或年轻，或老迈的脸庞，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一种叫做责任感的东西油然而生。
其实孟霆并没有想这么多，无论做任何事，他都会竭尽全力的做好，绝不会放弃。
只关乎事情本身，无关对错。既然说了要灭掉孔家，就绝不会半途而废。
孟霆环视众人，语气坚定的缓缓道：“是我带你们来了这里，那我就会把你们一个不少的带回去，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放弃自己的族人独自逃生。”
周围，所有听到这句话的孟氏子弟，胸口都流过一阵暖流，就连灵鹤堡的弟子们，此刻也投来热切的目光。
苍穹之上，鼋那两只犹如冷月一般的眼睛，射出两道不带任何感情的冰冷目光，盯着孟霆。
这给渺小的人类，竟然敢抵抗神灵的意志，妄图庇佑那些如蝼蚁一样弱小的人类，简直是妄想！
鼋冷冷的哼了一声，九霄之中犹如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
无数道透明的长矛，就像听到命令的死士，在半空中汇集，每一根都有碗口粗细。虽然是由水组成，但栩栩如生，看那模样分明比钢铁长矛更加锐利。
丝毫不需要怀疑，成千上万，将整个天空遮蔽的长矛，从数万丈的高空坠落，将会有多么强大的威势。
更何况，这些长矛整齐划一的对准了一个人，孟霆。
遮天蔽日的长矛，每一根都微微倾斜一个角度，每个人都看得出来，只要这长矛落下，孟霆绝无活路。
半空中的长矛并没有落下，只是停留在那儿，就好像悬在砧板上的一把刀。鼋毫无感**彩的眼睛盯着孟霆，就像在看一条砧板上的鱼。
那意思很简单，你在我眼里就是一只很容易捏死的蚂蚁，如果再不识相，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少庄主，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周遭纷乱的喊话声传入孟霆的耳中，但是孟霆的表情依然如水般平静，眼睛里没有一丝慌乱，他站在那儿，没有一丝要走的意思。
孟霆一跃，身形一晃，人已到了半空，直视着鼋的眼睛。
与鼋相比，孟霆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黑点，漫天长矛下，孟霆毫不示弱的迎上了鼋的目光。
一股强大的，仿佛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本能战栗自孟霆心头浮起，他的手在抖，腿也在抖，脸颊也在微微抽搐着，可是他的心却坚如磐石。
此刻，在孟霆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哪怕是死，也绝不能认输，在他的战斗观里，只有前进，没有后退。
一个浑厚有力，却有些生涩的声音响起，似乎是太久没有说话的缘故，也像是在说一种不太熟悉的语言，语音断断续续在孟霆脑海里回响。
“无知的人类，你，想死吗？”
孟霆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嘲讽意味，冷笑道：“你如果真有这么大的神通，我们这些人一个都活不到现在，更何况，尊贵的神灵没有将冒犯他尊严的人类杀死，反而和他说话，不是已经说明很多事了吗？”
“我好像，有些低估你了，你和其他人类不太一样，有些意思。”
“这里其实是一个封闭的空间，是灵阵的一方天地，而你则只是一个阵灵。这个阵可能曾经很厉害，不过现在肯定已经残缺了，孔家虽富，但也没办法弄到很多源石，所以你并不如你表现出来的那么厉害。”
鼋的脑袋微微低垂，避让开孟霆的眼神，闷声说道：“你说的很对，四象水灵阵本是上古时期的七阶灵阵，现如今已经残缺不全，顶多算是二阶灵阵，而我，也只是神灵的一抹投影。”
说到这里，鼋的脑袋猛然扬起，一股暴烈至极的气息充斥在天地之间，似乎就要把天破开一道口子。
“那，又怎么样！对付你一个后天境还是轻而易举的！”
漫天的长矛瞬间发动，一闪之下，快若闪电，眨眼间来到孟霆的头顶三尺处。
狂涛巨浪般的飓风袭来，将孟霆的长发向后吹散开来，随风飞舞，宛若魔神降世。
孟霆狂吼一声，右掌划出一道玄妙的弧线，周身如坠火窟，出现了一圈暗红色的火焰虚影，空气里似乎都出现了焦糊味道，一掌向天拍出。
丹凤朝阳！
寂灭而黑暗的天空里，一轮朝阳喷薄而出，刺目的光芒使得整个世界为之一亮。底下的众人情不自禁的微微闭眼，孟家诸人都会用的一招，到了孟霆手上竟然如此暴烈恐怖！
万千道金红色炽烈光芒，排山倒海一般自下而上倒灌而上，好似天地逆转一般。
漫天的矛雨在万道金光之下，瞬息之间化作道道虚影，颜色由深至浅，就在堪堪在矛尖触及孟霆时，缓缓消失不见了踪影。
天空中的金光和矛雨都消失了，整个天地为之一暗。
亿万颗米粒大小的光点，轻盈的飘落，在幽暗的天空中宛若璀璨的星河。
就在这时，一道暗金色泽的光芒由远及近，如长虹贯日一般，在星河中劈波斩浪，破开一条螺旋形的弧线轨迹，后发先至，瞬间出现在孟霆身前三尺处，狠狠的冲向孟霆的胸膛！
第三十三章 灵阵（四）
暗金色的长矛，带着呼啸的飓风刺向孟霆的胸口！
孟霆虽然已经提高了警惕，仍旧有些措手不及，他没有躲闪，因为已经晚了。
孟霆闪电般的伸出右手，顿时一层黑色气旋笼罩在右手之上，随后狠狠的一把握住了长矛。
右手握住了矛尖，长矛只是停顿了一瞬，就以无可抵挡之势继续前进。
矛尖上长长的一道长刃，一点点的划过孟霆的手掌，鲜血从深可见骨的伤口流出，染红了越过手掌的长矛。
孟霆清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丹田内残留不多的内息狂涌而出，疯狂的灌注进了右手，只见一道道黑色气旋绕着长矛快速的旋转，以减缓长矛的速度。
长矛一点点的前进，以一种无可阻挡之势，撕扯开黑色气旋的包围，缓慢而坚定的向孟霆的胸膛挺近。
与此同时，孟霆的身形也在飞快的倒退，控鹤决被他发挥到了极致，如灵鹤翩跹，飘舞不定。有眼尖的灵鹤堡弟子忽然发现这位少庄主的身法有些眼熟，只是想到孟霆的另一个身份就释然了。
一人一矛在半空中急速飞行着，撕裂空气的尖锐声音不断响起，几乎形成了一道黑色的流光。
黑色流光忽然间微微停顿了一下，接着猛然间下坠，“轰”的一声巨响，砸落在地上。
青石地面上，无数细碎的石子和土黄色的烟尘扬起，遮住了坑里孟霆的身影，蜘蛛网般的裂缝缓缓的蔓延至百丈外。
良久，尘土中才响起一声轻微的咳嗽，一个模糊的人影艰难的从坑里爬了出来，脚步蹒跚的回到了孟家诸人的聚集地。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孟霆衣衫褴褛，遍体鳞伤，长发又脏又乱的披散在肩头，身上布满了擦伤的痕迹。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在孟霆的胸腹之间，赫然是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
孟霆慢慢的走回到原来的位置，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身上迸发出无数道黑色气旋，缓缓的形成一个三丈方圆的圆形区域，重新笼罩住了正在苦苦支撑的孟氏子弟。
只是这次圆形区域的范围比之前小了一半有余，边缘处也出现了摇摇欲坠的趋势，显得极为不稳定。
之前那个年轻的孟氏子弟眼圈泛红，哽咽着说道：“少庄主，你自己走吧，不要管我们了！”
“是啊，少庄主，为我们这些人牺牲了性命，不值得啊！”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老泪纵横。
孟霆扫视着周围人们或感激，或惊讶的目光，心中泛起一阵苦意，辛辛苦苦计划筹谋攻灭孔家，到头来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吗？
只是这样一来，银刀山庄的声誉肯定会一落千丈，自己这个少庄主亦是颜面无存、打蛇不死，反被蛇咬，这次没有能够灭掉孔家，后患无穷。
天空之中，鼋依旧高昂着头颅，冷月一样的眼睛里不时投来一丝傲慢不屑的目光，就像锥子一样刺在孟霆那骄傲的自尊心上。
孟霆低下头，从胸膛处的伤口流下的血，沿着衣襟的下摆，淌过鞋尖，在青石地板上形成了一个血泊。
血泊中的人影很落魄，很狼狈，就像一条无家可归的野狗，儿时被孟氏兄弟欺凌的场面在孟霆脑海中一闪而过。
没有人可以再欺负我。
孟霆对着血泊中的人影笑了一下，再抬起头来时，脸上的颓然一扫而光，那双有些疲惫的眼睛里，突然射出了疯狂之色。
“少庄主，你怎么了？”
周围的人们骇然的发现，突然之间，孟霆的人还是那个人，但是气质却迥然不同了，好像寄居在孟霆身体里的是另一个灵魂。
孟霆冰冷的目光扫过周围的每一个人，声音平淡的问道：“我要施展银刀秘术，谁来助我？”
此话一出，灵鹤堡的人惊讶的发现，周围孟氏子弟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呆愣愣的像一片树林，一点声音都没有。
片刻之后，人群像是突然间沸腾的一锅水，那个年轻的孟氏子弟大声道：“算我一个！”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面容悲怆道：“我反正活不了多久了，让我来吧！”
“留下来也是一死，算我一个！”
片刻之后，三十六个表情肃穆的孟氏子弟，以一种奇特的姿态，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
从上往下看去，三十六个人站立的样子，像极了一把刀，一把出鞘的刀。
一把锋芒毕露，妖异无比的刀！
接下来，三十六个人齐齐的拔出了腰间银刀，耀目的寒光闪过，顿时竖立起一片杀气腾腾的刀墙。
三十六个人，三十六把刀。
三十六个人齐齐的举起三十六把刀，面无表情的对准了自己的左手，砍下了三十六根小拇指。
三十六根小拇指并没有掉到地上，好似受到什么不知名的力量的牵引，静静的悬浮在半空。
血流了出来，像花一样盛开，包裹着像花蕊一样的手指。
三十六朵血花，慢慢的升到三十六个人的上空，汇集成了一把刀。
一把血红色的刀。
这红色既不血腥，也不邪异，是一种浪漫的红色，是一种生命的跳跃。
刀长三尺，组成刀的血在流动，刀是活的。
如果细心观察的话，会发现，三十六个人与刀之间，有一根细微的红线连接。而这三十六个人，则面色苍白，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弱，原来刀竟然在吸收这些人的修为。
三十六个人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弱，直至完全消失，变得和普通人一模一样，软软的倒伏在地上。
血刀忽然狂躁起来，发出一声低微的嗡鸣，像是没断奶的孩子在喊饿。
孟霆握住了刀。
刀身发出了一阵兴奋的嗡鸣，孟霆痛苦的闭上眼睛，他能感觉到，仿佛有无尽的生机离体而去。
施术者使用银刀秘术的代价就是一甲子寿元，修为下降一个小境界。
修为下降了可以再重新修炼，可是六十年寿元却难以弥补，后天境高手的寿元与常人无异，先天境高手的寿元在一百二十年左右，而化神境高手的寿元则达到了三百年。
也就是说，孟霆若是不能突破化神境，最多活不过六十岁。
第三十四章 灵阵（五）
血刀在孟霆手中，发出阵阵频率极快的嗡鸣，似乎是贪吃的孩子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糖果，显得兴奋莫名，刀身上红色的血流动的更快了。
孟霆皱紧眉头，咬紧牙关，俊美的五官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抽搐着，显得有些狰狞。
十几息之后，血刀似乎是吃饱喝足了，忽然间停止了翁鸣，刀身上的血在急速流动着，鲜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
于此同时，血刀之上迸发出一道血光，带着一股强大的妖异气息，将孟霆一下子包裹在了其中。
血光像是有生命一般，围绕着孟霆极快的旋转着，并且没绕一圈，就会有一丝血光融入孟霆的身体。
眨眼间，直径一丈大小的血色光团以极快的速度一点点的融入到孟霆的体内，最终悉数消失不见。
孟霆一跃，悬停在了半空，仰头看着鼋。
虽然是仰着头，但并非仰视，而是一种漠视，漠视一切，一种连自己都不在乎的漠视。
暗黑似水的苍穹之下，孟霆手中的刀是血红色的，孟霆的眼睛也是血红色的。
鼋直视孟霆良久，才叹息一声，道：“你，这么做，值得吗？”
“我把他们带出来，就一定要把他们带回去，我虽然算不上是一个好人，但也算的上是一个有担当的人。”
孟霆缓缓的抬起右臂，缓缓的举起血刀，缓缓的一刀劈下。每一个动作都如此缓慢，又有些笨拙，像是年迈老者蹒跚走路，又像是三岁孩童举锤挥舞。
若说这是一招高明的刀法，不但寻常的武者不会相信，而且连不懂武功的妇孺都不会相信。
极端冷漠的心境之下，孟霆挥出了这一刀，这一刀不属于银刀秘籍上的任何一式刀法，但又有着银刀秘籍上每一式的影子。
孟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式刀法，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挥出的这一刀，好像着了魔一般，自然而然的使出了这一招。
可这一刀使得是那么自然，那么熟练，好像已经使出过无数次一样。
因为这本就是银刀秘籍的原型，孟霆在生死关头，领悟出的一式魔刀。
一抹血红色的刀光，自上而下，从遥远的天际开始，先是一丝红线，继而不断延展，最后横亘在天地之间。
幽暗的天空一下子亮了，整个空间仿佛只剩下了刀光。
刀光像一阵清风，拂过云朵，拂过暗河，拂过鼋。
像暗黑色长河一样的天空，犹如被一位巧夺天工的裁缝裁剪一般，沿着血红色的刀光，像序幕徐徐拉开一样，缓缓的分为两半。
在黑色的序幕之间的，是一碧如洗的天空，澄澈的天光如流水一般泻入，照在劫后余生的众人脸上，原来已经在灵阵中困了一夜，此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鼋忽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原本幽静的长河掀起滔天巨浪，排山倒海一般，向着血红色刀光延展开来的一线天幕狂涌而去。
血红色刀光与暗黑怒潮轰然相遇，天空之中一时阴风怒号，阵阵惊雷一般的潮声不绝于耳。
血红色刀光拂过，就像春风吹散了残雪，阳光消融了寒冰，占据半个天空的无尽怒潮，尽数化为乌有。
在一声撕心裂肺，让人耳膜生疼的怒吼声里，鼋遮天蔽日的身躯也随之烟消云散。巨大狰狞的龙首仰头咆哮的虚影，在一轮喷薄欲发的朝阳下，渐渐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孟霆轻轻嘘了口气，手中的血刀已然消失不见，他抬眼望去，还是在孔氏庄园的门口，两个红灯笼在晨风里轻轻摇曳着，上面的孔字清晰可见。
一条宽约一尺，深不见底的鸿沟，从孟霆脚下位置的青石地板，笔直的向前延伸，将方圆一百里的孔氏庄园分毫不差的分为两半。
从门口的朱漆大门，到门后的照壁，到庭院中的一株垂柳，再到高耸的檐角，全都沿着鸿沟的走向，像是被精心裁剪过一样，平整的分为两半。
这一日的清晨，整个蕲州的男女老幼，都看见了一抹映日的红光，一闪即逝。
银刀山庄，孟奇伟的内室，全身都笼罩在一件黑袍中的孟柏涛，看着身前悬浮着的一块旧布。
这是一块薄如蝉翼的旧布，通体呈现一种血红色，像一汪流动的血泉。在旧布的中间，画着七根漆黑如墨，长短不一，像是孩童信手涂鸦的线条。
这就是昔日魔刀门的至宝，无数人朝思夜想而不可得，就连孟霆都在暗中觊觎的魔刀七氏秘籍。
只是，几十年来一直如一潭死水，安静的旧布，此刻却在微微颤抖，像是突然间遇到故人而激动。而七根线条中的第二根线条，此刻却在微微的扭曲，似欲破布而出，像是受到了某种不知名的牵引。
盘坐在对面的孟奇伟满面骇然，神情复杂道：“这是离刀？怎么可能，竟然能从银刀秘籍反推出魔刀，虽说银刀秘籍本就是把一式离刀复杂化，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是小七吗？”
沙哑的声音从黑袍里幽幽响起，“不错，是他。”
药堂内，许老伯从一张老旧的躺椅上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拍打着后背站了起来，忽然看见了那抹红光。
许老伯一下子楞住了。
城外一处密林内，一个白眉绿眼的老者缓缓的从林间走了出来，在他身旁，是一个妖艳妩媚的女人。
他们也看到了那抹异常鲜艳的红光。
老者的绿眼里射出两道精光，缓缓道：“魔刀秘籍果真是被孟家拿去了，果然威力不凡，这一次，老夫定然要替先祖夺回本该属于我们褚家的东西！”
蕲州城外，通往北面的官道上，两个骑着黑虎的男子缓缓而来。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男子看见了红光，灰暗的病态面容上闪过一丝喜色，咳嗽了一声道：“看来，我们找到要找的人了。”
另一个神态倨傲的男子冷冷道：“不错，老祖说过，唐安如就陨落在蕲州，在蕲州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如此快的刀的人可不多。”
病态男子有些伤感的看了一下四周的景致，竟与十四年前一般无二，而他却从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英杰变成一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杀唐安如的人不是关键，你我二人顺手除掉便是了，关键是秘银梭，那是打开迷踪阵的阵眼，关系到我唐门一脉的一件隐秘，绝不能落入他人手中。”
第三十五章 蝉欲捕雀（一）
孔氏庄园，灵阵已破的消息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传播开来，将庄园一分为二的那条一尺宽的鸿沟就是明证。
只要有眼睛和耳朵的人都知道，孔家今日是在劫难逃了，也有忠心的人想要留下抵御强敌，可是听说银刀山庄、灵鹤堡和伏牛寨三家联手，南北西三面都被包围时，顿时没有了抵抗的勇气。
庄园内脚步声杂沓，到处都是拿着值钱的物什，神色匆忙的侍卫、仆人、婢女，所有人都往东面跑去。
庄园门口，孟霆做着最后的部署，他的面前是二百多名孟氏子弟和灵鹤堡弟子。他的身后，是整齐的分为两半的庄园大门。
“奇兵叔，你速带五十人去东面，拦截从里面逃出的人，若遇反抗，格杀勿论！”
“遵命，这种活再轻松不过了，儿郎们，跟我走！”孟奇光招呼一声，带着五十人匆匆向东面去了。
“其余人，全部跟我杀进山庄，遇到拦截只管突破即可，不要恋战，杀死孔老大者，赏银二十万两。”
孟氏子弟们听见杀死孔老大竟然有这么多赏银，每一个人的眼睛里都放出光来，之前众多族人阵亡的哀伤气氛顿时减弱了许多。
当如狼似虎的一百多名孟氏子弟杀进庄园后，连续突破了十余道封锁，但都没有遇到向阳的抵抗。
庄园内的护卫，本就是孔家花钱雇佣的，拿钱办事，若是要他们为孔家拼命，那战斗力自然比不上以宗族为纽带的孟氏子弟。
即使遇到负隅顽抗的死忠侍卫，也因为人数过少的缘故，被大伙一涌而上，砍成了烂泥。
此时孟霆他们已经接近了庄园的核心地带，一座气势不凡，高约十余丈的阁楼，这里是孔家商业帝国的忠心。如无意外，孔老大每天有大半时间都呆在这里，此刻，这座阁楼，已成为孔家最后的防御据点。
越是接近阁楼，防御的也就越严密，之前外围的守卫都是后天初期境界，而这里的守卫中开始出现了后天中期境界，甚至是后天后期境界的高手。
可以说，能够集结在这里的，都是孔家守卫中的精英，都是在孔家多年对孔老大忠心耿耿的武者。
这些人尽管只有三十余人，但凭借着那股悍不畏死的疯狂几次将孟氏子弟杀退，孟氏子弟中出现了不小的伤亡，连孟霆都不得不带伤上阵。
“狗贼！拿命来！”一个头领模样的守卫一眼瞧见孟霆，见他年纪虽轻，但气度不凡，周围的孟氏子弟也都为他马首是瞻，立刻知道他就是这次孔家覆灭的罪魁祸首。
话音刚落，一柄开山大斧带着巨大的蓝色虚影，声势骇人的对着孟霆迎头砍下。
孟霆慌忙举起余红刀抵御，一抹血红色的余晖突然在身前亮起，迎着开山大斧的虚影而去。
蓝红二色光芒猛然间迸发，孟霆倒退十余步，微微颤抖的右手拄着余红刀，“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原来孟霆凭借着后天中期修为，就是面对后天后期境的高手，都有一战之力。只是现如今骤然跌落了一个境界，面对这后天中期境的侍卫，也已经不是对手了。
头领模样的侍卫也是一呆，他没想到传闻中有着后天中期境界的孟霆，就这么轻易被自己击败了。不过他并未多想，只是拎着大斧，一脸狞笑的向孟霆走来。
周围的孟氏子弟们都在奋力和守卫们拼杀，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少庄主已经陷入了困境，实在是孟霆之前斩杀阵灵那一刀，给众人的内心带来太多的震撼。
就算孟霆实力受损，也不会有人相信，这些守卫能对孟霆造成威胁。
孟霆摇头苦笑不语，骤然间实力大减，没有调整好心态，还以为自己一刀之下，对方必定不是对手。哪里想到，自己已经不是之前的自己了，刚才应该躲避才是。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逆贼休得猖狂！休伤我家少庄主！”
孟柏溪一身劲装打扮，手持一把烈焰环绕的环首大刀，虽然头发花白，但自有一种年轻人没有的威势。
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之色从孟柏溪眼睛里一闪而过，孟霆，之前你在灵阵中救了我一次，这次就当是还你。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挡了雨儿的路，老夫也只好做一回小人了。
那个侍卫头领尽管骁勇异常，但孟柏溪刀法更加老辣，几息后，孟柏溪卖了个破绽，引的侍卫头领中门大开，然后将对方一刀枭首。
孟霆走上前，真诚道：“三叔祖，这次真是多亏了你，要不然我必然小命难保。”
孟柏溪捋着一把白胡，笑咪咪道：“区区小事，何须介怀，少庄主不客气了。”
二人说了几句，这时，忽然看见从楼内冲出一道人影。此人面相富态的脸上带着一副颓然之色，一身的绫罗绸缎略显凌乱，正是孔老大本人。
孟氏子弟们见到此行的正主，纷纷撇下缠斗的守卫，齐齐向孔老大冲来。
孔老大见到这么多人朝他涌来，也是吓了一跳，右足在地上一踏，一圈圈蜘蛛网般的裂缝从他脚下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同时，孔老大的人瞬间向前冲去，化作一团虚影，在十几道颜色各异的刀光下，如一只过街老鼠一般，东躲西藏的避开了众人的围堵，朝着南面而去。
孟霆和孟柏溪对视一眼，决不能让孔老大跑了，要不然这一次的行动将毫无意义。
二人同时化作一团虚影，朝着孔老大消失的方向，衔尾急追。
孔老大在前，孟霆和孟柏溪在后，三人速度很快，将众人远远抛开，几息之后，就已出了庄园。沿途上，随处可见烧杀抢掠的伏牛寨弟子，孟霆微微皱眉，他原本还想让伏牛寨的人在前方拦截，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这样一来，自己还有必要追上去吗？就算是追上了，以现在自己的境界，又能把孔老大怎么样呢？
孟霆心中迟疑，动作就慢了下来，孟柏溪也放慢了速度，在孟霆耳边大声道：“少庄主，你还迟疑什么？孔老大不死，后患无穷，你我二人联手，必能置他于死地。”
孟霆点了点头，是啊，有孟柏溪在，还有什么好怕的？于是不再迟疑，再次加快了速度。
孟霆却没有看到，在他身后，孟柏溪的浊目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机！
第三十六章 蝉欲捕雀（二）
片刻后，三人进了伏牛山脉。
晨风吹拂，山林间的雾霭如牛乳般缓缓流动，一块块巨大的，布满苔藓的岩石影影绰绰，好像一头头潜伏着的猛兽。
缠满了虬枝的参天巨木之间，三道快若闪电的人影在其中穿梭而过，浓浓的雾霭只是微微动了一下。
孟霆跟在孔老大身后，绕行了三十余里，心中隐隐有些不妙的感觉，总觉得孔老大是故意将他们引向某处地方。
就在这时，前方的孔老大忽然间凭空消失，不见了踪影。孟霆心中一沉，刚想停下看个究竟，却碰触到一个似有实质的无形屏障。
这无形屏障并不坚硬，孟霆刚刚触碰到，人就已经陷了进去，好像一层微凉的水拂过脸庞的感觉。
孟霆反应过来时，已经过了那处屏障，抬眼望去，这里山石陡峭，林木茂盛，与外间并无二致。
在一块三丈高的山石上，此前被追击的如丧家之犬的孔老大，正站在山石之巅，双手抱肩，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他。
孔老大忽然冷笑道：“孟霆，你没想到吧，我会在这里布置下一个障眼阵，我告诉你，今天你必死无疑，孟家的其他人一时半会绝对找不到这里。”
孔老大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这种咄咄逼人，自负过人的模样让孟霆的内心万分厌恶。孟霆觉得，就算他和孔家不发生冲突，他说不定也会生出让孔老大消失的念头。
这样的人，哪怕是看一眼，孟霆都觉得恶心，他移开目光，冷冷道：“你高兴的太早了，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孔老大笑了，笑的弯下了腰，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孟霆，你真是死到临头还不自知啊，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儿，还是太年轻了，哪里知道人心的险恶，罢了罢了，老夫做一回好人，在你临死之前给你上一课。”
孟霆不解的看着他，莫名其妙的说道：“你莫非失心疯了不成？就算没有其他人赶到那又怎么样？我和三叔祖联手，灭杀你轻而易举。”
孔老大笑的更大声了，连眼泪都笑出来了，断断续续道：“我告诉你，我，也不是一个人，我有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帮手。”
“你的帮手在哪？”
孔老大一指孟霆身后，道：“就在你身后。”
孟霆疑惑的转过身去，却看到孟柏溪站在他的身后，面无表情，眼神冰寒的像是万年寒冰。
孟霆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脸颊抽动了两下，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可是嘴上却道：“你在开什么玩笑，三叔祖怎么可能是你的帮手。”
孟霆又扭过头来，眼中带着一丝希冀之色，“三叔祖，咱们快些将这恶贼杀了，不要耽搁时间了。”
孟柏溪的声音响起，平静的没有一丝语调变化，“我不是你的三叔祖，你我之间并无血缘关系，你的父亲另有其人，你只是一个野种，你根本不配姓孟。”
每一句话，都像是重锤狠狠的在孟霆的心口砸落。等孟柏溪说完，孟霆面如死灰，颓然的退后几步，嘴里喃喃道：“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孔老大得意万分，道：“孟兄，咱们做人要讲道义，你得让孟霆死个明白啊。”
孟柏溪向前走了两步，略带怜悯的看了孟霆一眼，淡淡道：“很简单，你挡了我孙子孟雨的路，你在一天，孟雨就永远无法继承银刀山庄。”
“我做爷爷的，当然要替孙子扫清障碍，所以，你该死。”
孟霆听完之后，默然良久，忽然目露凶光，有些神经质的看着孔老大说道：“我知道了，都是你，是你这个老混蛋搞的鬼，一定是你给三叔祖下了咒，我要杀了你！”
孟霆说完之后一跃而起，一掌向着山石之巅的孔老大当头击落。
孟霆含怒而发，尽管他已经跌落了境界，但这一掌仍旧气势逼人。
如骄阳当空，万道金光猛然间迸发开来，带着无尽的热浪，向孔老大当头罩去。
面对这声势惊人的一击，孔老大眼睛微微眯起，身上的气势陡然大盛，变得犹如刀锋般锐利，谁都没有想到，孔老大赫然是一名后天后期境的高手。
普天盖地的万道金光里，猛然间爆发出无数道黑色的腿影，带着呼啸的一道道飓风，将耀目的金光撕扯的粉碎。
孔家绝技，连环腿！
孟霆忽然看到眼前有数不清的腿影在晃动，分不清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也不知到底会从哪个方向踢来。
只觉得眼前一花，胸膛上便挨了重重一脚，孟霆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后飞去。
一直撞断了十几根合抱粗细的大树，孟霆才艰难的靠着一块潮湿坚硬的山石坐了起来，伸手拭去嘴角的血迹。
孔老大慢慢的走到孟霆面前，居高临下，面色倨傲，冷笑道：“年轻人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你以为你真的是老夫的对手吗？”
说着，孔老大抬起了右脚，踩在了孟霆的胸口上，缓缓的用力。
孟霆的嘴里淌出黑紫色的血来，顺着嘴角，流到胸口孔老大的脚上，也流到了地上。
孟霆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你......难道不......想知道你女儿的下落？”
孔老大闻言，眼睛微微一缩，看了一眼进气多过出气的孟霆，又把脚收了回来，“先让你多活半天，待老夫送你三叔祖上路，再送你去陪他。”
孔老大转身一步一步的向孟柏溪走去，目光里充满了杀气。
孟柏溪的眼中闪过一丝诡异之色，却没有动，嘿嘿冷笑两声，讽刺道：“孔老弟，桥还没过呢，就想着拆了？”
孔老大一本正经的说道：“孟兄，我们之间的合作仅限于对付孟霆，至于在这之后，你我之间该如何相处，可没有丝毫提及。我要杀你，你不应该奇怪才对。”
孟柏溪抚掌笑道：“孔老弟你不愧是生意人，连杀人这种事情都算计的清清楚楚，怪不得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
孔老大严肃道：“人的性命才是最宝贵的财富，若不能算的仔细些，与猪狗何异？”
第三十七章 蝉欲捕雀（三）
孔老大忽然一连走出七步，每一步都走的很慢，很仔细，像是小儿学步一般。
可是却又走得很快，因为等他走完这七步，孟柏溪只是眨了一下眼睛。
等孔老大七步走完，孟柏溪才发现，他的面前赫然出现了七个孔老大。
仿佛突然之间，孔老大多了六个孪生兄弟一般，一样的相貌，一样的穿着，连脸上那一丝倨傲的表情也一模一样。
七个孔老大都看着孟柏溪笑了一下，笑的憨态可掬，又齐齐的向前踏出一步。
每一个孔老大的鞋尖，都朝着一个方向，孟柏溪。
忽然间，一个磅礴的气息猛然间从上而下，对着孟柏溪当头拍下。
距离孟柏溪十余丈外的几棵参天古树忽然间，枝杈纷纷断裂，缓缓的向地下陷入，竟然在一点点的矮了下去。
几块长满青苔的山石，也仿佛是受到莫大的压力，一点点的陷进地里。
一时间，泥土翻飞，草木倒伏，好似天塌地陷一般。
孟柏溪爆喝一声，满头银发随风乱舞，手中那把火焰环绕的环首大刀，猛然间向上一刺。
顿时一道橙红色的火焰，从环首大刀上喷发而出，化作一只一丈大小的乌鸦。
这只火鸦浑身羽毛为暗红色泽，双翅展开足有二三丈长，只是尾部的羽毛却奇短无比。
火鸦的长喙发出一声锐利的尖啸，投入到了那磅礴的气海之中。
犹如一块石头投入进水面，尽管水面最终会回复平静，可在这短短的一瞬，火鸦还是在孟柏溪上方形成了一个空洞。
磅礴骇人的气息落下，参天古木不见了，长满青苔的山石也不见了，烟尘弥漫开来，遮蔽了一切。
等到烟尘散尽，才看到孟柏溪神色颓然的站在那儿，看去受了不轻的伤，而他手中的环首大刀上，火焰也黯淡了许多。
在地上，赫然出现了一个长约十几丈的脚印，陷入地下三丈深。而孟柏溪所在的位置，正好在脚跟处，是唯一一处没有陷入地下的所在。
孟柏溪站在孤零零裸露在外的一小块平台上，显得有些可笑。
“连环七步，孔老弟，你可真舍得下血本啊，这一秘技施展出来，只怕你的内息都消耗的差不多了吧。”
对面，孔老大也只剩下了一个，他的一只右脚上，有一个灼烧过的血洞，鲜血染红了半只鞋。
孔老大笑道：“那又怎么样？孟兄你不也是元气大伤，就连器灵都陨落了。”
原来，孟柏溪的环首大刀是一阶灵器，也是一件孟家搜集到的名刀。孟柏溪得到后，无意间唤醒了刀中的火鸦器灵，使得这把刀的威力更上一层楼。
孟柏溪的神色黯淡下来，这把刀随他数十年，没想到器灵就这么陨落了。想要再找到一把有器灵的灵器是难上加难，只有三阶炼器师才有能力炼化器灵。
“你说的不错，我的确受伤不轻，不过，总比你要好一些。”
孔老大闻言倨傲的大笑起来，道：“真是笑话，你以为你还能杀了我不成？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真是可笑之极！”
孔老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叫道：“动手！”
他在叫谁动手？又要向谁动手？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那是一块磨盘大小，土黄色的泥土，混在在脚印中的泥土堆里，丝毫不起眼。
毫无征兆的，这团土黄色的泥土，突然间动了起来，好像土层之下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这团泥土停止了移动，于是，它消失在无数堆难以辨别的泥土之中。
突然，孟柏溪脚下，凸起的土堆在一瞬间变成了无数细碎的沙粒，就像海边孩童堆积的沙堆，转眼间就坍塌了。
在无数的沙粒之中，一道刺目的银光亮起，仿佛整个天地间只剩下了银光。
孟柏溪也只来得及看到那道像流星一样的银光，那把像蛇一样的软剑就已经刺进了他的胸膛。
孟柏溪多年的经验救了他一命，他非但没有躲，反而迎了上去，似乎要送死一样。
可是他的一双手掌间却猛然迸发出炽烈的光芒，骄阳似火！
软剑那锋利无比的剑尖，离孟柏溪的心脏只有半寸时，及时的抽离了出去。因为如果剑尖再往前送一分，软剑的主人就再也没有机会将剑抽离。
孟柏溪的手掌已经几乎要将对方击毙，可是对方就像一条泥塘里的泥鳅，竟然不可思议的从他的手中逃脱。不过他也暗松了口气，捂着胸膛向对面看去。
孟柏溪看到了软剑的主人，这是一个身穿青衣的青年男子，他手中是一把薄如蝉翼的细长软剑，一缕鲜血正从剑尖滑落，滴落在泥土里。
青年男子忽然咳嗽起来，咳的撕心裂肺，让人觉得下一刻这咳嗽声就会戛然而止。
场间一时寂静，没有人说话，只有一阵连续不断的咳嗽声。
青年男子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白瓷瓶来，拨开瓶塞，陶醉的喝了一口，咳嗽声竟然小了下去。
青年男子朝着孔老大道：“孔大财主，你请我喝紫竹酒，我替你办两件事。阵法我给你布了，这一剑我也刺了，你我之间两清了。”
孔老大气的咬牙切齿，骂道：“混账，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你明明可以杀了他的！”
青年男子又慢悠悠的喝了一口紫竹酒，仰头望天，悠然道：“因为，我已知道，今天只有三个人活着离开这里，而这三个人中，并不包括孔大财主你。”
孔老大正想再说些什么，忽然感觉心口一凉，低头看去，一截带血的银刀出现在他的胸口。
孔老大吐出一口血沫，艰难的回头看了一眼，这也是一个少年，和孟霆的年纪差不多大，长得和孟柏溪有几分相似。
临死之前，孔老大突然想到了什么，目中露出一股信念，肥硕的身躯挣脱开插入心脏的银刀，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
孔老大伸出双手，拼命的在地上爬行，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他所爬行的方向，正是孟霆所在的方向。
一双腿，出现在了孔老大面前，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你在找我？”
孔老大抬起头来，嘴里“咯咯”的吐着血沫，一双手做出掐脖子的动作，努力的向上够着，却怎么也够不着。
孟霆忽然笑了，笑得很温和亲切，“你的妻子托我给你带样东西，我这就给你。”
黑影闪过，一枚龙须钉出现在了孔老大的眉心。
孔老大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第三十八章 蝉欲捕雀（四）
孟霆看着孔老大的尸体，脸上的表情似怜悯，似冷笑。
孟霆现在的样子很狼狈，浑身衣衫褴褛，之前与阵灵一战中受伤的地方又开始淌血，将他的半边身体染红。
可是，他的从他的前额垂落肩膀的长发中，有一缕长发苍白如雪。
青衣青年走到孟霆身边，好奇的问道：“你在看什么？”
孟霆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存在，他蹲了下来，仔仔细细的将孔老大浑身上下都翻找了一遍。
孟霆的手中多了一块刻着孔字的铁令牌，和两块源石。
孟霆将东西收入怀里，才回头看了青年一眼，微微一愣，随即便道：“我在想，孔老大平生赚了那么多钱，可是他到死都没有花出去，这些钱非但没有给他带来福泽，反而成了他的催命符，你说可不可笑？”
青衣青年喝了一口紫竹酒，微微一笑，道：“所以说，还是我这样的穷光蛋最安全，既不怕偷，又不怕被人惦记。”
孟霆道：“不对，七神散是比黄金还要珍贵的毒药，怎么会用在一个无用的穷光蛋身上。”
青衣青年脸色微变，淡然笑道：“你很聪明，我虽然是一个无用的混蛋，但好歹还算个人，孔老大待我还算不错，我本打算替他报仇的。”
孟霆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让他活着？”
的确，若想替一个人报仇，一定不希望他死。
青衣青年苦笑道：“我太笨，这里有两个人都把自己当成了黄雀，把对方当成了螳螂，却没想到，他们眼中的蝉是一只打盹的老虎。”
一缕天光直直落下，照在青衣青年的脸上，将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的青紫色符文，映照的清清楚楚，显得玄奥莫测。
孟霆可以想象，青衣青年的浑身上下肯定都布满了这种符文，他到底是什么人？有着什么样的过去？
孟柏溪看见孟霆杀死了孔老大，好端端的站在那里，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后背直透前胸。
孟霆不是快死了吗？难道他之前都是假装的？
一想到孟霆在灵阵中的恐怖表现，孟柏溪的手脚都忍不住发起抖来，之前自己联合孔老大想要加害孟霆，现在孟霆能放过自己吗？
孟柏溪一阵阵的后怕，尽管他现在尚有一战之力，但他不敢冒险，万一孟霆实力还在呢？
看着孟霆和青衣青年谈笑风生的样子，孟柏溪更加确认了心中的想法，于是他拼命的想找到什么来依靠，给他安全感。
对了，他还有孟海，他在之前布置下的暗子。
“孟海，快过来，到爷爷这边来！”孟柏溪不顾引起孟霆的注意，拼命的向孟海招手。
孟海提着滴血的刀，慢慢的走了过来，他低着头，似乎地上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孟柏溪一把将孟海拉到身后，这才放心下来，满意的笑道：“这下没什么好怕的了，就算孟霆再厉害，咱们爷俩在一块，肯定能够全身而退。”
他的话音刚落，就觉得胸口一凉，低头看去，一截带血的银刀出现在他的胸口。
孟柏溪满脸惊骇之色，不可思议的转过头去，只见孟海正低着头，看着地。
孟柏溪圆瞪着双目，满头白发微扬，喉间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为什么”，然后缓缓的倒在了地上。
孟海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有些神经质的说道：“爷爷你的眼里只有大哥一个孙子，完全没有考虑过我，我是什么？一个听话的工具而已！既然你不能给我想要的东西，那我就自己来拿！”
孟海将银刀抽出，转脸看着孟霆，眼中无悲无喜，好像刚才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
“孟霆，你答应给我的东西会给我的，对吗？”
孟霆肯定的回答道：“你一定会拿到的。”
孟海忽然笑了，笑得像得了糖果的孩子，语调也变得轻快起来，“那太好了，若是让我拿到那样东西，我就什么都不怕了，就连孟霆你也不会是我的对手，我才是银刀山庄年轻一代的第一人。”
孟霆一字一句道：“你放心，你一定会做到的。”
孟海满意的点点头，转身离去，看都没有看孟柏溪的尸体一眼。
等孟海走远，青衣青年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你能治好我的病？”
孟霆摇头道：“七神散由七种不同的奇毒组成，不同的奇毒和不同的配置方法，配置解药的方法也就不同。我并没有把握治好你的病，不过我可以延缓你的寿命。”
青衣青年道：“条件？”
孟霆道：“作我的军师。”
青衣青年喝了一口紫竹酒，笑道：“我不过是一个落魄之人，连自己的性命都难保，你凭什么相信我？”
孟霆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不是相信你，我是相信我自己，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青衣青年道：“你不问我的过去来历，就这么放心对我委以重任？”
孟霆淡然一笑，道：“如果连这点魄力胸襟都没有，我还如何能成就一番事业？”
青衣青年微微动容，这少年年纪轻轻，却已初露峥嵘，假以时日，必能成为一方之主。
青衣青年不再犹豫，他郑重的在地上行了跪拜大礼，表情严肃，朗声道：“司马南风拜见主公。”
孟霆爽朗大笑，双手扶起司马南风，“先生请起。”
司马南风从容的站了起来，开口道：“南风初投主公门下，本不该多言，但如今形势危急，我有一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先生请讲？”
司马南风徐徐道：“主公已经覆灭了孔家，在我看来，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厚葬孔老大。孔老大已死，他手下的忠心守卫不在少数，此举一能稳定人心，二能招揽一些忠义之士在主公麾下。”
孟霆点了点头，这确实是高明之举，道：“这个建议不错，还有呢？”
司马南风继续道：“孔家先前霸占了蕲州半数以上最赚钱的行当，若主公你能将其中部分，分给蕲州其余的中小势力，必能笼络人心，消除这些人心中的疑虑。”
孟霆道：“恩威并施，先生的建议我记下了。”
第三十九章 天降奇骨
远在数十万里外的青城山，青城派杂役房后院里，一个三十多岁，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怒气冲冲的呵斥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叫你去收拾青眼雕的粪便，你居然躲在这里偷懒睡觉，你还想不想在青城派呆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排着队想进来做杂役都没有机会，要不是你老爹有钱，像你这样资质平庸的少年只配待在乡下！”
这少年穿着外门弟子的蓝色衣裳，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眼眶有些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
面对管事近乎羞辱的谩骂，少年只是低着头不吭声，他知道，如果他敢还一句嘴，等待他的就是逐出青城派。
这管事说的没错，尽管在青城派过得日子很艰难，但也同样享用着青城派提供的修炼资源。孔春花五年前来到这里，如今已经是后天中期的修为了，有时候想到如今蕲州恐怕没有一个少年能比得上自己，心里就美滋滋的。
管事骂完了，心里的气也消了一些，便问道：“你平时还算用功，怎么今天这么惫懒，发生了什么事吗？”
孔春花双目一红，掉下泪来，道：“我刚刚收到家里的紧急消息，我父亲被人害死了，呜呜。”
管事作出一副关心的样子，忙安慰道：“你放心，过一段时间，门派要派人到各地考察进入云栈洞的人选。你尽管将那人的名字告诉我，我帮你给内门的师兄们说一声，到时候顺手除掉就是。”
孔春花咬牙切齿道：“那人叫孟霆。”
管事郑重道：“好的，我记住了，这件事就交给师门，你的仇就是师门的仇。你只要每天按时将八百三十二只青眼雕的粪便打扫干净，就算是为师门作贡献了。”
孔春花含着泪说道：“我一定努力铲粪，今天就是不眠不休，我也会把活干完。”
管事听完后，满意而去。
孔春花带着工具，来到面山崖之下，在高达千丈的悬崖峭壁上，栖息着青城派饲养的青眼雕。
青眼雕的血脉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的神兽金鹏，一只成年的青眼雕实力堪比一名先天境的武者，所以在青城派内，青眼雕的地位比孔春花高多了。
孔春花拿起一只精钢打造的铁锹，足有一丈长，自从突破到后天中期之后，干起活来分外轻松。
半天之后，天色渐渐阴沉下来，孔春花加快了动作。他知道，到了傍晚，青眼雕进食之后就会开始排泄，如果不在天黑之前干完的话，恐怕晚上就别想睡觉了。
突然，一团阴影笼罩在了孔春花头顶。孔春花面色一变，熟练的一个懒驴打滚，往左闪开几丈，离开阴影的笼罩。却没想到，一阵山风吹过，那团阴影还是落在了他的头顶。
过了半晌，孔春花从一堆黑乎乎的粪便里爬了出来，张嘴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的捂着肩膀。
“不知道这该死的青眼雕吃了什么不消化的东西，把小爷我的肩膀都砸伤了。”
话虽这样说，孔春花还是不敢大意，要知道，他的一个重要职责就是根据粪便判断青眼雕的健康状况，并且及时汇报给管事。
孔春花拿起铁锹，一头扎了进去。
过了良久，孔春花已经成了泥人一般，他的手中拿着一跟巴掌大小的骨头。
这根骨头十分光滑，不知是否是没有被青眼雕消化的原因，孔春花仔细的观察着，试图找到这根骨头的异常之处。
“小子，你拿着老夫这么长时间，看够了吗？”
一个空灵的声音蓦然间在孔春花脑海里响起，显得既神秘又诡异。
......
“孟老弟，你说什么？孔老大死了，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孔氏庄园门口，牛星辰满脸怒气，眼中似要喷出火来，死死的盯着孟霆，要他给个说法。
孟霆脸色苍白，被人扶着坐在一张撵上，腿上盖上了一件厚厚的毛毯，歉疚的说道：“实在抱歉，牛兄，我食言了，只是当时的情况实在危急，我不得不奋起反击，就连我三叔祖都陨落了。”
牛星辰冷冷一笑，道：“孟老弟，你别给我装傻，我要的到底是什么，你心里非常清楚。”
孟霆无奈的摇了摇头，诚恳道：“牛兄，你说的到底是什么？请你说明白些，小弟我是一无所知啊。”
牛星辰怒道：“孟霆你别太过分了，有些东西不是你能碰的！”
这时，孟霆身边的孟氏子弟们看不下去了，有人忍不住喝道：“牛星辰，你以为你是谁？蕲州还轮不到你们伏牛寨做主！”
“这是什么道理？我们孟家拼死拼活，好不容易攻灭了孔家，结果还被人埋怨。”
“嘿嘿，要我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联合灵鹤堡杀上伏牛寨去！”
孟霆一摆手，制止了群情激奋的众人，对牛星辰拱拱手，无奈道：“既然牛兄你这么看我孟某人，那我也不多解释了，告辞。”
牛星辰眼睁睁看着孟氏子弟们簇拥着孟霆走远，他心中越发肯定，孟霆一定是知道了先天丹的秘密。
牛星辰招来几个伏牛寨的弟子吩咐道：“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们给我盯着孟霆，一旦他出了银刀山庄，立刻汇报给我。”
“是。”
许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孟霆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他躺在撵上，静静的听着孟奇光的汇报。
“少庄主，这一次，总共在孔氏庄园内收到白银三千四百万两，根据之前的约定，我们占有其中的六成，大概在两千万两左右。”
孟霆抬了一下眼皮，轻声道：“孔家的商铺呢？”
孟奇光的眼睛笑咪成一条缝，眉开眼笑道：“嘉义江码头七成的商铺都是咱们的了，那可是会下金蛋的鸡啊，咱们孟家以后可就发达了。”
孟霆闭着眼睛，微微皱了皱眉，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经此一役，孟家的名头已经够响了。凡事过犹不及，将一半店铺低价卖给蕲州的中小势力。”
孟奇光肉疼的咧了咧嘴，不过孟霆说的也有道理，“那好吧，便宜他们了，少庄主还有别的吩咐吗？”
“将孔老大入殓，厚葬。”
孟奇光闻言一愣。
第四十章 回庄
孟霆回到银刀山庄后，简单的做了一些安排，然后回到自己的院落。
刚一进房间门，就听到一个极轻的呼吸声，孟霆瞬间警惕起来，房间里的人会是谁？
是孔家的死士？还是伏牛寨的人？
孟霆放慢了脚步，屏住了呼吸，轻手轻脚的绕开一道屏风，眼睛在一瞬间就将屋内的一切扫视了一遍。
终于，孟霆发现了目标，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温和起来，眼神里的杀机也渐渐消散。
孟霆走到檀木桌前，端详着伏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少女。
少女的螓首侧枕在纤细的小臂上，一头青丝自然的垂落下来，披散在香肩和桌面上。神情纯真，姿态慵懒，像是一只正在打盹的小猫。
孟霆看到，少女即使是在睡梦中，如新月一般的峨眉也微微蹙起，粉嫩的樱唇紧紧的抿着，似乎正处于一种不安的恐惧之中。
娇生惯养的周梓涵也会有心事吗？大概是那天石林中的惨烈厮杀把她吓坏了吧。
想到这里，孟霆不禁有些愧疚，毕竟事情因他而起，从柜子里取出一条薄被，轻轻的覆盖在周梓涵的身上。
周梓涵似有所觉，柔弱的肩膀颤动了一下，眉头蹙起的幅度增加了一些，樱唇不断的翳动着，一声急促的呼唤脱口而出，“孟霆！”
又长又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在眼睑上投下好看的弧形阴影，一双大而明媚的眸子缓缓的睁开，视线渐渐聚集在了眼前一个表情错愕的少年身上。
一抹如朝霞般艳丽的红云，在少女白玉般的脸颊上浮起，周梓涵慌忙站了起来，低着头，小声道：“孟霆，你回来了。”
说着，又忍不住偷眼打量孟霆，突然发现孟霆身上的斑斑血迹，惊愕之下，定定的望着孟霆，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掉了下来。
“孟霆，你怎么了？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我去告诉爹爹，将那人碎尸万段。”
孟霆苦笑着低头看了一眼，刚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自己这副模样，谁看到都会大吃一惊的。
孟霆忙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调笑道：“这是怎么了，周大小姐也会关心我这个无耻之徒。”
周梓涵知道他是在嘲讽自己之前私下里说他的坏话，不由又羞又急，一把拨开孟霆的手，恼怒道：“不就是说你几句坏话吗？这都多久的事了，一个大男人这么小心眼！”
孟霆道：“我只是一个小男人，听到自己的小未婚妻背地里说自己的坏话，当然会忍不住生气。”
听到“未婚妻”三个字，周梓涵又红着脸地下头去，捻着衣角，娇滴滴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孟霆你不要生气了好吗？”
孟霆见她已不再关注自己的伤势，微微一笑，问道：“梓涵，你来了多久了，怎么不提前派人来说一声。”
周梓涵低着头，小声道：“是陆师兄昨天派人回来报信，我偷听到谈话的内容，知道你受了伤，就想着来见你一面。我也不知道你在哪里，只好在这里等你回来。”
孟霆心中升起一股暖流，原来这个刁蛮的大小姐在这里等了一夜。
周梓涵拿出一个瓷瓶，放在桌上，道：“这是我爹炼制的回春丹，你这人经常和人动手打架，又容易受伤，这丹药你拿着以防万一。”
孟霆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他终于理解“女大不中留”的真正含义，只怕灵鹤上人此时正急的团团乱转，忙问道：“你出来这么久，跟你爹说过吗？”
周梓涵伸了个懒腰，青春的曲线显露无遗，打了个哈欠道：“没有呢，我爹怕是急坏了，我要回去补觉了，你好好养伤，下次再来看你。”
周梓涵说走就走，孟霆目送她走出门口，拿起桌上的瓷瓶，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五颗散发着莹莹白光的丹药。
孟霆知道，灵丹炼制不易，哪怕灵鹤上人几十年来只钻研这一种丹药，产量也一直不高，这五颗丹药应该把灵鹤上人的老底都掏空了。
这时，孟大走了过来，“见过公子。”
“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孟大沉吟一下，道：“我已经将一间偏房改造成了虫室，一百余只蟾蜍也已经放入其中了。现在公子你主持山庄大局，玉石和精血的资源也足够，其中部分蟾蜍的身上已经出现的血斑。”
孟霆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最看重的孟大的一个优点，稳妥。无论是日常杂事，还是上次去收买孟柏溪身边的老仆，孟大都办的滴水不漏。
“很好，过几天，你再替我办最后一件事。然后就去嘉陵吧，我已经让人带着五百万两银子去置办产业了，你过去之后，好好的看着那人。”
孟大一楞，忍不住问道：“既然公子并不信任他，那又为何要用他？”
孟霆脸上浮现起莫测的笑容，轻声道：“孟大，你不懂的。”
没有值得信任的人，只有值得信任的制度。孟霆即使再相信司马南风，也不可能将全部身家交给他，而没有制约。
任何延续数千年的王朝，靠的不是某个惊才绝艳的人物，而是严密的制度和遵守制度的人。
尽管孟霆现在还谈不上什么势力，但他的目标很高，所以从一开始就要建立起一定的秩序。
孟霆随孟大来到虫室，这是一间占地约半亩的宽敞房间，原来是储藏杂物的所在。如今被改造成一个个隔开的小房间，房间门口都被一扇厚厚的铁门覆盖。
孟大考虑的很仔细，尽管孟霆只要培养一种毒物，但他还是将房间分隔成十六间，以防后备。
孟大打开其中一扇铁门，其中的布置和去年孟霆炼制血玉蟾蜍时一模一样。孟霆从上往下看去，百余双幽绿的眼睛在缸底下闪着光，让人不寒而栗。
突然间，一道白影从孟霆身边略过，是银电。自从上次与江雪儿私下见面后，为了怕她无聊，孟霆就将银电留在了她那里。
孟霆一把捞起银电，笑道：“你怎么回来了？”
银电伸出两只肉乎乎的爪子在胸前比划了几下，孟霆没看懂，银电急的吱吱乱叫，脸上露出一个拟人化的表情。
两只圆溜溜的黑眼珠子瞪到最大，两瓣嘴唇用力的向下撇。
孟霆看懂了，这是生气的表情，雪儿生气了。
第四十一章 老祖秘闻
夜已深，月色正浓。
月光照在紫竹林内的雾霭上，风吹叶动，沙沙的天籁之声在幽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孟霆早早的来到了紫竹林，为此，他还特意洗了个澡，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甚至还带来了蕲州最出名的点心，马蹄酥。
可是等待良久，怎么也不见江雪儿的身影。
也许她临时有事，也许她忘记了，孟霆在心里给江雪儿找理由。
孟霆失望万分的看着高悬天空的明月，也许她真的生气了，是为了什么呢？
孟霆自认为不是个笨人，可是女孩的心事实在是难猜。
就在这时，江雪儿飘然而至，一袭白衣胜雪，人在月下犹如仙子一般。
月光照在她那清丽绝伦的脸上，将月光也映衬的更亮一些。
“雪儿，你来了。”
孟霆高兴的迎了上去，看来她果然没有失约。
江雪儿面如寒霜，“哼哼”了两声，没有理会孟霆的殷勤，径直向紫竹林深处走去。
孟霆一路跟了过去，两人在一处紫竹异常茂密的地方停了下来。
孟霆见此处四下无人，又想起上次二人的旖旎，心中一荡，伸手向江雪儿揽去。
江雪儿挣扎了几下，但拗不过孟霆的坚持，只好半推半就的和他拥抱在一起。
所幸孟霆只是抱着，并未有下一步的举动。只是这样一来，江雪儿也不好和他置气了。
温香软玉在怀，孟霆只觉得内心无比的温暖充实，他的心灵从没有这么一刻放松过。
和江雪儿在一起，他不用去考虑家族大事，也不用去想那些尔虞我诈的事情，江雪儿的温柔体贴总能让他忘掉一切烦忧。
江雪儿也感受到了孟霆平静的心境，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背脊。
过了良久，孟霆笑道：“你不生气了？”
江雪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轻声道：“小七，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好吗？”
孟霆楞了一下，没想到江雪儿生气竟然是因为......
当江雪儿纤手拂过孟霆胸口结痂的伤口时，孟霆感觉有什么东西流进了心口，酸酸的，甜甜的。
江雪儿如梦似幻的声音响起，“当我听到他们说你如何如何厉害，将孔家灭门时，我虽然也很想看看你威风的样子，但是并不强烈。”
“可是，当我听到你受伤的消息，我的心里就跟刀割般的难受，我很想第一时间出现在你的面前。但是我不能，我不能走出老祖宗的院落，我就像一只笼子里的小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外面的天空，却飞不出去。”
孟霆低下头，吻尽了江雪儿的俏脸上的泪痕，低声安慰道：“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很快就会自由了。到时候咱们两个远走高飞，找一个谁也不认识咱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江雪儿的脸上出现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柔声道：“那个周姑娘呢，你舍得丢下她吗？听说人家巴巴的跑来等了你一夜呢。”
孟霆感受到了怀中佳人身上释放出的一丝杀机，连忙解释道：“我跟她之间清清白白，绝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江雪儿直视着孟霆的眼睛，柔声道：“小七你不用急着否认，周姑娘能够等你一夜，也可以算得上是情深义重了。如果你真的喜欢她，我也不介意和她共同相处。”
孟霆闻言，不禁大为感动，喜形于色道：“这是真的吗？雪儿，你真是太好了。”
江雪儿秀美的眉头一皱，小嘴一撇，这么不经试探，两根纤细的手指已经搭在了孟霆腰间的软肉上。
紫竹林里顿时响起了一声痛呼。
过了良久，在江雪儿的温柔攻势下，孟霆费尽了唇舌，才终于让她相信，自己的心里只有她一个人。
江雪儿道：“小七，今天找你来，其实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孟霆在她颊上亲了一下，笑道：“没有事情就不能找我吗？”
江雪儿推了他一把，没好气道：“正经一点，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你说吧。”
江雪儿语出惊人，犹豫一下道：“我发现，孟家的老祖，也就是你爷爷，很可能还活在人世。”
孟霆吓了一跳，这怎么可能？祖父早在自己出生之前就已经去世了，年轻一辈中没有人见过他。
孟霆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道：“雪儿，你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一遍。”
“这些年，我一直发现，每年清明的时候，老祖宗从来没有去拜祭过你祖父。他们毕竟是多年的夫妻，就算彼此有什么矛盾，也不应该如此冷漠。”
江雪儿说道这里，看了一眼孟霆，继续说道：“而且，连孟奇伟都很少去看望老祖宗。之前孟氏兄弟在时，他们甚至从来没有去看过祖母。”
孟霆也道：“我也很奇怪，老人家一个人孤零零的，做儿孙的应该经常去看望才对，怎么可能如此冷漠。”
江雪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身体微微的发着抖。
“可是，最近，我无意间，在老祖宗的床底下发现了三块灵牌。我好奇之下，拿出来一看，上面写的名字都是姓孟，而且都是奇字辈的子弟。”
孟霆微微皱眉，沉吟道：“奇字辈，那就是我父亲一辈的叔伯了，你有听说过他们的名字吗？”
江雪儿的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捂着胸口道：“上面的名字我一个都没听说过，所以特意去问了院子里上了年纪的婆婆。”
“那个婆婆看着我长大，待我极好，她告诉我，几十年前的确有这么几个人，他们都是你父亲的兄长。”
“可是后来，你爷爷修炼邪功，走火入魔，将他们全都杀死了。至于你父亲，是后来的妾室所生，所以老祖宗当然不待见他这一脉的人了。”
孟霆又问道：“那你又为什么说我爷爷没死呢？”
江雪儿将脸埋在孟霆的胸口，一副害怕至极的模样，小声道：“因为我已经亲眼见过他了，他裹着一件黑袍，看不清面容。”
“我那天早晨出去打水，见他从老祖宗的房间里出来，他远远的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神好可怕，那根本不像是人的眼神。”
孟霆的表情变得严峻起来，目中寒光闪烁。
第四十二章 黑影里的人
孟霆坐在灯下一夜未眠。
据江雪儿所说，在那个黑袍人来过之后，老祖宗经常无缘无故的发脾气，嘴里经常说的一个词就是“老不死”。
仅凭这一点，就判断孟家老祖未死，未免有些匪夷所思。
不过，孟霆却相信这是真的，虽然离奇了点，但完全有这种可能。
孟家老祖修炼邪功的事情，连一个庄里的老婆子都知道了，还干出了杀子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必然引起了正道中人的注意。
虽然西洲的正魔对立不像中洲那么尖锐，但青城派好歹是正道大派，治下发生如此惨事，怎么可能不闻不问？
孟家老祖唯有诈死，才能掩人耳目，保全自己的性命。
孟霆的心头瞬间笼罩上了一层阴霾，他一直在考虑如何让孟奇伟把魔刀秘籍传授给自己。可是如今看来，孟奇伟也未必会，魔刀秘籍肯定在孟家老祖手中。
孟家老祖疯起来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放过，要让一个疯子把魔刀秘籍传授给自己，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就在这时，一个孟奇伟身边的守卫敲门走了进来，恭敬的行了一礼，抱拳道：“少庄主，庄主他老人家请你过去一趟。”
孟大不动声色，悄悄的给那守卫塞了一张银票，守卫连忙推辞，摆手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孟霆道：“这次剿灭孔家，收获颇丰，庄里留守的人每个人都有一个红包，这份只是提前给你罢了，你不必推辞。”
守卫这才眉开眼笑的收下了，走上前两步，悄声道：“少庄主，老爷昨天晚上出关，听说了你剿灭孔家的前因后果，连夸你做的好。”
孟霆随守卫向孟奇伟的居所走去，一路行来，见到孟霆的无论是仆人，守卫还有孟氏子弟，全都恭恭敬敬的避让到一边。
孟霆凭借着剿灭孔家的一役，在银刀山庄竖立起了莫大的威望，甚至可以说，整个蕲州如今名头最响的年轻一辈非孟霆莫属。
到了居所，孟霆进了书房，见到了多日不见的孟奇伟。
孟奇伟正在伏案批阅文书，他闭关的这段时间，很多日常事务都由孟霆处置。但仍旧有许多事情必须由孟奇伟亲自处理，孟奇伟一夜都在处理文书，忙绿异常。
虽然一夜未眠，但孟奇伟的精神却很好，一点也不像年愈花甲的老人。他此时心情颇好，见孟霆来了，招呼他坐下，开玩笑道：“我们孟家的顶梁柱来了。”
孟霆欠了欠身，恭谨的回答道：“父亲谬赞了，我哪里当得起顶梁柱的称呼，我不过是侥幸才灭掉了孔家，如果是父亲出马，还不是手到擒来。”
孟奇伟神秘一笑，道：“其实孔家没有先天境高手，我和你岳父灵鹤上人，还有伏牛寨主，无论是谁，灭掉孔家都轻而易举。之所以没有动手，是因为孔老大这个人颇能赚钱。”
孟霆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道：“所以孔家实际上，是三大势力养的一只肥羊，等它长大了杀了吃肉。”
孟奇伟将桌上的一沓信纸拿了起来，递给孟霆道：“你拿去看吧。”
孟霆接过后，仔细的看了起来，信中的内容赫然是孟奇伟和灵鹤上人、伏牛寨主密谈对付孔家的过程。
孟霆叹了口气，“孩儿心悦诚服。”
孟奇伟爽朗大笑，得意道：“你做的已经很不错了，提前在我们几个老家伙之前发动，而且是以孟家为主导。如此一来，反倒让我们孟家占了大头。”
停顿了一下，孟奇伟有些责备的看了一眼孟霆垂落在肩头的一缕白发，斥责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愚蠢！打不过就跑，有什么丢人的。”
“现在倒好，寿元大减，你如果不能进入先天境，就活不过三十岁，在六十岁之前不能进入化神境，就活不过六十岁。”
孟霆虽然也有些后悔，不过事情已经发生，后悔也没有用，于是便道：“当时形势所迫，孩儿一时冲动之下，也没有考虑太多。”
孟奇伟又道：“不过你也不必害怕，以你的天资，要做到这些也不是没有可能。更何况，为父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你陨落，已经为你求得了一位高人相助。”
孟霆的心头狂跳，就在这间书房，他曾感受到过莫名的窥视，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让他至今难以忘怀。
再结合昨夜江雪儿的一番话，孟霆很难不去猜想这莫名的窥视与孟家老祖之间的关系，如今孟奇伟在这间书房又说要介绍一位高人。
孟霆试探着说道：“父亲，您说的这位高人是谁啊？不知我是否认识？”
孟奇伟的脸上浮起一抹古怪的笑意，轻声道：“你虽然从没有见过他，但与他也算有几分渊源，也听说过他的名字。”
孟奇伟站起身，来到书架前，伸手在一本厚厚的书籍上一按。只听“轰隆”一声轻响，西面的一面石墙消失不见了一个缺口，依稀可见里面是一个封闭的石室。
孟霆怀着复杂的心情，随着孟奇伟走进石室。
这是一间简陋的房间，一盏油灯在石壁上摇曳着火花，黯淡的灯光下，石室中只有一桌一椅一蒲团，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孟奇伟伸手在油灯上一转，只听“轰隆”一声轻响，东面的石壁上赫然再次出现了一个石门，门后，依稀可见又是一个封闭的石室。
孟奇伟转头对孟霆道：“你自己进去吧，高人就在里面等你。一会你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烂在肚子里，千万不要向外透露，这是我们孟家最大的秘密。”
孟霆没有说话，只是一脸茫然的点了点头，脚步迟缓的走进了昏暗的石室。
他不知道自己是害怕还是期待，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石室内很安静，孟霆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也听到了石壁上的油灯燃烧的“滋滋”声响。
孟霆首先看到了一片黑暗的光影，凝神细看，才看到坐在蒲团上，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人。
一个裹着黑袍，连手和脚都缩在袍子里，甚至连脸都没有露出来的人。
孟霆往地上看去，那个人的影子同样是一片模糊的黑影，在昏暗的灯光下，与黑暗不分彼此。
第四十三章 石室黑袍人
黑袍人抬起头来，看着孟霆。
孟霆看不清黑袍人的动作，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感觉到，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
一瞬间，孟霆周身的血液几乎停止了流动，连心跳都减慢了几分。
那是一种被极其恐怖的存在盯着的感觉，孟霆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猛虎注视下的小白兔。
黑袍人忽然笑了，笑声很低，很沙哑。
孟霆听到了，“桀桀”的笑声，仿佛黑夜里道旁的夜枭发出的一声鸣叫，让人汗毛倒立。
黑袍人开口说话了，“你就是孟霆？”
他的声音非常沙哑，像是两片生锈的金属的摩擦声。
孟霆平复了一下心情，不卑不亢道：“是。”
黑袍人又道：“你好像很怕我？”
他的语气中有些调侃的意味，还有一丝自嘲。
孟霆注视着黑袍人，缓缓道：“原来很怕，现在不怕了。”
“哦？为什么？”黑袍人饶有兴趣的问道。
孟霆回答道：“人只对未知的事物恐惧，我一开始不知道前辈你是人是鬼，等到你说话时，我就不怕了。”
“你很好，并没有一未的逢迎我，而是有自己的想法，这一点很好，比你爹要强。”黑袍人毫无掩饰对孟霆的赞赏。
这种说话的口气，像极了生了不孝子的老人，对疼爱的孙子说话的口气。
这样的态度，也让孟霆稍稍放下心来，看来，这老者总算还是清醒的。
孟霆故作不知老者的身份，疑惑道：“请问前辈你又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我家？”
黑袍人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思考一个很艰难的问题，过了良久，沙哑的声音才再次在黑暗里响起。
“我是一个本不应该活在这世上的人，一个本已经死去很久的人，你不用管我是谁。你称呼我前辈即可，反正以我的年纪做你的爷爷都绰绰有余了。”
孟霆心中一动，这老者虽未明说，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但也暗示的够明显了。
要不要直接称呼他为爷爷呢？孟霆转念一想，这黑袍人性情古怪，也许就喜欢我叫他前辈呢，可不要弄巧成拙了。
孟霆行了一个晚辈礼，口中道：“前辈找我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晚辈去做？”
黑袍人正了正身形，定定的望着孟霆良久，才道：“孟霆，你天资卓然，只可惜没有找到你该走的路，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你的成就必定有限，我是来领你上路的。”
孟霆心中一凛，这话听起来透着一股邪气，忙问道：“晚辈愚钝，不知前辈指的是？”
“你可知孟家祖先原本是魔道大派魔刀门的弟子，只是因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才改头换面。想当年魔刀门强盛的时候，足以和正道九大派的任何一派相抗衡，只是可惜，百余年前魔道战败，千余年的门派就此烟消云散。”
黑袍人的声音在黑暗里幽幽响起，似追忆，似感伤，似缅怀。
“魔刀门虽然不在了，可是只要把魔刀门的绝学传承下去，那么魔刀门就不算灭绝。只要人还在，就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孟霆心中一阵狂喜，听这几句的意思，莫非这老者要把魔刀秘籍传授给我吗？
也对，这老者既然是自己的祖父，当然要把看家本领传给自己，要不然魔刀秘籍不就失传了吗？魔刀秘籍失传，魔刀门不就绝后了吗？
孟霆的神情也随着老者的讲述变得严肃起来，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义愤填膺道：“前辈，此事我也听父亲说起过，我孟家先祖既然是魔道中人，那我孟霆就是魔道中人，他日待我炼成魔刀，必定要找上九大门派讨还公道！”
黑袍人“桀桀”低笑两声，欣慰道：“好孩子，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从你平日里杀伐果断的手段来看，你天生就是咱们魔道中人。”
这话听起来颇为古怪，似夸奖不似夸奖，似讽刺不似讽刺。
孟霆只觉得这话已有所指，道：“前辈过奖了。”
黑袍人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孟霆，摇头道：“我可没有半点夸大的意思，是你太谦虚了，你的六位兄长难道不是死在你的手里吗？”
这句话很突兀，在不经意间说了出来，就像前一刻还笑容满面的老朋友突然间拔出了锐利的刀，一刀刺穿了你的胸口。
石室内很安静，就像一潭死水，但这句话却不啻为在一潭死水中砸落下一块巨石。
有那么一瞬间，孟霆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件事做得如此隐秘，怎么可能有人知道？就算是被人知道了，也万万想不到是面前这位老者，这老者可是孟氏兄弟的祖父！
黑袍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和一个杀死自己六个孙子的凶手谈笑风生，难道知道真相的他不应该一进门就把孟霆斩杀当场吗？
孟霆的心脏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浑身的血液凝固了，大脑一片空白。
他希望时间倒退，倒退到黑袍人说这句话之前，他只想远远的逃离，逃离这间石室，逃离面前的这个人。
同时，孟霆也怕，怕孟奇伟知道真相，该死！这石室太静了，不知道外面会不会听见里面的声音。
就在孟霆心神不属的瞬间，昏暗的光线下，黑袍人在地上的影子微微的颤动起来。
一抹黑色的虚影，从地上黑袍人的影子里分离出来，宛如黑夜的一道投影，瞬间照在了孟霆身上。
孟霆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自己的脑海，一股钻心的疼痛一瞬间传遍了全身，孟霆痛苦的抱着脑袋满地打滚，口中发出低沉的惨叫。
脑袋似乎要裂开了，那股外来的东西在其中翻来覆去的不断游走，似乎想要把孟霆的大脑搅成糨糊。
过了良久，疼痛感渐渐减弱，直至消失。
孟霆从地上站了起来，汗水已经把衣衫都浸湿了，苍白如雪的脸颊上没有一丝血色，冷汗从额头低落，掉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孟霆的眼睛里还残留着一丝迷茫没有消退，但他的手已经握住了余红，瞬间出了一刀。
幽暗的石室里亮起了一抹夕阳的余晖，既美丽又危险。
一式魔刀。
第四十四章 识海灰影
黑袍人伸出两根干瘦无肉的手指，在半空中轻轻一掐，就好像掐灭油灯的灯芯一样。
那如余晖般瑰丽夺目的刀光，就如石壁上的油灯摇曳的火苗，闪闪烁烁，消逝在黑暗的怀抱里。
孟霆手中握着余红刀，他的手在颤抖，不是孟霆在抖，而是余红在抖。
能让嗜血邪异，霸道暴戾的余红刀都会害怕，那就只有魔刀了。
眼前的黑袍人，不就是一把隐藏在黑暗的刀鞘里，数十年不曾出鞘的魔刀？
孟霆的手随着余红刀的牵引，不受控制的缓缓向刀鞘移动着，将余红刀插回刀鞘里。
刀身和刀鞘的摩擦声由大到小，孟霆的心境也渐渐跌落谷底，面色一片灰白。
等待他的会是什么？死亡亦或是折磨？
等待良久，黑袍人都没有在做出任何动作，反而闭上眼睛体会着什么，半晌睁开眼睛道：“有那么几分魔刀的真韵，能从银刀反推出魔刀，了不起。”
“前辈打算怎么处置我？”孟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动，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黑袍人像是欣赏一件历史悠久的古玩一样，把孟霆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把孟霆看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良久才道：“果真是良材美质，你肯定不是奇伟的儿子，他怎么可能生出如此天才资质的儿子？”
孟霆注意到，这句话把黑袍人自己都骂了进去，不由暗骂黑袍人是个疯子。
黑袍人站了起来，他的身形并不如何高大，甚至可以说有些矮小。可是在孟霆眼中，黑袍人的气场异常强大，一瞬间整个石室都充斥着一种莫名的威压。
孟霆不自觉的弯了腰，在黑袍人面前矮了一截，他感觉到，一只冰冷，瘦小，干枯的手，轻轻的抚过他的头顶，恐惧如冰水一般流遍了他的全身。
“我为什么要处置你？为了几个不成器的废物吗？”黑袍人的声音在孟霆耳畔响起，显得更加沙哑刺耳。
“我已经说过了，我会好好的培养你，你肩负着光大魔刀门的重任。只是，你以后要好好的听我的话，按照我说的，一步步的走。”
孟霆肯定的回答道：“前辈放心，晚辈不会辜负前辈的好意，一定会遵照前辈的意思行事。”
黑袍人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很好，真是个好孩子，你放心，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你寿元亏损的问题也会很轻易的解决。”
孟霆迟疑了一下，问道：“那刚才前辈在我脑中放置了什么东西，为什么我会疼痛难忍，前辈不要误会，我不是怀疑前辈，只是随便问问。”
黑袍人“桀桀”一笑，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笑意，看向孟霆的目光里多了一丝热切，摆手道：“你不要多疑，那是我的独门方法，用来查看你的资质。”
孟霆心道，鬼才信你！不过他知道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能跟黑袍人翻脸，只好虚与委蛇。
黑袍人取出一本薄薄的书籍递给孟霆，道：“这是魔刀门的绝学紫阳手，是大孤阳手的原版，其威力不可同日而语。”
孟霆接过书籍，又听黑袍人说道：“好好练习，争取早日恢复到后天中期境界，过一段时间，有一场五十年一次的机遇在等着你。”
......
回到院落，孟霆立刻一个人进入内室，并且嘱咐孟大，不许任何人过来打扰他。
孟霆的脸色严峻，眉头紧锁，仔细回忆着那团黑影偷袭自己的过程，从自己心神失手，到黑影闪电般扑来。每一个细节都如情景再现一般，在他的脑海里一遍遍的重现。
黑袍人故意用话语引诱自己心神失守，在自己不经意间偷袭了自己。以黑袍人的修为，灭杀自己跟碾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可以看得出来，他就是在等待自己神思不属的那一刻！
黑袍人对自己肯定另有图谋，孟霆一时无法揣测，不过他知道，绝对不是黑袍人所说的检查他的资质这么简单。
孟霆盘膝坐起，双目紧闭，进入空明的心境，视起自己的身体情况。
在丹田处，一片如大海一样浩瀚的星海之中，一缕缕如真似幻的气流在盘旋着游动，呈现一种静谧玄妙的意境。
相比起之前后天中期境时，如今的气流要细小一些，也稀疏的多，比之前少了一半有余。仔细看去，这些气流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没有了之前的精力充沛。
孟霆的意识继续向着四周百骸游走，经过万千经脉，经脉中的细小气流在一刻不停的快速游走，在周身上下形成一个封闭的循环。能否在自身体内形成气流循环，是普通人进入后天期的重要标志。
仔细的在每一条经脉中搜寻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孟霆的意识又回到了脑海之中。
在脑海之中，有一片金黄色的细小的，闪闪发光的星辰汇集而成的海洋。在海洋的正中间，一团绿色的光团在跳跃，游动，好像是一个在自家无拘无束玩耍的孩童。
这就是孟霆的神念，是他一身的精魄所在。每一个进入后天的人都会形成这样一个神念，如果神念消亡，那么也就意味着这个人死亡。
先天境之后，就是化神境。化神境的标志就是神念外放，真元随着神念而行，杀人于百里之外。
而后天境的武者，神念所能起的作用，就是视，视是武者检验自身的重要手段。
绿色光团跳跃着，在光海里如游鱼般徜徉着，一点点的在搜寻着。
三个时辰后，绿色光团疑惑的在一处地方停留着，徘徊不定。
在它的面前，是一团灰色的阴影，一动不动的蜷缩在那里，好像是死物一般。
孟霆睁开了眼睛，看来那团灰色的阴影就是之前黑袍人留下的影子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孟霆仔细的搜寻着脑海里所看过的典籍，最后一无所获。良久，才长叹一口气，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畴，已经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
这个问题，只能等待日后再去解决，现如今，最重要的是去拿那颗还在路途上的先天丹。
第四十五章 孟二
孟霆回庄后的第三天，这一日，从银刀山庄内驶出一辆华丽的马车。
马是两匹带有天马血统的高头大马，车身上镶嵌着的宝石足以买下小半个蕲州，就连车辕上坐着的车夫也拥有不俗的实力。
这辆马车原本是孔家所有，是孔家的一件重宝。孔家被灭后，出于补偿，这辆马车就给了死去祖父的孟海。
马车辚辚向北而去，从银刀山庄附近的丛林里钻出了两个伏牛寨的弟子。
二人对视一眼，“车上坐的人是孟霆吗？”
“不清楚，就算不是，也应该是孟家的重要人物。这样吧，我回去禀告公子，你留下来继续盯着。”
这时，从二人身旁的官道上走过去两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庄稼汉子，裤管挽到小腿，破旧的草鞋的前端露出了脚趾。
其中一人看着两个庄稼汉子笑道：“你说，这两人中会有孟霆吗？”
另一人哂笑道：“绝不可能，一个出身高贵的公子哥会打扮成泥腿子吗？你去打扮还差不多！”
两个庄稼汉子耳力非凡，竟然将距离颇远的对话听了个全，不由的相视一笑。
二人顺着官道向北而去，来到了嘉义江码头，付了六文钱，二人坐上了前往对面嘉陵的渡船。
渡船里拥挤非常，男女老幼挤坐在一处，其中有身着绫罗的商人，有背着包袱的货郎，有抱着孩子的妇女。
大家都嫌弃二个庄稼汉身上脏，纷纷避让开去，只有一个卖炭的老者与他们二人坐在一处。
老者笑着说道：“他们都嫌弃咱们，却不知衣食住行样样都离不开庄稼。”
其中一个白面庄稼汉接口道：“老人家说的有理，其实最肮脏的东西不在外表。”
他只说了半句，老人家就笑了，问道：“两位小哥到哪去？”
白面汉子客气道：“老丈有礼了，我们兄弟二人去嘉陵的走亲戚。”
一旁一个脸上长了一颗黑痣的商人讥笑道：“从没见走亲戚空着手去的，怕不是上门借钱吧？”
白面汉子也不生气，笑呵呵的说道：“空着手走的才是真亲戚哩，要是非得带着礼物上门，那样的亲戚不要也罢。”
这时，风大浪急，船只颠簸了一下，有一块炭从老者的簸箕中抖落了出来，刚巧碰到了商人的下摆，上好的绸缎上顿时染上了一片黑污。
商人顿时急了眼，顾不上脏，一把拽住老者的胳膊，怒道：“老杀才，我这衣服算是被你毁了，你今天要是不赔我，就别想下这个船。”
老者面露尴尬之色，支支吾吾道：“可我，没钱啊，这可怎么办？”
商人挺起胸膛，傲然道：“实话告诉你，我现在是在嘉义江码头为孟家办事，识相的赶紧赔钱！”
老者顿时吓的面色惨白，额头上滚落下了冷汗，如今在蕲州孟家可谓是如日中天，谁要是和孟家作对，那恐怕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商人见老者讷讷的不说话，怒极之下，扬起右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如铁钳般牢牢的握住了商人的手腕，使得他这一巴掌怎么都打不下去。
商人抬头一看，见是那个白面庄稼汉，威胁道：“你也想和孟家作对吗？”
白面汉子微微一笑，道：“我只是个庄稼汉，怎么敢和孟家作对呢？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衣服我赔了。”
白面汉子取出五两银子交给商人，商人这才收手作罢，老者怎么都想不到这庄稼汉哪来这么多银子，一个劲的道谢。
一个月后，这名商人因为虚报账目，被孟家的管事当街打死。
下了船，辞别了千恩万谢的卖炭老者，二人穿过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码头，沿着嘉义江向下游走去。
三十余里外，嘉义江边，有两条相隔五六里的山脉，延绵十余里，遥相对峙。
这两条山脉并不如何高大，但却秀丽异常，因其常年被白雾笼罩，隐约间仿若两条俯卧的青龙，嘉陵的人就称其为二龙山。
嘉陵的人不知道，此刻，二龙山连同两条山脉之间的土地，在几天前被一个叫司马南风的人秘密买了下来。
这笔买卖花费了二百多万两银子，直接将孟霆私下里截留下来的五百万两用去了一半。
二人来到荒野之地，顿时加快了速度，整个身形犹如利箭般一样。
半个时辰后，二人来到了二龙山谷谷口，两名手持利刃的灰衣汉子从两旁的草丛里一跃而起，厉声喝道：“什么人？速速离开，此地不欢迎外客！”
二人对视一眼，齐齐撕去脸上的人皮面具，赫然是两个少年。
看清了其中一个俊美少年的样貌，两个灰衣汉子面色一变，齐齐跪下行礼，“见过主人。”
孟霆仔细的看了一会，才认出这是之前孔氏山庄的守卫，和颜悦色道：“你们是原来孔家的守卫吧？”
“是，多谢主人替孔老大收尸厚葬，我们兄弟几个有感主人的心胸。正好我们无路可去，就来投奔司马军师了。”
“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孟霆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
“跟我一起来的有十二个人，都是战到最后不愿归降的守卫，我们都是后天中期境修为。”
孟霆满意的点了点头，人虽然不多，但都是精锐，后天中期境界在一些小家族都可以担任长老了。最关键的是，这些人的人品都经受过考验，在孔家危难之际，这些人没有离开，将来同样会为孟霆出生入死。
就在这时，司马南风闻讯走了出来，在他身旁，还跟着一个喋喋不休的半大小子。
“司马军师，你就收下我吧，我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
“求你了，我上有老下有小，你要是不收下我，我全家都要饿死了。”
“你别看我现在一无是处，其实我天生骨骼惊奇，是个练武的好材料。只要你肯教我，我保证三年内成为天道高手！”
司马南风无奈的看着孟霆，指着那少年道：“这小子无名无姓，从小在孔氏庄园长大，出了名的能说会道。不过他还算讲义气，在最危难的时候也没有离开。”
那少年看见穿着布衣的孟霆，呆了一呆，跪下行礼道：“小的见过主人。”
孟霆哈哈一笑，对身旁的孟大道：“你走之后，我身边正愁无人可用，以后这小子就叫孟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