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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婉州     梧桐叶下双栖蝶txt下载     梧桐叶下双栖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〇六章 为爱放手

    景依婷微微、继而因为面前的人睁开了紧闭的眼睛,什么也没说,哭着一头扎进了柳秦伦怀里。

    柳秦伦被这猛烈的一扑,双手猛撑住床沿,稳住身子。

    童静雪见他欲推开景依婷,忙道:“柳少爷,依婷对你有反应,你多迁就一下吧。”

    柳秦伦只得就着这个不舒服的姿势由她抱着。

    房门没关,栖蝶带着杨医生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她轻咳了一声,柳秦伦赶紧扶起景依婷的身子靠在床头,起身面向两人道:“杨医生,麻烦你好好看看景小姐,景小姐是柳家的贵客,请务必尽力。”

    柳秦伦反应得很及时,不论别的,杨医生服务于柳家多年,作为爸爸的心腹之一,杨小姐求爱不成,脸面上总要过得去。

    同样的道理,杨医生也识相的连连点头:“二少爷放心,我会尽力的。”

    在杨医生诊治的空暇,栖蝶将童静雪叫到天台,对她说:“他要醒了,你去照顾吧,稍后等杨医生诊治完,我会带景小姐回柳公馆,有柳秦伦照顾她,你应该放心了。”

    童静雪大喜:“真的吗?”

    栖蝶点头:“真的,他醒来需要时间恢复,你去好好照顾着,小别更胜新婚。”

    童静雪攥紧了裙摆,也不知当即哪儿来的勇气,突然摇头道:“要去的不是我,而是你。”

    栖蝶一怔。

    童静雪道:“栖蝶小姐,虽然有些事我非常不想去面对,但事实已经容不得我再装傻。阿,他爱的是你!由始至终他只当我是朋友,甚至连妹妹都不是,只是朋友。”

    栖蝶安慰道:“不管他当你是什么,你们订婚是事实,可能你们对彼此都尚不完美,但你大可继续用你的爱去融化他心里还未能完全融化的冰。”

    童静雪失望地看着她,愤怒道:“柳栖蝶,你知不知道他为你做了多少,没想到在他性命攸关的时候,你会这么说?”

    栖蝶认真对上她义愤填膺的逼问,反问道:“那我应该怎么说?说我也爱他,说我想取代你去做他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的未婚妻?现实吗?目前的局势,我能做的只是让他活过来,而你,才是让他好好活下去的动力。”

    童静雪忽然没有接话的话了,认识柳栖蝶以来,她好像所有的骄傲在她面前都不复存在。对比柳栖蝶能文能武的优势,她除了一个市长千金的头衔,确也再无其他。

    她走到栏杆边,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试着进一步说服:“四年前,一个朋友过生日,包了彼岸花开一个厢房,那个时候没有轰炸,乔都太平得仿佛就是第二个上海滩。”

    “那是我第一次去彼岸花开,见识到了和我生活环境完全不一样的纸醉金迷。因为‘童小姐’的缘故,得到了当时的当家穆心雅和股东之一的莫宸的亲自接见,那一见,不止是穆心雅的优雅美丽震撼了我,还有阿的男子汉风度,深深吸引了我。”

    “穆心雅和阿的亮相,那些朋友像是终于见到大场面,生日会变成了探讨会,所有话题都围绕着两人转,那也是我第一次了解了阿的过去。”

    “那时候,哥哥去了上海求学,爸爸忙得整天不在家,我一不上学就会去彼岸花开坐坐,默默坐在一个角落,远远欣赏他应酬不同客人,和穆心雅保持着不越友谊的关系,我想,能让一个男人如此理智地拒绝穆心雅那样漂亮又有魅力的女人,应该是他心里早已有了一个人,这个人在他心里生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让他能够清醒地保持理智。后来他离开彼岸花开,我知道机会来了。”

    “爸爸勤政以来,清廉的作风得罪的人不在少数,我每次出门都会有保镖跟着,一次我故意甩开他们,去了阿住的公寓,果然就被想报复的人盯上,我大叫一声‘救命’,顺利引起了他的注意,后来便是人尽皆知的他救了我一命,我立誓非他不嫁。”

    “就因为这句‘非他不嫁’,让他遭遇了一场人间炼狱。”

    童静雪见她不出声,继续回忆道:“爸爸从不欠人情,期间,哥哥得到消息从上海回来,向我要了三个月时间去验验他。我知道只有让哥哥对阿有了了解,我的这点小心思才有萌芽的希望,我答应了。”

    “那时,莫宸还叫莫慈,名字在乔都大有名气,可在真正的上流社会,不过是民间又多了一个能人异士。没有人知道他离开彼岸花开的原因,毕竟那时他作为彼岸花开的第二大股东,已是名利双收,我想,能让他下定决心离开的,只有更大的名利。”

    “哥哥找到他,暗示他,只要他做了童家的女婿,便有了万人敬仰的地位,一招腾达。幸好,他没有答应,还很潇洒说他救我只是情急所需,不需报答。后来哥哥戴上面具以神秘人的身份与他谈合作,说有一个项目需要一千万,目前手上只有一百万,若他能在一个月内翻十倍,便助他进入乔都上流社会,成为这个城市真正顶尖的人,倘若他失败,便要委身于哥哥以抵赔偿。这次他一口答应了。”

    “正当我们以为他会重回赌桌的时候,他带着那一百万支票到了乔商银行,杀给哥哥一个措手不及,两个男人以真实面目相对,阿直言,要把这一百万投进乔行,以投资、放贷等钱滚钱的方式,在一个月以内滚到一千万。”

    “当时阿的孤注一掷勾起了哥哥的兴趣,不屑地问了他一句‘你既然不需要静雪报答,我又凭什么帮你’,他只说‘因为这是一场双赢的合作,童大哥创立的目的是为了大力开拓本地市场,为童家留一条后路,如果他成功了,乔行的名气就此稳了’,哥哥笑了,答应帮他。”

    “哥哥成立乔行,但并不想直接性地管理乔行,他需要一个中间人来替他应酬那些叔伯客户。以哥哥对金融圈的了解,不可能明知是个坑,还用真金白银去填,就对阿做了一场戏,前半个月一百万滚到五百万,后半个月五百万滚到一千两百万,但最后几天,一千两百万一下子亏到仅剩二十万。”

    “哥哥愧疚地把赔的额度全部补偿给他,被阿断然拒绝。他把自己的一百万身家赔付给了哥哥扮演的神秘人,以求赎回自由身,这在哥哥的意料之内,哥哥想看的就是高低起伏后,一旦他被打回了原形,会怎么做。身为童家的女婿,肩负的责任非常重大,绝对不能高兴得忘本,也不能因为挫折就一蹶不振。”

第一百〇七章 戏外情愧戏里情

    栖蝶没有出声打断,静听童静雪继续说:“他住的那套公寓和一百多万存款是在彼岸花开时期打拼的干净钱,没了钱,还有房子在,起初他像一个正常的失意者回到彼岸花开借酒浇愁,穆心雅很心疼,知道劝解无用,便陪着他喝,两人大醉淋漓,哥哥便派人将两人送回房间,助其成其好事。

    “我拼命阻止,哥哥阻止我说,如果一个男人连这点定力都没有,以后花天酒地便都可以用醉酒做借口,这也是身为童家女婿的必备条件之一。那晚,哥哥派的人一直小心隔着门缝观察屋里躺在床上的两个人,我当时在公寓外紧张得心惊肉跳,感觉每一秒钟都是煎熬,不久后,手下终于出来了,禀报说,女人翻身主动去亲吻昏昏沉沉的男人,男人被吻得入了迷,一个翻身竟将女人压在了身下。”

    童静雪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回头看柳栖蝶的表情。

    栖蝶听到这里,内心里虽和童静雪一样紧张,可紧张的同时,仍然毫无动摇。她坚信莫宸的为人,也坚信穆心雅没有骗她的理由。

    果然,童静雪看到她平静的面上没有一丝异样,笑道:“正当两人欲罢不能的时候,阿不知何故异常清醒的从床上弹起来,向穆心雅认错道歉,跑到洗手间不停地用冷水冲醒自己。紧接着,阿换好衣服,送穆心雅回家。就在我以为事情完结了,哥哥却命手下人‘好好教训他’。”

    “在他送穆心雅回到彼岸花开,一个人返回公寓的路上,手下一群人群殴而上,我躲在墙角里,眼睁睁看着他虚弱得毫无反击能力的受着毫不留情的拳打脚踢。哥哥做事我向来放心,唯独那一次,我狠狠责怪了他,哥哥说‘对老大的女人做出越矩的事,不管什么原因,他都会被彼岸花开的那一众老臣子们好好教训一番,’顿时,我明白了哥哥的用意,是要阿没脸再回彼岸花开,彻底与那里断绝关系,身为童家的女婿,出身不一定要光鲜,但绝对不能不堪,彼岸花开,就是阿的不堪。”

    “那天晚上,阿被打得半死半残,我就从那时起一直守在他身边照顾,从喂他吃饭到服侍他上厕所,从给伤口上药到为他擦身,从他伤口愈合到下床走路,从跛脚到恢复正常,整整半年,我见证了一个原本光鲜亮丽的男人,为了某种原因,不得不再经历一次初到乔都时的黑暗,我便更肯定了先前的猜测,他心里肯定有一个人生成的力量在推动他不畏艰苦,执着前行。”

    “这两年,阿对我很好,杜绝了和其他女性除开礼貌外的一切交流,从不让我在男女关系上操心,我原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可以感化他,改变他,至少能在他心里占据一点位置,可乔都商会晚宴那晚,他见过你后一再破例,又向我坦诚与你本相识,我知道他心里的人就是你。订婚那天,他落在我鼻尖上的一吻再次提醒我他对我没有爱情,仅有感恩。还有那一天的诗城救援,那些透过照片传来的信息……都不得不让我认输。”

    童静雪说到这里生无可恋地闭上了眼睛,栖蝶看在眼里,心里发怵,忍不住也酸了鼻子,心里也因着童静雪无声泣下的热泪彻底明净。

    尤其是在经受了柳秦伦命悬一线的震撼和感动,更加毅然于自己和莫宸之间不再相见的决定。

    回到酒店房间,杨医生给景依婷打过一支镇定剂,人已经睡了。杨医生见她回来,才当着她和柳秦伦的面说:“无论是中医把脉还是西医听诊,景小姐的身体都没有任何问题,精神上……大概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出现轻度的失心疯现象,不妨多开导和做一些让她开心的事,可能会有好转。”

    “多谢。”

    两人先后与杨医生握手道别,等到送走杨医生,栖蝶将做好的决定告诉柳秦伦:“我想带她回家。”

    柳秦伦平静地无奈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问:“你是要我用爱情去治疗她?”

    栖蝶肯定地点点头:“嗯。”

    柳秦伦更加无奈了:“你有没有想过假意的施舍会更让她痛苦?一旦她病情加重,难道你还要我娶她,用婚姻去治疗她?”

    栖蝶画风骤转,一改严肃地冲他笑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嘛。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好在现在是轻度,万一治好了呢?也是你的功德啊。多少人看着,身在柳家的地盘上,咱们真能做到不闻不问吗?”

    偏偏,柳秦伦每次见她这种含俏带皮的笑,就是没办法拒绝,甚至有些束手就擒的顺从,再为难的事也会心甘情愿做,甚至已经爱上她用这种方式要求命令自己。

    他脱下外套丢给她,走到床边将景依婷打横抱起,刚刚痊愈的他还使不上太大的劲,双手承着景依婷全身重量甚是吃力的疾走出门。

    栖蝶紧跟着秦伦出门,正要出门,不忘回头看向立在屋里心不在焉的童静雪,道:“景依婷交给我们,医院方面就交给你了,好好照顾他。”

    就在柳栖蝶走出门的一刹那,童静雪整个人垂直摔倒在地,满心的愧疚搅得她的心脏异常难受。

    那晚扶着“精神失常”的景依婷回到房间,没想到景依婷瞬间正常且镇定地告诉她柳秦伦爱上了柳栖蝶,她不甘不服,她心有夺夫一计,急需她的配合。

    她瞬间觉着天地倒置,一切都变得虚假而陌生,曾经爽朗大气的景依婷,怎得经历了一番劫难后性情大变?

    柳栖蝶固然是她和依婷共同的情敌,可哪有情敌会变着法的撮合她们和自己爱的人?一心撮合她和莫宸的柳栖蝶绝对不应该是她的敌人。她用了三年的时间都无法将柳栖蝶从莫宸心中驱走,是她的无能,不是柳栖蝶的错,她不想变成因爱生嫉的妒妇,想到此处,就真心想把已在歧途路上的景依婷拉回来。

    强烈的犯罪感让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但是她又真的做不到面对景依婷苦苦相求:“帮帮我,求求你,这很可能是我最后的机会。”而无动于衷,只好陪着把这场戏好好演下去。

第一百〇八章 遣散家仆

    柳秦伦将景依婷放到柳如嫣屋里的大床上,关门出屋,招了所有人到大厅开会。

    他站在沙发正中间,面色沉重地对隔着茶几站了两排的丫头厨子司机说:“日本人大举进攻江城,柳公馆现在已经是整个江城最危险的地方,我给你们一人准备了一份安置费。”说着,将手中一叠支票递给菀儿,“菀儿发给大家,大家兑了钱就各自散去吧,有家的回家,没家的自己珍重,感谢你们在我出国的这些年,代我照顾我的家人,对这个家尽职尽责。”说完话,他深深鞠上一躬,决绝地转身离去。

    栖蝶默默坐在旁边单人沙发上一言不发,她没资格也从不过问家务事,只当自己是个旁听者。不料竟被几个丫头扑通一声一跪跟前的行为惊醒了神,一个一个极是悲伤地攥紧她的裙摆,泪流满面,苦苦哀嚎:“三小姐,求求您,劝劝二少爷不要赶我们走,我们在柳公馆呆了这么些年,老爷对我们恩重如山,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都愿意与你们共同进退。”

    “哎。”栖蝶在心里叹了叹,忽然感受到别样的人情厚薄。

    她看着这一张张熟悉的脸庞,曾经对她这个三小姐有多么鄙夷不屑,如今却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跪在她的膝下,她自问不是记仇的人,所以此刻亦有和她们一样的悲伤和不舍。

    她站起来把她们一一扶起,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些人,他们当中,有新有旧,新的也是在柳公馆里服务了半年以上的,要说再见,实在不忍,但出了管家的事,柳秦伦这一步也是非走不可了。

    栖蝶迫使自己狠下心来,道:“正因为你们服务于这个家多年,我们才要尽早为你们做打算,你们离开还有一线生机,留下只会跟着我们陪葬,没有必要跟着我们做无畏的牺牲,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各自珍重吧。”话落,和柳秦伦一样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走到二楼转角处,栖蝶被柳秦伦猛地拉到身后,转身将右手食指放在双唇上,做出一个“嘘”的动作,示意她不要出声。

    两人藏身在二楼楼梯口连接墙面的转角处,暗暗观察着大厅:菀儿把支票一张一张发到每个人手里,隔了一会儿,各自带着自己的行李包,走出了那个唯一的出口。

    栖蝶觉得心里有些梗,经过了戚进变节,现在府里上下,大概除了对柳家有索偿需求的她不会背叛,任何一个人都会成为隐患,只是:“为了那么一个人,这样做会不会太残忍了。”

    柳秦伦回头,伸手弹掉她眼角的泪珠:“你觉得只有一个人?日本人抱着必胜的把握过来,证明他们的计划很周密,捣了王廷的后备仓,王廷损失惨重,警告我不投降的下场就是王廷和柳公馆的覆灭,我就会因为害怕,而让他们顺利夺得铭记之心,一来这样的警告比直接轰炸来得划算,二来他们在试探铭记之心到底有无灵力。你觉得以他们对我们的了解,还能够不露痕迹的在几天内转移仓库的货物,会是一个戚进做得到的?”

    栖蝶反应过来:“你是说?”

    柳秦伦点点头:“日本人很懂得策反策略,不想被炸死就要为他们卖命。释然一些吧,以后随时都会面临这样的离别,送走一个活人总比面对一具死尸好。”

    柳秦伦反觉轻松的笑了:“只是从今天开始,这个家只剩下菀儿一个丫头了,家务活总不能让她一人担着,那么做饭、洗衣、收拾屋子、打扫院子,不论大小事务都要我们自己动手了,不知道柳三小姐还能习惯否?”

    栖蝶被他逗乐了。

    柳秦伦当然知道这个答案是肯定的,也只有对她是肯定的,与她相视一笑时,笑得灿烂无比。

    却在看到前方从屋里走出来的人时,笑容骤敛。

    “我怎么会在这儿?”刚刚苏醒的景依婷面容憔悴地走出房门,环视一圈,看到柳秦伦投来的目光,微微低下了头。

    栖蝶转过身去,走近她,说:“我们把你从医院接了过来,在你养病的这段期间,就安心住在这儿。”

    景依婷讷讷地看着她,一脸不解:“养病?我怎么了?”

    栖蝶握着她的手,含蓄说:“不管你怎么了,这段时间安心住在这儿就好了,所有的不快都会过去的。”

    景依婷懂得她的意思,抬眼看了看站在她背后的柳秦伦,那原本严肃的面容亦真诚的向她点头微笑。

    景依婷娇羞地向面前人道了声:“谢谢。”

    晚饭是栖蝶下厨做的,满足三个人的四菜一汤。

    景依婷记得上次来,别墅里热闹得很,随处可见的人,今天却不见一个下人,不免好奇问:“府上的人都去哪儿了?”

    这话算是问到了柳秦伦心坎里,他说:“日本人这次是冲我来的,柳公馆现在是整个江城最危险的地方,指不定哪天炸弹就下来了,我便让他们自行逃生去了,没必要留在这里做无畏的牺牲。”

    景依婷是景怀生的独生女,他顺了栖蝶的意将她接回来,也是顺道做给景怀生看的,他要让景怀生知道处在江城的危险,主动将景依婷接回乔都,他就无需直接得罪那个目前还不能得罪的人。

    景依婷的目光由他的脸降落到他左手指上的戒指,即便是在夜晚的屋内,明亮灯光下的钻石依旧熠熠夺目,闪耀的红光衬得身着白衬衫的柳秦伦仿佛拥有特殊神力的天神,看得她有些走神。

    栖蝶盛了一碗汤递给她:“多喝些汤吧。”

    轻轻的一句话打断了景绮珊飘飞的思绪,视线回到柳秦伦的食指上:“日本人这么想要它,可是真有灵力?”

    柳秦伦看了她一眼,为避免栖蝶嗦,他主动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景小姐只需养好身子,天大的事交给男人处理即可。”

    果真,栖蝶和景依婷纷纷露出了开心的笑脸。

    吃过晚饭,栖蝶收拾好碗筷,拿了一杯热牛奶到柳如嫣房里,伺候景依婷喝完睡下,又准备了一杯拿给还在书房忙碌的柳秦伦。

    柳秦伦坐在书桌后聚精会神地翻看着桌上的账本,这次诗城捐款加上仓库被盗,仓库里面存储了各个门店的备货,这么一失,她很担心连续的钱银流失会否伤了王廷的根基。

第一百〇九章 才华引心倾

    栖蝶将牛奶杯递给他,瞅到他抬起的脸上,并未出现眉头紧锁和一筹莫展的愁象,忍不住问:“你仿佛不太紧张仓库被窃?”

    柳秦伦微微一笑:“已成事实的失去,就该想办法弥补,而不是陷在这个旋涡里悲伤难过。”

    柳秦伦一派云淡风轻,进而自信满盈的微笑,不禁让栖蝶垂眸于书桌,他在一个本子上画的图和一些数字计算式:“所以,这个时候正是王廷大药店开业振兴人心的时候。”

    柳秦伦饮尽杯中奶,笑道:“妈妈为王廷打了一个很好的基础,这些年在爸爸和杨婉君的稳固下,王廷在乔商银行有八位数的储存资本,不会因为一个仓库就被打倒,而且饭店和航运行并不受影响。从去年日机第一次轰炸江城起,江城老百姓要面对的除了不愁的衣食,最重要的是什么?”

    栖蝶毫不犹豫答:“性命!”

    柳秦伦满意地点点头:“所以很少再有人花得上钱购买珠宝首饰,新制衣裳,这个时候将靓居和装合并,将空出来的店铺改装成药店,从乔都和上海引进江城买不到的稀缺药材,以高薪聘用的形式招纳医术高明的中医坐诊,填补现有药店买药困难,看病排长队以及医院位满拒收的缺点,能够让更多的人看得了病,看得起病。”

    栖蝶两眼大放欣赏佩服的光芒,心中大赞不愧是哈佛硕士!

    柳秦伦见她痴痴地看着自己,心中腾起暖意,站起来走近她,眸中泛起柔柔的涟漪,笑着露出迷人的酒窝:“柳三小姐,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很花痴?”

    栖蝶拿起桌上的空杯子,认真说道:“柳二少爷,已经很晚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正在康复期,不适合熬夜,你这让人忍不住犯花痴的笑很容易引人犯罪?为了防止犯罪,还是早些回房休息吧。”

    转身疾走出门的紧张,惹得柳秦伦对着她的背影脉脉一笑。

    就在走出房门的刹那,栖蝶靠在柳秦伦看不见的旁边墙上,呼出口大气柳秦伦没有上来拉她,没有因为医院的那个冲破兄妹关系的拥抱顺势与她再进一步。

    栖蝶拍拍胸脯,稳定心绪还好,还好。

    现在日日都要与柳秦伦面对面朝夕私对,她害怕与他这般近距离接触,害怕他绝美笑颜里勾魂摄魄的力量,害怕会沦陷在他温柔的情感里无法自拔。

    这几天下来,她已经不再故意称呼他为二哥了,不再故意与他划清兄妹有别的界限了,那一抱,她不能自欺欺人的以为只是一时感动而起的冲动行为,因为在那一瞬间,她对他有了心疼的感觉,以前这种感觉只有对莫宸才有。

    忽然间,栖蝶觉得好混乱,她怎么可以对待感情如此轻浮不负责任,柳秦伦和莫宸,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前者让她觉得轻松快乐,想爱便爱,没有世俗的指点和堪比山重的压力;后者让她觉得沉重心痛,想爱而不能爱,不顾一切的结果是承受世人的唾骂和遗臭万年的罪名。她不知道在和莫宸约定的一年时间内会发生什么,只觉得就这样和他相处、就这样一直下去挺好,挺好。

    莫宸苏醒时已是栖蝶离院的第二天清晨。

    氧气罩一取下便追问童静雪柳……柳家兄妹的情况。

    童静雪知道他想问的是柳栖蝶,可她委实不会撒谎,只有将这几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莫宸听得脸色乍青乍白,心中因栖蝶随柳秦伦而去生起一股难以抑制的痛,连带伤口隐隐作痛让他痛入心扉,猛地捂住胸下的伤口。

    童静雪见他伤口痛得厉害,忙着去叫医生,莫宸立马换住她,咬着牙说:“我没事,我们回乔都吧。”

    留守在医院的菀儿打来电话:“三小姐,莫宸已经醒了,已和童静雪回乔都。”

    栖蝶挂上电话,如释重负。

    这几日,景依婷每间隔一天发一次病,柳秦伦寸步不离守在身边耐心十足的哄她吃饭喝水,栖蝶便成了全职佣人,前后奔波地伺候。

    这日,栖蝶收到莫宸的电报,童静峰和柳如嫣已安全回到乔都。

    她高兴地将这个消息转述给柳秦伦,并通知菀儿放人。

    同日下午,江永泰打来电话,说父母和永延已经回家。栖蝶考虑到景依婷在这里不便让永延过来,便让永泰转告父母和永延,晚上她会带柳秦伦一起回家吃饭。

    栖蝶趁着景依婷午睡的时间,敲开了柳秦伦的房门。

    她清了清喉,试探说:“有个事想拜托你。”

    柳秦伦好奇地摸了摸下巴:“柳三小姐可不是个吞吞吐吐的人哦,什么事能让你这么为难?”

    “我妹妹,江永延,她马上要出嫁了,但出嫁前还有一个心愿未了,我想请你帮忙。”

    柳秦伦想了想,问:“还有什么心愿是你都解决不了的?”

    栖蝶一字一顿说:“她很喜欢你,所以……”

    “所以你想在她婚前,安排我去见她?”

    栖蝶高兴地打了个响指:“不愧是柳二少爷,一点即透。可不可以就当做是电影明星面见影迷那样,去见见她?”

    这是他们相识以来,栖蝶第一次求他,他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好。不过我要先出去一趟,等我回来我们再一起。”

    “好!”

    柳秦伦前脚出门,菀儿后脚回来,向她汇报:“三小姐,我已将村上真美送上船。”

    “做得好,这些天来回跑,辛苦了。”栖蝶又叮嘱她,“等会儿我会和二少爷出去一趟,你好好照顾景小姐,不能有一丝马虎。”

    菀儿赶紧依照旧时礼节做了个蹲身礼:“是。菀儿感谢二少爷三小姐的留下之恩,没有将我一并遣走。”

    “这都是你平日里护住有方的成果啊。”

    栖蝶并没有去细问柳秦伦唯独留下菀儿的原因,只看这些日子,他对菀儿的重用程度便知他也是看好菀儿的,这就够了。

    傍晚时分,两人如约抵达陆家巷子江宅。

    继莫宸震撼降临后,柳秦伦的大驾光临,才是让这个家真正沸腾了。

    父母领着几个弟妹,早就候在了门口。一见他们,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喜庆的笑脸。

    柳秦伦在栖蝶的介绍下礼貌向两位老人问好:“叔叔阿姨好。”

第一百一十章 柳秦伦拜访别样欢

    栖蝶顺着永泰方向,一一向他作介绍:“这是三弟永泰,小妹永秀,四妹永延,五弟永吉,六弟永成,七弟永久。”

    柳秦伦礼貌使然,一一与弟妹们握手:“你们好。”当握上江永延的手,栖蝶在傍晚的天色也看到永延羞红的脸。

    介绍完,栖蝶面向家人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二少爷柳秦伦。”

    又向弟妹们打了招呼,那一张张笑得合不拢嘴的脸衬得这个家在永延即将嫁人的喜事上更添喜庆,母亲更是激动得语无伦次:“柳少爷……还是第一次来吧,咱们家简陋得很,就随意些,客气的话就不说了,快屋里请。”

    栖蝶瞧着除了羞得不知所措的永延,觉得其他人都把柳秦伦当做新姑爷似的簇拥进屋的热忱,极觉怪异。

    柳秦伦走进屋里,环视一圈,觉得这个简单的小家充满了温馨和温暖。目光扫过右边墙上的木柜时,他注意到上面放着几本古书,分别是《本草纲目》、《神农本草经》和《黄帝内经》。

    好奇地问栖蝶:“这是谁的?”

    栖蝶脑子一转,趁机推荐:“永泰的,他是我们家的医生,学医和从医多年,中西医皆通,有相当丰富的经验。”

    柳秦伦看向正搬凳准备开饭的江永泰,道:“我可以看一下吗?”

    江永泰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随便。”

    柳秦伦拿起面前的《本草纲目》来翻阅,书里面有很多页都折了一个角,还有很多行间用笔划上了下横线,有些句子后面又画了个问号。

    然而,他并没有做多问,合上书,放回原位。

    栖蝶骄傲地拉来永泰的肩,揽住永泰的肩,向柳秦伦介绍说:“我这个弟弟在医学上颇有造诣,十岁开始就跟着平安堂的老中医学道,现在已经是平安堂半个主诊了,这中间,还学会了西医,这些年家里人的大小病痛都是他一力解决的。”

    柳秦伦伸出手去,笑道:“幸会。”

    江永泰还是淡淡地,礼貌地与他握手,道:“你好。”

    客厅里的饭桌上,早已摆上满满一桌的母亲的拿手好菜,一向不擅交际的父亲主动将柳秦伦请到了上座,拿出亲手酿制的高粱酒,替柳秦伦面前的酒杯斟满,连连夸赞道:“柳少爷贵为哈佛大学的硕士,可是为咱们江城甚至整个乔都八城都争了一口大气,自从你回来就一直想请你来坐坐,今天总算是盼到了。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呀!”

    栖蝶瞧着,除了永泰稍显淡定,永吉永成永久也相继拿过酒瓶来把酒杯斟满。

    栖蝶被母亲安排到柳秦伦旁边就坐,对着面前那一张张只看秦伦满脸灿笑的脸,这才明白过来家人是误解了她带柳秦伦回来的来意。

    柳秦伦坐在动一下便咯吱响的木凳上,还未动筷,先掏出西服内兜里的一个正方盒子,打开递给永延:“这是我和栖蝶送给你的结婚礼物。希望你能够以美的样子出嫁,成为最美的新娘,要让夫家看到娘家对你的重视,才会好好珍惜你。”

    一番诚心诚意似姐夫的祝福说得一家人极为动情动容。

    栖蝶看到柳秦伦打开锦盒的瞬间、金光四射的那原本应该摆放在靓居最显眼位置、却因价格过高被诸多客人望而却步的、正是她要母亲买回来给永延做嫁妆的那对十足斤两的龙凤镯,还有配套的耳环和项链,原来他下午出的那趟门就是去取这个。

    栖蝶心里极其触动,同时深受感动。

    江永延不敢看他,垂着眸子接过盒子,低低道了声:“谢谢。”

    还没吃上几口菜,大口大口被柳秦伦当做白水的高粱酒一一回敬于父亲和几个弟弟,白净的脸蛋登时涨红,几个男人喝得耳根憨热之际,竟聊起了她两岁时光着腿拉了一条直线的屎,熏得满院子都是屎臭味儿,害得永芳刚收拾完永延的屎尿片又忙着收拾院子的糗事,逗得秦伦笑容灿烂,看得永延痴痴呆呆,听得栖蝶万分尴尬。

    这些年,她在杨婉君的教导下,对外从来都保持着高贵大方的形象,此刻被弟弟们**裸地揭开幼时事,都不敢正眼去瞧柳秦伦的表情,恨不得就地找个地洞钻下去。

    可她不断给几个弟弟使眼色,就是没人理她,还越说越来劲儿,还说起了她八岁那年第一次下厨,错把生了白霉的醋当做酱油,吃得全家上下集体拉肚子,她自己身子本来就弱,拉到患上急性肠胃炎,喝了好几天的苦药。

    几人好不热闹地喝酒说笑谈天说地。

    柳秦伦此番来,穿着、言谈、行为、举止都很随意,喝到发热时,直接脱了外套,挽起袖子和永吉学起了划拳,亲切地与他们融为一体,乐得父母脸上笑成了花,丝毫不像一个站在这个城市最高端让老百姓有着仰视感的大少爷,确确像一个她第一次带回门的男朋友。

    母亲借着盛汤向她递了个眼色。

    栖蝶起身随母亲去了厨房,母亲把碗随处一搁,把门一关,郑重问她道:“这几天的事永泰都跟我说了,莫宸,回去了?”

    栖蝶点头“嗯。”

    母亲又说:“其他的话妈就不嗦了,你也看到了,莫宸是个已经订了婚的人,这是乔都八城人人都知道的事,你们感情再好也不现实,你是甘心做他的妾还是他见不得光的情人?柳秦伦就不一样了,人才好修养好学问好品德好,这倒不是说我们有什么对比观念,柳秦伦胜就胜在是个自由身,对你也不比莫宸差。”

    看了那天的乔都日报,陈国秀由衷感激杨婉君当年的认亲给栖蝶铺了一条阳康大道,让栖蝶有与柳秦伦朝夕相对且日久生情的机会。

    看着报纸上柳秦伦为救栖蝶不顾一切的紧张,正和丈夫商量着什么时候能请他来家里坐坐,栖蝶竟将莫宸带了回来,惊天动地地告诉他们莫宸就是当年的莫慈,看着两人极有默契的相处,那几天,她一直无法心安,没想到今天就听永泰说栖蝶要带柳秦伦回来,她大是高兴,总算能在莫宸一事上放下心来。

    陈国秀想,且不论她幼时见家族长辈妻妾成群,宠了东房愁死西房的悲剧,就论古代帝王身边权倾天下的妃嫔,一旦失宠进了冷宫,便再无见天之日。

    这么些年,丈夫除了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思想,对她还算疼爱,给了她当家做主的尊重,这也是陈国秀在这段婚姻里唯一仅见的曙光,所以对于女儿们的婚姻亦持有同样的态度: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真心人,相伴白头。

第一百一十一章 温言相劝解心结

    陈国秀心如明镜,绝不能让最疼爱的栖蝶去做那扑火的飞蛾,毁了到手的幸福。

    但栖蝶仍然有所保留的默着不说话,陈国秀温言相劝:“妈知道你和莫宸感情深,如果他今天没有订婚,那妈绝不反对,可他要是不订婚,这乔商银行董事的位置还能坐得热火?哎,他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挣到今天的成绩不容易,只有你们之间快刀斩乱麻,于你于他才是两全其美的结果。活在这个年代,别的不求,只求吃饱喝好,过得顺畅穿得暖和,夫妻俩琴瑟和鸣,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就是妈对你们几个最大的希望。”

    “如今你姐你妹都有了好归宿,妈当然希望你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又配得上你的,柳秦伦是不二选择。妈这辈子你也看到了,当年若不是出了你外公的事,妈是断然不会走这一步的,当初只是抱着是你外公唯一的血脉才苟活下嫁你爸,好在你爸对我不错,日子苦点,也是苦中有乐,比起那些豪门里的姨太太,自由幸福多了。你和柳秦伦朝夕相对,难道就没有一点感情?”

    栖蝶这两日日日听到这些规劝,多少有些心累,但是,就连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柳秦伦的优秀和吸引,在莫宸这个坎上给了家人一个很好的扭转她和莫宸不明关系的美梦寄托。

    没想到和莫宸的一年之约竟成了两人间最后的机会。

    栖蝶心里难受,难以言表。陈国秀也不为难她:“妈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吧。”拿过汤碗盛满汤,走出门去。

    回到客厅,江永吉又给柳秦伦满上一杯,栖蝶一个箭步跨上去,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喝得太急,酒液呛得喉咙难受得一阵咳嗽,柳秦伦站起来拍拍她的背心,又盛了一碗汤给她喝下,好半天才缓和过来,看着对柳秦伦灌酒的几个弟弟道:“秦伦身上还有伤,到我这儿结束了好吗?”

    二姐难得挡酒,上次没有为莫宸挡酒,却为柳秦伦挡了,几个弟弟很高兴,乖乖听话作罢。

    这顿酒,喝得几人欢喜几人愁。

    酒过三巡,柳秦伦再也忍不住一弯腰,把喝的酒吃的菜全部吐了出来,江永延赶紧倒来一杯白水给他服下,栖蝶趁机助推:“永延,扶柳少爷去江边走走,这个时候江边凉快,让他醒醒酒。”

    江永延立刻点了头,明白这是二姐给她制造的机会,也是这辈子唯一和他独处的机会,也不迟疑,扶着柳秦伦便往外走。

    江永泰不明白二姐带回一个莫宸之后,为何又带柳秦伦回来,一个晚上都闷闷不乐。

    下午接过电话,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转告父母,一个下午,和弟妹们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后来又像迎接首长似的规规矩矩站在门口,这本是应行的礼,但当他看到二姐和柳秦伦有说有笑的出现在转角时,心里大是不爽。

    江永泰看出了点什么,找了个二姐身边没人的时候,走到栖蝶身边:“二姐,我们也出去走走吧。”

    栖蝶拿好柳秦伦脱下的外套,与父母道别后,挽着永泰的胳膊出了门,与江边相反的方向往巷口走,一边走一边故意放慢脚步,看着永泰:“说吧。”

    江永泰停下脚步,借着微亮的路灯看着姐姐,一脸歉疚:“对不起二姐,我误会你了。”

    “误会?”

    “我以为你带柳秦伦来的目的和莫宸一样,刚刚才知道你是为了永延。我串联起上次你带莫宸回来时永延的反常和今晚对柳秦伦的表情,大概是以为你选择了莫宸没有选择柳秦伦才会反常。”

    栖蝶拉着他坐在了一户人家门口的梯子上,似笑而非笑:“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带莫宸回来只是一个巧合,再说,这里有他的家,爸妈也曾是他的恩人,他混出了名气,来道一声谢也是应当的。我带柳秦伦回来,只是想在永延出嫁前圆她一个心愿。”

    江永泰顺着她的话说:“连永延都出嫁了,二姐可有想过自己?”

    哎,怎么又是这样的问题?

    栖蝶苦恼地低下头:“你是想说柳秦伦会比莫宸更适合我,让我抓紧机会。”

    江永泰想说是,但又有些矛盾:“以你和莫宸的交情,他几乎已经占据了你生命的一部分,你现在是柳栖蝶,柳秦伦同样占据着你生命的一部分。论私心,我当然希望你和莫宸好,不过这顿酒喝下来,我欣赏以莫宸今天的地位还能对你余情未了的心,却比不上柳秦伦会让你更快乐无忧。”

    栖蝶无声地把脸埋在并拢的双腿间,江永泰深知这是她痛苦的表现,长这么大,只有在二姐成为柳栖蝶的前一夜看到过这个动作,他印象很深,那时,他拍拍肩膀示意她靠,她摇摇头,回了他一句:“如果现在我靠了,那以后怎么办?”她坚强的没有流泪,没有留给家人担心害怕,把全部的恐惧都放在心里慢慢过滤。

    江永泰感受到二姐心里的压抑,无奈又心疼地轻轻揽住她的肩。

    夜来长江沿岸江风习习,是江城老百姓饭后纳凉的必来之地,有绿草红花的陪衬也是诸多男女谈情说爱的圣地。

    可真正等来与这个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男人独处的机会,江永延竟没了主意。

    柳秦伦站在草坪上,享受着夜晚迎面扑来的江风,顿觉凉爽清醒了很多,但和此女子独处,两人都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种沉默持续到他完全清醒过来,感受到身边的女孩看着他,紧张踌躇地攥紧裙摆不停揉搓,若是旁人,他大可快刀斩乱麻,解了她的重负也解了自己的愁。偏偏:“你是栖蝶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他委婉地切入主题,生怕会让她在紧张中更显难堪,不想这一默许竟让她放大了胆子,直问:“我可不可以抱抱你?”

    柳秦伦微微一笑,走近她,轻轻抱住她,拍拍她的背心,安慰说:“女孩大了,早晚要嫁人,既已决定嫁,证明对方那个他值得嫁,想开些,好好在未知的时日里过好自己的日子。”

    江永延的眼泪落了下来。

    柳秦伦僵了一僵,担心这个拥抱会适得其反,正欲松手,竟被她环上腰的双手一把抱紧。

    原本只是一个礼貌安抚性的拥抱却被这把力道生生转了味道,这个妹妹表达感情的方式倒是比她姐姐来得爽快直接。

    又过了一会儿,江永延果断松开手,退到和他应当保持的一米处的位置,再抬头时,脸上笑容满面:“谢谢你没有推开我,让我在为人妻前最后放任一次。我知道这几个城市里爱慕你的女孩有很多,但你爱慕的就我二姐一个,在我眼里,能配得上你的也只有我二姐一人,虽然她现在还有些浑浑噩噩,但我相信她总有一天会被你的真诚打动。”握成拳的右手平伸向他,“加油。”

    柳秦伦倒是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能如此收放自如,短暂的诧异过后,微笑着将握成拳的右手击上她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因果谎言

    回到陆家巷子,江永泰等在门口,遥望路灯下的两人并肩走来,扬声道:“柳少爷,二姐在车里等你。”

    柳秦伦停下脚步,转过身去与江永延握手告别:“祝你幸福。”

    “谢谢。”

    江永延进门后,柳秦伦又拉着江永泰聊了一会儿。

    “你对中药医治外伤有什么看法?”

    江永泰不知他怎么会突然这样问,想了想道:“外伤主在止血止痛消炎,治得好会药到病除,治得不好,会波及内脏。去年年初日机第一次轰炸江城后,家里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皮肉伤,从那时起我就一直在试着用不同种类的草药进行研制,也给她们用,幸好我了解她们的体制,用了过后效果还可以。”

    柳秦伦很欣喜:“从现在开始,你就在原来的配方上继续研制,最好是能够和西药药效匹敌的一款纯中药外敷药,稍后王廷大药店开业,我需要大量的货源。”

    江永泰出于帮助这个很可能会成为他二姐夫的男人一个力所能及的忙,爽快答应下来:“好。”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栖蝶半醒半寐间看到车窗那边的柳秦伦大步走来,精神饱满,想必和永延谈得很好,随即清醒过来,待柳秦伦一上车便问:“怎么样?”

    柳秦伦一边开车一边回答:“很可爱很坚强,是我见过的女子里最潇洒大气的一个,潇洒的喜欢潇洒的放手。”

    “额……”栖蝶努力理解着他的话,想起永延为了他顶撞她,这仿佛不是她预料的答案。

    柳秦伦看了她一眼,继续专注开车:“很意外?”

    “你们……谈了什么?”栖蝶看着他,试探地问。

    柳秦伦笑道:“这点她很像你,不过她更知道抓住和珍惜时间去追求自己想要的,脑子里很清楚理想和现实的差距,能够很好地拿捏表达感情的方式和分寸。”

    栖蝶有些懵,这话,这话分明就是冲她来的,她偷瞄他认真开着车的侧脸,反复思考这句话,他他他……莫不是受了家人的影响,以为她对他……也有着永延那样的心意,却没有永延勇于表达的勇气?

    柳秦伦又看了看不吭声的她:“怎么不说话?”

    “这点她确实比我好,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无拘无束,我很羡慕她。”栖蝶不想触及敏感话题,只好委婉地和他讨论。

    柳秦伦看着前方,悠悠问:“你喜欢莫宸什么?”

    栖蝶原本困倦难抑的神思被他这话问得全然清醒,她倏一下坐直身子,震惊地看着他,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却想不出任何话来否认。

    柳秦伦没有回头,淡然道:“他不顾女朋友在枪林炮弹中对你奋不顾身,你当着全城百姓面救他被俘,不知情的以为是柳三小姐大义救了一个同伴,知情的如你的家人没有点破,换了一个方式提醒你是不想让你难堪,我更没有要你难堪的意思,只是想听听你们的故事。”

    栖蝶顺着这句话说:“我们一起经历了人生中最艰难最难熬的童年,彼此曾经是彼此最大的信任和依靠,甚至超过了家人。在我成为柳栖蝶的前几天,他在一天之内失去父母不告而别后一个人去了乔都,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埋怨了他十年,后来我了解到他这十年经过了两生两死,唯一坚持下去的动力就是有一天能够以配得上柳栖蝶的身份站在我面前,用他的力所能及给我幸福,让我们的后半生都不再受苦。这期间,他可以拒绝任何女人,唯独对他有恩的童静雪。在这份巨大的爱面前,我崩塌了,即使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也想尽我的力所能及保护他,爱护他,仅仅以一个生死之交的身份。”

    既然他什么都知道了,她觉得坦白些也好,让他知道她的心意便不用再费心在她身上,她也无需再隐隐藏藏。

    柳秦伦感觉到体内急促四窜的血脉受着巨大的压力即将冲破血管而喷,在汽车驶进铁门后一个急刹,总算在双手失控前将车子安全停下。

    仍然紧握方向盘的双手用力收紧,企图用手掌的力量撑住整个身体,他低下头闭紧眼睛,假装被发酵的酒精影响了大脑和知觉,果然听到旁边的关门声,几秒钟后,身边又响起了开门声和栖蝶关切的声音:“我扶你进去。”

    柳秦伦难受得心慌意乱、头昏脑涨、喉口哽咽,他努力使上力气朝她摆手,低声道:“我没事,坐会儿就好。”

    栖蝶也不勉强,说:“那你休息好了去洗个澡,我去煮解酒汤。”

    他抬起头,透过车前玻璃看着她迅速跑进大厅的背影,干涩的眼珠被那股巨大的压力涨得酸痛无比,也是那一刻,他第一次感受到被一个女孩牵动魂灵的甜蜜,让原本在人海中四处寻找靠点的心终于有了幸福的皈依。

    爱情本是天时地利人和所造,老天既给他创造了与她朝夕相对的机会,那么,无论成功或失败,他都应该努力一把,不负自己。

    整理好心情,进到大厅,正好看到菀儿端着餐盘从楼梯上下来,他瞥了瞥餐盘,问道:“景小姐这个时候才吃晚饭?”

    菀儿点头称:“景小姐下午有些不舒服,这会儿才有了胃口,我才把饭菜送去给她。”

    柳秦伦点点头,示意她退下。

    菀儿面色不改转身走向厨房。她没有告诉柳秦伦,景依婷在他们出门后也出去了一趟,早他们一会儿回来,才给她送的晚饭。

    她甚至听出,下午打电话找景依婷的声音是村上真美,那么景依婷慌慌张张出门就是去和村上真美碰面的,村上真美又折返回来了!

    她不知道她们碰面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她必须保持与莫宸一致的不变立场,多一个景依婷在这儿呆着,总比柳秦伦和柳栖蝶单独呆着好。

    菀儿走进厨房,栖蝶正好煮好一壶醒酒茶,问了问景依婷的情况,菀儿照着和柳秦伦说的那样答复她,栖蝶深深看了她一眼,方才道:“早点休息吧。”

    依着菀儿往日的习惯,只会在饭点前一个小时做好饭菜,饭点准时开饭,以保证夏季里食材的新鲜,若照菀儿说的是刚刚做好,为何她会在灶台上看到一盘一盘明显热过的菜,明明就是一早做好,景依婷错过了最佳用饭时间。

    菀儿的话有漏洞,她为什么要撒谎?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发酵迷药

    一个人认识一个人和爱一个人,那种表情和反应都是骗不了人的,栖蝶想起那日在江宅,本该是第一次见面的菀儿和莫宸,一个脸蛋红得像樱桃,一个发号施令毫不客气,这些反常都在说明他们早就认识,那么,她和莫宸是什么关系?

    柳秦伦刚刚回城还能知道她是为救莫宸才被俘,是菀儿的实情相告!

    她为何要故意引导柳秦伦去在意她和莫宸的关系?

    柳秦伦还在洗澡,栖蝶把茶壶放在他床头柜上,回了自己屋。

    她躺在床上冥思苦想这三个疑问,唯一的答案就是菀儿是莫宸的人,是莫宸一早就安排混进柳公馆的探子,不管景依婷今晚做了什么,菀儿为了避免她和柳秦伦单独相处,在帮助景依婷掩饰。

    时至今日,她已经不觉得这样的想法荒唐可怕了,她回忆过去种种菀儿对她的好和忠,似乎一切都有情可依了。

    莫宸应她要求,那份电报之后,再没主动找过她,也再没任何信息。

    这几日,栖蝶白天陪同母亲为永延置办嫁妆,晚上便照着景依婷睡下才回房休息,对照日历日复一日,眼见明日便是嫁期,栖蝶向柳秦伦请假说:“明晚我想回江家睡,陪永延度过在江城的最后一夜,顺道明早送嫁。”当年没能送成永芳,她心里好生遗憾,不能再让姐妹间因为她的身份不能送嫁再生嫌隙。

    柳秦伦打心眼里喜欢那个妹妹,爽快应:“你放心回去吧,家里有我。”

    “家里有我”,话里带出了夫妻琴瑟和鸣、和平相处的美好意味。栖蝶听着心里温暖,柳秦伦说着心里踏实。两人幸福地相视一笑。

    栖蝶一语双关,另一关就是若景依婷无病,又如此费尽心机装病,一定会趁她不在家时对柳秦伦做些什么。

    次日晚,心神不宁了一天的栖蝶看到时间已是晚上九点,再也坐不住地对父母和永延说:“我得回去了,秦伦把家里所有仆人都遣散了,我得回去看看。”

    出了管家变节一事,父母和永延也都体谅她:“赶紧回去吧。”

    栖蝶脱下高跟鞋,由热闹的江宅一路奔跑回安静的柳公馆,把手里的高跟鞋丢在一边,悄悄走到柳秦伦卧房,通过门听到里面有哭声,她破门而进,正见柳秦伦衣衫不整地坐在地板上,从不离指的铭记之心不知何故取了下来被他紧紧攥在手里。景依婷坐在床尾痛哭流涕,旁边床头柜上两只高脚杯里的红酒已经见底。

    看样子,像是景依婷是示爱不成走了霸王硬上弓的极端,造成的局面。

    她前脚刚到,菀儿后脚赶来:“二少爷?”

    柳秦伦头也不抬道:“送景小姐去饭店,明日一早送她回乔都。”

    “是。”菀儿异常淡定地礼数十足地走到景依婷身边,“景小姐请。”

    而栖蝶,已经不敢去看景依婷的表情。

    但就在景依婷与她擦肩而过的刹那,栖蝶瞥见到她泪水肆虐毫无血色的脸上冲她阴冷地笑了笑,栖蝶被她笑得毛骨悚然,直觉这一刻的景依婷是一个充满仇恨和愤怒的怨灵,将会把今晚所受的屈辱通通报复给他们。

    “你不要过来!”

    栖蝶往前走了两步,想上前去看看他,却被柳秦伦大声喝止。

    栖蝶见他双颊通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踉跄的冲进浴室,一头扎进满是冷水的浴缸里,不停地用冷水浇身,由上至下浇得自己浑身湿透,四溅的冷水溅到她,栖蝶瞅着那丝质睡衣紧贴着他的皮肤,担心他会感冒,忙从他房中衣柜里取来一套干净睡衣让他换上,他仍然不停地浇,栖蝶扔下衣服跑到他身后,有了上次教训,这次她脚步跑得很稳。

    揪住他的后衣领子,把他从浴缸里拔出来,柳秦伦身子一软,瘫坐在湿滑的地板上,栖蝶跪在他面前,烦乱中重重的一巴掌挥上了上去:“你冷静一点,这样会死的。”

    柳秦伦的脸被打得侧了过去,嘴角立时溢出鲜血。

    这巴掌委实打得他清醒了不少,脸上难忍的灼痛也让他冷静了不少。

    他扶着墙壁缓缓站起来,脸上立竿见影浮上的五指印和那似受了巨大伤害的不满目光,栖蝶歉疚地醒悟到自己刚才情急之下的行为伤了他,刚想上前扶他,被他一个重力打掉她的手,喝止:“你走开!”

    他高亢的声音吼得栖蝶一愣,他站直了身子近她一步,逼视她道:“若是莫宸,你会不会用一耳光去治他所中的迷情药?”

    今晚,景依婷一改高贵傲慢的作风,带着柳秦伦从未见过的低姿态,亲自下厨准备了牛排和标配的红酒作晚餐,以谢他们的照顾,她才得以迅速恢复,决定等柳栖蝶回来后就告辞回乔都。

    她十足的诚意,动了他的恻隐心。

    他应她意,支开菀儿。

    两个小时后,当他结束晚餐回到屋里,景依婷紧接着送来了甜点,还带进来一股奇香,熏得他全身发热发烫,眼前光瓣乱飞,这才发现到在全程拒绝喝酒的情况下还是被景依婷下了药。

    他却已经没有了能力抗拒,她口含咬碎的糕点吻住他,被她滑溜的舌头撬开的嘴不由自主地含住她送进嘴来的糕点,同时她的双手按住他的左手,就在她用力取下他左指上的戒指时,他顿然醒悟,克制住体内迷药的发酵,敏捷地反手按住她的手抢过戒指,另一支手推开她。

    景依婷再次冲上来抱紧他,他再次将她推开,两人纠缠撕扯间,景依婷撕开了他的睡衣,他身中迷药,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最后一把大力将她推到门口,直到栖蝶破门而入,才制止了景依婷孤注一掷的再次进攻。

    柳秦伦愤怒地嫉恨地带着哭腔对她进行了完整的事件重组,然而,她道歉的话还未出口,他已头也不回地捡起门口的衣服匆匆回了房。那被“砰”的一声重重关上的房门,连带她的心也随之重重一抖。

    柳秦伦的话一字一字重如铁锤敲打在她心头,她无意伤害他,却已然伤害他。

    她很想上前敲门,道一声“对不起”,但这个时候,任她把门敲个窟窿,他也不会开门看她一眼。

第一百一十三章 柳秦伦和莫宸晞的区别

    栖蝶只好去厨房煮好两个鸡蛋放在碗里,附上一张写了字和画了笑脸的纸条搁在他门前,迅速敲了两下门躲回旁边自己屋里,悄悄在门口观察。

    没动静,再敲,还是没动静,幸好柳公馆的两层楼不算太高,她想了个辙,把鸡蛋和字条放在提篮里,找来一把梯子放在外墙柳秦伦卧房阳台旁边的位置,爬到阳台下方,一个大力将手里的篮子扔上阳台便跑。

    这招有效!栖蝶刚下梯子,抬头就见柳秦伦从阳台探出头来,两人对望一眼,栖蝶像是做了亏心事,拔腿又跑。

    柳秦伦随她的身影一路望去,直到她消失在视线里才回头看脚边提篮里,她不顾生命危险送来的道歉。

    他换上一身干净睡衣坐在阳台的摇椅上,那一巴掌后续的痛仍在他的身体里蔓延。他拿起一只热乎乎的裂了壳的鸡蛋,去了壳,滚在火辣的左脸上。可是,只要一想到她在面对他意识不清的第一反应竟是一个重重的耳光,他就痛得无法承受。

    痛过后,沉淀后,又因为纸条上以表歉意的笑脸和那句:小女子无心冒犯之举,还请公子大人有大量,原谅可好?

    终于还是情不自禁地笑了。

    这些年,多少女子想与他亲近,想成为他心无旁骛的爱人,在被他拒绝并表现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腾戏码无果后便转移了目标,所以这个世上,柳秦伦固然只有一个,可同他一般优秀的人却是大有人在,从前的他对于爱情几近嗤之以鼻,所以才想出了把婚姻大事寄托在铭记之心上的法子。

    既然无法求心,那就只好求德。

    从无心恋爱到终于动心,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她现在对自己没有爱情,所表现出的反应亦出于本能,倘若她遂了他的想对他爱护有加,那一定不是她的本意。

    他要的是她的本意。

    能吸引莫宸不忘的她的本真,也正是他为之动心的关键。他看着重新戴回左手指上的铭记之心,虽然现实使他痛不欲生,可他愿意去做那只涅重生的凤凰。

    她没有在莫宸的爱情里做一个隐形的爱人,是她的骄傲使然,性格使然,正是他一直期待一直等待的爱情本相。

    他确定,这个是值得他爱的女人。

    莫宸给不了她的,恰好他能给。

    他要逐步感化她,逐步替代他。

    栖蝶洗完澡,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她和柳秦伦,到底算什么关系,兄妹不是兄妹,朋友不是朋友,像一种介于朋友和情人间的关系,她离不开柳秦伦,柳秦伦也离不开她,他们之间相辅相成,是必须携手共进的亲密战友。

    相反,她离得开莫宸,莫宸也离得开她,他们之间除了一个共同的童年再无其他交集。这些日子,她几乎已经被家人说动了,但终究是难以趟过心里的坎,她甚至有些讨厌自己的优柔寡断,或许她和莫宸、柳秦伦皆是注定,可是她需要时间。

    一九四零年九月十二日,农历八月(小)十一,听母亲说,这天是永延夫家老爷的生日,定在这天过门,取个双喜临门的意头。

    因江家和夫家冯家都是旧式家庭,婚礼按照传统礼节办。

    当清晨的鞭炮声、乐队吹打声响彻整个陆家巷子,所有人都赶到江宅观礼,狭窄的陆家巷子被人群包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一觉醒来,已是八点,栖蝶慌忙整理好自己,准备出发,竟在大门口看到柳秦伦早已备好车子等在那儿。

    她呆了一呆,急忙上了车。

    车子很快将她送到陆家巷子,她匆忙下车,又见柳秦伦跟着她下了车,顾不上那么多,两人同时伸出手拉起彼此的手,往江宅方向一路奔跑。

    “那是柳秦伦和柳栖蝶耶!”

    一声划破天空的尖叫在喧闹的人群中炸响。

    围绕在江宅外面看热闹的人群纷纷惊讶地跟着发出声音的人的目光朝进来的方向望去

    两人走向人群,栖蝶几次想要松开的手都被柳秦伦猛地牵紧。

    两人手牵着手,在人群主动往两边让出的过道上向前走。

    栖蝶非常不适应在陆家巷子这个人人都认识她的地方和柳秦伦这个本就自带神话而瞩目光环、整个乔都八城最具话题性最神圣的人这样亲密,她害怕再听到上次那些鄙夷不屑的议论,江永念也就罢了,柳栖蝶和柳秦伦都是高高在上的身份,不该有一丝一毫的污点。

    因为这方与众不同的安静,吸引到更多的人围聚过来一探究竟,她几乎是被柳秦伦护着向前挪着步子,在一道道瞠目结舌的目光中,周遭的一切都仿佛静止了,人们的目光穿过那道醒目的红色光源,像欣赏电影明星似的看着平日里只能在报纸上看到的柳秦伦活生生的出现在他们伸手便可触摸的眼前,羡慕着被柳秦伦紧紧护在怀里的她:

    “这江家的永念丫头可真福星高照好福气呀,当年能成为柳公馆的三小姐,如今又得到柳秦伦少爷的爱护,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说不定不久之后,就会成为柳公馆的少奶奶了。”

    “可不是,咱们也算能沾点光,见一见柳少爷的真人儿,乔都八城第一位哈佛大学硕士,可是为咱们江城争了大光了。”

    “是啊是啊,咱们整个江城也就永念丫头配得上他了,想想那天,一人之力在日本人面前救了大家伙儿,谁家姑娘还有那个本事?”

    说着说着,人群里就响起了如潮般汹涌热烈的掌声,栖蝶身在其中,只觉脸上烫得厉害,掌声响彻在耳,让她刹那间醒觉:和莫宸只能永远躲在人后,即使一年后他能抽身出来,仍会被人戳着脊梁骂她抢了别人的未婚夫。

    但和柳秦伦,确能在人前光明正大的接受祝福。

    脚力忽然变得虚浮,柳秦伦反应极快的一把搂住了她的腰,没有让她倒下去。

    她不想喧宾夺主抢了永延的风头,极力克制着自己,等到走到江宅门口,再回身,已是满面喜气,深深向前鞠了一躬,高声道:“我代表江家,诚心感谢大家前来见证家妹出嫁。”

    隔壁李大妈大笑说:“谢什么,你们姐弟几个都是我们这些老邻居看着长大的,来送一送也是应当的嘛。”

第一百一十四章 心有灵犀行为直击心门

    江永泰从屋里小跑出来对她说:“二姐,时辰到了,妈让你进去为永延盖盖头。”

    栖蝶走进院子,走到客厅里穿着大红凤冠霞帔坐着的永延面前,姐妹俩间隔一晚再见,不舍之情更浓了。

    栖蝶先是轻轻抚了抚永延化着精致妆容的脸,笑说:“好漂亮的永延,比姐姐有福气。”接着紧紧抱了抱她,“祝你幸福。”

    再次响起的鞭炮声、乐队声提醒了她切莫耽误了时辰。

    栖蝶扶着永延一一向父母拜别,拜过母亲,母女俩相视点了一下头,江永延当即跪在了栖蝶膝下,高诵:“感恩二姐对永延十八年的照顾和提携,才促成了今生这段姻缘,请受永延三拜。”

    “这?”栖蝶愣了一愣,等到愣过回神,永延最后一拜,额头已经点地,这可怎么使得?赶紧扶起永延,吹了吹她额头沾上的灰:“今天你可是新娘子,要以最佳状态面对新婚丈夫啊。”

    栖蝶从母亲手中接过红色盖头为永延盖上,搀扶着她走出院门,上了花轿。

    大队人马热热闹闹地尾随花轿而去,栖蝶目送花轿远去,憋了许久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喷发而出。

    小妹永秀扯了扯她的裙子,示意有话要说。

    栖蝶弯下腰,永秀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二姐,我真是羡慕死你了,一个柳秦伦一个莫宸,两个乔都八城最优秀的男人都喜欢你,你太幸福了。莫宸就不说了,柳秦伦是谁呀,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大少爷呀,能放下身份和咱们这些人打成一片,不是爱情驱使还能是什么?”

    栖蝶诧异地发现,原来最小的妹妹永秀也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

    栖蝶回神,看到一家人整整齐齐地站在院里,母亲背着一个包袱正着手关门。

    “这是干什么?”栖蝶忙问。

    永秀道:“那天你和妈妈去厨房的时候,柳少爷主动问起了四姐出嫁的事宜,承诺会热热闹闹地送四姐出嫁,还会安排一艘邮轮护送四姐同去岛城,我们也可以跟去观礼,还能在那边多玩几天。”说到此处还不忘补充一句,“柳少爷可真够意思,只跟咱们见一面就说,‘栖蝶和我是一家人,你们和我自然也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让我也为永延出一份心力。’”

    栖蝶可以想象到父母会因为柳秦伦这句话高兴成几何。

    栖蝶反应过来,难怪昨日提议要为永延安排邮轮护送,母亲笑里有话:“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当时她以为是母亲早已安排妥当,并没多想。现下听永秀这么一说,才悟过来,立刻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正和几个弟弟有说有笑的柳秦伦,想起昨夜那一耳光,心里不由再生愧疚。

    出了陆家巷子,栖蝶安排父母坐汽车,给几个弟弟妹妹一人招了一辆黄包车,一行人紧跟着花轿抵达江岸码头,栖蝶看到一家人平平安安上了船,心里对永延心仪柳秦伦的担忧这才犹见了晴天。

    转头,近距离看他左脸上隐隐约约的指印,正想抬手去摸摸,手掌却在临近之时猛然顿住,她知道那个动作的暧昧性,先打后慰无外乎家庭暴力后的好言劝和,她不能因为他对家人的好就对他产生表面性的暧昧,那对他不公平。

    她这二十二年,断不曾想,无心插上的一支柳竟成了替她遮住雷雨最关键的一片荫。

    柳秦伦疑似看穿她的心思,笑道:“不管是‘谢谢你’还是‘对不起’,我都不需要,能够让他们借着喜事暂时离开这个是非地,又能够了却你的一桩担心,是三喜临门的好事。”

    栖蝶感动得想哭,柳秦伦在她没有开口的情况下,完美解决了她最后的担忧,脸上情不自禁地浮现起甜蜜的绯红:“可知道两个口、冢字上面一个宝盖头、口字旁边再加一个巴是什么意思?”说完即走,留给他想象的空间。

    栖蝶迈出大步擦过他的肩朝码头外车停的方向走去,暗暗稳住心间腾起的火热感动及逐渐潋滟开的心动的涟漪。

    柳秦伦被她这话问得愣了神,此前还丝毫不敢奢望的念想在她羞涩的神色里逐步凝聚成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样子,那清甜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脑海里渐渐拼成完整的“回家吧”三个字回他们共同的家!听得他浑身上下热血沸腾,尤其是那颗心,已是高兴得快要腾飞起来。

    正如柳秦伦所说,送走家人,她得到暂时的心安。

    江永延的夫家冯家也是个大家族,依照家族规矩,婚宴不止会在县城办,还会举家回一趟农村老家,她了解的母亲,一定会亲眼看到永延打理妥当,才会放心回来,就像长姐出嫁,母亲找了个借口去汤家小住,看到长姐过着有丫头伺候衣食无忧的少奶奶生活,才宽了心。

    这么一去一来,至少也得半月以上,这样她就有足够的时间去面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战斗,一想到景依婷也可能变节,为求人求物,不惜对柳秦伦用迷药,栖蝶就不寒而栗,吁出一口粗气,脸上的红霞尽散,取而代之的是乌云满面。

    柳秦伦看她紧紧闭上了眼睛,片刻的愉悦后又将自己武装起来,紧绷的脸上有如临大敌的疲惫,和直抵他心的疼惜,叫人默默生出了保护欲。

    栖蝶本已有了睡意,突然感觉到左边的那只手被一只大手轻轻握住,她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依然专注着开车,没有出声打扰,便继续闭上眼睛,全情投入在他这一握传递给她的安全感里,所有的不安瞬间荡然无存。

    老天爷既然给了她一片明亮的天空,那么只要她肯稍稍移一步,就会发现这片天空海阔无比,何必非要把自己拘泥在那一小方地境里,执意违背天意改变天意,很可能会在日寇的刀俎下,成为生生被宰杀的人肉?

    她劝慰着自己,又陷入纠结中,再也睡不着,索性打起精神,正巧迎上他刹时转过来的笑脸,好奇问:“你一点也不担心?”

    柳秦伦左手很自然地转动方向盘:“担心什么?”

    栖蝶定定地看着他:“你早就知道景依婷会对你有所行动是不是?不然怎么可能会有‘还是被景依婷下了药’一说?”

第一百一十五章 铭记之心 “灵力”使然

    柳秦伦实话实说:“一个患有失心疯的人能保持在每隔一日发病这样的规律,还不值得怀疑吗?一个人不会无缘由的突然转性,不管是牛排还是红酒,我做好了被她下药的准备,一旦药性发作,我会以最快的方式自保,还能让景依婷知难而退。”

    “我只是没想到,景怀生知道柳公馆有危险,还愿意让景依婷呆在这里,景依婷是做好了拿下我的准备,但一餐结束后,我一切安好,确是我冤枉了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迷药会在香水里,一旦嗅进体内,能够完全控制人的大脑,这种迷惑男人的方法,除了自村上真美处获得,我还真想不出这么短的时间内她还能从哪里弄来。景依婷趁机拔下铭记之心,我便更加肯定了。”

    进了柳公馆大院,停好车,回到柳秦伦卧房,从阳台往园子里看,菀儿正在打扫庭院,确定了隔墙无耳,栖蝶才又开口问:“你是说景依婷和村上真美有勾结?”

    “应该就是上次景依婷被村上真美俘虏后,两人搭上的线,景依婷对我的迫切就是村上真美最好下手的点。”

    栖蝶低头细瞧柳秦伦左手食指上的铭记之心。这一阵,她和他关系进展神速,柳秦伦以他优秀的为人和贴心的行动成功打动了她,若不是有一个莫宸先入了她的心,她早就爱上他了。

    莫宸于她纵然遥远,但他们之间没有秘密,几乎是一种透明的相处,可柳秦伦不是,如今他渐渐在她心里有了分量,有些事却仍是难以明言,比如他习惯性地正用左手拇指指腹抚摸的那颗钻石:

    “铭记之心我从未见你离过手,日本人这么想要它,灵力一说到底是真是假?”

    柳秦伦抬起左手食指:“真,而且价值连国。”

    栖蝶:“怎么说?”

    柳秦伦详细为她解析:“铭记之心号称世上独一无二的红钻不假,指引爱情是我想通过它去找到一个适合我的妻子,如果有人能够看出它与众不同的设计和寓意,说明她拥有一定的学识,这样的女子就算没有爱,也可以相敬如宾。”

    “脱离险境是利用钻石本身的切面角度结合光源,就像太阳照射车窗玻璃,那种光线一旦瞟在人眼上会刺激得人眼没有办法正常视物,就能够趁机分散敌人的注意,向敌人下手。”

    “改变未来则是在这个相持阶段,抓住日本人的心理弱点将日本人引过来,去年年初轰炸后,我就一直在想到底有什么办法能够保住王廷,铭记之心的制作成功,即使无法阻止他们轰炸,至少能够让这个城市活下来不被毁灭,只有城市保住了,王廷才能保得住。”

    “7月28日,8月17日、19日,这三次,是板恒利用酒井藤野和村上真美闯进江城、分散我们注意力的时候对江城的密集轰炸,地点分别在江城内部的王廷外围的沿江一带,由此说明,他们很在乎铭记之心。”

    栖蝶大悟:“难怪日本人对轰炸江城,但王廷所在的新城路一带没有受灾,因为他们不敢动王廷,是怕你会毁了铭记之心。”

    “我要把王廷这个范围变成像上海滩租界一样的地方,只要看到太白山上挂起了红灯笼,江城东西北区的老百姓都可以往王廷所在南区跑,甚至我们可以在南区搭建临时帐篷,让老百姓住在这里,这样就能减少人命的伤亡。房屋毁了可以再建,但生命只有一次,没有了就是没有了。乔都防空洞多,诗城山洞多,咱们江城虽然没有那么洞,但有王廷。”

    栖蝶满脸崇拜地倾听,简直是对他产生了顶礼膜拜的心。柳秦伦不愧是柳秦伦,担得起王廷的重担。

    “日本人动静这么大,威尔斯那边似乎很安静。”

    柳秦伦仍是轻松地笑笑:“该来的总会来,有你在我身边我还怕什么,无法改变的事莫管,珍惜过自己的日子。”

    这一笑,栖蝶终于看到了他的推心置腹,也看到了他对她毫无保留的诚意。

    此刻的他好像一个活在无忧世界里的小孩,永远持有一个乐观向上的心态,似乎认识他以来,除了在景依婷一事上表现过忧愁,其他事情她好像从未看到过他有过焦虑,天大的事都能一个人扛着担着,这一点上与她一样,只是她担负的是一个家庭的责任,而他担负的是一个城市的责任,栖蝶的心猛然又增了几分心疼。

    持续不断的轰炸益发激起江城百姓对生活的热情,连日来城中日日有嫁娶添子的喜事,靓居和装合并后并未受到仓库损失的影响,生意平稳直上。

    柳秦伦继诗城捐款后,再次拨了五十万给政府,作为前三次被炸的江城西区救灾款。

    同时一面着力保证王廷之都的吃食供应,一面张罗药店开业的事,一面和政府联手整合南区,一系列的大动作连日占领乔都日报的全部版面,栖蝶从报道上知道他说到做到,在南区很多地方搭建了临时帐篷,方便老百姓暂住。

    有钱的人住在饭店里面,享受着高床软枕,没钱的人住在饭店外面的帐篷里,多少也算有个挡风遮雨的地方,这就是世道。

    9月17日,日机再次轰炸江城,如柳秦伦所料,当警报一响,老百姓纷纷往南区跑,据政府的统计,此次轰炸12人死亡,13人受伤,200多间房屋被毁,比起上个月的数字,大幅度降低,很好地提升了老百姓生活的勇气,抗日的志气。

    柳秦伦的这一举动不止受到了政府的肯定,更是深得江城百姓心。

    柳秦伦忙碌在外,柳公馆却是在送走景依婷后,彻底安静了下来。

    栖蝶负责和身在乔都的柳如嫣联系药品进货一事,这天,她收到柳如嫣寄回的一个信封,里面是童静峰和柳如嫣定于中秋佳日大婚的喜讯,请柬上特意注明特邀柳秦伦和柳栖蝶担任伴郎伴娘,请于婚宴前两日到达乔都。

    栖蝶大喜,满心的热络却在第二张红色请柬打开的瞬间冷却。

第一百一十六章 结婚喜事受启发

    栖蝶拿着请柬的双手僵硬了,她盯着那红色纸面上赫然写着的:莫宸和童静雪定于中秋佳日大婚,特邀侯云藩和景依婷担任伴郎伴娘。

    落款的时间地点和童静峰柳如嫣公布的一模一样。

    也就是,她会在那个地方见证他正式迎娶童静雪。

    栖蝶如坠地狱,眼前涌现起再不见清晰的模糊,她突然觉得和他的那个一年之约太过幼稚!以他的身份,怎么可能抽身?但是,她仍然坚信他不会骗她,这一步一定不是他的本意,一定是在童静峰和柳如嫣大婚的大环境下,被童振鹏勒令所逼。

    可是,就算所逼又如何?童振鹏的目的达到了,结婚后,莫宸就必须对童静雪负起责任,否则,她的罪过就太大了。

    栖蝶愁肠百结,痛苦地紧紧地闭上眼睛,整整一个下午,她都闷闷地蹲坐在大厅沙发上,紧捏着手里的请柬发呆。

    等到外面终于传来停车的声音,才抹干脸上的泪痕,调整好状态,等柳秦伦一进门,微笑着将两张请柬递给他。

    柳秦伦获知柳如嫣即将大婚的喜讯,操劳了一天的疲意一扫而空,却并没有出现栖蝶以为的会高兴得大喜的模样。

    他的目光停在打开的第二张请柬上,悠悠抬头看向她,然后,毫不顾忌在场的菀儿,一把搂她入怀,大手轻抚着她的头,给她自己能给的关怀。

    栖蝶饱受焚心之痛的情绪再难压制,双手抱紧他,把头深埋在他怀里痛哭。

    一旁,菀儿看着柳秦伦手上的红色印贴,又看着柳栖蝶痛哭哀伤的模样,浑噩得不知所以然:“二少爷,三小姐,你们怎么了?”

    栖蝶松开柳秦伦,擦干眼泪,回了句:“乔都有喜事,我高兴罢了。”

    乔都?菀儿脑子机灵一转:“可是大小姐的喜事?”

    栖蝶点点头:“大小姐和童大少爷,还有莫宸和童静雪,都定在中秋大婚。”

    她注意到菀儿脸上倒是没有因为这句话产生任何异样,保持常态道:“那真是大喜事。饭菜都做好了,二少爷三小姐请用饭。”说完,转身往厨房走。

    “等等。”栖蝶叫住她。

    从前管家丫头厨子司机一大帮人,在厨房后面的一小块空地上摆一张桌子作为吃饭的地方。只剩下菀儿后,她那日去厨房煮解酒茶,撞见灶台下的小板凳上有一个饭菜合在一起的大碗,被人吃掉一半还剩一半,联想到菀儿孤单单的坐在小板凳上凑合,总有一种街边乞丐的悲哀可怜,回顾这些年菀儿对她的爱戴拥护,她由衷相信那些没有坦诚的隐瞒,动机并不坏,在没有带来巨大伤害之前,可以归为善意。

    她说:“和我们一起吃吧,现在这个家只剩我们三个,没有主仆之分了。”

    菀儿感动得眼红红,直鞠躬道谢。

    栖蝶哀叹菀儿那颗丝毫不逊于她对莫宸喜欢的心,致她一步步沦为比自己更可怜的人。

    栖蝶安排菀儿坐到身边,像照顾江家妹妹一样为她夹菜,她没有办法对菀儿实施撕破脸皮的摊牌和疾言厉色的逼问,考虑着该如何点拨才能让比她更沉得住气的菀儿主动请辞?

    于是,她故意挨到柳秦伦结束晚餐上楼休息后,责令菀儿休息,主动收拾碗筷。

    菀儿当然不干,这些粗活哪能让三小姐做。

    栖蝶不与她争,菀儿护她的真心,恪守本分的自觉,是最使她窝心喜欢的两处。

    菀儿洗碗,她便擦碗,菀儿收拾灶台,她便扫地。

    做完事,栖蝶叫上菀儿一起回房,将自己所有的衣服首饰摆满在床,又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菀儿手心里:“这些虽然不是新制的,但都跟了我很久,你选几样留个纪念吧,本来应该做些新的送给你,但时局不稳,钱还是放在身上最保险,这些是我这些年攒下的零花钱,这几年你在我身边兢兢业业,算是我这个三小姐送给你的嫁妆,当初你自我介绍说是乔都人,我猜想那里应该还有你的家人,过几天你就跟我们一起去乔都,回你该回的家。”

    栖蝶诚心诚意掏心窝子的话,吓得菀儿万分惊恐,赶紧跪在她跟前求情:“三小姐,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我改好不好,请您不要赶我走,菀儿只想留在您身边,好好服侍您照顾您,其他什么都不求。”

    她信,深信。越信,便越觉得有猫腻。

    栖蝶搀扶起菀儿,拉着她坐在床边:“你不是我的附属,我也没有权利占用你的人生。离开这里就找个好男人嫁了吧,与其默默守着一个永远也得不到的男人,不如好好找一个疼爱自己的男人过自己的日子。”

    这是她这些日子在永延身上获益来的道理,赠予菀儿是恰到好处。她着重在‘男人’二字上加重了声调,是希望她能领悟自己的良苦用心,来一场好聚好散。

    栖蝶语气、表情、神态皆平静,平静得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不是在对自己说,可她一双仿佛早已洞察一切的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的明明是自己!

    菀儿惊恐而睁大的瞳孔在与她对视时一阵心虚,莫不是,莫不是她露了什么马脚,被三小姐发现了她的身份?不可能!她一直隐藏得很好,三小姐不可能会怀疑上衷心耿耿的她。

    菀儿不断摇头的动作出卖了她的内心,很容易让栖蝶一眼窥透。

    栖蝶稳若泰山,语气依然平静:“正常来说,一个对主人绝对忠心的仆人是不会引起主人怀疑的,这一点你做得非常好,但你不觉得一个人背井离乡不求任何回报只求留在主人身边,面对既知的危险也不惧怕,在金钱面前更是无动于衷的动机太惹人怀疑吗?”

    菀儿猛地愣了神。

    栖蝶微笑:“我不知道你和莫宸是什么关系,你可以掩饰和他的关系,但你无法掩饰对他的心意,面对他,你的眼睛会目不转睛情不自禁地看着他,视线里全是他,只有他才能打断你,但面对我、甚至与他同样优秀的柳秦伦,你没有相同的反应,这是我身为女人有着同样的视觉反应,确实你和他早就认识。”

    菀儿只觉大脑瞬间空白得没有了思考能力。柳栖蝶将她的心事剖得如此透彻,是要做什么?

第一百一十七章 放手的洒脱

    栖蝶见菀儿不说话,不反驳,继续说:“三年前你已对莫宸情根深种,才会甘心接受他全方位的培训,以绝对的优秀成功成为妈妈的得力助手,大大方方受他委托照顾我以及为他收购王廷做眼线。告知柳秦伦我救了莫宸、隐瞒景依婷离开柳公馆、任由景依婷对柳秦伦下药,目的是要柳秦伦知道我爱的是莫宸,从而让柳秦伦断了对我的爱意,如果柳秦伦和景依婷成其了好事,就不得不接受景依婷,你就不会再害怕我会和柳秦伦日久生情,搅了莫宸的苦心。”

    菀儿呆看着柳栖蝶一张一合的唇**裸地揭穿她心里最大的秘密,一张脸涨得火热,惊得大脑如雷轰顶,震得浑身瑟瑟发抖。

    栖蝶笑了,她所有的猜测均在菀儿这番表情中得到了验证。同时攥紧了拳头她可以接受他的明抢,却难以承受他的暗箭,菀儿这支箭射过来,足以粉碎她的心。

    菀儿定定地看着那温暖得完全可以融化她全身冰冷的笑容,那绝不可能有却真真实实有的柔美的笑容,突然镇定下来,涌在脸上的血气和激动渐渐平复。

    栖蝶摸了摸她的脸:“我没有任何要你难堪的意思,只是想弄清楚一件事,现在我弄清楚了,我永远感谢这三年你对我的照顾,以前的柳三小姐‘需要’侍候,现在的柳三小姐不再需要任何侍候,所以我们不再是主仆。”

    她挑了几件最新最贵的衣服首饰连同信封放在一个礼品袋里,递给菀儿,在她看来,菀儿并不缺这一星半点,不过莫宸所有的到底不是她的:“女人只有是自己的才最稳妥,不管莫宸能给你多少,多一点防身总是好的,莫宸那边,我会跟他说,不会难为你,从今天起你自由了。”

    菀儿惭愧、失落,此刻,诸多情绪涌上心头,她的“不忠”竟被柳栖蝶三言两语轻松化解了,每一句话都在顾全她的颜面,没有让她暴露得太无地自容,还将所有的全部送给她,羞愧得眼泪汪汪。

    三年前她被莫宸派来时不过十六岁,如今也不过十九岁,那时看着柳栖蝶受着柳江两家环绕的幸福,她有嫉妒,有埋怨,凭什么同样出生底层的女子,上天能赐予她“柳栖蝶”的际遇,就连心上的莫大哥也远距离牵挂着她,自己却只能做她身边的丫头,日日饱受比从前受苦受难的日子更难熬的分别之苦?

    这些年,她亲眼目睹柳栖蝶凭着自身本事站稳江城,她由衷敬佩,享惯了锦衣玉食的福,还能留一杯羹接济本家,能褪去华服穿回布衣,所有的名媛千金里怕也只有柳栖蝶了?从而对她最初的不满欲渐渐消散,终于了解到莫大哥为什么会对她情有独钟。

    她一边决定替莫大哥好好照顾她,一边又揪心再也没有机会重返乔都,就连莫大哥娶妻也无法亲临现场的时候,柳栖蝶彻底解脱了她。

    菀儿觉得身心一派畅然,带着感恩满满的心双手接过袋子,跪拜三小姐,以示礼貌和感谢。

    三小姐以德报怨的恩,她承得很是难受,无颜再在这个家里呆到中秋。第二天一早,菀儿早早做好丰盛的早餐,离开柳公馆,仅留下一封信在桌上:

    三小姐的大恩大德,菀儿这辈子都会铭记在心,不管我在哪里,都会诚心为您祈祷,莫宸亦或柳秦伦,祈祷您能获得自己想要的真正的幸福。

    栖蝶强忍住泪,默默吃着菀儿为她准备的最后的早餐,在喝完那碗银耳莲子百合羹时,眼泪终于忍不住盈眶而出。

    柳秦伦认真看了看纸上简短的一行字,虽然他也曾对菀儿忠心不二的行为感到了诧异,也并不多想,心疼直问:“为什么要送走菀儿?这么一来,家里的内务就真的需要你一个人撑了。”

    栖蝶转头看着秦伦,眸光灼灼:“战争年代的生命都是耽搁不起的,战争年代的爱情也是最弥足珍贵的,永延能找到自己的幸福,菀儿也能,我不能自私的留她一个,表面上是信任,实际却很残忍,江家我尚且能撑,柳家又有何难?而且有你在我身边,我还怕什么?”

    “有你在我身边,我还怕什么?”这仿佛成了他们之间的默契和对彼此的肯定。柳秦伦一时有些惊喜地呆看着她,她也看着他,梨花带雨的脸上笑容嫣然。无声的温馨与甜蜜滋润着他的心脏根部开出香妍的情花,花香弥漫在身体里的每一处,那种喜悦已令他飘飘欲仙,若不是门外骤然响起的敲门声,心里那一番酝酿了许久的表白话已然脱口而出。

    但是,他必须控制住自己!

    所以,柳秦伦霍然起身,走到门口,开门让来人进来。

    看到来人,栖蝶一怔:“永泰?你怎么回来了?”

    江永泰放下行李箱,和身旁的柳秦伦互看一眼:“三姐出嫁那天,柳少爷问我有没有兴趣到王廷新开的药店坐诊,我觉得帮外不如帮里,能为王廷出一份力是我的荣幸,便和柳少爷约定好,把爸妈和弟妹们安顿好了就回来帮他打理药店。”

    栖蝶不解:“什么叫安顿好?”

    “柳少爷说照目前的形势看,岛城比江城安全,借着三姐这事就把家里人安顿到岛城住一段时间,等日本人对江城的轰炸淡了下来再回来。”

    原来柳秦伦的目的在这里。这么一来,她就更能放得开了。

    柳秦伦处处为她安排周到,栖蝶很是感激,感激的同时也忧心,倒不是担心永泰扛不下来,这些年一家大小的外伤内痛他一手包办,从未出过岔子,论医术足以胜任,可论经验论资历,还欠缺火候,只有服务于柳家多年的杨医生才有资格坐主诊,诊治不比其他,断不可出一点差错。

    上次柳秦伦拒绝杨小姐后,为了景依婷,她刷过父亲的人情牌去请杨医生,受人几声勉强的叹息后,她明白过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杨小姐在柳秦伦面前连个妃位也得不到,杨医生苦心经营了多年的忠诚化为云烟,换谁心里都堵。

    永泰作为她的亲弟,到底是比杨医生亲近许多,柳秦伦重用他也大有培养心腹的意味。

第一百一十八章 廷愈再生膏的诞生

    永泰已经成人,是几个弟弟里最成熟稳重的一个,也是时候担起大任:“你既决定好,就要好好做,用心做,要用比旁人热心几十倍的心态去对待每一个病人,用江城百姓的口碑来证明你年轻也有的实力,回馈秦伦的信任。”

    江永泰重重向柳秦伦应承道:“秦伦哥赋予我这么大的重任,我定不负使命,全力救助这江城里每一个人!”

    柳秦伦当然深信:“从我在《本草纲目》上看到你对于那些不懂地方的细心标注和页面上的深深折角印,肯花心思花时间去破解疑问,直到把不懂的地方完全弄懂,我就相信你一定会个好大夫。”

    转身走到厨房,拿出一副碗筷摆在桌前,示意江永泰:“边吃边说。”

    永泰这股东风已到位,栖蝶又看回坐回原位的柳秦伦问:“药店那边你怎么安排的?”

    “江城卫生院作为江城唯一的医院,设施设备都有很多不足,一旦日本人再炸几次,就会有很多人因救治不及而丧命,我们要弥补的就是这一缺陷,从中医的角度去救治那些伤员。”

    “古代的人们在经历战斗后在没有西药的情况下也活了下来,我们为什么不把伟大的中医精髓传承下去,这一点如何去实施,就要看永泰的本事了。”

    “中药是人工种植物和天然生长物,不需要西药那样进行几轮加工提炼,可以减少很多成本,而且我们直接供应除了江城现有的人参、燕窝之外没有的藏红花、鹿茸、阿胶、天麻、冬虫夏草、灵芝之类的稀有药材,就不需要再从其他地方辗转进购,成本又会减少很多,用同样的东西去赚取剔除成本后的价钱,会更划算。”柳秦伦看着栖蝶问,“姐姐那边安排怎么样了?”

    “我已经跟她说了,不过最近操办婚事,可能腾不出时间去谈。”

    “那我们自己去谈。上次公布王廷要开设药店后,很多小店面都络绎不绝报名合作,通过这几天和那些药铺老板开会,我采取先收购后聘用的方式,先将他们小铺的药品和铺子一并收购,把药品全部转过来,药店就由永泰主管,同时把他们的药店进行住房改装。上次我让你研习的药研习得怎么样?”

    江永泰接话说:“差不多了,等到加进芦荟就完美了。”

    柳秦伦道:“等到那些药材回来后,永泰你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成品药拿出来,作为我们王廷独有的必杀技,小铺的中医轮流到药店看诊,一来可以减轻你的负担,二来江城的药业一行便被王廷垄断了,甚至会影响到其他七城和乔都。”

    “好主意!”江永泰忍不住拍案叫绝,“改装成住房卖出去等于是王廷的投资转了个圈又回到了王廷,还将药店全部收到了王廷麾下,日本人这么一炸,对于老百姓来说,最稀缺的当属住房,医药嘛,只要供能应缺就行,若是人好了,没了房子就只得睡马路边了。”

    柳秦伦看着江永泰说:“这几天你就过来住,我想知道每天最新的进展。”

    江永泰抿嘴笑道:“我还是回家住吧,我的医书全在家里,而且,我可不想在这儿当电灯泡。”

    但永泰这么一玩笑,无疑是把两人的关系推向了最暧昧的顶端,栖蝶脸色一沉:“胡说什么呢,吃完东西赶紧回去,家里没个人看着也不行。”

    在情感上,她理智得惊人,这些日子,她一直把和秦伦的关系控制在交心朋友中,就算接到莫宸大婚的消息也依然如此,不能单凭他表现出来的好就误认为什么,从侧面讲,他这一系列举措也可以理解为要她和永泰巴心巴肝为王廷做事。

    当初也是得到莫宸的亲口告白才确定了莫宸的心意。所以柳秦伦没明着对她表示,她便不能将这种好往爱情上认。为掩饰脸面上的尴尬,她主动向柳秦伦揽活:“这几天你就放心忙药店的事,嫁妆和礼物交给我好了。”

    主动揽活容易,做起来却叫她犯了难。

    柳如嫣所要嫁的人家可是整个乔都八城最不缺钱的人家,陪嫁去的东西不仅要配得上柳大小姐的身份,还能寸得起少奶奶的地位不能落了童家人的口舌,婚嫁必备的绫罗绸缎、金银首饰自当不可少,刚刚办完永延的,她也跟着母亲长了不少学识,打理起来还算顺利,可除开必备的,她还想送点特别的,外面市场上买不到的。

    立秋后,进入九月的白日气温要比夏季要低很多,栖蝶心情好精神好,很是耐得住性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忙活,她要在大婚当天,让柳如嫣惊艳全场。抱着这个念头,每天晚饭时间和秦伦打过照面后,其他时间两人各有各忙。

    柳秦伦每天早出晚归,头天夜里睡时通过门缝看到栖蝶屋里的灯还亮着,没有去打扰,第二天出门时,通过门缝看到栖蝶屋里的灯还亮着,轻轻扭开门把手,总会看到栖蝶趴在梳妆台上沉沉睡去,还是没有去打扰,栖蝶要给他和嫣姐一个惊喜,他不能破坏了她的心意,重新打开自己房门,然后重重关上,他想栖蝶定能被这声音惊醒,也是委婉的告诉她,他出门了。

    当江永泰和江城几位经验老道的中医代表在还未开业的王廷大药店里研习,最后用10味包含8种中草药、2种花制成的对炸伤伤口起到很好的散瘀止血、消肿止痛、抗菌消炎的药,呈现在秦伦和栖蝶面前时,药体呈糊状,色泽墨黑,气味偏苦,栖蝶由此将它命名为廷愈再生膏,说:“廷代表王廷,愈代表伤口愈合,再生代表希望,传达给老百姓一种正面面对轰炸的态度,被炸弹炸伤并不需要害怕,有我们的药就一定可以痊愈,不仅伤口痊愈,在我们的调理下整个身心都会得到质的提升。”

    柳秦伦大为满意地拍拍江永泰的肩,笑道:“好样的,果然没让我失望,我已经决定把药店定于12号开业,先储备一个月的量,我们先免费试用一个月,发现问题好立刻解决。14日我和栖蝶动身去乔都,会呆上几天,这几天要密切注意药店的事,以防万一。”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再访童家遭冷待

    转眼便是12号,王廷大药店开张的日子,栖蝶和柳秦伦一同现身在新装潢好药店门口参加剪彩仪式。

    这是栖蝶第一次参观在柳秦伦一力安排中呈现在江城老百姓眼中的王廷大药店。

    装和靓居合并后,柳秦伦又买了旁边铺子进行扩充,放眼望去,面积并不比王廷之都宴会厅小。药店主打中药治疗,可以看到店面两边摆放了又高又密集的中药柜,中间有四名中医坐诊,再里面,摆放了医院那样的病床,供很多在之前轰炸中仍然负伤在身的伤员休息,永泰正一个一个进行廷愈再生膏的敷贴。

    这是7、8月的轰炸后,江城近来的第一桩喜事,吸引到全城百姓赶来围观,王廷大药店的盛大规模和廷愈再生膏的现场试用,它名称的来历,它不刺激皮肤、膏药敷在伤口上感觉到清凉的舒服,最多7天伤口就会痊愈,都令伤员们盛赞王廷出品的这一杰作和柳秦伦过人的智慧。

    柳秦伦对此并不居功自傲,他特意在记者和老百姓面前,把功劳归功于廷愈再生膏的研发者江永泰和王廷大药店的一帮老中医们。

    人群中,栖蝶看到了唯一一名记者的身影,如果她没猜错,这记者就是受到柳秦伦默认,一路跟着他们前往诗城的那个人。

    栖蝶一身新制的粉紫色纱制小礼服配上秦伦的黑色西服,两人并肩站在人山人海之中,依然是照相机镜头最能捕捉到的最显眼的两张面孔。

    几日时间,通过乔都日报的宣传广而告之,柳秦伦的名字继诗城、江城捐款后再次威震乔都八城,江永泰和王廷几位老中医也随之扬名立万。

    王廷在柳秦伦的打理下越来越发扬光大,永泰也得到了证明自己的机会。栖蝶高兴得似乎人生从此得到安定和满足。

    14号一早,两人带着几口又大又重的箱子登上了前往乔都的邮轮。

    早上的船依然是两天后才抵达乔都。

    早前为了准备那份特殊礼物,特意与柳如嫣沟通得知此次会举行西式婚礼,柳如嫣也会从所住的国宾饭店出发,坐车前往婚礼举办地东方会馆。

    栖蝶一见候在码头的童家随从,客气把人招过来,说:“麻烦二位把这较小的一口箱子送去国宾饭店柳如嫣所住的房间。”

    栖蝶倒是没想过,短短两个月后她会再次来到童公馆,还是参加柳如嫣和童静峰的婚礼,回想两人上次见面的拘谨和尴尬,走到结婚这一步还真是不可思议。

    几口箱子被随从抬到大厅中央放下,难得,今日童家人凑了个齐,栖蝶当着大家伙儿面一一打开箱子介绍:“大红龙凤被、鸳鸯枕,各种金银玉器、木器家具,共九十八件,还有一件加上这九十八件总共是九十九件,取个长长久久的意头,不过要等到婚礼当天揭晓。”

    童静峰当即吩咐下人:“把箱子里的东西放到新房作布置。”

    柳如嫣和童静雪很是好奇地互看一眼,异口同声问:“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栖蝶笑了笑,不答话。

    童振鹏吐出一口烟气,看向她身后的柳秦伦问:“听如嫣说,令尊和太太去了美国?”

    柳秦伦恭敬应答:“家父身体不适,送去美国好安心休养,后天我会送姐姐出嫁。”

    栖蝶从随行的手包里拿出一个大红盒子,走到正前方沙发上坐着的童静雪和方才抬头正眼看她的莫宸面前,双手递上:“这是我和秦伦送给二位的结婚礼物,祝愿你们能像它一样一起谱写后半生。”

    童静雪惊讶地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对纯金制的夫妻人偶,两位老人面对面,四目相对,栩栩如生,人偶上还以他们的名字刻着‘珍这爱情,与雪共白头’的祝福语。

    童静雪眼睛一亮,大是喜欢,理解到这两句话的含义“珍这爱情”,是要她珍惜莫宸;“与雪共白头”则是要莫宸好好照顾她。直夸:“栖蝶小姐真是有才气,这是我这几天收到的最有新意的礼物了,谢谢!”

    栖蝶见莫宸看着人偶弯弯唇角,从沙发上站起来刻意避开她,目光越过她看向身后的柳秦伦,波澜不惊的面上露出一抹诚挚的微笑:“有劳两位费心了,由于上个月日机对乔都的轰炸造成了乔都城损失惨重,所以后天的婚礼只会在童公馆的花园里举办一个小型的,邀请的是上次乔都商会的成员,另外,明天中午会在一心花邸设宴款待专程前来道贺的美国领事威尔斯和新婚妻子,对方要求见我们6个,还请两位务必出席。”

    柳秦伦潇洒的回上一个相同的笑容:“一定。”

    栖蝶愣了一愣,想他如今的表面功夫修炼得是愈发纯熟了,若不是有意避开的目光,还真是看不出来他正在压制着无法直视她的痛苦,而他所处的这个角度也只有她能看到能看懂,否则真能让人相信这个邀请只是一个简单的回礼,只有她知道他是在暗示她明天要对她说点什么。

    但今时今日,他们之间还有什么话可说?

    莫宸站着不动,满是笑意的脸上眼神很集中地看着她的身后,黑色眼珠里映出秦伦同样的甚至冷冽的与他同看的眼神,栖蝶觉得夹在他们眼神交锋的中间很难受,幸好童老爷子及时招待大家到餐厅用晚饭,她才得以抽身。

    童公馆难得迎来的双喜临门,从进门到现在,童老爷子高兴得一刻也没敛过喜悦的笑容,热情招呼远道而来的柳秦伦和柳栖蝶就座在他的右手边。

    栖蝶对着面前丰盛的午餐却在童振鹏跟前有些难以入手,她看了一眼对面挨着童老爷子坐着的童静峰和柳如嫣,童静雪和莫宸,成双成对互相夹菜盛汤,羡慕得心酸,唯有默默扒着碗里的米饭。

    没扒几口,柳秦伦夹了一个鸡腿和几筷子菜到她碗里:“只吃饭不吃菜哪会有营养?”引得对面几人都停顿了一下。

    栖蝶不敢侧头去看柳秦伦,仍是默默扒着碗里的饭菜,刚才送上嫁妆时,她已经很努力地表现,很努力地让自己得到存在感,还是得不到童振鹏一眼正视,所以她只当自己不存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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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叶下双栖蝶介绍:
传说梧为雄、桐为雌,梧桐是同生同长、同老同死伉俪情深的象征!梧树亭亭,桐花绽放!20世纪40年代的乔都八城,遭到日机无差别的狂轰滥炸,且看蛰伏十年的柳家三小姐栖蝶,如何携手掌控财权的银行董事莫宸晞和留学归来的企业继承人柳秦伦以三雄鼎立的强势扶贫救援,在大轰炸的废墟中闯出一片未来。梧桐叶下双栖蝶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梧桐叶下双栖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梧桐叶下双栖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