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续铸辉煌
栖蝶默默关注着右手边夏氏老板夏翊的表情,全程不发一声,保持着老板骄傲的微笑。
群访完毕,《申报》有备而来,同行三名记者抢先跑到栖蝶和两位男士面前,热情礼貌地持有敬意的围堵他们的专访。
各位挨着其他记者站着的管理层机谨送客,其后乌压压的记者群只得泱泱离场。
宽敞的会议室这下将好作为临时专访点,三人于左中右三边坐定,一对一面对记者。
专访完,柳秦伦等到记者散,才走近他们问:“基金会的事,是莫董事的功劳?”
“是,基金会和它所位于的别墅,本是想送给你们的结婚礼物。”莫宸晞言简意赅。
柳秦伦微怔一秒,右掌相伸:“多谢,只要是礼物,我们都欣然接收,莫董事为王廷想得如此周到,是我和栖蝶共同的福气。”
莫宸晞伸掌与他一握:“客气,王廷是咱们江城建城百年来,第一个受江城百姓推崇了几十年的企业,一定要维持好它的名声,不管是乔都八城还是上海。那之前,你已经代表王廷捐了善款,我只是觉得善心必须维持下去,王廷的名字才不会在上海昙花一现,当事者的两个人都受到了认可,这种同心协力的企业影响力才更能打动上海市民。我原来作为栖蝶陆家巷子的娘家人,算是我送给她的嫁妆,我能做的必会协力相助。”
柳秦伦不感尴尬,慨然看回栖蝶,笑道:“无碍栖蝶身份,她永远都是王廷的人,柳家的三小姐,我们现在这样不也挺好吗?作为她名义上的二哥,我应该更像她的娘家人,看到她幸福,我也欣慰了。有劳莫董事费心了,回乔都的时间定好了吗?”
栖蝶道:“还没,新衣服刚谈好侯云帆那边的新电影,正打算跟你说的,约了8号参加那边的开镜仪式。”
“你去就好了,我这边还有事就不参加了。时间定了告诉我一声,我好安排夏怡一起。”柳秦伦面色稳定到栖蝶看不出任何破绽。
倒是自己,竟忍不住心间一颤:“好。”
其实会事绝顶聪明的柳秦伦,很容易推测到柳栖蝶和梁燕玲并无直接关系,能劳动梁燕玲夫妇出马的侯云帆背后,不是他柳秦伦,就只有莫宸晞了。
既知莫宸晞,他又何须过问。
他故意相问,真正意图是领了莫宸晞的好意,在安抚她的心。
道理上,栖蝶需要他洒脱些,最好是不闻不问,两人间才不会优柔寡断。
可情义上,作为曾经的恋人和现在的义兄,该给的关心都给了,话言话语说得如此滴水不漏,栖蝶真心觉得陌生了,当初那样掏心掏肺于她,那样信誓旦旦表爱意的柳秦伦,变得也太快了。
《申报》的专业度向来深受他们信任,这天的专访,几乎都是问一答一,没有任何内容上的干预。
《申报》也是格外领情给面,7号当天把全版版面都给了6号的盛会,还有其他报社的全版面贡献,全上海的焦点都是莫宸晞的乔商银行和柳秦伦为代表的夏氏企业的完美合作,以及莫宸晞、柳秦伦和柳栖蝶西南片区三强鼎力强势入驻夏氏,续铸夏氏辉煌。
夏氏方面,以夏翊为首的上下阶层悄无声息地把这个领头的风头恭送给了柳秦伦,栖蝶紧盯着报纸上最正面的夏翊,全程一副悠哉游哉、闲云野鹤的世外高人状态欣赏着他们三个的发言,用一步胜过一步的深层次微笑回应对他们发言的认可,直接给下面的管理层做了谦让的表率,甚至巴不得柳秦伦全权代表夏氏出面,那夏氏就能稳稳地拴住柳秦伦这只鸿雁,在上海这块地皮上,仅在夏氏的上空高飞翱翔。
而柳秦伦会这么做得让夏翊满意,是不是完全因为夏怡?栖蝶不得而知,表面看来,柳秦伦在逐步适应成为夏家的人,同进同出的赏心悦目、门当户对,也让栖蝶还负有的不甘心,渐渐趋于平静。
最起码,柳秦伦不会在和她分手的创伤里痛得太久。
8号上午,栖蝶和莫宸晞遵守与侯云帆的约定,赶到电影公司参加新电影的开机记者会。
莫宸晞婉拒了镜前亮相,藏身于侯云帆的办公室,靠在窗前,看着中间空地上,站在在姚安怡身边的栖蝶,半生涩半大方地站得方方正正,偶尔学着姚安怡,朝记者们的照相机挥挥手,笑得眉眼弯弯,甜得直入他心。
继而,9号,全上海的娱乐版面,又一次出现了服装供应商:柳栖蝶的名字,报纸图片上,她和姚安怡十指紧扣,宛如一对亲姐妹。
一波渐缓,一波紧跟。
没等记者跟踪追访,栖蝶在电影开机后的第一时间,就用侯云帆办公桌上的电话主动联系梁燕玲:“梁小姐你好,我是柳栖蝶,基金会的事还想再请您帮个忙。”
梁燕玲在电话里边说,栖蝶边用纸笔记录下她想要的基金会七名工作人员的联系方式。然后有电话的打电话,没电话的就写信联系,柳栖蝶,相约后天基金会见。
根据莫宸晞提供的别墅地址,栖蝶又挂了一个电话去夏家,告诉柳秦伦:“后天约了基金会成员在别墅见面,别墅地址就在夏公馆左转的第四栋。”
日军攻占后的租界,普通人还是能正常进出。
避免事情穿帮,这次幕后推手莫宸晞没有陪同栖蝶前来,栖蝶也无需陪同,携了梁燕玲抵达时,柳秦伦和七名工作人员早已抵达。
别墅有上下两层,室内各式家具陈设因慈善的由头,布置得很简洁,却精致,应有的东西都有。
栖蝶关上厅门,仔细看了看一字站开的七人,男生四名,女生三名:“大家好,实在抱歉,基金会成立半年多,今天才正式和大家见面,非常非常感谢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大家诚心诚意为基金会的付出,大家应该都看了报纸,乔商银行的莫董事,捐献了一百万到基金会,昨天我已经购买了近一万块的米粮,明天开始,我和三名女生一组,秦伦和四名男生一组,分别乘坐两辆卡车,前往各个贫困点进行米粮发放。”
“现在,我需要你们提供各个贫困点的具体地点。”
一名男生遂从旁边一个柜子里拿出一张画有上海市平面图的大纸和一支红色笔,两名男生合力搬了一张大桌子到大厅中央,八人围桌而站,跟着执笔的男生开始了明日的扶贫点规划。
最后,柳秦伦总结道:“这么算起来,全上海加上唯一一间由外来人员设立的“依蝶之家”收容所,共有50多处难民收容所,收容难民50多万人次,我们就东西南北向为目标点,栖蝶和三名女生负责东北向,我和四名男生负责西南向。”
第三百九十二章 一个段落结束
栖蝶瞧着中间一位穿印花连衣裙的女生,问:“这位女生叫什么名字?”
女孩抬头,见她看着她,方晓她这话是问她的,大概诧异她为何只问她,左右看了看,悠悠道:“我叫徐颖芝。”
“那就由颖芝通知《申报》,明日派两名记者跟随,证明我们基金会是接到做到的。”
女孩更诧异了,纳纳问:“柳小姐,这?”
栖蝶笑道:“你刚刚提过‘据《申报》统计的数据’,从1937年到1940年,每年新增了多少,记得清清楚楚,我猜想你应该和《申报》有些关系。”
女孩的脸猝然一红。
栖蝶道:“人脉广是好事,这不就派上用场了,我要感谢你帮我说出去,我们以后做事就光明正大多了,不然还叫外界以为我们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呢。”
栖蝶敞亮的安慰,女孩笑得很是羞怯,听她这样说,才稍稍宽了心,缓缓笑开:“柳小姐请放心,我一定转达到位。”
《申报》2月24号刊,继续转载《乔都日报》《他们》第一篇(第三章),柳秦伦记下《申报》间隔两天的转载日子,每周二都会定时阅读。
夏怡坐在房间沙发上,三千字的内容,很快看完,她说:“莫宸晞文笔不错,故事设定也不错,每一章的最后都会留一个悬念,吸引读者下次追读,已经成功吸引到我和身边好多朋友的定期追读,他们知道我们家住了一位地地道道的江城人,还打算要过来向你问问这个‘兹心’到底是谁,这个故事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照这么下去,这个故事将来肯定会火,连上海的读者都打动了,又何况乔都八城的读者?莫宸晞和柳栖蝶会受世人祝福的。”
夏怡瞧他听得认真地抬头朝她笑笑,又说:“上海这边反馈不错,至少我们身边的人看了都很有兴趣,这个年代,最需要这种正面向上的故事来做人们精神的导向,提醒人们,生活再苦再累,只要坚强面对,靠自己的双手坚持下去,总会迎来曙光,这种期望,一定会成为所有同胞的共识。”
莫宸晞何时做过让人失望的事?这便是柳秦伦做最终成全决定最重的砝码。
那日莫宸晞的“结婚礼物”,十分触动他的魂灵,他的心,纵然每次面对栖蝶,都会痛得只得用爽朗的外表来掩饰,但终究都是做到了,不是吗?
柳秦伦在心里反问自己。
夏怡弱弱问:“现在,你心里的痛缓和些了吗?”
柳秦伦定定答:“嗯。”
1942年2月25号,是栖蝶和柳秦伦在上海最忙碌的一天。
两人分别带领工作人员和记者,挨家挨户地到收容所发放米粮,从早上忙到中午休息半小时,用馒头和清水解决午饭,又继续忙到傍晚天黑,在华懋饭店2号包房慰劳了奔波一天的同仁,并宣布放假三天休息。
而后各自回到房间和夏家,都已是累得再也撑不住身体,倒床就睡。
栖蝶的这一觉整整睡到次夜才醒,双手双肩双脚使了搬米扛米的大力,浑身上下各处筋骨痛到又似当年学功夫的时候,满身淤青,还有好几次关节脱臼,挪一步都痛。
“醒了?”
莫宸晞伸来双手扶她坐正,再递来一杯温水给她。
栖蝶吃力地抬起右手接过水杯,仰脖倒尽,莫宸晞又拿起水壶满上一杯,再一杯。
一口气喝了多杯水,莫宸晞又拿起一个保温桶递给她:“光喝水不能饱肚子,给你准备的饭,温度刚刚好,快点吃。”
栖蝶瞬间抬起的眸中惊喜盈盈:“你怎么?”
莫宸晞笑道:“听到你肚子‘咕咕’叫了很多声了,差不多也快饿醒了,就跑去我们去过两次的那个小摊,给你买了饭。”
听莫宸晞这样直面她的羞,栖蝶满不在乎,有了这口饭,再不觉身上痛,满面幸福小女人欣喜。
和莫宸晞,她已经不需要隐藏和谢谢了,只好好接受他的心意就是,扭开保温桶盖,拿起莫宸晞同步递来的小勺子,大口大口开吃。
在他面前,她彻底无需顾及自己柳栖蝶的美丽形象,像野兽一样吃得凶猛,本来人饿极了,狼吞虎咽才是本相。
莫宸晞喜不自胜地看着栖蝶粗鲁的吃相,吃得满嘴油光,吃好了,才把今天的报纸摊开摆到她面前,说:“我们柳三小姐现在可是全上海市民瞩目的对象,说的做的,都那么尽善尽美。”
栖蝶看着连日来自己的第三次上报,柳秦伦和莫宸晞第二次上报,这份报纸上,有两名记者分开用相机记录的他们发放米粮的全过程,有她和柳秦伦以身作则,不怕累不怕苦的精神,亲自扛米送米、和收容所的负责人及众多难民握手,亲切慰问,有图有文字的现场资料毫无虚假地第一时间对外公告。
莫宸晞说:“今天外面可热闹了,我也能沾个光,在你们辛劳奔波的成果上还带了我的名字,白纸黑字地印上‘乔商银行莫宸晞董事一百万米粮善款’,哪儿哪儿都是表扬王廷和乔商银行对上海市民善举的声音。”
栖蝶正经点评道:“这是事实啊,不然柳栖蝶基金会不是太可怜了,没有外援支助,只能自己投资自己,还不得让其他慈善会看笑话,王廷的名字会很难看的。本来外来企业要在上海扎根就很难,就算现在我们不在上海发展了,留下一个美名也不错啊。证明我们有足够的实力,有夏氏的支持是锦上添花,没有,我们同样能挺直腰杆。”
莫宸晞还就喜欢看她一本正经的说教样,可爱得消弭他所有的烦恼,和她在一起,每一刻都是生机勃勃,憧憬无限,激发起他无穷无尽的斗志力,去给她最好的生活:“上海这边的事应该告一个段落了?”
栖蝶细数:“王廷的招牌改好了,货源量也补足了,设计图交了,电影也开拍了,基金会的事也公开了,似乎,还差一个管事的。”恍然想到,“不如,由你出面聘请梁燕玲夫妇做基金会的负责人,他们是熟人,信得过,你前面那一百万也规划得很好啊,多一份收入,刚刚新婚的他们,应该不会拒绝。”
“好,我回去跟侯云帆说。”
“姚安怡正在拍戏,侯云帆暂时会留在上海,你可以去买四张回乔都的船票,月底28号启程。”
柳秦伦在书房接完栖蝶电话,当即就在和夏翊探讨的那份制定的夏氏1942年发展方向的计划书上签字,并道:“既然夏老板点头了,那么这份计划书就是夏氏最高度商业机密,夏老板可收好了,我这个技术股能不能兑现一年两千万的利润,就全靠它了,你可别叫我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啊。”
夏翊伸出右手,朝他做了一个“OK”的手势,道:“我应该比你更紧张,今年一年,我也全靠它了,照顾好怡儿,这边交给我。”
第三百九十三章 归江城,展开磨练
栖蝶有一种很喜欢的氛围,比如来时,她和莫宸晞,和侯云帆夫妇在一个舱房里说说笑笑。尽管她和莫宸晞不是夫妻关系,不过能有莫宸晞知心相伴,在朋友夫妻面前,总不会显得太孤单。
回时,侯云帆代表姚安怡送她和莫宸晞到码头,等了一小会儿,等来一身白色裙装、头戴黑色头纱打扮精致的夏怡,和本无行李,却帮忙夏怡提着行李箱的柳秦伦。
栖蝶也不知是不是和夏怡有天生的距离感,和她呆在一个舱房内,竟是安静得无话可说,两相只剩微笑,便各自沉默了。
首次因为柳秦伦的单独相处,夏怡坐在她对面显得很拘谨,拿出行李包中准备好的刺绣,手势极其生疏地对照上面已经绣好的一个白色鸳鸯,慢慢上色。
夏怡不像童静雪,单纯得对她鼎鼎崇拜,其主动的各种友善行为很容易消除两人的陌生,有自来熟的浑然天成,中间几起心结,最后还是善良的本性,和她一起度过了因莫宸晞而起的跌宕,两人间,罅隙愈合。
她也不像姚安怡,一系列的悲痛经历过来,会和她有一种幸存的心心相惜的疼惜,在他们这些朋友面前,她不是一个虚无缥缈、只活在银幕那端的明星,乔都和侯家出事以来,她俨然已经和他们成为一体,一个实实在在的侯家女人,填补了童静雪远去,栖蝶失意的心灵。
就连外表娇小可爱,栖蝶曾认为和童静雪相同性格的梁燕玲,也越来越成熟,婚后逐渐退居幕后,在家做贤妻,诚意在乱世,做他们上海的帮手。
夏怡?栖蝶真的说不出对她是什么感觉,她目光专注手绷,半眼都不瞧她,栖蝶猜想,她绣的手帕该是送给柳秦伦的,好心提醒:“秦伦不太喜欢花花绿绿的颜色,你可以试试一色或者素色。”
夏怡抬头道:“还好吧,我们在美国的时候,我每次穿的颜色鲜艳的衣服,他都说好看。”
栖蝶真的很想再说一句:那是艳丽的颜色穿在女孩身上的视觉美观,不代表男孩自己。
夏怡毫不犹豫回头,高贵得有些清冷的傲气,直接堵住了这话出口,也断了栖蝶想通过刺绣和她打开话题的打算。
这趟船行,前往西南方向的乘客很多,四人大部分时间都留在舱房内,避免被人认出,发生不必要的混乱。
栖蝶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开始适应成为倍受瞩目的“明星”的藏身日子。
恹恹熬过十天,邮轮抵达乔都港,四人下船,两个男人和两个女人在此告别。
柳秦伦先看了夏怡:“你先跟栖蝶回江城,我把商会的事安顿好了就回来。”而后深邃中带着一缕忧虑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注意安全。”
栖蝶会意他眼中不便直言的担忧,抿嘴笑:“嗯。”
在乔都港转乘王廷4号邮轮,听到船长熟悉的一声“三小姐”唤来,整个身心皆畅然了。
上海的报纸出市已经半个月过去,《乔都日报》转载的《申报》新闻,在江城还算新鲜,栖蝶拎着夏怡的行李箱下了船,走走停停,等等请请,才和穿着高跟鞋的夏怡同步上了岸,伸手拦下两辆黄包车,扶着夏怡上车坐稳,嘱咐车夫:“跑慢些。”
车夫一眼就认出她,热情地点成了小鸡啄米:“放心吧三小姐,保证这位小姐安全。”
栖蝶想笑又感动,令两车夫先去了一支路上的王廷之都分店一。
县城的小旅馆,进门处都有一道门坎,栖蝶领着夏怡前脚踏进,后脚夏怡一个不注意,脚尖摁着门坎一个?往前一栽,“啊”的一声尖叫……栖蝶灵敏回头转身,夏怡已将栽地,栖蝶双手往前拉,拉扯正及,双手抱住她,再一个圆圈式的旋转,夏怡倒在了栖蝶身上,栖蝶背部重重落地。
管事的和服务员都赶紧上来扶。
夏怡站起来,吓得惊慌大叫:“栖、栖蝶,你怎么样?!”
栖蝶缓缓坐起身,双手后托背部,又在地上坐了几分钟,才勉强在管事的搀扶下起身,惨白的一张脸,疼痛笑说:“没事。”
夏怡不信,伸手去扶:“怎么可能?那么重的摔在地上,怎么会没事?走,我送你去医院?”
栖蝶握着她扶在手肘上的手,笑得正常些:“不用,你忘了我练过功夫,这点痛不算事,热敷、睡一觉就没事了。”
强撑着直起身,吩咐管事:“安排间窗户靠江的房给夏小姐。”
管家领着两人走到二楼最边角最宽敞的房间,打开门,迎面便是一扇大窗户,窗户外,正对王廷航运行和码头。
栖蝶又吩咐道:“夏小姐是我和二少爷的贵客,每日三餐要三菜一汤的安排,只要夏小姐外出了,房间都要打扫,确保店里绝对安全。”
管事恭敬有礼地笑道:“放心吧三小姐,有王廷的金字招牌,谁还敢来闹事,江城的这些小旅馆很久都没有盗窃了,也没有霸住无赖,王廷还是很有威力的。”
栖蝶笑着点头:“快中午了,你去准备吧。”
支开管事,栖蝶对夏怡说:“你先休息一下,适应适应这里的环境,江城也受过大面积的轰炸,很多地方都在重建中,不过从这间屋子的窗户看出去,还是能看到半个江城的,我还有点事,明天再过来,带你四处逛逛。”
“那个,栖、栖蝶。”夏怡叫住她。
“怎么?”
夏怡郑重举手申明:“刚才的事,实在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了,下次我一定注意,而且我这次来,不是游山玩水的,是要切切实实帮助王廷重建的。”
栖蝶笑道:“不急,你要帮忙就得先了解清楚江城的形势,等秦伦回来,安排好了工人才会开始,还有几天。你可以看看窗外,江城和上海都是依江而建,有很多共同点,你熟悉起来应该很快。不过现在你还不熟,要什么就让服务员去买,只一点,千万千万不要踏出这里一步,每个地方都有地痞流氓,只是分轻重,你要切记。”
夏怡心中发麻,她确实不如柳栖蝶有武功防身,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是谨慎点好:“好,不过,我能不能和你出去看看那些重建中的门店,我先尽快熟悉起来。”
栖蝶瞧着夏怡此番是吃了秤砣要让柳秦伦看到她改头换面的改变,本不想吓到她,拗不过,只好同意:“可以,不过,你得换身装备。”
夏怡早有准备,从行李箱中取出一双平底鞋,又当着她换上和她一样的裤装:“这样可以吗?”
“方便多了,走吧。”
出了分店一,栖蝶满心雀跃地带着夏怡步行直奔正在重建中的一支路四至六号店。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上下两相宜
小半年不见,栖蝶想看到的三间分店都已重建得差不多了,工头遥远看到她,高兴得直挥手招呼:“柳小姐。”
工头纵身一跃,从高高的铁架上跳下,拍拍了手上和身上厚重的灰尘,尘埃飞扬到空中,夏怡吸进鼻腔,忍不住咳了两声。
工头走到她们面前,满面欢喜地展示:“你总算回来了,看看,你走的这几个月,日机没再轰炸江城,我们也赶着这个空挡,过年都没闲着,紧赶着把框架盖了出来,最多还有两个月的工程,就可以重新投入使用了。”
栖蝶情绪高涨,高兴地与他握手:“感谢感谢,非常感谢,短短几个月就恢复了一大半原来的面貌,重塑江城已是指日可待了。”
栖蝶仰头上望,双手拱着嘴唇和鼻子,收拢声音对铁架上忙碌的工人们叫道:“大家辛苦了!”
工人们闻声,一致回头朝她挥手:“不辛苦,谢谢三小姐!”
栖蝶感动得眼里一热,双眼冒泪花:“谢谢大家,大家继续忙吧,我和二少爷一定不会亏待大家的辛苦。”
工头忙拍手叫好:“就冲三小姐这句话,我们必当鞠躬尽瘁。三小姐人不在,交代了弟弟按时发放工钱,过年也发放了两倍的工钱,三小姐这么爽快,我们也不能撂挑子啊。”工头眼眸一转,这才注意到她身边的女子,“这位小姐是?”
邓师傅说话激动急促,唾沫星子和头发林里的汗水味四溅,栖蝶从小习惯了底层百姓的肆意,很能适应工地上男人们的粗鲁不拘。就是难为了夏怡,闻到刺鼻的汗水味,想呕又不敢呕,只得借着咳嗽才能捂嘴得到狭小空间里的喘息。
栖蝶正式地互做介绍:“这位是上海来的夏怡小姐,来帮助我们重建的。这位是我特意从乔都请来的工头师傅,邓师傅从事建筑行业多年,可谓经验老道,王廷的重建交给他,昔日辉煌快速可见。”
夏怡双手放下交叉相握,文静得再不闻世事的人,也看得出她贵族的出身,朝邓师傅点头致礼:“邓师傅好。”
举止大方有礼,却是用错了地方。
邓师傅这种老江湖又怎会看不透夏怡的别扭。淡淡扫了两眼浑身上下都透着和工地不搭调的穿着和举动,收手敛笑道:“柳小姐请快回去吧,这里又脏又乱,可别污了客人的衣服。”
夏怡一脸懵地转头看她,急急道:“没有没有,邓师傅太见外了,我来就是来体察你们的辛苦,来学习的。”
邓师傅笑得委婉:“工地这地方,可不是你们这种女孩子能呆的,一个不注意,就会有砖头掉下来。”
栖蝶也道:“是啊,我也是偶尔过来看看,不是每天都来的。”随即牵起夏怡的手,向邓师傅告辞,“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先走了。”
夏怡直觉到自己做错了什么,给下面人的第一印象坏透了,衰衰地被栖蝶拉着走,走回下榻的房间,关上房门才好意思问:“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栖蝶知她有话说,拉着她坐下:“你说。”
“为什么在上海的时候,你和那些男人始终保持距离,包括正常的握手也会用各种方法代替。但是回到江城,哪怕是工头那么脏的手你也握得下去?”
问得好,栖蝶也想对她些许劝慰,是而浓重一笑:“很简单,在上海,我和秦伦的言行举止代表的是王廷的形象,是上层人士,在同为上层人士的交流间,握手就不单是握手、一个礼貌的举动了。”
夏怡目不转睛,听得认真。
栖蝶神色一凛,说者有意:“有些主动的行为在你们眼里是代替,在我眼里,是要对手看到我有比握手更大的诚意,秦伦有名扬四海的声誉,比我有优势,我在他身边,同样代表王廷,就得做到同样引人注目。我来自小县城没错,可小县城人也有小县城人的风度气度,女子也有不输于男子的大气豪迈。在对手眼里,就是我是女子,有女子该有的矜持和自重,又不失光彩夺目。大上海漂亮的女人太多,单靠外表美丽吸引眼球是远远不够的,我打扮得再美丽都是很容易被人遗忘的,只有自身的能力,才能得到伊娃的青睐呀。”
“回到江城,我仍然是柳栖蝶,仍然代表王廷,但以企业家的姿态面对下属,如果还拿出一副和同级的优雅态度,特别是在工地那种全是大男人不拘不束的地方,人家就会觉得我很不好接近,手上沾点灰没关系,回头洗洗就好,我愿意那么一握,说明我和他们没有距离。别说男人了,江家之前要产出大量的廷愈再生膏,一院子女人累起来,也是大把大把的汗水挥洒,整个江家里里外外,浓浓的中药味里面,还夹杂了很浓的汗水味,唯有味道怪的氛围才是真正做事的氛围。”
“王廷从建立之初,就是一个亲民爱民的企业,这是爸爸成立王廷和发展王廷的宗旨,才能让王廷屹立江城不倒,它的好名声,绝对不能毁在我和秦伦手上。”
“王廷正在重建中,我们很需要工人们的尽心尽责,重建成的建筑好坏,直接决定了王廷的品质,就像我们身上的穿的衣服,如果随便动一动就裂开一个口子,那谁还愿意穿呢?”
栖蝶安慰地笑:“可能我从小在市井长大的,接触得多了就觉得没什么了,小时候,我也老是脏脏的,还是浑身脏脏的。”栖蝶说着就想起小时候,卖完菜,全身脏脏的还跑去莫家蹭饭,和刚下学回家的莫慈一比,她简直像个流浪者,莫慈打来一盆热水,给她洗脸洗手。
栖蝶想来已是幸福得由心笑:“不也有人没嫌弃吗?有时候身上脏点,才是生活的样子啊。”
栖蝶看着夏怡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去年乔都连续几个月的大轰炸,秦伦也是面对面、手把手地去帮扶那些受炸的市民。放下原来的自己,学会为了爱的人重新做自己,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夏怡深受启发,顿如醍醐灌顶,神志清明如许。她握紧了栖蝶的双手,诚然道:“谢谢你,从前知道秦伦对你的爱,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明里暗里多有对不住你,你还不计前嫌的帮我,谢谢。”
栖蝶轻轻拥住她:“不必谢我,秦伦既然选择了你,你就是我未来的二嫂,姑嫂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嘛。我也想早日看到秦伦成家立业,早日看到王廷在我们共同的努力下享誉全国,把你们初恋的感情延续到老,也是一段佳话啊。”
“选择”?
“延续”?
夏怡有口难言,忽就忍不住泪眼迷离。
第三百九十五章 你还在等什么
栖蝶忍着背脊的隐痛,坐上黄包车前往航运行,她得在明天起不来之前,把重建重修事宜全部过一遍底。
武经理依旧热情地接待了她,把她带到长江沿岸的另一头人烟稀少的地方。
栖蝶眼中,去年8月30号被炸伤的王廷5号、6号邮轮,经过小半年的修补,已经恢复了全貌,部分工人在做最后的上色工作。
但是,栖蝶没有看到师傅的身影:“师傅呢?”
武经理道:“师傅家里有些事,先离开了,永泰也结清了所有的工钱和差旅费,他托我传口信给你:等到上完色,干透,就可以了,再有需要,再写信告诉他。照这么看,再过一个多月,就可以重新投入使用了。”
栖蝶否定道:“不急,等到颜色干透,先空轮来回乔都运行一周看看情况。翻修好的邮轮必须要和新邮轮及完整邮轮一样经得起风吹雨打、电闪雷鸣才行,邮轮航行的地点是长江,如果我们的轮出了问题,牵连的就是整船人的生命。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船长必须要会游泳的原因。我经历过浸在长江水里的鬼门关,要不是会游泳,我早就死了,邮轮的硬件问题,我们必须杜绝。”
武经理醒了神,警觉过来:“是是是,还是三小姐想得周到。”
“过几天家中有些事,这边和航运行的事就有劳武经理继续帮忙照看了。”
“三小姐放心,我每天都会过来看看的。”
告别武经理,栖蝶快跑在长江沿岸上。她最熟悉不过的沿岸边,从懂事起跑到十岁,小时候知道肚子饿回家就有饭吃了,现在是哪里不舒服,回家躺躺就好了。
跑回家,冲进屋,一屋子大大小小奇惑又惊讶地唤:
“栖蝶?”
“二姐?”
栖蝶只叫了声:“永泰”,推开里屋门,一头便扎上了床,双手扶着枕头,闷闷地对身后跟进来的永泰说:“我背疼,快看看。”
江永泰忙坐上床沿把脉,望闻问切:“二姐是怎么伤的?”
“意外。”
江永泰真心无奈于二姐的意外真的已经太多太多了:“从脉象上看没事,可能是肌肉和背筋有些拉伤,先将养两天看看,我会叫永秀煲些你爱吃的肉粥给你吃。你就不能好好保护自己吗?还亏你会中国功夫,你是个女孩儿家,以后还要生育的,就不怕伤了身子,连累自己一辈子?”
这个栖蝶倒是不惧:“哪就那么脆弱了,你可别唬我,以前学功夫,妈妈特意嘱咐过师傅,也教过我,怎么保护女子最重要的部分,每次伤的都是四肢和外伤,内伤很少。我本来也就是没男人死不了的那种,要生育,得先嫁出去才行啊。”
江永泰眨了眨眼睛,眼神焕然问:“你和莫宸晞在上海的时候,就没发生点什么特别的?”
栖蝶细眼瞧他:“特别的?你指什么?”
“哎,我就直说了吧,你和柳秦伦都成事实了,就没想过再和莫宸晞……你懂的。乔都日报上的那个故事,还有你们在上海的那些事,统统见报了,我们没读多少书,但就那‘陆家巷子’‘江家’一出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你俩,‘兹心’?不就是莫慈的‘慈’字吗?柳秦伦和莫宸晞,都在明里暗里的帮你,他们所做的,根源都是为了你,你还等什么呀?姐,女人主动不丢脸,是争取该争取的幸福。”
“慢慢来吧,我和莫宸晞,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如果有一天,他能勇敢地揭晓这个故事的‘他她’是谁,那才到了我能主动的时候了。”栖蝶总感觉今天再回来,江家有些不太对劲,也没精力过多向永泰解释,只道:“困了,我先睡会。”
江永泰很识趣,她不愿多谈的事,他一句也不会多问。
柳秦伦和莫宸晞下了船,一道先去了“静栖之家”探访。孟清夫妇已经带着孩子回来正常工作,上百个孩子和几位随行的嫂子都平安从岛城归来,所有事务都已经恢复正常。
两个男人各自都有很多小孩围绕,和孩子们有说有笑,打打闹闹,感受着这个孩子多,浮躁尘世之外地方的清净和安乐,心下竟格外恋家了。
柳秦伦经过了上次男童血透事件,每次来都会格外关注孩子们的身体发育情况,在商会和乔商银行的共同帮助下,孩子们都能吃饱穿暖,一个个脸上盛开着花朵般的愉悦笑脸,大轰炸的阴影似彻底过去。
莫宸晞看着孟清襁褓里的女儿,实在喜欢得紧,伸手抚摸婴孩粉嫩的脸蛋儿,真真儿是可爱极了。孟清瞧他喜欢,笑道:“你抱抱吧,提前学习怎么做爸爸。”
莫宸晞双手接过婴孩,笨手笨脚地把孩子的头枕在右手肘上,左手牢牢固定住孩子的双脚,憋得孩子无法动弹,哇哇大哭。没想到自己对外能叱咤风云,可到了抱孩子这种家常事上,对孩子哇哇大哭,竟到了举手无措的地步,任凭他做了各种可爱面相去止哭,都无用。
旁边孟清的丈夫实在不忍再为难他,双手伸来:“还是我来吧,咱们这些大男人,也都是自己有了孩子才从头开始学的,莫董事到底还没到那天,可以慢慢学。”
这话说得莫宸晞的男人脸微微红了一红,累得双手叉腰地摇摇头:“确实是门大学问,得好好学学。”
柳秦伦握住他叉腰的那只手:“我们走吧,你得跟我去趟商会。”
坐着的孟清起身送别:“你们有事就去忙吧,这边我们会好好照顾的。”
柳秦伦道:“孟老师留步。”
出了大门,柳秦伦放开莫宸晞,又往外马路走了几步,停在某一处,举目坦然看着他,略带质问的口气说:“你那么喜欢孩子,还在等什么呢?这个时候,王廷即将重建,乔都八城逐渐太平,最适合结婚了。”
莫宸晞愣了愣,不懂他的问意,讥冷地弯弯唇角:“你也会说是即将,是逐渐,你觉得栖蝶会在这个时候答应我吗?”
柳秦伦垂下头:“我就是知道她不会,才要你想办法啊,王廷重建好,乔都八城真正太平,那是多少年过后,你忍心栖蝶受苦受痛到那个时候?”
莫宸晞皱眉道:“不忍心又能怎样?整个天地间,我最没办法的就是她柳栖蝶她已经很明确地告诉我,除非有一天,我能让莫宸晞和柳栖蝶幸福在乔都八城最公开的人前,她才会毫无疑虑地走向我,否则一切都是枉然。我真的需要时间,等《他们》的故事写到最后,我会公布‘他们’就是莫宸晞和柳栖蝶。那时候,我相信老天会给我们一个公平的结果。”
柳秦伦不禁想到:“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第三百九十六章 雾中谜团
莫宸晞心中讶得兴起,怔怔看着柳秦伦眼睛里不达栖蝶嫁给他的目的,誓不罢休的气魄,他早前在夏家的鸿门宴上就怀疑过柳秦伦和夏怡默契度的假象,由此,他几乎肯定:“夏怡!”
柳秦伦微微翘起的唇角带出非凡的魄力,沉静坚毅的眼中晶光潋滟:“嗯。”
莫宸晞迟疑了一会儿,紧盯他初衷不改的面庞,一点一点分析他的动机:“你特意带夏怡过来,是要栖蝶看到你有心培养夏怡取代她的位置,给她警醒,王廷未来的女主人只会是你柳秦伦的妻子,而非她这个妹妹?让她知王廷的难而退来我身边,做乔商银行的女主人。”
“你很清楚,栖蝶不会轻易相信你和夏怡这么短的时间就重修旧好,才故意做的那个表示你们很有默契、却是她完全不懂的默契、的摇指动作,只有你和夏怡表现出来的门第关系,直戳栖蝶内心最弱小最无法在你面前抬头的出身,才能让栖蝶真正对你死心。”
“这个时候,你借着我要去上海的东风,助我和夏氏达成两全其美的合作,栖蝶就会看到,你作为夏氏的技术股有多么尽心尽力,你已经和曾经的恋人恢复旧貌,但其实真正的为的还是栖蝶。我和栖蝶小时候吃过很多很多的苦,你多助我开拓一个业务,特别是夏氏那样的业务,我们的未来就会跳跃式的从保障晋级到安享。”
柳秦伦“呵”声一笑,右手拍上他的肩:“莫宸晞,你真的是一个很强悍的对手,也是我柳秦伦这辈子真心佩服的朋友,把栖蝶交给你,我死能瞑目了。”
莫宸晞左肩往后一抽,在空中抓住柳秦伦滑下的手:“你别跟我打哈哈,你不敢直面我的话,就跟我说‘死’字,我不会同情你。”甩掉他的手,“你有问过栖蝶吗?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和我完全不同,我和栖蝶从来没有正大光明的在一起过,不管有没有童静雪的退出,我们之间都只是莫宸晞和柳栖蝶两个看似有关系,却完全没关系的人。”
“你可懂得,我有回报静雪给予之恩的责任,有作为共党为民谋福祉的责任,当我一点一点在同时做好这两项责任的时候,我唯一能为自己做的,就是用我的所有去促成栖蝶的幸福。”莫宸晞失望的怨意无法遏制,指着他痛责,“但是我没想到,我替你挡的那两枪,反而叫你退缩了,你就怎么就有那么大的心理包袱?”
“你就为了那道过不去的坎,单方面说分手就分手,你有没有想过栖蝶的感受,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用性命换来的你的机会,就这样被你放弃掉了?你实在太小看栖蝶了,你爱她不也是因为她的与众不同吗?她绝对不是你见惯的那些肤浅的女孩,她会答应你的求婚,就是真真正正喜欢你的,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深有体会。”
“栖蝶不是我们让来让去的货物,她是一个非常有思想有饱满情绪的人,
“还有,你的命,是王廷几十年基业的命脉,是乔都商会发展的唯一能源,是和柳栖蝶紧紧连在一起的,你要是死了,栖蝶一定会带着你们所有人的遗憾坚强的独自复兴王廷,但我不会高高兴兴地带着你的瞑目和栖蝶快乐一生,我们就是真真正正、永永远远的朋友,所以请你别那么幼稚。”
柳秦伦再次“呵”声一笑,平静轻松,摇头表示:“你想太多了,柳秦伦就算到了一蹶不振的地步,也有足够的能力给自己的女人最好的生活,更何况,栖蝶不是那种需要我养活的女人,除非我脑袋被炸弹炸成了痴呆,我才会放掉她我紧握在手的幸福。”
“我承认,当初你那两枪对我的冲击的确很大,但是你没看到栖蝶面对你长睡不醒的可能,她有多镇定,她并没像童静雪那样日日守着你,看着长睡不醒的你暗自落泪,没用!已成事实的事,哭再多也只会徒增悲伤,所以她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抗战上,乔都城少一次轰炸,你就能多一次平安,多一次医治的机会。”
“她在努力提供给你最好的环境,对我也没有动摇,我一个男人又如何能动摇。我会分手,只想让栖蝶再重新选一次,我不希望她的婚姻里有遗憾。”
“直到去年我们受伊娃相邀去上海,我重遇夏怡和那帮陪我走过美国最孤独时期的几个好朋友。我想告诉你的是,夏怡于我,就好比栖蝶于你,没有基础的默契,朝夕就能培养起来吗?栖蝶说过,初恋是人心里爱情萌芽的启蒙,是扎根在过去里一段永世难忘的回忆。”
柳秦伦两侧脸颊上的酒窝随着嘴角轻扬、轻显,那本就俊朗得值得所有江城人骄傲的脸和才气,此刻亦是完美地合二为一地显现出他天潢贵胄的气质,看去是那般的真心宜人。
以致莫宸晞根本看不出他在成全这件事上有半分后悔的破绽。
“你既然有这份大度,又何必还在乎早晚?”
“正因为我做不到,才希望你能做到,王廷的苦,就由我一个人受着好了。你早点达成心愿,栖蝶才能真正脱离苦海,加把劲,不然当心我真的会后悔。”
莫宸晞顺利被逗笑。
两人各自抬手搭上彼此的肩,哥俩好地往乔都商会的方向走。
柳秦伦近四月不见商会众人,意外于分配在各个岗位上的人员尽职尽责地忙碌着自己手里的工作,无一人开小差。
距离三楼楼梯最近办公室里的两个女生率先看到他们,雀跃地跑出来迎接:“柳会长回来了。”一声吆喝,其他办公室的人也闻声出来,众手鼓掌迎接的风云诡谲的待遇,柳秦伦实在有些不适应。
他双手合十:“谢谢大家,请大家准备一下近来各部门工作情况的纸质资料,十分钟后,会议室开会。”
莫宸晞尾随柳秦伦进入原来的贵宾室,现在的会议室,甚有时光倒流的恍惚:“两年前乔都商会十周年庆典,那是真的热闹,好像发展到今天的所有故事,都是从那晚开始的。”
柳秦伦俊朗的笑意依然:“人的命运,冥冥当中自有安排。如果那晚,你和栖蝶没有重遇,今天的柳栖蝶已经是柳太太了。可惜人生没有如果,栖蝶注定要和你重遇,注定这辈子都是莫太太。”
柳秦伦的淡然,莫宸晞总觉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一种来自于柳秦伦心思的怪异。他一时还找不到这种怪异的答案,要找到这种怪异的答案,唯他同回江城。
第三百九十七章 双雄鼎力在商会
两个多小时,柳秦伦将面前半米高的文件逐一认真看,莫宸晞站在窗前,若有所思望向正在重建中的城市。会议室一片鸦雀无声,全都屏心静气地等着他最后的总结和下一步的发号施令。
柳秦伦从头看下来,几乎看不出毛病,账面上,七大长老自家的门店营业额较去年同期,下降了不止一半的收益,再除去各种成本费,净收入已经落到了三位。
商会的经济账本,向来都会把当年当月的账目与去年同期进行对比,分析四季因素,战争因素,环境因素对各类生意的影响,今年轰炸消停,七大长老经营的各类门店的销售量前所未有地创新低,这些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数据,柳秦伦已经看到各位急求商会照拂的心。
但他要的是这些一条心线上的人的诚意和决心,这些数据还不够。
柳秦伦抬头,当众淡淡一笑,隐藏心中对那场无心插柳柳成荫跟拍事件的意外之喜:“感谢各位在我和云帆不在的这段时间,把商会打理得井井有条,从各位的报告上,我看到了大家对商会运营已经越来越熟悉,在乔都市重建过程中,还会有更多外来商家过来跟我们谈合作,请大家众志成城,继续拿出最饱满的热情,共同为乔都市未来的繁荣努力。”
柳秦伦印象最深的30多岁的男人向他提问:“柳会长已经看了这几个月来的收益数据,我们各自家族的生意是商会的主流产业,都冷成这样,柳会长可有什么解决办法?”
柳秦伦淡淡地盯着男人,呛声道:“商会的基点是老百姓,我们只要多为老百姓做好事,自然就有回报了。本外商家的区别就在于,本地的知根知底,这么多年早已成为老百姓生活的习惯,外地的再好,老百姓重的还是品质,有句老话说得好,打铁还需自身硬,我们作为商会成员,要有海纳百川的心去接纳外地的客商,要有愚公移山的精神做好自己的本分。”
男人不服,回呛道:“但是柳会长就不担心,这样冷下去,就不怕商会解散吗?”
旁边男人掺和说:“就是啊,商会成立之初,目的就是把城中有名望的几大商家汇合在一起,选取一个社会地位高的贤人来带领各大商家往一个更高的台阶发展,也让乔都市的商业更趋专业化,从民初发展至今,四十多年历史,可别最后毁在我们这代手里,那就太罪过了。”
“啪!”柳秦伦罕见动怒地拍桌立威,平地一声吼,“你们听不懂我的话吗?!”肃穆森冷的神色,吓得几个女生浑身颤栗的呆住,几个男生也不敢再多说的相继噤声。
柳秦伦尖利的眸光寒剑般横扫过七人的脸,他厌恶指桑骂槐的指责,厌恶这些人寡取私利的野心,惯常的平和也终于坐不住了:“今儿我坐在你们上方,就没你们质疑的份,有本事你们把我撬下去,看看商会是能回到你们鼎盛的时候,还是会散得更快。”
一句话堵得七人缩头变成了龟孙子。
柳秦伦向转身靠在窗前看他的莫宸晞伸手有请。
莫宸晞环抱双手,高姿态地说:“近来和商会谈合作的外来你商家很多,大家是否觉得,很像如火如荼的乔都市重建?”
七人已有共识地点头。
“那么大家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乔都市还在重建,就有这么多外地商家想要进驻?”
说到这里,他就有些忍不住了:“乔商银行和乔都商会在门店上的生意是相通的,做生意的人都是人精,他们赶在重建后的第一次门店租赁前过来,就是要用最低价先占据这个市场的份额,门店是我莫宸晞的,后面再有轰炸自然有我莫宸晞顶着,一点租赁钱换来首轮份额,值得。”
“大家想想,为什么乔都市毁了大半,乔商银行和乔都商会所在地,包括你们各家的门店,还能够幸存下来?”
“为什么那些商家这么想进入商会?”
“背靠大树好乘凉,外人都懂的道理,偏偏你们不懂?”
“外地商家的进驻会对你们产生威胁,那是你们太容易被威胁,在商业竞争里毫无自控自救能力,还一个劲儿的怨天尤人,从乔都市被轰炸的第一天开始,你们靠山水吃山水的安稳日子就过去了,别以为你们想要的收益会一成不变。”
“乔都市的老百姓不看僧面会看佛面,你们该庆幸有柳会长带领你们,保护你们没有面临避过轰炸还会被遗弃、至灭亡的惨剧。”
柳秦伦回眸,眸中厉色剧增:“你们一心只想赚老百姓的辛苦钱、赔偿所得,可有想过真心去回馈过?你们为了明哲自保,对外联合的捐款,这个三位数,就是老百姓对你们的感恩。”
“你们最大的失误是表里不一,里子做得再好,人心天然的冷漠就会让表面错漏百出,乔都市民是你们的上帝,不是你们的债务方,你们好好搞清楚这个关系,再来跟我讨论生存问题。”
“侯副会长在上海有些私事要处理,短期内不会回来。明天过后,我也要回江城开启王廷重建的工作,为避免王廷和商会的工作冲突,往后每周一次例会定在每周周末上午,有要见我的客户,也请内勤方面排好时间,约在每周周末的下午。有其他临时突发的大事,可以求助莫董事。”
“我最后申明,商会现在的重点,是要重新建立信任和口碑,老百姓眼睛是明亮的,你们别以为能瞒过谁,言尽于此,各位好自为之。”他转头看着内勤仍在低头发抖的姑娘,轻声说,“今天以前的客户,请内勤安排明天过来,我在办公室见。”
柳秦伦起身,和同步过来莫宸晞走出会议室,上楼进了办公室。莫宸晞随手关门,上前几步解释柳秦伦正想夸的:“真是我的好兄弟。”
“正因为是好兄弟,所以越界得罪人的事我做了,你是真的挺有智商啊,我就那么随便站着看看,你也能想到这一出?”
“我就那么伸伸手,你就晓得我想要什么,你不是更高明。那关于你们门店的事,的确你说要好过我说啊,有了连带关系,我才能让你干预管理呀,不然我带你来做什么?”柳秦伦道,“我觉得很遗憾,那中间还有几个是高校毕业的……”
“当局者迷呀,过惯了太平日子,再有几个穿帮的惨例在前,谁还不小心翼翼呢,现在连最起码的利益都没有了,那还不抓急。”莫宸晞凑近他,“商会的事交代好了,你是否该还我个人情,跟我去一趟乔行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誓守一线
柳秦伦本能弹开莫宸晞那不怀好意的凑近,狐疑地盯着他:“你又想干嘛?”
莫宸晞扬扬双眉,逗道:“去了不就知道了。”
莫宸晞这趟从上海回来,心情好得每签一份文件都执笔有力,跟康子说话也是带笑的。
康子拿着《乔都日报》全版转载的《申报》内容,百思不解地看着莫宸晞对每份文件的专注程度,堂堂莫董事,上报出风头的次数太多,也没见他有哪次像这次这样高兴。
莫宸晞签完文件递给康子,抬头正见康子趣味十足地看他,撂笔笑问:“有话想问?”
康子二愣子似地傻点头。
莫宸晞后靠椅背,坐正身子:“问。”
康子喜滋滋地笑:“这次返上海,栖蝶小姐给了你很好的精神慰藉?”
莫宸晞心情大好,幸福的喜悦藏不住,两边唇角同时勾起一抹灿烂无边的笑颜,对康子默认地点点头。
康子真的已经许久不见他脸上一扫黑云压顶的万里晴天的光明了,从中大有所悟:“明白,你对和栖蝶小姐未来的付出,得到了栖蝶的肯定。”
有进步值得欣慰,莫宸晞并不敢持续松懈,严肃道:“何志国那边有没有什么反馈?”
“我正准备等你签完这些文件告诉你的。”康子回头朝门外喊,“抬进来。”
两名男性工作人员抬着厚重的一麻袋不知名的东西进来放在办公桌前,莫宸晞伸头一瞧,袋子里面类似纸张的东西叠得整整齐齐,再看康子:“报社收到的信?”
“是的,何主编的意思是请莫董事抽空看看,深入了解读者对这个故事的反馈,可以的话,最好再回复一下,有来有往,读者会更加相信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和作者‘兹心’写个故事的诚意。毕竟,能够获得《乔都日报》暂停‘民间轶事’版块,专门刊登一个故事的作者,来头肯定不小,写的又是江城、陆家巷子、王廷,这些人尽皆知的名字……效果可想而知。”
“以前只有‘民间轶事’才有信寄来,这个故事才四章,就破了乔都日报反馈的最高记录,何主编的经验,越到后面,越会引起全社会议论的热潮。”
莫宸晞从抽屉里取出一叠手稿交予康子:“告诉何主编,这是第二十章到第四十章的手稿,下周起,每周一章增为两章,请他多留点版面出来。”
康子和其后坐在沙发上的柳秦伦,脸上同时亮出惊讶的表情,康子没多问,双手接过:“是。”
柳秦伦仰头,隔几米远看到康子手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稿:“你真挺厉害的,这么忙还能写这么多啊,什么时候写的?”
康子插话说:“过年那段时间,他白天忙着银行的事、陪童老板,晚上就埋首书房,日日写到凌晨,有时候菀儿起来哄孩子,总能看到他书房灯亮着。”
柳秦伦见那厚厚的手稿上,全是莫宸晞对栖蝶的情深义重,不禁化为一股强大的力量凝聚在他心头,抖擞地振奋感喟:“重压之下必有勇夫噢,可歌可赞。”
莫宸晞两手一摊:“你也说了重压,不加紧点怎么行。”垂头看看腕上的表针:下午五点四十。
再抬头看康子:“人来了没有?”
康子朝旁边会议室努努嘴:“早来了,每周五下午五点定点来,我说莫董事刚回来,还有银行的事要处理,需要先生稍等一会儿。他有求于人,自然有说必应。”
柳秦伦云里雾里地和莫宸晞转头往旁边会议室的玻璃那方望去,有一个人影正焦急地来回踱步:“那是?”
莫宸晞回头看着柳秦伦道:“原童振鹏办公室的人,去年年底就想找我聊聊,我一直拖着不见,是想看看他们能坚持到几时,跟我一样,挺能坚持的,就见见吧,都知道我回来了,再不见,我就是不识抬举了。”
柳秦伦眼眸微眯,那道急迫的身影,瞬间明白了此人的来意,和莫宸晞唤他来的用意:“新官上任嘛,我就说你叫我来干嘛?也好,一次性解决吧,康子,叫他过来。”
“是。”
康子拿出乔商银行待贵客之礼,一路把来人请进莫宸晞办公室,莫宸晞和柳秦伦同时起身相迎。
来人对两人同场的画面大感意外而惊喜,立马毕恭毕敬地迎上去分别和他们握手问好。
二人也与来人热情伸来的手亲和相握,莫宸晞作为主人家,请了客人在柳秦伦旁边的沙发位置上坐下,康子无需他吩咐,送进三杯咖啡后退下。
三人各自端起咖啡杯饮了一口。柳秦伦端着咖啡杯没放,莫宸晞放下杯子,端坐在办公椅前。都在静等来人开口。
“莫董事,柳会长,今儿我是算来得最对的一次,两位大忙人、也是曾经和童老爷子有过亲戚关系的现在乔都市的顶梁柱,难得都在,那我就一并说了。”
“童老爷子在职的时候,我是他办公室的秘书之一,现在老爷子离开乔都已有半年,上面也有了很多变动,说真的,我们这些小角色做起事来都不如从前那么得心应手了,我跟随老爷子总有四五年的时间,一直敬仰莫宸晞和柳秦伦的大名,唯一一次是在童公馆的婚礼上见过二位,就一直对二位的英姿和气概念念不忘。明人不说暗话,我本来打算见到了莫董事再去乔都商会拜会的,今天有缘一起见到二位,就是来替上面传个话,不知道二位在童老爷子离位后,在抗战这件事上,是怎么打算的?”
两人互相对视,莫宸晞在柳秦伦微笑慢品咖啡的回应里,浅笑应:“张秘书果然快人快语,我们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想先了解你和你的上级,现在对我们的定位?”
来人先对他说:“莫董事和童小姐离婚,童老板还能在这种情况下把乔商银行转给你的消息非常震撼我方,这是莫董事经营有方的成果,我方也看得出,莫宸晞是一位绝不攀龙附凤,堂堂正正的真汉子,这次在乔都市的重建工作中,解决了我方很大的资金困境。”
再转头对柳秦伦说:“柳会长不顾和柳栖蝶小姐在外界眼中的完美形象,毅然而决然地公开分手消息,没有用自己的私人感情做噱头,而是用一己之力去面对排山倒海的群众,稳定了商会,吸引到无数外地商家前来乔都发展,也是非常让我方刮目相看和敬佩。”
“二位为乔都所做的贡献,是乔都市最好的民间榜样,正因为这当中涉及到你们各自的私人感情,还处理得如此好,就更……”
莫宸晞不想多听那些光面子表扬的话,举手打断:“张秘书的意思我们明白了,张秘书奔波了乔行这么多次,我们也不能让你空手而回,还请回去转告,乔商银行和乔都商会,仍然会一如既往地用我们最大的力量全力抗战,身在不同岗位的我们,永远都会奋斗在一线,永远都会守护乔都八城,直至胜利,再至人生最终点。”
柳秦伦用手里的咖啡杯轻轻碰了碰对方紧攥手中的杯身:“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一点,我们以后每一步都不受你方干扰,有矛盾就像这样私下解决。”
幸福来得太突然,来人尚且愕然地一口干掉咖啡,起身连连鞠躬:“一定一定,我一定转达到位,尽力不给二位添麻烦。”
第三百九十九章 俩俩相对,关系融洽
柳秦伦和莫宸晞俩俩相视一笑。
三月中的一天,柳秦伦通过乔都日报,以月薪50块的高价,召集100名岛城、阳城、诗城、绿城、开洲、乌山、农县的建筑工人前往江城加入到王廷的重建工作,有意者请携带好两三年奋斗期的行李,前往王廷航运行报名。
报纸发出的第二天,莫宸晞在会议室向各城各部门经理召开季度会,在日趋稳定的乔行态势里,他没什么好操心的,会后吩咐康子:“下午我会和柳秦伦一起回江城,月底回来,期间有乔都商会的人找过来,让他们下个月一号过来。”
“是。”
飞机下午出发,不近傍晚便到了王廷的太白山顶机场大坝。
去年年初离开江城,柳秦伦已经有整整一年没有回来了。从山顶步行下来,大的感官上,江城并没有多大的变化,柳公馆和王廷的一盘散沙还在,好在父亲在盖楼之初就买下了两处地基,无论时间再过多久,都不会有人过问。
莫宸晞还是将司机安排进了分店一里休息:“每日生活我会帮你安排好,你好好在这里玩几天,月底咱们一起回。”
“是。”
柳秦伦走到门口就不肯进了,他抬头,几乎是热泪盈眶地看着门匾上“王廷之都分店一”,和这个位置看过去,整条街上都是“王廷之都分店二、三、四……”
莫宸晞见天还没黑尽,又带他去二支路,看看“王廷之都分店五到十一”。
“这个时候工人们已经收工了,不过可以看出,距离竣工已经越来越近了。”
柳秦伦眼睛一眨,两行泪倏然话落,长吁笑:“下面就该王廷的主店面提上日程了。”
两人肩并着肩,转身往江家的方向走。
这个时间的江家,全家热热闹闹地围坐在饭桌前,安安静静地吃晚饭。柳秦伦上次不欢而散地离去,后面宣布和栖蝶分手,长时间不来,再到江门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止步门前,扭捏着不肯进。
莫宸晞轻啐:“这么犹豫不决可不像柳秦伦的风格哦。哎,你来都来了,还要栖蝶出来请你呀?你都差点成女婿了,还怕啥?坦坦白白给个说法不就好了吗?”
柳秦伦心一横,总不能躲一辈子啊,转身从墙面站到了门前,轻轻敲了敲。
来开门的是最小的江永秀,看到两人同时出现,瞪大眼睛诧了一诧,莫宸晞伸手在她眼前挥:“怎么,不认得了?”
“认得认得,两大贵客临门,欢迎欢迎。”后面跟上来的江永吉乐道,忙大开门扇,迎两人进门,转头看江永秀,“快添两幅碗筷。”
两人对这个地方本都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莫宸晞安慰柳秦伦的话到真正往厅里走,也是忽然觉得有些拘束了。
几个月,哦不,一年多再见,这家子依然会疑惑他到底是莫宸晞,还是莫慈?
两张脸,在踏进内厅的灯光下,都不约而同地窘迫了。
柳秦伦在看到栖蝶旁边坐着夏怡,有预想的一愣,只见夏怡一身洋装,毫不做作地正手执筷子和碗,吃得不亦乐乎?
栖蝶瞠瞠地看着面前这两张孩子似犯了错误的脸:“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莫宸晞只敢看着她:“到一会儿了,坐飞机过来的。”
江家的一家人从来都是热情的,刚刚吃完的永久和永成赶忙擦掉自己座位前的桌子,要去厨房拿碗,莫宸晞拉住两人,道:“不用麻烦了。”又看向她,“出去坐坐吧,我们在这儿,又要添麻烦了。”
栖蝶放筷道:“大家该干嘛,我们出去一下。”拉夏怡起身。
柳秦伦有意瞥了瞥栖蝶和夏怡紧牵的两只手,心里竟不由泛起一阵揪痛。
陆家巷子外,栖蝶和莫宸晞从小开始关注的饭馆,这时正热闹。老板高兴而低调地把四人引上二楼最边角的位置,跳过了点菜环节,老板把厨房现有的五菜一汤端上了桌:“四位慢用,有事叫我就是。”
栖蝶拿起筷子,给两个男人碗里各夹了一片肉,笑说:“我们俩吃的差不多了,你们俩到了这儿也好意思吃了,快吃吧。”
像这种没有任何奇怪心思,只有单纯地对坐和对坐的两个人、四个人安静对视的晚餐,两个男人也是吃得潇洒,盛好一大碗白米饭,合着荤素五菜,大口大口扒着。两个女人,偶尔配合着吃口菜,喝口汤,各自相同的动作,逐渐吃出了笑声。
栖蝶觉得这个坐位很妙,她的对面自然而然就成了莫宸晞。
还是她耐不住太安静,先打开话题:“你们回来,乔都的事都安排好了?”
“好了,经过了这么多事,乔行已经很强大了,商会那边有求于我们,暂时还不会翻大浪。这次陪秦伦回来,和你们一起给王廷重建开个好头,等工人、物资都到齐了,秦伦还是要定点返商会处理常事。我呢,就和他相反,他在乔都我就在江城,他在江城我就要在乔都,日本人一天没公开宣布停止,乔都和江城都还会有危险。”
夏怡不明:“你们知道有危险,为什么还要重建,为什么不等到日本人彻底淡化下来再重建?”
莫宸晞善解:“城不能一日不像城,日本人既会转移目标,连同大部分的人力物力一同转移,就是间接告诉我们,乔都八城的大轰炸已经告一段落,此时不建还待何时呢。”
“万一,他们要卷土重来呢?”
栖蝶道:“没有这种万一了,去年是乔都市遭受轰炸最惨烈的一年,乔都和江城之外的七城,都活了下来,说明什么……他们现在转移的目标,就是在试图控制更大的范围。”
莫宸晞道:“只是说,现在是危险度降低了,但也不能说绝对没有,未来王廷重建中很长时间里,我和秦伦就得两边跑。”
夏怡端起汤碗:“就算还有,只要我们四个一条心,也能打败一切困难。”
栖蝶端起汤碗。
莫宸晞端起汤碗。
柳秦伦端起汤碗。
四只碗在空中相碰,栖蝶高叫:“加油!”
“加油!”
“加油!”
“加油!”
夏怡含笑看着莫宸晞:“莫宸晞,你写的故事我们大家都看了,非常棒!老天爷一定会回馈有心人的。”
莫宸晞举碗答应:“但愿。”
结束晚餐,夏怡站在回旅店的方向,栖蝶没说话,柳秦伦已自觉叫莫宸晞留门:“你是回家吧,给我留个门,我把夏怡送了就过来。”
莫宸晞也不多问:“好,我先做你的‘小媳妇’,铺好床,烧好水等你。”
柳秦伦闷了半天,不容易地抿嘴一笑:“不谢。”
栖蝶和莫宸晞,柳秦伦和夏怡,俩俩相偕地背对而行。
走进陆家巷子转了角,莫宸晞放慢脚步问:“你和夏怡,似乎要好得很快?”
栖蝶驻足转身:“她早晚会是我二嫂,何不宽阔点呢?”
“你真这么认为?”
“不是她也会有别人,‘柳氏夫妇’的童话结束,秦伦也不可能一辈子单着啊,与其是别人,我宁愿是她,起码秦伦真心喜欢过,要是未来日夜相伴的人没有感情基础,会很惨吧,夏怡做到了和我要好,秦伦会接受得洒脱点。”
“她也是真心的?”
“至少她为了秦伦,在改变自己,没有像景依婷那样强制性地走极端。刚开始她真的很不习惯,不过爱能改变一切,包容一切,现在她正在一点一点的进步,不是很好吗?”
第四百章 困难伊始
柳秦伦送到旅店门口,管事忙完下午那波客人的接待,这才看到他:“二少爷回来了?快屋里坐。”
柳秦伦挥手示意:“不坐了,我送朋友回来,站会儿就走,你忙你的。”
垂头对上夏怡依依不舍的注视,一路沉默的两人间,才有了他的声音:“最近还能适应吗?”
夏怡姗姗可爱道:“嗯,刚开始还是很陌生,栖蝶很用心地带我到处逛了逛,我们去了太白山顶,柳家的私人机场,看江城的全貌,江城虽然是县城,不过它依山傍水,长江从城中穿过的地形,真的很像上海。还去了嫣然一笑,去了梧桐冢拜祭了伯父伯母和姐姐,这几天晚餐都是在江家吃的,很快就加深了我对江城的好感,慢慢就习惯了。”
柳秦伦微微展唇:“那就好,很晚了,你进去吧,明天见。”
“明天有什么安排?”
“明天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处理,我先过来接你去航运行,这几天断断续续会有建筑工人过来应征,你帮我做好登记,前100名,收完截止。”
夏怡立正站定,恰似一个听话小妹,点头应承:“好,保证完成任务。”
柳秦伦笑不出来,也还是挤了点笑:“好好休息明天才有精神。”
夏怡转身进屋,柳秦伦望着她乐观悠然的背影,心中胀满酸涩。
沿着江家方向往前面莫宅走,门口,柳秦伦整了整情绪,面带恋爱中男人幸福的欢颜,推门而进。
莫宸晞刚烧好水,铺好床,柳秦伦就推门进来了:“这么快?你们这么多天不见,怎么不多聊会儿?”就算栖蝶所说,柳氏夫妇的童话结束,最适合柳秦伦的非既夏怡莫属,可他总觉得柳秦伦对夏怡并没有对栖蝶那样诚心自在。
柳秦伦一头扎进洗浴室,洗完澡,换上栖蝶从江家拿来的江永泰的衣服出来,站到洗衣池边一边洗衬衫,一边答他:“我跟夏怡比跟栖蝶认识的时间长,已经是一种老夫老妻状态了,还需要聊很久吗?”
莫宸晞有待观察地“嗯嗯”。
洗完澡出来,柳秦伦已经洗完衬衫晾好,等他做完同样的事进屋,柳秦伦已经半睡半醒地躺上了床。
莫宸晞坐在床的另一头端详他:“这么习惯?”
“有什么不习惯的,华懋饭店的高床软枕是床,木床也同样是床,难道我还是你印象中的那个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少爷吗?”
“不是,我从来就没觉得你是,你要是,没必要去美国把自己弄得那么苦兮兮,我只是感慨,你为了栖蝶就像变了个人。”
“不止为了栖蝶,人经历多了,多少都会变,人变,环境也在变。”
包括他,也包括夏怡。
次日,柳秦伦安排好夏怡回到莫宅,栖蝶带了江永泰前来,把近几月的几大账本交到他手里。
上次莫宅变成栖蝶的临时办公点,办公桌,纸笔墨水等工具一应俱全。柳秦伦刚坐下就能马上投入到账本里。
柳秦伦对江永泰手脚的深信,不会像商会那样,每一页精心检阅,他大致只看数字,看完合上账本,递回给江永泰:“做得很好,航运行余下的四艘邮轮每天来往于乔都八城间,为江城带来了很多新的客人,也是为王廷之都的那些分店添了很好的人气。凉山那边的出油量基本稳定,王廷最稳定的两个项目都没受到大影响。”
江永泰能如此细致地做好两边账本,相对的——柳秦伦道:“廷愈再生膏什么时候停的?”
江永泰也不怕会挨骂,挺直了腰杆:“我特意让二姐带我过来就是要告诉你,上个月月末停的,去年以来,只有乔都市供不应求,其他城市的订购量大大下滑,我瞧着过年期间,乔都城很平静,就把最后的一批一万两千四百份都销去了乔都,当时你们还在回来的路上,我联系不上就自作主张暂停了和乔都几大中药行的来往供应,这最后一批换回来的药材我寄存在王廷仓库里的。”一口气说下来,不敢抬头看他。
柳秦伦微笑:“你那么紧张干嘛,我又没怪你,轰炸停止,廷愈再生膏的销量肯定会下降,从最初只针对轰炸生产,我就没打算做长,不过它仍然是目前最好的中医医治各种外伤伤口的膏药,也是我们的独门秘方,以后王廷重建好,我们药店还是要继续经营的。”
江永泰这才抬头看他:“那,你不怪我咯?”
“你做得很好,我干嘛要怪你,我和栖蝶不在,权利下放给你,你就能代我们做任何决定。”
江永泰看了看柳秦伦和莫宸晞微笑着的淡定模样:“你们,好像早就知道了?”
莫宸晞笑道:“也不早,昨晚知道的。”
“怎么说?”
“我把这宅子的房契交给栖蝶,就是让你们放手制作的,但我这次回来,江家院子和这边的生产工具都没了,药味也少了,可不就是停了吗?”
江永泰敲了一拳自己额头,他怎么能在这两人面前问这种白痴问题。
栖蝶道:“好了,现在膏药暂停生产,药铺设在江家也不是长久之计。”
柳秦伦看向抿嘴笑的栖蝶,似意有所指:“有什么想法?”
“江永泰这位名医,现在已经是江城百姓最大的寄托之一了,富在深山有人知,就设在这里吧,回头我就让永吉永成永久把仓库的药搬过来,你们二位要能适应药味也可以继续住,要不能,就住到分店去,反正你们也不会长住江城,也好和夏怡有个照应。”
柳秦伦会意,忍住内心泛起的不愿波澜,玩笑似地盯着她质问:“那你昨晚怎么不直接让我住过去?”
栖蝶回盯他,振振有词:“我直接让你去,你肯定别扭,分店人多口杂,传出去也不好听啊,今天让你看看这儿的环境,你俩一起,才算有理有据了,夏怡可是你请过来的,万一有个什么意外,你也不好向夏家交代呀。”
这种感觉多么似曾相识,栖蝶为了撮合他和其他女人,这个媒婆当得还真是尽心尽力,次次都堵得他无话可说,也怪这次他是自找的,尽管他的“请”由和栖蝶和莫宸晞认为的完全相反,表面上,他和夏怡是进行中的男女朋友,也只得束手无策地点头照做。
这时,江永吉和江永成两兄弟急促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叫出:“你们快去航运行看看吧,武经理刚打电话过来说,那边发生了紧急踩踏事故,夏小姐受伤了。”
第四百〇一章 事发祸福
几人匆忙赶到航运行时,门口围堵的一大群工人还在互相撕拉,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吃人样,就差抄家伙把对手撂得无力可争。
“都给我住手!”柳秦伦怒喝的狮吼破空而去,众人以迅雷不及耳之速闭了嘴,停了手,分开两列站开,各自归到各自的队伍里。
几人走近,只见夏怡额头上,挽起衣袖的手肘上,都挂了破了皮的血口,脸上也有一个若隐若现的五指印,整个人晕晕乎乎地伏在桌角,旁边角落里,武经理也被殴得怏怏倒在地上,门口围了好多带着行李前来见工的工人。
众人见状大惊,柳秦伦一个箭步,焦急上前打横抱起夏怡。站在门口的莫宸晞迅速招来两辆黄包车。栖蝶也叫道:“永泰,扶武经理上车,跟着去!”
江永泰半背半抱地拖走武经理,又招了一辆车尾随而去。
栖蝶再回看现场,桌椅板凳歪七倒八,她厉色环视一圈,片刻前还群起激昂的工人们,一个个都恹恹地低下头,战战兢兢地你看我我看你,那些畏惧她发怒的人当中,还有好几个脸上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栖蝶回头向莫宸晞递了个眼神,再回头道:“受伤的都跟莫董事去医院。”
四周看热闹等生意的黄包车夫立刻围了上来,莫宸晞安排一人一辆坐定,车夫们也是格外卖命,拔腿就跑。
该走的走完,栖蝶走到厅中心,怒喝:“不是喜欢打吗?继续打啊!我们就来看看,打架伤的到底是自己还是别人?”
离她最近的男人嘤嘤道:“柳小姐,我、我们不敢了?”
栖蝶冷笑,厉色道:“不敢?呵,那之前怎么敢了?”
她看向应征大众:“今儿是我王廷招工的日子,各位都是乔都八城的居民,对王廷多少都有了解,怎么到了这儿反而不懂什么叫先来先到了?你们晚来的还要欺负先来的,岂非没把我王廷放在眼里?在江城,在王廷,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撒野!”
“夏小姐是我们王廷的贵客,你们反抗她,也就是反抗王廷,你们说说,一群反抗东家的工人,东家还会不会用呢?”
男人急道:“柳小姐,这不关我们的事啊,本来我们排队报名都是好好的……”他怒指旁边人马,“是他们那伙人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一上来就想占人家姑娘便宜,人姑娘挺老实的,也是看王廷的面,不想小事闹大,那帮流氓就看她好欺负对人家动手动脚。”
那人所指的栖蝶右手边,为首的一个面相就粗暴丑陋的男人大吼:“我呸!你别在这儿恶人先告状啊,一口一个流氓说谁呢,明明是你们要枪占人家的名额,人没到名字先要求人家写上去,人家好心讲道理你们不听,我们才看不下去,推推拉拉,难免磕磕碰碰,怎么到你嘴里就成耍流氓了?”
“嘿,咱们今儿来这儿的都是大老爷们儿,你怎么还敢做不敢当了?柳小姐,你别听他的。”
“你还来劲了是吧?”丑陋男人举拳欲挥。
栖蝶伸手一个重力抓住男人举拳的手,用力一掰,男人呼的大叫:“啊!痛!痛!”
栖蝶想起夏怡脸上的指印,反手一个耳光甩上去,抓着男人的手一松一放,再一脚踹出去:“知道痛就给我滚!磕磕碰碰是吗?那我也让你也尝尝磕磕碰碰的滋味,敢在王廷的地方撒泼,你选错了地方,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滚!”
男人猝不及防地在众手下眼里,败给了柳栖蝶,面子无碍,可里子不好过,不堪狼狈地爬起来,怒气攻心攻红了眼,欲要滴出血来,怒指她:“柳栖蝶,你有种,你给我等着!我倒要看看,你这王廷能不能顺利建好!走!”
男人踉踉跄跄,在两名手下搀扶下,连走带跑地远离出栖蝶视线。
栖蝶低头,看了看身后夏怡准备的记录本上100名,月薪50的内容,抬头看着剩下的一半人员,道:“王廷向来秉持择优录取原则,愿意留下的,我们会有一个月的试用期,试用期内工钱50块不变,大家排好队,我一个一个登记。”
后面刚刚抵达江城的民工络绎不绝地赶来,栖蝶在记录本上,一页一页写了好几页,按每页五十人算,四页多就是200多人了。栖蝶停笔起身:“后面的听我说,非常感谢大家对王廷的支持,我们这次暂定100人,现在已经过200了,这个数字非常庞大,还请后面来的先请回去,后面我们再有需要还会发通知告诉大家。”
有了中间好好排队的秩序,后面来的没有再掀大浪,垂头丧气地又带着行李往回走。
栖蝶很体恤这些远道而来的民工心情,可王廷不是收容所,她也无能为力:“谢谢大家配合,抱歉了。各位在十点前登记的,三天后还是在这个地方见。十点后登记的,请等候我们通知。”
航运行的搬运工人现在成了半个专业的建筑工人,忙着分店的重建,武经理也受伤入院,栖蝶想去医院看看,却只能留在航运行顾店。
中午的时候,永吉和永成送了饭过来,莫宸晞和永泰也忙完了工人的伤事回来,栖蝶忙揪着问:“怎么样?”
“武经理有轻微的脑震荡,秦伦给放了几天假。几个工人脸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我安排到分店二住下了,一人给了一百块,让他们明天回家休息,伤好了,王廷随时需要他们再回来做工。”
“那夏怡呢?”
“夏怡伤势不重,就是受惊过度,听武经理说,今儿一早,秦伦带夏怡过来,刚走不久,就来了很多人,夏怡可能还不太适应单独应对一群大男人,人又长得漂亮,就容易出事,武经理一阻止,就被对方几个手下撂倒,其他那些怕事也就只能看着,还好有两个看不过去站出来劝,你一句我一句,就闹成了我们所看到的那样。不过你该注意到了,夏怡受了伤没哭,她很坚强,我觉得她应该没那么脆弱,有秦伦在,会没事的。”
栖蝶把饭壶重新递回兄弟俩手里,莫宸晞按住她的手,小声道:“秦伦会解决的,你别像个妈一样什么都管,他们现在,不见得需要你的热心。”
现在正是促进他们的感情的时候。栖蝶明白了莫宸晞的意思,重新打开壶盖:“我们三个吃吧。”
饭后送走三兄弟,栖蝶回头郑重看着莫宸晞问:“你是不是在医院看到听到了什么?”
莫宸晞也不回避:“就是你最希望的,我不知道能不能用‘因祸得福’来说这件事,柳秦伦对夏怡比我们看上去上心了很多,估计这会儿已经回店里了,后面几天,夏怡都要去医院换药,我觉得,这次是真的上心了。”
第四百〇二章 不定前景,慎重考虑
莫宸晞沉思了一会儿,又道:“对于柳秦伦邀夏怡过来的动机,我其实没有很大把握,不过今天这种情况,我觉得他应该会对夏怡说实话。”
“动机?”栖蝶不太明白。
“就算他下定决心放掉你,但以我们对他的了解,他绝对不会拿夏怡当箭靶,又把夏怡请过来,在明知道夏怡不可能能代替你,还要做出让夏怡代替你的现象,你不觉得很可疑吗?”
“你的意思是……”栖蝶心中树起恐惧。
“是不是去看看就知道了,他不愿意对我们说的,应该愿意对受了精神伤害的夏怡说,如果他为了成全我们走了景依婷式的极端,那我们这辈子还能怎么过呢?”
栖蝶坚定地瞪向他:“秦伦绝对不会。他也绝对不能。”
“他不会和景依婷做同样的傻事,但你能保证他不会在我们面前做这场爱情博弈里做最幕后的牺牲者?”莫宸晞将事情最坏的结局铿锵有力地剖析给她听,栖蝶再无话可辩。
王廷之都分店一这条路上的门店里侧,和附近门店形成一个圆形的圈子,夏怡所住的房间另一扇窗对面,正好是一个茶楼。
莫宸晞给了老板5块钱,包下茶楼的楼上区域,两人站在窗前距离对面十来米的距离,正看到夏怡靠在床头,旁边柳秦伦找伙计要来开水瓶和杯子,倒了一杯水给她。
夏怡双手捧着烫烫的开水杯,吹开漂浮在杯口的热气,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继续捧着杯子,呆滞地看着前方虚空。
柳秦伦坐在旁边椅子上,也呆滞了好一会儿,才打破沉默说:“这就是我在江城时时都可能面临到的混乱和危险。江城有过的安宁,是我、栖蝶、莫宸晞共同拼来的,在这种安宁之下,各路商家都会野心勃勃,捡这个现成的果。栖蝶带你看的分店,用的都是王廷自家培养出来的工人,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江城人,有着共同对王廷的信任,为王廷也为他们自己,分店才能在短时间内达到你所看到的效果。”
“但王廷的人力毕竟有限,我们也不能让他们太过操劳,一个不小心就会发生过劳猝死。王廷重建,不单是建筑上,还有市场、名声、人心,要成就一个完整的王廷,就得吸纳外地的工人,也是重塑王廷对外声誉的良机。”
“和建筑工人打交道,就是混在男人堆里过活,看似很简单的重建工程,其实困难重重,就算是一个完整的王廷,也要日日承受着各方面问题的困难。我们生活在抗战年代,所有今天拥有的东西,很可能明天就没有了。只有人脑子里能勇敢应对轰炸的知识,才是一成不变的。这就是我当年,明明对你有好感却没有接受你的原因,也是我发明铭记之心,传它指引爱情的原因。”
“那几年,江城饱受轰炸摧残,爱情就不单是两情相悦那么简单了,两个人感情再好,轰炸一来,要么就大难临头各自飞,要么就阴阳相隔永不能见,可能你会说,就没有患难见真情,同心同力的可能吗?我不能说它没有,可是你有没有发现,当人们在面临危险的时候,大部分人的第一意识就是逃命吗?同步起跑,又有几户人家是全家人都平安逃过的?有些母亲,在炸弹袭来的时候,把怀中的孩子一扔,两眼一闭,孩子是生还是死呢?”
“你根本无法想象,这样的悲剧,在轰炸激烈的那几年,乔都八城,比比皆是。”
“准备回国的那时,我们都还年轻,我本想着等王廷顺利挺过轰炸,轰炸的事淡了,我们之间的感情还在,那时在一起就是花好月圆的事了。我哪有想过,回来的当天,我就遇上了栖蝶。”
“所以几年后,柳秦伦在上海拒绝你,也是同样的原因,并不是说,我就一定算准不如栖蝶,而是,放到今天看,栖蝶的出身就是她的优势,她很习惯市井杂事,知道危险来临,自己一个人该如何去应对,她能让男人在轰炸的世界,在战争的世界里,保持放心。”
“怡儿,我真的很心疼你,你明明可以生活得很好,不应该为了我来过这种日日都会担心受怕的日子,等到重建正式开工,未来两三年的时间,我们要面对的困难还有很多很多,时时都还会有轰炸,时时都会从天而降一块砖头,或者一根钢管掉下来,我每周末还要去商会,几乎没有时间照顾你。”
“我知道,你不亲自过来看看,永远都会以为我是在搪塞你,现在你看到了,经历过了,如果你想回去,等你伤好了,我送你回去。”
静待他说完,夏怡早已明了他此番邀她来的目的,静静抬头,眼泪已顺着眼眶汩汩而下,目光宁和自若地聚焦他的眼:“谢谢你没有骗我,可是你已经放弃柳栖蝶了,还要再次为她放弃我吗?”
柳秦伦沉淀依然,仿佛要在这刻和夏怡彻底说清楚:“这不是再不再次的问题,是合不合适的问题,我们没有人能够预知未来,我也没有权利让你一直等我。”
夏怡此刻的眼涨得通红,甚至泛起些许恨意地瞪大了眼瞳:“那么,你确定这辈子还能够再遇到一个柳栖蝶那样的女子?倘若你遇不到,你就要终生不娶吗?如果柳栖蝶知道你为了她孤注一掷,她一定也会毫不犹豫再次放掉莫宸晞,那样的话,你就太残忍了,兜兜转转,又兜兜转转,到最后,会更伤害了两颗原本已经死过一次的心。你认为,我和莫宸晞会有多大的能力来承受?”
柳秦伦抬起的眼眸里,满是空洞:“未来的事,我真的没那么多心思去想,眼下我全部的精力,只是王廷和商会,至于栖蝶,已经和我无关了,她和莫宸晞会如何,是他们考虑的事。”
栖蝶在他抬头的一瞬间,赶紧侧身,隐在了窗户的一边,透过窗户缝隙,看到夏怡难过地咬住下唇,激动得颤抖了一会儿,抹掉脸上的泪,才又道:“从你邀请我过来,到提议让我们在柳栖蝶和莫宸晞面前假装默契的手指互动,到昨夜,到今天,你从来没有再给过我任何爱情上面的遐想,我也没指望过,让你这么快就和我破除开这层友谊关系晋升到爱情。但是,你现在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我受不了,在他们面前穿帮了?”
第四百〇三章 我心依旧
柳秦伦抬起的眼眸里,没忍住地也蓄满了泪,他眨了一下眼睛,泪水倾然而下:“就算穿帮了,栖蝶也不会再回到我身边,她不是那样的人,我苦心隐瞒,也是不想她成为那样的人。”
“今天的事告诉我,你锋芒太露,危机太大,你要走,我送你回上海,你要留,也是你的自由,我勉强不了,但你必须得以你自身的安全为上。”
夏怡的生命中,从无奢侈品,勇气也是,还十分充沛:“我对江城的人事的确还不太习惯,但这并不代表我不能适应。初到美国,连最起码的语言交流都不能的日子我们也挺过来了,没什么能难倒我的,我现在回去,不知道会成为多少亲戚朋友的笑柄,为了我自己,我也不能这么快回去。”
她仰头,信誓旦旦:“我自己的安全我自己会负责,我没有柳栖蝶一身好武功做防备,但夏怡是有脑子的人,今天的事绝对不会再发生,再发生,不用你撵,我自己也会走。”
“你不是要招工吗?我出事就是因为航运行没人,那我就在航运行帮工,我看那经理一人挺忙的,又要招待客人,又要卖票,我就帮他卖票好了,你正常付我薪水,如何?”
柳秦伦垂头想了一会儿,还是拗不过她,只好说:“好,不过一定记得,一有风吹草动,就打电话去江家找栖蝶,要和武经理配合好,武经理的王廷的老人了,熟悉江城,有直接困难就找他。”
夏怡再次甩出柳秦伦眼里,那样像栖蝶的脸色:“我会的,我不会明知不行还要逞强,我会好好惜命惜自己。”
可是这样的脸色,栖蝶认真又发狠的脸色,他不再觉得假。
柳秦伦起身往外走,栖蝶好似看完了一出戏,拖出身后的一把椅子坐下,就这么一会儿,莫宸晞已经丢掉了四根烟头,再一整根点燃,烦恼重重地吞云吐雾不说话。
栖蝶躬身上前,扯下他唇上衔着的烟丢在地上踩灭:“你到底在烦恼什么?你早就猜到了是不是?”
莫宸晞侧头看向对面人早已离开的虚位:“起初我是觉得,柳秦伦和夏怡的默契太刻意了,好像就是做来给我们看的,他聪明,我也不傻。”
栖蝶胸腔里的火气由那方的柳秦伦和这方的莫宸晞联合积聚形成,却又对着自称‘不傻’的莫宸晞发不出,这两个男人,傻兮兮地背着她劲干着为她好的事,她就只能跐拉拉地自我浇灭:“你们俩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莫宸晞答非所问:“柳秦伦说过,他不想一辈子背负我替他挡枪的人情,要你再选一次,我也不想亏欠他的好意,你就再选一次吧,就算我输了,也只是在前面的基础上再失恋一次罢了,可他输了,就是输了整个世界。虽然我知道,我不会输。”
栖蝶不耐烦地转身欲走。
莫宸晞伸手一拦一搂,把她搂紧怀中抱紧:“他再爱你我也不会再把你让出去了?这么久以来,我们让来让去根本没意思,只会徒增你的烦恼,请继续相信我,《他们》的故事写到最后,我们一定能活在人前。”
栖蝶没有挣脱。
莫宸晞于是缓缓低下头,把额头伏在她的后颈间。
颈后传来肌肤相贴的温热,栖蝶闭上眼睛,柳秦伦的坦诚狠狠地掐住她的心脏,她痛得快要窒息,痛得眼泪喷涌。静享这一刻莫宸晞能让她踏踏实实靠一靠、她也能有个肩膀靠一靠的寄托。
这个年代存活着这样的两段感情,她实在太累、太累,这便是最后一次,栖蝶为和柳秦伦的那段感情流泪了。
她说:“你给我听好了,柳栖蝶不需要你们替我做主,不管以后再怎么变,柳栖蝶选定了你就不会再变,你要再敢动摇半分,我会恨你一辈子,也不会再选柳秦伦。”
两天后,乔都康子来信,自岛城和农县运往上海的一百吨粮食和农产品已顺利交托给上海的接手人夏翊。夏翊那边发来电报,说粮食和农产品已经转到柳栖蝶慈善基金会,通过基金会对外免费发放。
这日的《乔都日报》,转载了一篇由《申报》记者主笔的上海民众写给柳栖蝶、柳秦伦、莫宸晞的感谢信。
尊敬的柳栖蝶女士、柳秦伦先生、莫宸晞先生:
您们好。
谨以“我们”,代表全上海和华东片区所有受到三位照顾的同胞及家人。
非常感谢近段时间三位无条件的赠米赠粮,挽救了我们成千上万个家庭和人员的生命,我们无法向您们表述我们内心的激动,和对您们大爱无疆的感激,我们只能用我们获得你们米粮而生成的血液,为这封信盖章,上面每一个血指印,就是我们每个人对你们的铭心感恩的证明。
栖蝶震撼地捂嘴,用手掌的力量去掩盖激动难抑的眼泪。
视线抽出文字看表面,两个整版面上厚重的、覆盖了一层又一层的指印,也是一个又一个……受过他们帮助的同胞的心意。
栖蝶抹掉眼泪,继续看文字:
曾经一段很长的时间,好多人因为战争变得无家可归,柳秦伦先生捐赠的善款,通过夏氏,是真真正正为我们老百姓造福了。我们吃的米,都是蹲在那些粮店门外,一粒一粒捡起来,吹干净,积少成多的。当粮店没米可捡了,大人为了孩子,被逼卖血卖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换来的也只是吃了今天没有明天的钱。好多家庭撑不住,活活饿死。
都说柳三小姐有一双神来之手,能够死而复生,现在我们存活的这些人,得到了柳小姐的相助,是老天爷听到了我们的祷告,派您们来拯救我们的。
感谢!
衷心感谢!
除了感谢,我们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来表达我们的心,我们的这辈子,孩子的一辈子,世事变迁,都会永远铭记您们对我们的救助之恩。永生不忘!
也希望,三位恩人都能够在大轰炸的废墟中,找到属于各自的幸福。
信间语言朴实,每一个字拼凑成的每一句话,都饱含了上海和华东片区数万名同胞对三人最真挚的感谢。
三人看得热泪盈眶,如救了自家亲人,获得了最贴心的认可回赠。
江永秀也哭成了泪人:“二姐,你们你们救活了数万个因为饥饿而濒临破灭的家庭。”
第四百〇四章 重建起航
感谢信的降临,无疑,给了重建在即的王廷最强有力的底气。
栖蝶拿出早前收在里屋抽屉里的柳秦伦的蓝图,一张不差,工工整整地送到柳秦伦手里:“未来的王廷和柳家,一定是你所期盼的。我那天和工人们约在三天后,后天开始,你怎么说?”
柳秦伦认同感强烈:“只要双手有干劲,每天都是王廷的吉日。”
“上次进购的帐篷还有很多,两人一顶,取五十顶出来,扎在仓库周围,也算是给工人们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再在陆家巷子外面那家餐馆,做一个长期的订购,三餐也有着落了。”
“按你说的办。”
栖蝶潇洒地伸出右掌。
柳秦伦唇角一开,两只甜甜的酒窝深陷,容光焕发,容颜灿烂,右掌向前重重与她合一:“加油,努力这么久的曙光,终于在前了。”
栖蝶和工人们约定的三天后到来的这天,阴了好多天的江城放晴了。
这一天,沉寂了一年多的王廷开始动工重建,柳氏兄妹在新城大街原来王廷之都的地方,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动工剪彩仪式,没有邀请记者,只在全江城人的见证下,这个曾经的首富,大轰炸里竭力相助江城百姓的慈善企业,在万众期盼中,终于踏上了辉煌重塑之路。
100名工人分四批在新城大街左右两边和柳公馆位置,分别按照柳秦伦给的设计图,同时开始了王廷之都,王廷大药店,和王廷租赁门店,柳公馆的重建工作。
连续半个月,工人们在栖蝶故意没安排工头指导监工的情况下,用他们老道的经验,扎实的房屋建筑技术,给了栖蝶无法开口谴退的充足信服。
她日日来返于北区、新城大街和码头,有了王廷的大动作,那日的流氓没再来闹事,夏怡也在武经理的指导下,越来越熟悉上手航运行的工作。好几次,栖蝶故意掐着柳秦伦从乔都回来的船行时间,等在航运行,特意要柳秦伦停一停脚,看看夏怡的进步。
时间一长,柳秦伦磨不过她的皮实,每一次,都专心停下脚来看看栖蝶想要他看的夏怡卖票收钱的动作麻利儿了不少,对最真实的老百姓面貌,也越来越适应每天与不同的他们打交道。
夏怡,好像真的做到了进步。
每次,莫宸晞一回乔都,栖蝶便是十天半月见不着他,长时间不见,她反倒期待起他每次回来看她,会给她什么样的惊喜。
小别胜新婚,栖蝶心里的甜蜜有了肯定。这次,终于有了白头到老的期许。
一个月后,栖蝶担心的上次那群流氓,果然还是来闹事了。
她为了应对这一天,没事就在家用麻绳做的鞭子派上用场,在莫宸晞和柳秦伦都不在的时候,在工人们都聚精会神的在钢架上忙碌的时候,栖蝶就在钢架下,一一收拾了那群土流氓,一鞭抽出去,呼啦收回,几圈下来,打得那群人鼻青脸肿,伤胳膊伤腿,看得周围百姓一个个鼓掌大呼:“好!”
栖蝶不想影响工人士气,不想影响重建声誉,当即便仁德之心,当着全城百姓,收好鞭子,掏出二十块,递给那个她记忆犹新的那个丑恶男人:“今儿是教训你们,没事别跑王廷来胡闹,这儿是正正经经做生意的地方,绝不容许你们闹得乌烟瘴气。王廷有心帮助乔都八城的所有困难人群,今儿个,我也不会让你们白跑一趟,拿了钱,自行回去养伤吧,以后你们再来,我会欢迎你们是王廷的客人,除此之外,再有第三次,就绝不会像今天这样走得轻松。”
栖蝶有时还是看得起这些流氓的齐心,连逃走也是一个搀着一个,讲团队精神,没有丢弃一个。
三个月后,盛夏到了。
栖蝶经历过中暑的痛苦,日日顶着高温作业,没有人能受得了。主动给工人们排休,四组,每天开工两组,另外两组休息。还大手笔地把50顶帐篷移到了太白后山,嫣然一笑周围,那是整个江城最清凉的地带,白天晚上正适合纳凉。
步行虽然长了点,不过好在耽搁的是王廷的时间,只要工人们身体健康,体力犹在,也不急于每日少出去的那几个小时。
又是一年一季的酷暑,外地来纳凉的客人很快就把北区填满。栖蝶每天都会收到多多少少敲打噪音的投诉,她赢在这个排休的安排,一周里面有一半的时间听不到,外有柳氏兄妹和莫宸晞的面子加持,那些人也就见怪不怪了。
盛夏,是大上海的贵妇们活动旺盛的季节,褪去了长袖长衫,女人们又可以美美地打扮自己。
栖蝶在无数个闲暇时候,又开始了笔尖上的设计。
不久,侯云帆和付明杰从上海寄来信,姚安怡的新电影已经上映,那部讲述民国新女性的电影,正好配合了栖蝶那套女士西服的风格,电影一上映,就取得了不输于《卧底夫妇》的成绩。电影推波助澜,西服和两套夏季的连衣裙销量格外好,已经第二轮加单了,王廷麗装的七家店面,销售量空前盛况。
侯云帆带着姚安怡和支票回来乔都,重新接手商会工作,柳秦伦前往乔都的时间,由一周后延到半月。
《他们》的故事火热连载中,一章升为两章,每周周末已经成为老百姓必不可少的家常谈资,识字的一边看一边读,不识字的一边等一边听。
栖蝶每每经过陆家巷子,总会有人用奇怪的眼光看她,还有人在她并非错觉的感知里,迎上来挡住她问:“栖蝶,这个写的是你吗?”
栖蝶有些为难,她不能现在承认,也不能现在否认,只用适度的微笑,回答这些热心街坊:“如果你认为是我,说明这个故事写出了咱们陆家巷子最真实的一面,好事啊。”
答得街坊一头雾水,又不方便追问。
栖蝶要的效果有了,诚然点头道辞。
栖蝶想来,莫宸晞一个月回来一次,最多两次,该是夜夜都闷在书房里,奋笔疾书吧,也是辛苦他了。
10月中,迎来了夏怡在江城的第一个生日。恰巧柳秦伦和莫宸晞都在。
夏怡本来还不好意思告诉他们,用自己的工钱在陆家巷子外的那家餐馆,请他们吃大餐。
是柳秦伦提前给他们吱了声,事前已经准备好了礼物,餐前,拿出一个丝绒红的首饰盒,打开,是一对精美的耳坠:“生日快乐。”
夏怡左看右看,觉得这东西好特别,不置信问:“这,哪儿来的?”
莫宸晞笑道:“秦伦特意托侯云帆从上海做好了带回来的,就等在今天送给你。”
夏怡颇感惊喜地双手捂嘴。
柳秦伦道:“这半年你坚持突破自我,我作为朋友和老板,必须要好好嘉奖一番,这是栖蝶亲手设计的,希望你喜欢。”
栖蝶道:“你在重建工作里帮了大忙,因为你,我们才醒悟到航运行的工作由武经理一个扛着有多么艰巨,这段时间,你帮我们打理好了航运行,和武经理内外联手妥当,这份礼物早就该给你了。”
夏怡喜获意外之喜,情绪渐渐激动得不能自已。
柳秦伦把座位往她旁边挪了挪,借出右边肩膀给她靠。
栖蝶和莫宸晞相视而笑,只吃不说,一顿夹杂了辛勤与汗水,苦尽终于甘来的晚餐,在莫宸晞的买单中结束,他道:“我没准备礼物,这顿饭就当是我这个本地朋友为你这位外来朋友的庆祝了。”
第四百〇五章 再炸下的坚持
对栖蝶和柳秦伦来说,年底最大的喜事当属王廷之都六至十一号分店内外设施设备已经全部修葺恢复完毕,六家分店重新聘请了早前遇难家庭的家人为管事,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同步开门营业。
时间进入1943年,新年的当月,2月24号,日机再次悄无声息地空袭江城西区,当炸弹落在西区地面炸响的那一刻,整个新城大街的人们顿时乱得东躲西蹿。
正在欣喜进度比预期更快的三人,赶紧疏散已经迷失方寸的人们,栖蝶呼叫钢架上的工人:“撤!快!”
忽然,莫宸晞猛地推开柳秦伦,冲他大嚷:“要是不想栖蝶悔恨一辈子,马上去航运行!你是王廷最后的希望!”
柳秦伦再没有犹豫,深深看了莫宸晞和忙碌中的栖蝶一眼,转身往码头狂奔。
整条新城大街,跑得就只剩下栖蝶和莫宸晞,莫宸晞把一直随身携带防范于万一的一把枪交到栖蝶手里,栖蝶收了他的心意,和他背靠着背,上望天上8架银色兽鸟,随时等待兽鸟往南区进攻。
这天,柳秦伦及时赶到,缓解了夏怡第一次亲临轰炸现场的紧张和压力,疏散了武经理和码头来来往往的客人,柳秦伦紧紧牵着夏怡的手,守在航运行和码头,王廷的第一道门,也是这一刻的最后一道门。
夏怡只听那不远的那端轰轰轰地响起炸弹落下的声音,死死地伏在柳秦伦肩上,害怕地闭紧了眼睛,另一只手抓紧了他的衣衫,可她没有逃脱,王廷是秦伦的命,她不能当逃兵,哪怕下一刻她就葬身在炮弹里,这辈子也圆满了。
这天,西区轰轰轰……地共投下28枚炸弹,直到兽鸟调头远去,以新城大街为中心的江城南区,才又一次得到平安。
这天,炸死13人,炸伤17人,毁房271间。隔天晚上,获悉统计出来的数据,几人回到江家,在栖蝶住的里屋商议应对策略。
两个男人靠墙而站,两个女人排坐床沿,江永泰焦虑地在中间来回走动,最终问道:“二姐,秦伦哥,你们有没有想过把铭记之心挖出来,让它重见天日,重新庇护江城?”
栖蝶斩钉截铁:“不行,截止到24号,日机轰炸江城这么多次,都没有动过新城大街,也就是我们三个的威慑力仍在,如果贸然出动铭记之心,那我们这几年努力维持的安宁全都白费了。”
莫宸晞缓缓摇开头:“我们先不要慌,别自乱了阵脚让敌人破了功,日本人现在大部分的人力物力还是在上海和海外,在这个基础上,他们没有多余的力量调动,不妨再看看。”
柳秦伦忧虑地看向夏怡:“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去。”
夏怡慌忙摇头,下一秒立刻挺直腰杆,右手高举发誓:“绝不!亲临轰炸现场,对我来说是一种特殊的体验,我能更加将心比心地去帮助那些受苦受难的老百姓,在一线做一些我曾经没有做过的,栖蝶做的那些善事。”
患难见真“情”的冲力和奋劲儿,比景依婷正确太多,莫宸晞认可地弯弯唇角:“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是工地了。”
正当栖蝶和柳秦伦满脸惆怅得皱起眉间沉甸甸的忧虑,无解于莫宸晞关键性的提问。
第二天,他们带着暂停两月施工期的决定准备在航运行门口贴告示公之,刚出陆家巷子口,熟悉的那方耀眼的一幕绚丽绽放在几人眼中。
栖蝶只见工人们按时按点地手持工具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欣喜地跑到钢架下,向上高呼:“师傅们辛苦了。”
工人们一个个从钢架上下来,汗如雨撒地集合在一起,一张张蓬头垢面的脸上洋溢出灿烂无边的笑容,纯真可爱,高声道:“不辛苦。”
栖蝶无限诧异:“大家今天怎么来了?不害怕炸弹吗?”
“不怕!有三小姐、二少爷、莫董事帮我们撑着,我们愿意和日机做斗争。”
栖蝶感动不及,不由抹了几把刷刷而下的泪。
柳秦伦见她激动得说不出话,轻轻揽上她的肩,面对这样齐心的画面,不禁也哽咽了:“谢谢,非常感谢大家对我们的信任,我们一定尽我们最大的能力,保护大家和王廷的安全。”
轰炸再来前,栖蝶和柳秦伦及工人们的警觉性都提高了,莫宸晞不在的时候,栖蝶和柳秦伦,一个守在新城大街,一个守在北区公馆。
当3月16日的日机来袭时,太白山上,又升起了提醒百姓轰炸来袭的红灯笼。老百姓躲避及时,工人们撤退及时,西南方向并没受多大影响。
反之,日机在这边上空停留数分钟,突然往前,往东北方向开去,防不及防的栖蝶,就只能目睹27架银色兽鸟停在那方上空,一枚又一枚炸落下的轰隆声。
据次日统计,炸死41人,炸伤51人,毁房57间。
廷愈再生膏的停产,让莫宅成为了医院收容不下的临时安置点,一张张临时搭建的木床上,各轻伤重伤的伤者发出疼痛的哀嚎,江永泰和女友,江家众人和女方家人即产即销的膏药为他们给予了及时治愈和疗养的最佳时机。
江永泰和女友合作无间的契合,无需多说解释,一个眼神,彼此就已懂得对方心思,默契得象相伴多年的夫妻,这个女孩不怕苦不怕累,很有点她的抗艰难毅力精神,把立在一旁的栖蝶看得突然又生出一个决议。
栖蝶拉着柳秦伦爬上太白山顶,站在西区的方向,俯瞰那一片荒无人烟的废墟,问他:“还记得咱们上次在柳公馆顶楼对王廷未来全面覆盖江城的打算吗?这片已经全部被毁,能拿下这片地基的,唯独咱们王廷莫属。”
柳秦伦笑道:“是啊,轰炸时期就是拿下地基的最佳时期,你认为现在是时候?”
“明年吧,这片面积太大,得动用几百号人同时开工,如果下半年没有轰炸,明年初开工。”
柳秦伦最欣赏栖蝶的一处就是她的思维,永远能和他想到一起,永远都是王廷女主人的不二人选:“嗯。过两天我就去把手续办下来,方便随时开工。”
短暂的半年,时光荏苒而匆忙,沉寂了小半年的江城,在8月23日,24日这两天,再次遭遇日机的袭击,由于这两次,日机主攻的还是东北向,在建中的王廷和柳公馆幸存,一支路上的分店,却又一次遭遇大面积摧毁损伤。
栖蝶重新请来乔都营造厂的邓师傅,带领重建队复工。
栖蝶有留意各地新闻,鉴于1943年下半年,日军力量大幅度外移,于是栖蝶计划提前,年底,便召集上次登记的后面100多名建筑工人,开始了西区的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