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突来变数证亲情
5月起,柳秦伦比以前的9点更早一小时出门,定时定点前往东方会馆坐镇。
只因那日,侯云帆还说,后来群众散场后,他们刚回办公室,34岁男人心不甘地闯了进来,正要动手质问,柳秦伦激灵地往后一闪,连日来受男人明目张胆挑战的一腔怒气大动,在男人反应未及时,已抢先指着对方的鼻子斥:“注意你的态度!我和栖蝶的任何决定都与你无关,我敬你敢在我面前示爱栖蝶,是条汉子,别把尊重当畏惧,只切记把你的注意力用到正事上,否则我不管你是谁,一律秉持商会有能者居之的用人原则,没人情可讲。”
男人乍青乍白的脸瞪了柳秦伦好一会儿,柳秦伦平和地放话道:“怎么?不服?那就超过我,不能超我之前,你没得驳论资格。”他从办公桌上拿起昨晚连夜批阅的那份方案,拍在他心口,“我不要大范围的纸上谈兵,我要的具体措施,你这几条每一条让对手攻击的点,具体地方我用钢笔圈出来了,我要你把这几个点补齐,补得一丝不漏。出去好好做你的事,不该你问的就别问,把方案改好了再进来。”
侯云帆真的想笑,他在笑出声前赶紧转过身去背对男人,只听“啪”一声门关响的声音,才又回神看柳秦伦:“我是第一次看你发火吧,连咱们脾气最好的柳秦伦都忍不住发火了,可想这个会长并不好当啊,不怕,小蝴蝶回江城了,还有我们都城三少陪着你呢,加油。”
栖蝶也没见过秦伦发火,可想他真是有了压力,真的动怒了。
三天一探吉祥居,今天3号,正巧动工的第四日,栖蝶窝在童公馆里,童静雪拿着纸笔敲门进来,小嘴似抹了蜜似的邀请她:“我的好栖蝶,我知道你最近很忙,不应该过来打扰你休息,但是你也知道我马上要嫁去武汉了,对于那边的新人事新环境我都很陌生,我即将新婚的丈夫又是一个教师世家,所以我想在结婚当天能给他们一个目瞪口呆又知书达理的形象感,所以,能不能拜托你帮我设计一下我的婚纱?”
栖蝶听到底才听出了童静雪的来意,
“当然可以,跟我还这么客气干嘛?有事直说呗,好了,纸笔交给我,我设计好了,再给你过目,我们讨论好之后,会寄到上海工厂制作,本来可以寄去王廷工厂的,麗装被炸,秦伦暂时解散了工人,只剩下一个空壳的,运气好保得住,运气不好,就只得葬身弹火了。一定在你离开乔都前,把最适合童静雪的漂亮婚纱送到你手上,仍然当做我送给你再婚的礼物。”
童静雪开心得挽着她的手靠在她肩头娇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我的。”
栖蝶永远不忘,她初出社会的人生,一切皆因童静雪而改变,就算她最后无法和莫宸晞续写童年心心相印的幸福,能够重遇他,她已是感恩以报:“别忘了以后每年跟童大哥一起回来看看我们。”
童静雪被栖蝶说得有些感伤,眼泪将要出来,她以笑遮丑道:“我知道你们创作者都喜欢安静,就不打扰你了,午饭的时候再来叫你。”
栖蝶坐在沙发上,把白纸平放在面前茶几上,开始一笔一笔勾勒一种名叫大家闺秀的仙女风格。
到今天,乔都城安宁了近两月的日子,却在5月3号这天午时被突袭的炸弹再次打破宁静。
乔都北区附近的临江区和对应的市区在同一时段遭到轰炸,一声声炸弹落地、房屋垮塌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冲击着栖蝶的耳膜。
她跑到阳台上,仰头望天,当笼罩在乔都上空的大雾散去,多架银白色的兽鸟又停在了城市上方,手无寸铁的市民又暴露在了它们的眼皮底下。
栖蝶愤恨地捏紧了手里的铅笔。
童静雪跑进来,惊恐地问她:“可听到声音了?”
栖蝶转身跑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推出门外:“我想一个人呆会儿,你快去跟你大哥呆在一起,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就算是死也要和最亲的人死在一起。”
又连续多枚炸弹炸在她们附近,炸得童公馆的地皮开始剧烈抖动。
童静雪急了:“那你?”
“我不怕,我和你不同,你有亲人在身边,而我现在没有!”随后,重重甩门,在颤颤巍巍中,摸着墙壁走回阳台。
同样抖动得厉害的,还有乔都银行和乔都商会所在的观音大道。
侯云帆站立不稳,干脆和姚安怡紧紧地手牵着手躺在办公室的地板上,闭着眼睛静等下一刻与世隔绝的发生。
东方会馆外一阵又一阵炸弹落地、房屋倒塌声,办公室外一阵阵男女声混合的尖叫,震动着柳秦伦伦的耳膜,却都无碍他纹丝不动地坐在办公椅上,双手交叉抱拳,双目紧闭,低头静待这一突袭噩耗的赶紧结束。
一阵持续的炸弹从天而落,童公馆客房所在的一楼有外面的花园挡着,看不到别墅以外的地方,栖蝶克制住了想要外跑出去一观的冲动,还是仰望着天,每听到一声坍塌声,栖蝶便可看到房屋坍塌的烟尘随风飘上天空,中间还夹杂着无数火星,栖蝶恨然地,一个重力折断了右手紧捏的铅笔。
当天损失的数字,都会事发第二天统计出来。
5月4日公布出来:市区有六个地方被炸起火,日机共投弹147枚,炸死炸伤20多人,摧毁房屋数百间。
昭示着第三个年头的大规模轰炸开始了。
又一次幸存,栖蝶和柳秦伦心照不宣地凝视对方,一个一早探视吉祥居,那些工人全都在坚持赶工,她还有什么害怕的?她要坚持到吉祥居完工,莫宸晞平安回来,柳秦伦平安度过危机。才会动身回江城。
一个知道她性子刚烈,越危险她越要留下来,助他和莫宸晞一臂之力。
所以,柳秦伦根本不会开口要她走。
包括童静峰连命令带赶,要把童静雪送去武汉。
栖蝶第一次看到童静雪对哥哥下跪,连哭带痛哭地哀求:“哥,我求求你,不要赶我走,我知道你和爸爸有多希望我能在好不容易得到的爱情里安全地存活下来,可正如栖蝶说的,就算是死也要和最亲的人死在一起,现在在我面前,最亲的就是你和爸爸,你们陪伴我走过了23年,对此时此刻的我最弥足珍贵,我不能走,我要留下来和你们共存亡。”
第三百四十七章 筑坚硬堡垒
继1939年5月3日,1940年5月3日后,对于今次1941年5月3日的轰炸,乔都市各方都高度重视,用捐款捐物的形式救援受灾地百姓。
为支援前线,减少更多死伤,柳秦伦、童静峰和留守乔商银行的康子交涉后,以莫宸晞、童静峰、柳秦伦三人联名形式,再次捐献三架战斗机抗日。
栖蝶也登时以延迟方式暂停工人们对吉祥居大规模改造,把正在进行的设施全部清空,改为在上下两层放置并列的床铺,并在后院修葺临时全民公用厨房。
过往经验,栖蝶对密集的定义为间隔几天一次。为了最大程度给难民提供住宿,限期十天内修整完毕。
噩耗再袭。
当晚,栖蝶在童公馆的大厅,接到了侯云帆从乔都市人民医院打电话到童公馆,闻得那方侯云帆眼泪与痛苦交加的哽咽声,也似五雷轰顶一般,来自于心底根处痛楚直袭上心头,挂上电话,捂嘴流泣。
其余三人看到她泣不成声的反常,察觉到又出了什么不好的事,顿时都僵硬成雕。柳秦伦闭了闭眼睛,如今,他比童家兄妹面对死亡,面对分离的心境更坦荡,才能冷静相问:“出什么事了?”
栖蝶自我宽解悲伤,抬头看着三人道:“侯云帆的父亲侯蕤声,于3日当天,在家中被炸至重伤,送至医院,抢救无效身亡。”
侯蕤声在世时,大多时候都是和父辈们交情深厚,父辈们之间有来有往,也让几个小辈和这个长辈有了无数次的点头之交,口口声声的“侯伯父”叫着,也算是亲人般的关系,所以当童家兄妹闻听这位长辈意外身亡,童静雪哀悼地落下热泪,童静峰和柳秦伦一样,闭眼默哀。
早前侯云帆比他们前一步接手侯蕤声衣钵,到他们接任商会后,大部分时候都是和侯云帆商议正事,所以柳秦伦和她一样,遗憾这辈子都没能和这位长辈有照面之缘。他们和侯云帆过命之交、手足之情,亦有和侯云帆同等的丧父之痛。
童静峰冷静分析:“侯家在市中心偏临江的位置,正是3号日机轰炸的重点,侯伯母去后,侯云帆不想让老父太过孤独,家里所有的佣人都继续聘用,侯伯父从商会退下来,侯云帆又请了很多围棋师傅,麻将友人,京剧戏子,每周轮流去侯家陪伴父亲,我不知道他具体是怎么安排的,只看政府公布出来死伤20多人的数字,就知道,侯家应该占了一大半。”
柳秦伦镇定道:“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四人急急赶到医院,正看到坐在被白布覆盖的父亲遗体前痛哭的侯云帆和姚安怡。
栖蝶对侯云帆的认知,永远都是那个曾经放荡不羁,却懂得因为世事无常变迁而日渐懂事而沉稳下来的阳光朝气的大男孩儿,眼前,因为父亲的意外身亡哭得精神崩溃。
看到四人齐齐站在眼前,侯云帆哭得更加凶猛,一边哭,一边深刻地抹泪抹涕自责:“我妈死的时候,我向她发誓,一定会好好孝顺爸爸,早些成家立业,生一个有侯家嫡亲血脉的孩子,让她老可以安心地去。过年的时候,我爸也和我说,他已经70多的高龄了,这辈子最想看到的就是我踏踏实实地娶妻生子,在他有生之年能抱上我的孩子,孙子孙女儿都好,能让他在一日便安享一日子孙饶膝的晚年生活。”
“可是……可是我连他们这个小小的请求都做不到。我真是不孝!”说罢,一记响亮的耳光自扇在脸上。
柳秦伦匆忙上前阻止的脚步还未到达,侯云帆又一记响亮的耳光自扇在脸上。
第三记耳光正要扇上,柳秦伦一把抓住侯云帆的手,怒叱:“与其有这个力气自责,还不如积聚力量对付敌人,你在你父亲面前伤害自己,是想他死不瞑目吗?还是想自此一蹶不振,成为一个只会哭不会反击的废人?!”
“丧父丧家之痛,我和栖蝶早在去年就深切的经受了,还有乔都八城里成千上万的孤儿以及和我们同龄的年轻人!无数家庭都是在眨眼之间说没就没了,这种痛并不止你一个人有,我们大家都有。”
“当初我知道就剩下我和栖蝶的时候,我也有过仿佛世界末日、再无生存动力的绝望,但我更加清楚地知道,战争年代,我只能我以我最大的能力去阻止家破人亡的惨烈,却杜绝不了这样的惨烈。”
“人死不能复生,我就算再痛,我也在尽量让自己保持理智,只有早一天把日机逐出乔都八城,逐出西南片区,才能真正阻止更多日机造成的惨况的发生。”
柳秦伦提起过往,栖蝶也是牙根一酸:“我永远忘不了那天,我从农县回到江城,一上岸就看到王廷一片废墟地坍塌在我面前,后一刻,隔着一条长江的废墟对岸,柳公馆就在我眼皮底下坍塌,我却无能为力地只看眼睁睁看着它在我面前坍塌,当时的我,真恨不得能有双翅膀带我飞过去。”
“可我没有去,也无力去,既成的事实,在我脑子里只生成一个念想,我要为了家人好好活下来,用我的全部去对抗日本人,对抗日机。活着就是希望,反之,多一个人死,就多丢失一丝期望。”
“相信我们共同的大家庭的力量,只要我们还健康安全地活着,就不是绝望的末日。”
侯云帆深陷在柳秦伦和柳栖蝶坚强向上,明天可期的良好氛围里,自残的精神力渐渐软了下来。
柳秦伦也松开抓住他手的手,道:“那时候,我和栖蝶就是彼此的唯一,也是彼此勇往直前最大的源泉,现在你有姚小姐在身边,未来的路再难走,你也有了肯陪你一直走下去的人。转悲愤为动力,珍惜眼前人。”
侯云帆一掌揩掉脸上残留的泪水,向柳秦伦伸出双手,掌心向上:“加上莫宸晞,还有你们五个与我同在的好朋友、好伙伴,以及千千万万的民众,坚固了我们愈战愈强、愈炸愈坚的杀敌心。”
柳秦伦双手掌心重重与他双手相合,四人也同步走到身边,双手掌心一层复一层地盖上去,仿佛筑成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
六心合一,齐齐叫出:“加油!”
也是对这位已逝长辈最后最好的送别。
第三百四十八章 密集中的积极民状
童公馆是栖蝶每次暂呆乔都的家,是柳秦伦长居乔都的家,现今也成了侯云帆和姚安怡“夫妻”寄居乔都的家。
康子很喜欢这种多人住在一起互相照应的安全,把菀儿也从一心花邸送过来与栖蝶同住。
私下里,栖蝶多番追问,菀儿才羞羞地承认,她怀孕了,刚刚才查出来,康子就高兴疯了,也紧张疯了,更害怕疯了。菀儿形容康子,直嚷嚷:“我每天都在银行,根本没时间照顾你,巴不得随时随地都把你带在身边,不现实啊,留你一个人在一心花邸我也就不用外出了,最能让我全心全意呆在银行的办法,就是把你送去栖蝶小姐那。”
菀儿说:“其实我才刚怀孕,哪有那么娇弱。”
栖蝶这次投康子的赞成票道:“康子说得对,刚怀孕正是需要稳定的时候,现在乔都市随时都会有轰炸,你一个人在一心花邸,别说他了,我也有这个打算把你接过来,先前不知道你怀孕了,考虑到康子累了一天回家也得有口饭吃才行啊,就没有很着急,好了,在我刚想行动的时候,康子就送你过来了,多好啊,互相都放心了。康子也能无后顾之忧地代莫宸晞打理乔行了,你可千万听话,别让他分心知道吗?”
不止菀儿,栖蝶还把孤儿院已出怀的孟清接了过来,两个孕妇作伴,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3号过后,至9号、10号的又两个午时,以乔都临江区和市区同样的两个位置为中心点的附近再次遭炸。两次共计近千房屋被毁,大批无家可归的难民集中往乔都北区跑。
11号,乔都日报刊登了一则动人的新闻。
在临江区一带,有40个流浪孩童,他们的年龄不过十岁左右,参加了劳动服务队,拿着锄头簸箕,在帮助清洁人员清除兽鸟留下的痕迹。
12号,栖蝶连同孤儿院孟清的丈夫,把这40个流浪孩童接回了“静栖孤儿院”,院里的孩子越来越多,彼此给彼此带去的温暖也越来越足,栖蝶便吩咐孟清的丈夫:“把名字里‘孤儿院’三字改成‘之家’吧,‘静栖之家’,让这个地方成为孩子们身心依靠的家,而不是时刻提醒他们,都是没有父母的孤儿聚集在一起。”
男人动作麻利儿的,当天下午就把招牌改了过来。
13号,栖蝶吩咐的十日完工当天,工头把一个崭新吉祥居交给她。栖蝶从门口往里走,一楼整整齐齐地摆放了数十张大小相当的床铺,每张床上,毯子和被褥也是铺得整整齐齐的。
再从楼梯上二楼,原来乌烟瘴气的地方,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以几面布墙间隔出来的地方,布墙全被拆除,和一楼一样摆放了数十张床铺,同样花色的毯子和被褥,看上去清清爽爽,一目了然。
再走到后院,临时用木块搭建的顶棚,用石头拼凑出来的厨房,一共有五口大灶,可以供五个家庭同时煮饭,旁边还摆放了一大堆随时可用作烧火的木材。
栖蝶惊喜直夸:“不得了啊师傅,真看不出来,你们这些大男人不仅打扫得干净,床铺得整齐,连厨房也做得这么周到,我真是要对男人都是粗汉子这个说法,重新刮目相看了。”
师傅谦虚道:“大家伙儿都知道,近日连续轰炸,很多老百姓都无家可归了,能多提供些住宿出来就多解决一些人的安置问题,都愿意连夜赶工了,加上家里老婆帮忙,就完得快些,别说,大部分男人在细致方面还是不如女人的。”
“谢谢大家理解,暂时先这样吧,以后有需要我再联系您。”
“柳小姐客气了,您对咱们好,咱们也得拿出诚意呀,还是为咱们乔都民众服务,应该的。”
“对了师傅,还得麻烦您帮我制块招牌,把吉祥居改成‘王廷之都乔都一店’。”
“行,明天我就挂上去,有了‘王廷’的保证,老百姓都会忽略之前吉祥居不开心的事,放心住进来,也能顺带记住王廷的好。”
……谁说大老爷们儿没有细致的一面?这不,分析事情来也是能一眼看透她的用意。
16号,经乔都日报广而告之,改名换代的吉祥居对外正式更名“王廷之都乔都一店”,并注明:江城王廷企业将全力帮助乔都难民度过难关,尽力解决安置问题,在密集轰炸期间,免费提供给难民居住,到期期限另行通知。
栖蝶在报纸发出前,一早便到店口守着登记,上午10时许,乔都市区于本月第四次遭受日机攻击,上午12时前,二十户率先赶到的家庭蜂拥入住,填满了楼上楼下所有的空位。
面对更多蜂拥过来的群众,栖蝶迅速地把群众引到了国宾饭店,并用前台的电话打去乔都商会柳秦伦的办公室告知情况。柳秦伦当即回复她:“剩下的群众就地安排在国宾饭店,免费至阶段性轰炸停止。”
市民们有了寄居的住所,很快恢复到正常生活中。
可栖蝶知道,国宾饭店是7大长老其中三位合资的产业,她欣赏柳秦伦能毫不犹豫回答她的底气,但要让吝啬的几位长老松口应免费,还是有难度。
晚上,她在童家大厅等到晚上十一点才等回柳秦伦。
他一双布满血丝又带着黑眼圈的眼睛看到她还在等他,才稍稍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了坐。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柳秦伦抬手示意她先说。
栖蝶直言:“你怎么说服他们的?”
“到了这个时候,无需说服,我只是针对地指出,这四次阵势之大,根本没有民众能支付国宾饭店的房费,他们就立刻反应过来,地方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贡献出来,多好的振声誉的机会,能博个为民服务的好名头。越是这个时候,越没有傻子?”
栖蝶瞧他满面憔悴问:“那你为什么这么累?”
“这几天一直带着那几个女生探访灾区,为政府派驻的各大施药、施粥服务站送去支援金,今晚上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去了几家贫困家庭做慰问,忙到现在才回来。”
柳秦伦觉得头痛,用攥紧的右手敲了敲额头:“乔都市中心和临江一带的门店基本上全毁了,住房也毁了一大半,100多人死伤,实在太惨。”
栖蝶难过地闭上眼睛……
良久,她从柳秦伦的话里反应过来:“那你还没吃晚饭吗?”
“在服务站吃了几个馒头和一碗粥……”这几日忙得,柳秦伦这才有空正眼看她,说出的话却是,“没别的事我先回房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江城有变
16号过后,栖蝶整夜整夜睡不着,唯恐下一个天亮时,炸弹又会炸响身边。
月下旬,莫宸晞又从贵阳发回电报,把当地预定的名单和地址连同问安一起发到商会。
柳秦伦晚上回来时,把厚厚的一叠电报纸交给她。
莫宸晞身在各地都会和康子保持密切联系,因此,栖蝶猜想乔都的一举一动,康子都会如实禀告。
但她看到问安上的字句很简单,简洁概述:乔商银行贵阳办事处落地成功,即将出发最后一站云南。
近日乔都连续遭炸,我心悲痛,身在他乡的我,精神与你们同在,康子代我,与你们一起撑下去。
完全没有一个字的她和柳秦伦分手的问候。
栖蝶唇角微展:他在竭力放下。真好。
吉祥居提前进入稳定供宿状态。这几天,栖蝶抽空去看了看,二十家人都生活得井井有条,并无战乱中满屋满地邋遢的脏乱,她心安慰。
刚安慰不过几天,江永吉江永久兄弟护送新一批廷愈再生膏来乔都,急匆匆找到童公馆,告诉她:“二姐,不好了,日本人的飞机又炸到江城了。”
栖蝶乍听噩耗,如雷劈头顶,难以置信地怔问:“什么时候的事?现在情况怎么样?”
“22号的事,城区一支路被炸,半百人数死亡,半百人数受伤,大半百房屋被毁……”江永吉说到房屋被毁,停了一下看了看江永久,又道,“二姐,你要稳住,南区跨西区的一支路上,王廷之都六至十一号全部垮塌,因为当时是大白天,大部分住客外出了,遇难的全是顾店的管事和服务人员。”
栖蝶心中地动山摇般地巨震,身子晃了晃,及时被江永吉扶住才站稳,再次痛感悲戚地闭上了眼睛。
默哀几分钟,栖蝶睁眼看着两兄弟说:“今晚你们先住在这儿,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回去。”
她要回江城的突然,急得江永久突然想起另一件事:“二姐,你俩分手的事,爸妈怄得不行,你得好好琢磨一下回去怎么交代?”
也急得大众手忙脚乱。
十几个人围在童家大厅,康子紧张地建议:“栖蝶小姐这一走,两个孕妇怎么办?不如和栖蝶小姐一起去江城?”
“孕妇”!“一起”!
栖蝶惊惧这两个词,竭力反对:“不行,上次嫣姐就是以为江城安全,回江城安胎,结果呢?嫣姐带着孩子,和童大哥天人相隔,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这样的悲剧绝对不能再发生,就算乔都危险,还是呆在丈夫身边为一。”
童静峰时到今天已经看开:“那只是一个意外。王廷树大招风,铭记之心本就是日本人的目标,景依婷为了秦伦又什么都做得出来,我们就是忽略了她不折手断的疯魔程度,竟会直接毁了王廷毁了柳公馆,防不胜防,柳公馆就成了牺牲品。”
柳秦伦看着栖蝶道:“这次情况不同,害群之马已经没有了,到目前为止,江城遭炸一次,乔都遭炸四次,这个比例,江城还是比乔都安全很多,板恒口口声声答应我们不再动江城,可他坚持了半年又故伎重演,保不准哪天炸弹就进了乔都北区,北区也不是绝对的安全。江城有江家人在,人多力量大,会多方面照顾到两个孕妇。不过……”
他转头看着康子和孟清的丈夫:“情形上说,江城比乔都好,也不是一定的好,你们要有心理准备,这一去,要么她们安全生产,平安回来……”他紧盯着两个男人焦灼的脸,声音渐渐凝重,“要么就是一去不返。”
康子益发紧张得冷汗涔涔自背心沁出,他抓紧了菀儿的双手,不断抖动的喉咙猛吞噎着被害怕刺激出来的清口水,直到冷汗变成热汗,沁湿了两个手心,他才决定道:“我送菀儿过来,就是想让她呆在栖蝶小姐身边,得到女人间最贴心最强大的保护,我相信栖蝶小姐的能力,愿意把菀儿交给她。”
孟清的丈夫也说:“不错,与其眼看着她们活在轰炸下,日日提心吊胆,自己的无能为力,倒不如赌一把,柳小姐有一双神来之手,我相信你一定会尽最大的能力保护好她们。”
童静雪也道:“是啊,就让她们和你一起走吧,不然你离开了,我一个人如何照顾得过来?靠那几个还没嫁人的丫头和一个粗手粗脚的老妈子,就更没指望了。江家好在有伯母还有几个弟妹,伯母是过来人,最懂得怎么照顾孕妇。”
两个弟弟也说:“是啊二姐,王廷好歹还有一个嫣然一笑,万一城区不稳定,还可以移到嫣然一笑去,你想想,上次景依婷都忘了嫣然一笑,那些对江城陌生的日本人又怎么会知道呢?”
嫣然一笑!
她怎么没想起?众口一致,栖蝶迫于局势,只得冒险答应。
这几晚,栖蝶把睡床让给了两个孕妇,自己和童静雪打挤着睡。
童静雪换好睡衣正准备歇下,房门被轻轻两下敲响。
她开门一见,转身让行道:“我下去喝杯牛奶,你们聊。”
准备歇下的屋里,只有床头柜上的一盏台灯亮着,栖蝶换上童静雪的一套毛睡衣,坐在床头发愣地看着他。
柳秦伦其实没什么话想说,他准备叮嘱的那些“注意安全”,“到了来封信”之类的告别语,栖蝶都会做得很好,再出口就啻于废话了。可是除了这些,他还能说什么?
见他呆看着她,几度支支吾吾,欲言又止,栖蝶起身走到他面前:“有,特别的事吗?”
人可以刻意地时刻保持理智,可人不受自控的感觉也有很多,这一刻的柳秦伦,他说给两个男人的话,也像是他和栖蝶间的写照。从江城离开栖蝶,他只当外出公干,可从乔都送走栖蝶,他仿若有一瞬找不着家的凄凉。
不想再那么理智,他舍不得她,很舍不得,舍不得地一把拥住她,紧紧拥在怀中,久久,才重重在她耳边叮咛:“保重。”
栖蝶拍拍他的背,松开他,伸出右手,像个老友与他道别:“我会好好的,几座城市的货品后续就交给你了,期待我们下次见面时。”
柳秦伦含悲而笑,他堂堂大男人,断不可辜负了栖蝶像个男孩儿与他道别、减轻分离伤痛的好意,伸出右手拍上她的掌,与她紧紧相握:“王廷重要,你更重要,关键时候一定要保命为上,我只求你和江城的老百姓都能好好活着,王廷,我们来日方长。”
第三百五十章 左右手护航释压力
局势容不得他们做过多的分心。
时间刻不容缓。
王廷4号邮轮靠岸的28号上午,栖蝶把两名孕妇交给两个弟弟送回江家。自己在岸边招了一辆黄包车,直奔一支路被炸点。
城区西南向交接的一支路所处新城大街与三条支路的交接点,此处有几个岔口,每个岔口分别指向上行的支路,为一支路、二支路、三支路。
上次收购的王廷之都六至十一号的小旅馆全部集中在一支路,栖蝶看到包括小旅馆在内,整整一条街,连带二支路上的部分民房全部被炸。
事隔6天过去,现场已经没有了22号的凌乱,正常该有的屋瓦碎片,以及某些还没有被完全炸毁的墙面都保持着被炸当天的模样,炸伤的人想必都送去了卫生院,炸死的人,也都被公家火葬了。
栖蝶目睹江城在歇息半年后又一次伤口迸裂,她咬牙切齿的恨,恨得泪光闪闪,真想去把铭记之心挖出来好好和南京方面大战一场,却又觉,板恒当初会提出和解的动机现在仍然存在,不可能逼他们让铭记之心再现来陷自己于水深火热。
只除非……
“柳小姐?!”有居民注意到她,大声高叫。
一声高叫,随之引来大批居民向她围跑过来,有一半的声音零散着问她:“你和柳少爷分手是要长期呆在江城了吗?我家儿子不错,你要不要见见?”
一半人直接跪在她面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求乞:“柳小姐,你可算回来了,你看看这,明明说了不炸我们了,这下又来了,还不知道后面什么样,这,这该怎么办呢?”
“过去多少年,我们这些一大家子都靠这么个小旅馆生活,柳小姐好心收购过去,就等于换个方式,给了我们一条活路,要是没有您的收购,这么一炸,我们经营小旅馆的家庭可就一起垮了。”
“好话坏话反正都是话,现如今,家里的顶梁柱没了,家家户户家里都还在办白事,以后的路也不得不考虑起来了,还请柳小姐得继续帮助我们才行啊。”
栖蝶对各式请求默默点头,一一把各位跪地的居民请起来。
又默了几分钟,没人再说话了,她才道:“大家不必惊慌,这次被炸,我也很震惊很意外,我可以给大家提个醒,从这次半年后的突袭来看,后面还会有,身外财产没了我们可以再找,房子塌了我们可以再建,可人一旦没了就真的没了,大家一定重视,要做好随时都能安全撤离的准备。”
“这次我和柳少爷分手,就是因为我们觉得目前并不是一个适合结婚的时候,分手是给外界一个交代,未来如何,还要看各自的缘分。我这次回来,就是长驻江城的。”
“明天,王廷会对这次王廷之都分铺六到十一号的遇难者家属发放慰问金,对其他遇难者家属也会相应给予补助,帮助大家度过近段时间的难关,请大家相互转告,明天上午十点,王廷航运行见。”
“另外,后面的轰炸,王廷也会挺身而出,对每一次轰炸地点的居民给予相应的生活补助,只希望大家能和王廷一起,乐观坚强地面对明天,面对后面所有我们未知的难关。”
栖蝶在群众激昂的掌声认定里转身往上了来时的黄包车,往新城大街去。
有了上次和莫宸晞一起来的身份压力,今次栖蝶第三次拜访乔商银行江城办事处,得到了大堂职员起身相迎、经理点头哈腰的贵宾式接待,还有一杯上好的龙井茶摆到她所坐的经理办公桌对座前。
如今一口水也是珍贵物,栖蝶极度珍惜这样的水源,领情地一口气把茶水喝到了杯底。经理见她渴成这样,拿起旁边柜子上的保温瓶又满上一杯。
栖蝶又喝完一杯,看着经理慈善的目光,还没开口,就听到经理先说:“柳小姐这次想取多少?不超过上限的一万都有现钱,超过一万,就只有支票了。”
栖蝶真的挺敬佩,同时疑惑道:“我很好奇,半年前和半年后,江城遭遇这么多轰炸,为什么我每次来,您和外面大堂的职员都还是那么兢兢业业地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不害怕炸弹?”
经理坦言:“从人心的本质来说,是个人都怕,每个人都是爹娘耗费几十年心血养大的,说没就没,谁不心疼呢?但越是炸弹无止,越要好好地活自己。”
“江城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平常心应对轰炸尚有活命机会,逃跑心应对轰炸跑到哪里都危险’。这年头,各城人都想往安全地方跑,可哪里又是最安全的呢?江城二十几万人口,我们也是其中一份子,生活了一辈子的家,誓与它共存亡。”
“咱们莫董事上次在公开记者会上也说了,乔商银行的优势就是我们的胆识,在轰炸当中生存了下来,有莫董事这位优秀的老板在上面做表率,为乔都八城办事处顶着,咱们什么都不怕了。”
仿佛有莫宸晞三个字做挡风屏,乔商银行翼下所有的职员都无惊无惧了。
莫宸晞自身的强大和镇定的确对一众下属起到了很好的示范作用,再多炸弹炸下的震动,都只当咳嗽两声,如此气派,如此风度,真堪当一方霸主。
栖蝶不禁假设,王廷的基业要是还在,柳秦伦也会做得风生水起。
莫宸晞在乔都八城的先入为主,并无碍柳秦伦的后起勃发,而柳秦伦的市场主导性质,很好地稳固了乔行的部分固定收益,很好地和乔行起到了相辅相成的作用。明眼上为情敌的两个男人友好互助,彼此互补,就像她的左右手,共同撑起了乔都八城的天空。
她还担心什么呢?
栖蝶道:“我今天需要一千块现钱,不知道会不会为难?”
经理状态很松:“当然不会,我们每天都有万计的现钱供市民提取,一千块是正常提取范围。”
栖蝶又好奇了:“每天万计的现钱,不都是要从乔都总行提取的吗?王廷号每艘出发乔都都要两天才能到,这要怎么保证?”
“每天现送当然不现实,我们7个办事处的送钞人员每周都会有专门的送钞人员送到7个城市,供每城百姓提取一周的量,一周七天,七城也就是四十九万,多一分没有,少一分不可能,不够的由办事处经理电报申请。”经理补充说,“在莫董事严格管教下,每个环节的进出账都要相对应,如果康助查出问题,这条线上接手的都会被追求责任至永不录用。”
“谁不知莫董事是乔都八城最大的金主,不能在他手下工作就是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谁会跟糊口的事作对呢。最重要的是,莫董事对大家都很好,该发到手上的都发了,实在没有那个必要嘛。”
经理从大堂取钱回来,把妥妥的一千块递到她手上:“柳小姐请点点。”
栖蝶接过钱,点头笑:“能严格自律的你们,我相信,有劳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婚嫁自主和帮扶原则
关键时候,同样的分手理由,栖蝶不怕直面父母,不过近来整个江家都在忙碌廷愈再生膏的制作,她顶多听到几声哀叹,不会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
可是栖蝶想错了,当她低头避过忙碌的人群,遛进江门,一眼就被母亲叫了个正着:“栖蝶!”
她真的心累,只想悄悄溜回二楼屋里睡会儿,也借此避过母亲反应过来她回来时的追问。
哪知避不过,她一回头,母亲已经解下日日不离身的围裙,要与她恳谈的架势,把她拉到里屋。
栖蝶完全明白母亲想和她说什么,她把母亲请到床沿上坐下,随母亲坐下,挽着母亲的手臂,歪头靠在母亲肩上,她自小就是母亲最心疼的一个女儿,母亲永远不舍得逼她,勉强她,要求她,相反的,越心疼期望也就越大,如今失落也就越大:“妈,什么都不要问,让我坦白地告诉您,分手是现阶段我和秦伦最好的选择。”
“未来,我们其中一个不小心丧命,另一个就能继续发展王廷,倘若我们现在勉强结婚,有了孩子,那孩子就变成了遗腹子,我虽然从小苦,可我生活在一个健全的家庭,而秦伦虽然富裕,可他从小就没了妈妈,他太知道那种一出生就没有妈妈的悲哀,太残忍了,我们如果要他,就必须提供一个最完美的环境给他。”
“秦伦也是为我想,倘若他没了,我还能嫁给莫宸晞。”
母亲抚了抚她脸:“爸爸妈妈老了,不能一直在你们身边,所以从前在我们女人看来,这辈子最终要的走的路就是嫁人生子,然后一心一意把孩子带大。”
“可在你身上,妈妈看到了超前的特殊,一种高于旧社会的新颖思想观,女人有保护自己养活自己的能力,嫁人就是真正的爱情到了一定阶段终生眷属的事。妈妈并不愿意你因为结婚而结婚,你外表无所谓,内心里却和妈妈一样传统,嫁人就是一辈子的事。”
“这整个乔都八城,除了柳秦伦和莫宸晞,大概也再难出一个都城五少来匹配你了,我们栖蝶要嫁就嫁最好的,没有最好的就不嫁。今天妈妈也给你许个口子,以后再不叹你的气了,哪怕你终身不嫁,也无所谓,只要你好就好。”
栖蝶张开双臂,环住母亲的脖子撒娇:“世上只有妈妈好,谢谢妈。”
翌日,栖蝶临出门前,吩咐江永吉江永成江永久三兄弟:“这里有三十块零钱,你们带个开锁匠,再找一些黄包车,去郊区王廷的仓库,把上次秦伦购回剩下的那些帐篷送去一支路,我在那里等你们。”
“好的二姐,我们马上就去。”
三个弟弟腿脚麻利儿,一溜烟便跑得没了影儿。
栖蝶携了永泰前往一支路,王廷恩施广获人知,一大早就有几百人阵势围堵在路口。
江永泰在一支路、人群外的一个转角处拉住了她:“姐,你可想过长期这样帮扶下去,王廷的负担会有多重?好的会感恩你的帮助,坏的很可能会直接赖上你们,无赖的可能咱们能避免就避免,不然王廷还会落得一个费力不讨好的怨声。”
“这些人可不比咱自家,以前几兄弟都还小,需要你帮补,自从我在药店做学徒了,老板每月也会开工钱,我们每月拿回家里的钱,减去家里日常开销,妈妈都存着,只为将来给你们四个女儿嫁人用,无论未来夫家什么样,咱们家的女儿嫁出去,都得像模像样才行,该有的都得有,还得成双成对,才寓意夫妻琴瑟和鸣。”
“特别是对你,妈妈想着,柳家妈妈一定会让你嫁得风光,咱家也不能输了,至少不能输得太远,不能让你在以后的婆家落人口舌,和贫富两极的为难,堂堂柳公馆的三小姐,未来势必要做享福的少奶奶的。”
栖蝶掏出跟母亲换好的一沓零钱,为难地翻看里面的几张百元大钞,和多张十块的小钞,道:“王廷的前三十年,全靠江城的百姓支持,才推到了首富的位置,让爸爸有了那么多好的名声,爸爸的生意经,第一条就是取还于民。”
“今天已经5月的月底,日机来了一次,所以我隐约觉得这次轰炸不会持续多久。而且一个成功的企业和企业家,也应该有能力去解决无赖,因为它随时会出现,并不仅仅是这一次或者几次,还有,真正的无赖一定会受到全江城真正遇难居民的谴责和排挤。”
她把一百张的十块永泰的肩:“一会儿对照他们的房契,只给一支路和二支路的居民发放,其他地方来的要委婉拒绝,走吧,我相信江城的父老乡亲。”
“那没有房契的怎么办?”
“上次我们收购小旅馆之后,很多人家都把房契送到莫宅的临时办公点求我们收购,房契现在是江城百姓的活宝,如果这点敏锐度都没有,那就要靠他们自己了。”
栖蝶准时现身,刚到路口,就有人看到她,高呼:“柳小姐来了!”
栖蝶一边高高朝人群挥手,一边大步往前走。
走到航运行门口位置,她面对眼前一众期许得已经饥渴的目光,道:“大家的房契都带来了吗?”
众口高叫:“带来了!”
“那好,请大家根据我和弟弟的方向,分两行站好,我们会根据各位的房契,针对一支路和二支路路头的遇难居民进行补贴发放。王廷之都分店六至十一的家属,每户会得到两百块的抚恤金,其他家属,会得到二十块的抚恤金,这是王廷给未来所有遇难者家属的帮助,有异议的可以自行离开。”
栖蝶远远观察的人群中间,小部分想来浑水摸鱼的妇女,悄悄把手里的房契藏到了身后,默默离开了。其他,几乎的万口归一的安静。
所以,她对江城百姓的人品还是有信心的。
“没有异议的话,我们现在开始。”
然而栖蝶还是心软的,大部分发放完毕,对仅剩的十几户没有房契,却有大部分证人证明是二支路头的住户,道:“除了人证,各位可有物证?”
她面前一位抱着孩子正在喂奶的年轻妇人答道:“东西都被炸了,哪里去找物证?”
“我理解大家的心情,同时也请大家理解我,这次,就对没有房契、有孤寡老人和幼儿的家庭予以格外照顾,其他的,可以去王廷正在重建当中的房屋做工,月底我们会根据工头的实情汇报,按时发放工钱。”
栖蝶抽出两张十块的钞票,蹲身放到妇人手心里:“吃饱了,孩子才能饱。”
起身又走到两位手牵着手,看似相伴多年的白发老人面前,把钱送上:“多年情谊不易,好好守护彼此。”
第三百五十二章 六月的雨
不多时,三个弟弟带着一队黄包车夫匆匆赶来。
栖蝶站到一处高台上,对着台下所有的居民道:“这些是王廷去年购买剩下的帐篷,一户领一顶去,不够的先挤一下,解决了住宿问题,才能挡风遮雨,正常的吃饭睡觉。”
静默无声。
栖蝶静瞧着一个个男人女人,感动得泪眼盈盈,竟也跟着泪眼盈盈:“好了,大家都领了回吧。”
男人们一个个对她抱拳,女人们一个个对她点头,以示感谢地领物离去。栖蝶亦携四个弟弟回江家。心里仍然沉甸甸的,不知下个月,日机又会炸哪儿?
五月的最后一天,栖蝶亲笔书信去上海,找伊娃帮忙为王廷购买一万顶帐篷备用,购买金额会和三件设计品西南片区的销售额一起打到伊娃的账户。
所以栖蝶的第二封信,就是寄去乔都给柳秦伦。
六月伊始,栖蝶不想,这边刚安顿妥当,乔都日报又传来了乔都的灾讯。
栖蝶在6月4号的乔都日报上,看到了1号、2号乔都再受重伤的消息,城市的一半建筑都损毁在连续两天的攻击里,这其中,就有栖蝶最不想看到的乔都北区以及乔都市民所有生存希望所在的乔都市人民医院。报纸上的黑白照片显示,那里已是面目全非。
栖蝶全身颤栗得快要晕倒——日机,果真攻进了北区。
柳秦伦根本没有时间回她信,他一定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忙得人仰马翻。
两天一份的乔都日报依旧正常发到江城。
外出买菜的江永久和江永秀狂奔回来,气急败坏又气喘吁吁地把刚到的一份刊登了5号、6号的新闻交到她手里:乔都北区失力,5号下午,当乔都市上方响起紧急警报,大批市民往防空洞跑;5号晚,日机首次夜袭乔都,在夜色的掩护下,突袭市区,燃烧弹大范围爆炸,顿时烈焰冲天,大火映红了市区的夜空。
5号的弹雨,毁得乔都城到处尸体横陈,大半个乔都城在几个小时内毁于一旦。泪雨和血雨将乔都大地淋得地皮湿透好几层,栖蝶完全能呼吸到满城尽是血味的空气。
原来黑白照片里的白色部分,也会成为现场里熊熊燃烧的火焰的符号。
后来,栖蝶再不忍去看同形状的白色。
甚至在看到6号当天,统计出触目惊心的死伤数据时,尤其是防空洞内的居民集体丧生在被外界封闭的洞内,她直接把报纸交回到江永久的手上,实在无力再往下看。
江永久见她难受,只好往下,把有关乔都商会和乔商银行的句子读给她听:“乔都商会会长柳秦伦以个人名义捐款五百万,再以商会筹资所得一百万全部捐出赈灾,解决乔都市民当下的生活困难和医药困难;乔商银行因莫宸晞的及时返回,对外宣布,经过连夜和所有员工沟通,银行决定照常营业,莫宸晞以银行名义、代所有职员,捐款一千万,解决乔都市民后续安置问题。”
栖蝶不禁紧锁眉头。上次的战斗机,柳秦伦已经从夏家支出的一千万技术股分红里抽出了一部分,这次又五百万,想必一千万已经清零。下一步,秦伦就会开始动用王廷的积蓄。
栖蝶不知道王廷的积蓄还能撑多久,她再也站不住,狂跑出门往工地去,江永泰担心她情绪失控,尾随她跑向王廷正在重建的住宿。
由于往年大部分药店都开设在人流量最大的新城大街一带,一路过来,随处可见正在努力中的工人们辛劳和挥汗如雨的身影。
栖蝶走到从乔都请来的指挥工头所在的一处大面积的工地前停住脚,平复住内心波动的情绪,对里面的工头唤:“邓师傅,请出来一下。”
工头远道而来也是特别敬业,身上都粘满了和工人们一样的白色灰尘,粘得身上的衣服都已经看不到颜色,明明吸了一嘴的灰,还贴心地照顾到她:“柳小姐来了,这里不太安全,我们对面说话。”
“邓师傅,请你坦白告诉我,这一片工地,还需要多久才能完工投入市场?”
“柳小姐的心情我明白,房屋是居民最大的抵抗炸弹的工具,千万急不得,我们更是一点都不敢马虎。粗略估计,还需要一个月。”
“邓师傅误会了,我是很想早点完工,但是工人们的生命安全是第一位。最近您要留意山顶的防空警报,要随时撤离这些工人,建筑不怕毁,最重要是人命,只要人在,我们才有希望。”
“明白明白。”
江永泰闭眼祈祷:“祈祷未来几个月,日机不会炸到这边来,千万不要白白让他们做了无用功。”
两周过后,柳秦伦终于来了回信:栖蝶,一月不见,甚想。
自你离开后,从5月27日,到我刚刚有空给你回信的今天6月25号,乔都的轰炸才得到暂时性的停止,可乔都却在这半个月里,遭到了日机致命性的毁灭,你也应该已经从乔都日报上看到了乔都连日来的巨变。现在的乔都北区和乔都市区都一样,都是日机攻击的对象。我们五个的能力,保了一时,没能保长久,是我们的无能。
……你所知道的乔都北区,和我们以前去过的地方(我就不一一列举了)全部被毁。
在北区一片又一片的废墟里,仅剩下的东方会馆、乔商银行和一心花邸及童公馆所在的裙楼,也岌岌可危。好在大家仍然坚强,每天坚持上下班。还好,你走后我立刻发电报去上海,让那边的几个同学邮寄过来很多日用品,这下子全派上了用场。
我和莫宸晞商量,我负责轰炸的当下,他负责轰炸的善后,才会有报纸上刊登的我们的捐款。
每天上班,我带着7名成员前往各大轰炸点,送慰问金、慰问品。
人民医院被毁,只有两位外出出诊的院长和部分医护人员存活了下来,也仍然坚强地用各地及时运来的医药用品为各处重伤群众就地医治。
这其中,我们会很欣慰,廷愈再生膏持续发挥了它应当发挥的作用,在西医救助的同时,我们的乔都几大中医合作方都免费在用廷愈再生膏和其他中药同步救助伤员病员。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想问,我、莫宸晞、侯云帆、童家、孤儿院各自怎么样了?还安好吗?
我先告诉你孤儿院,这回侯云帆是真的干了件好事,把孤儿院选在一心花邸附近,到目前,孤儿院和一心花邸一样,暂时安全,我已经安排王廷1号、2号邮轮护送孩子们暂时离开乔都前往相对安全的岛城避难,几个嫂子也都自告奋勇地要求同行,前往照顾。
剩下孟清的丈夫已经加入了商会,和我们一起走到最一线的轰炸点帮助群众。
第三百五十三章 都城四少终缺一
下面我有两件事要特别告诉你。
在6月20号这天,侯云帆终于完成了他的个人大事,和姚安怡成了夫妻。
他们在童公馆,在我们几个亲人和友人面前,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婚礼,在这场婚礼上,没有婚纱,没有乐队,没有欢呼,没有庆贺。姚安怡穿着一身白色的素色裙,侯云帆取下他全身上下除了衣服,唯一剩下的领带,缠在姚安怡的右手腕上,握着姚安怡的双手,向她许下唯爱一生的承诺:
“它比不上铭记之心那样珍贵,也没有一枚钻戒来得正式,却是我身上唯一可以送给你的东西了,代表从今天开始,我把我这个人郑重地交给你。”
“也许过去的我有些飞扬跋扈,让你觉得不安定,很危险。在我和其他女生交往期间,梁燕玲告诉我,你偷偷抹了很多泪。我很感动,在梁燕玲没有坚持我的时候,你依然在等我,你觉得我一天没结婚,你一天都还有机会。”
“今天你实现了,我也实现了寻找到那个愿意包容我、等待我这个花花公子踏实过日子的人。我不想像他们三个那样,你让我,我让你,那么多顾虑,我只想从今天开始,好好和你手牵着手一起面对以后的重重弹火。”
他们在童伯父唯一的长辈面前,举行了拜见家长仪式。
侯云帆不害羞地在我们面前,对姚安怡送上了爱的表达。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实在是姚安怡羞得红了脸,侯云帆才停了下来,姚安怡捂着脸一头扎进了侯云帆怀里……
似乎已经久违了很久的一幕,侯云帆总算是对他已逝的父母有了交代。
侯云帆说,我们几个就差栖蝶没在现场见证他的幸福,下次有机会,一定和你大醉一场。你终结了他的花花历史,开启了他对爱情必须专一的认知,提醒了他,得不到的爱情不是惋惜,而是一种比漠视对方更持久存在的友谊关系。
才让他有了“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依然在灯火阑珊处”的觉悟。
喜事过去几天,童静雪的男朋友回到武汉,夫家便催促着让她赶紧嫁过去,童静峰也因童伯父方变动而举家迁出乔都,迁去武汉定居。
23号晚上,我们全部人再次在童公馆吃了一顿告别宴,仍然还是差你,我心里总是空空的,我相信他也是,虽然他没表现出来,整顿饭吃下来,他都处在感动、感怀和感伤的情绪中,几欲落泪。
我们大家都一样,都忍着眼泪为童家三人送别,这边是送别,在那边就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所以大家的眼泪都没掉下来。
童大哥举杯对我和莫宸晞说:“我很想知道栖蝶最后会选择谁,不管她最后会选择谁,我都希望你们落单的一个,能够衷心地祝福栖蝶和她选择的兄弟。栖蝶是个好女孩,你们千万不要拱手让给第三人,或者让她一个人就这么呆在江城,那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你们终生都会后悔。”
“在座的众人,都已经是成双成对成家的人,就剩你们三个了,我没有了如嫣,也庆幸曾经和她幸福生活过,幸福地拥有过一个孩子,如嫣在天有灵,一定会感应到我的思念,通过另一种方式和我再续前缘。所以我很能理解你们之一最后落单的心情,栖蝶只有一个,但世上好女孩还有千千万,希望你们其中之一能够想得通。”
“栖蝶是个很有吸引力的女孩儿,能让花花公子侯云帆一见钟情且决定迎娶的人,他也是动过真心的,但是很好,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是侯云帆想通的成功例子,我作为你们的大哥,你们,也千万别让我失望。”
“最后再说一句,我会随时在武汉恭候你们其中之一和栖蝶的好消息,无论多少艰辛,大喜之日,我一定前来恭贺。我们也要随时保持书信来往,每年年末我都会过来和你们一聚。”
童家外迁,童公馆就留给我这个曾经的家人,童大哥说:“这栋宅子就交给你了,如果它能侥幸活下来,就是以后我们回来省亲的住处。这些管家妈子丫头,你愿意用就用,不愿意用就给些钱让他们散了。”
我不能让下人们留下来等死啊,就全部解散了。
白天,大家呆在一起还好,一到晚上,各回各家,忽然就感觉比在美国的时候更寂寞了。
都城四少,少了童静峰,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时间会解决一切,因为我们的日子还得继续。
加油。
秦伦字。
柳家覆灭,等于一个属于江城首富时代的辉煌结束。
童家举家外迁,等于一个属于都城四少时期的故事就此终结。
曾经的幸福与美满,都会在这样那样的变化中一点点消失,终究没有什么能保持最初的美好,局势如此,人也如此。
栖蝶收好信,把它放在枕头底下,时刻提醒自己,她和他们的前面,还会有很多更崎岖更坎坷的路要走。
6月28号,刚刚得到喘息的江城,又遭到了攻击。
一声巨大的“砰”声炸响在陆家巷子那一方时,这方的抖动感还不是很强烈,两个小时不间断的落弹,栖蝶紧紧牵着两名孕妇的手坐在厅里,其余的人全都排排坐在院里紧赶着廷愈再生膏的制作。
仿佛一幕奇景,在那方激烈的轰炸中,这里的街坊全都充耳不闻,专注着膏药制作,栖蝶诧异又欣喜,从前不认识、不熟悉以及有矛盾的各家各户,都在弹雨里,懂得了众心合一、齐抗外敌的道理。
炸声停止,栖蝶带着足够的现钱,即刻就招了几个弟弟带上刚刚制作好的廷愈再生膏前往她耳音所指的三支路方向赶去。
卫生院派出的救护队比他们早一步到,正忙于转移尸体。他们赶到时,救护队的人立刻给了他们大量的医用纱布,指了他们去救助已经转移到二支路帐篷里的伤员。
栖蝶和四个弟弟,五个人按照伤势先重后轻的顺序为伤员们贴上廷愈再生膏,再用纱布包好伤口,避免细菌感染。
二、三支路临江,又和一支路毗邻,王廷之都分店旅馆并未设在三支路往西一带。栖蝶兑现上次许下的承诺,当场对这次幸存下来的区域内的人,以家庭为单位,每家发放了二十元的生活补贴。
第三百五十四章 莫宸晞空降陆家巷子
这是六月,最后一天,莫宸晞突然出现在江家,给了栖蝶、江家人和满院、满廊的街坊一个措手不及的惊喜。
栖蝶满心满脸的惊喜忍不住,本该在乔都负责善后事宜的男人,怎么会突然在这里?
惊讶得捂嘴直呼:“你怎么来了?!”
莫宸晞微笑点头:“我坐的飞机过来,刚刚下机,从太白山顶跑过来的。有些事想跟你说,去我那边吧。”
一个个眼冒金星看着他的街坊们,听他要走,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停下手里的工作,向他涌去:“莫董事!原来你真是当年咱们陆家巷子东角莫家的慈儿?”
“过年的时候看到你,还以为你是特意来支持王廷的,在栖蝶手上租的莫家的老宅住呢?谁知道,你就是最货真价实的莫慈啊。”
栖蝶知他一回到陆家巷子,就会尽量换上舒服又不会给你距离感的衣服,第一次来换上永泰的那身粗布衣裳,大跌众人眼球。
过年来小住,也是随时穿着保暖的毛衣和休闲裤,当真是没有衬托董事身份的黑西服白衬衫外加一跳黑色白纹领带看上去那么正式又遥远。
不过,也只有他用平时出现在报纸上的西服衬衫领带的正式和遥远感,才让他莫宸晞的身份得到了一眼通透的印证,更能彰显出他本身与神俱来的英俊和威严。
“可是我们眼拙了,也就是这几天听永吉永成永久三兄弟说起来才知道,原来大名鼎鼎的乔商银行董事莫宸晞就是当年的莫慈。真是不得了,咱们陆家巷子出了两个名人!”
“就是就是,这二十多年来,就只有江家和莫家最亲也最近,你们家一声不响失踪后,栖蝶对那宅子也是十分上心,每次回江家都会去那边打扫,亲自打扫,还为你们装上了能通电的风扇,这种用心就像是视那如你在一样。”
栖蝶最记得的莫宅旁边的徐家妈妈,时常在莫妈妈那里买她养的鸡鸭,还夸赞莫妈妈的清洁工作做得很好,一年四季,都鲜有鸡鸭屎的臭味飘出院门扰民,由于良好的口碑,莫妈妈的饲养生意在徐妈妈的介绍下,只在陆家巷子就销售一空。
也算是当年莫妈妈的老顾客了,如今十年过去,也是两鬓斑白的奶奶了,感伤地握住他的手:“孩子,这些年在外面,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看这话问的,栖蝶忽然就酸了鼻子和红了眼圈。
她根本就不用看,只听莫宸晞发出微颤的声音道:“人生需要吃苦才能有所收获,我所有吃过的苦,都有了今天的收获,我很感恩,老天既让我有了人生的历练,又有了付出所有的回报。”就知道他面对这众多的父老乡亲的问候,已经快要泪奔。
一缅怀过去,大家的话匣子通通全打开了:
“不容易呀,一眨眼就是十几年过去了,那时候,你父亲和江爸爸一走,你妈妈和江妈妈都是一个女人做了男人活儿,你们两家呀,我们大家都是看着最心疼的,你们家只有一个孩子,这对你妈妈来说,负担没有那么重,可一到你去了学堂,就只有那一堆鸡鸭和你妈妈作伴了,有时候我们路过你家门口,看到你妈妈一个人在家里,长年累月了,是真孤单哪。”
“你妈妈为了让你好好学习,你放学回家前,基本上做完了所有家务,等你放学回家,你妈妈也抢着做,只会对你说‘好好学习,以后有了出息就是对妈妈最好的帮助’。可惜现在你有了出息,你爸妈却没有那个福气了。”
“这江家,上上下下八个孩子,江妈妈累是累点,好在孩多也有孩多的好处,家里大小事务都能帮办着点,我们这住在你们东西向中间的住户,每天晚上,听着那头一家子欢天笑语的声音,再听听你们家不闻一丝笑声的安静,这差距,我们私下里都在说,这两家要成了一家该有多好。”
“可不是吗?现在你和那个童小姐离婚了,栖蝶也和柳秦伦分手了,你们现在在一起了,不是正好有机会一尝所愿了吗?虽然是有不完美,不过我想栖蝶也不会建议的。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这些年,栖蝶精心打理着你那房子,不就是还对你没忘情吗?你这么支持王廷,不也是还喜欢着栖蝶吗?”
栖蝶听到这里,已经完全听出了永吉永成永久故意泄露给这些街坊莫宸晞就是莫慈的用意。同时,他们也都听出了这位接话的大妈话里的深意——莫宸晞和童静雪结过婚,在有过夫妻之名的某种事实上,对她这样一个仍然待字闺中的女子来说,自然算不上完整。
陆家巷子正因为穷,所以在夫妻关系上算是一个大众性的模范,大部分家庭都是一夫一妻的生活。
每个女人都不想自己的男人有其他女人。在莫宸晞已婚的这中间,她和柳秦伦公开了恋爱关系。到莫宸晞和童静雪解除婚姻关系,到她和柳秦伦分开,理论上,都算是真正的单身了,这样的他们再结合,也是众望所归。
不说话的莫宸晞,正和她一样在思悟这个道理。
栖蝶瞧出在莫宸晞持续灿烂的微笑里,有一抹滞在唇边的尴尬,道:“谢谢徐大妈,陈大妈,任大妈,贺大妈,贺大叔以及所有关心我和栖蝶未来的父老乡亲们,缘分让我们都有幸出生在陆家巷子这个温馨的大家庭里,缘分也让我们在十年后的乔都再次相遇,纵然中间,我们各自有过不同的生活,但陆家巷子的缘分始终贯穿于我和栖蝶的生命中,未来,我仍然相信缘分自会有它的安排。”
“栖蝶会和柳秦伦分手,就是因为目前这个阶段并不适合只谈爱情,放在我和栖蝶身上也是一样的,我今天突然过来就是有事想和栖蝶商量一下,所以我非常感谢各位看着我和栖蝶从小长到大的叔叔阿姨们,但我必须抓紧时间和栖蝶离开一下。”
一位很有大哥风范的叔叔招呼:“好,你们忙。”围堵在他面前的人群退去,栖蝶在他投来的目光里,点头随他往东向莫宅走。
莫宸晞的聪明,很好地用在了面对一众他曾经的老街坊,以后生小辈而非高高在上的董事身份,称呼发言的几人,在热情面前同样以热情回馈,才化解了众人对他们关系追问的无解。
去年乔都商会,她受缘分牵引重遇他,第一次知道了今天的莫宸晞就是当年的莫慈,她打心眼里崇拜他,敬佩他。
这种感觉一直都有,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会有意无意去注视他,现在走在他身后,看着他那高大偏瘦的背影,没有一刻的停歇,他醒后恢复在过年的那段时间,似乎是他这十年来唯一放松的时候,想想,栖蝶真替他感心酸。
第三百五十五章 新作坊再添希望
进了院门,莫宸晞直奔最里面以前叔叔阿姨的卧房。
栖蝶习惯性地关门,走到厅里等他。几分钟后,莫宸晞拿着一张栖蝶看起来有些混沌的纸走到她面前,道:“飞机还在山顶等我,我长话短说。我今天特意回来一趟,是把它交给你,近来廷愈再生膏的需求量很大,可以在这里再开设一个作坊。”
莫宸晞把纸张摊开,平递给她。
“房契”?莫宅的房契!
栖蝶受不明原因加速的心跳,跳得慌张而不知所措:“什、什么意思?”
“我知道莫慈不在的这十年,江永念一直把这里打理得好好的,会把这个打扫得一尘不染,却不会去动这里的每一物。这间屋子的所有的所在,会一直好好地呆在莫慈最熟悉的那个地方。”
“我感谢你为了我,一直保护着我的家,不管我们以后会何去何从,这里永远都是我们共同的家,鉴于我以后基本上不会再回来了,今天我借此机会把它交给你,以后,它就是你的。”
栖蝶条件反射性地把房契纸塞回他手心,心急燎燎地往门口跨去两步:“不行,你的家需要你自己守,我当不了你那么大的家。”
莫宸晞只要一面对柳栖蝶,心就软弱得没有任何力量,柔柔道:“你当得了,你绝对当得了,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我除了你之外,再无可寄托的人。我只有你了。”
即将说出的话难以出口,莫宸晞喉口一紧,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扼住,他两眼一闭一黑,生生咽下痛心和伤心凝聚而成的泪,走到她面前,微笑道:“你就是我能长期呆在长期的保证,是吗?永念妹妹。”
妹妹?
栖蝶惊异抬头,对上他那双释然得没有一丝犹疑的眼睛,一时竟感迷失:“你……”
莫宸晞道:“我确实没想到你和柳秦伦会公开,在那之前,我答应了叔叔会继续留在乔行执行我的使命,就在我答应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们永远难以以莫宸晞和柳栖蝶的身份在一起,这辈子我们之间都不可能了。”
“但是,就在刚刚,在那些看着我们从小长大的长辈、那些了解我们过去的长辈,都那么支持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有动摇过,有想过在你们分开成定局的情况下,我要不要再争取一下。”随即,他仍然坚定地摇头,“你和柳秦伦的顾虑,也是我们的顾虑,而且如果我们要大大方方地在一起,就先要柳秦伦有了着落,我们都明白,他不会。”
“我和柳秦伦一天不另娶,存在在我们三个之间的死结就永远解不开,柳栖蝶的幸福并不仅仅是内在的,还应该获得大众祝福。你既然选择了他,那么我会我的全部衷心祝福你。”
“或许能让他心无旁骛,在战争结束之后能够毅然决然地再次奔向你。”
栖蝶盯着他回逼:“如果我们最后……”从前她要和他划清界限还不觉着,到反过来莫宸晞直白和她划清界限,她才惶然发现,这种感觉钻心难受。
那时的她,和他之间隔着一个童静雪;现在的她倘若还是那时的她,和他之间隔着一个柳秦伦。时机永远不对。
因此:“如你所说,那我也不可能和你做回小时候哥哥和妹妹的关系,小时候太单纯,什么都不懂,只当做两小无猜以哥哥妹妹互称,长大之后才懂得那种感情叫做爱情的发芽,我就更不能接受你的房契了,因为我不可能做你的妹妹,你要真给我,就直接卖给我,从此它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莫宸晞毫不犹豫:“好,如果卖给你能让你好过一点,那我就卖给你,卖金就继续作为对王廷的投资投在你那儿。”
“你……”栖蝶真懊恼,她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和莫宸晞这个成功的银行家讨论买卖问题,她的脑子真是不能慢一拍。
不过,栖蝶有后招:“你可想好了,它和江家,我都没本事保成安然无恙,以后它被炸得面目全非,尸骨无存,你可别后悔。”
看着她气得直呼粗气直瞪眼,莫宸晞心里反而平静了,爱她又无法在一起的最高境界,就是一辈子,能够偶尔看她一眼,看到她活在柳秦伦给予的满满的爱和幸福里,这辈子也够了。
莫宸晞淡定一笑,透出对事的沉着:“它不会被炸,整个新城大街都不会。”
栖蝶惊奇:“为什么?”
“我今天来,还要告诉你一个消息,好让你心里有个底。江城和乔都北区,之前都是板恒交换过不会再动的地方,这次出尔反尔,是因为南京方面换了人。”
果然是南京方面有变动,栖蝶之前对于板恒方面的猜想得到证实。
莫宸晞道:“我们前几次过招,获胜的震慑力还在,那边换上的人,才没有在这一阵这么密集的轰炸里,对我们下手。”
莫宸晞走近她一步:“你不敢担保,我敢,江城唯独新城大街最安全,你大可放心扩大廷愈再生膏的生产作坊。”
莫宸晞不宜过多干预王廷的经营,每每都是往大方向点拨一下,让她运用慧根,自己操作。
廷愈再生膏需求量大,这点永泰早和她提过,她顾及着没有合适的作坊点,一直没动,有了莫宸晞的保证,7月初,栖蝶又从这次被炸的几处地方招聘了很多女工过来帮忙,把上次支去工地的工人也调了些过来。
两边同时工作,半月下来,廷愈再生膏的产量比往月多出近两倍。销量亦与产量成正比。
这么一来,廷愈再生膏的生产带动解决轰炸后就业困难问题,亦是一笔成正比的收获。
莫宸晞一举多得,满足了被炸各地的伤员需求,也为王廷更添一朵锦上花。
栖蝶真是越来越崇拜他了,天才,一位完全不输柳秦伦哈大名气、与其并驾齐驱的天才。
7月28号,日机沿着三支路往西方向,又对江城造成同等数据的死伤屋毁。
持续的不宁,江城挨到8月30号过,勉强又得了一次喘息机会。
可乔都……栖蝶没有去细数乔都日报上的数字,只从日子看,不间断26次攻击,直到9月24号过后,乔都日报才减少了轰炸的报道。但是乔都,已被日机逼入绝境!
市内因空袭警报不断,被炸地带水电断绝,加之夏日天气炎热,市民断炊失眠,艰苦不堪。整整四个月来,乔都市民都在饱受着无间地狱式的煎熬。
不仅乔都,岛城、阳城、诗城也遭到波及。乔都八城外的一些城市,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毁灭。
栖蝶每每看新闻,都会留意报纸上列举的成百上千被毁灭的地方。莫宸晞是能预知?还是去南京调查过?
乔商银行和东方会馆,亦或一心花邸和童公馆,和整个新城大街,都在不幸中安全留存。
第三百五十六章 栖蝶命悬一线
整个9月,太白山头,再无政府用来提醒城民日机即将临城的红灯笼和警报。
10月观察期,乔都八城最惨烈的乔都和江城都得到真正意义上的停止性松缓,栖蝶也累得无力再撑地沉沉倒了下去。
江永泰惨叫出:“二姐!”就这么看着栖蝶倒在他伸手刚好扶住的怀中。
江永泰守在栖蝶床边,在他实在替栖蝶不值、写给柳秦伦的信中这样写到:
乔都和江城都得到了停止性松缓,咱们也都终于能缓一缓了。
这段时间,你和莫宸晞在江城忙得筋疲力尽,我二姐在江城也没有一刻的停歇。
8月上旬,伊娃的一千顶帐篷辗转三站运到江城,二姐发放近500顶救济6至7月的受灾难民。在这一波刚刚安置好的第二天,8月15号,日机袭击一支路和一支路南向的朱家坪,38人死亡,63人受伤,毁房390间。
当晚,二姐领着我们四个弟弟,送了390顶帐篷和每家二十块的补助前往两地赈灾。那晚,我们忙到一半,江城突然下起了很大很大的雨,雨伞拿在手里碍事,家里只有早前二姐从柳公馆带回来的两件雨衣,方便妈妈雨天出门买菜用。
小妹看到下雨了,就把雨衣送了过来。
二姐把衣服丢给我和五弟永吉,就让六弟永成和七弟永久跟小妹回了家。大家不想徒增二姐的负担,知道她倔起来谁也劝不住,乖乖听话地照着她的话去做。
二姐的身子骨本就弱,小时候,一到冬天就容易发烧感冒,感谢杨妈妈这些年照顾有加,营养补给和中国功夫都帮她强壮了不少,不过她的底子摆在那儿,我和永成最担心的就是她一忙起来就不顾自己了。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们看着她淋着雨,还在为家家户户送钱送帐篷,心里痛,就只能帮着她尽快完成。忙完已是夜里十一点过,雨小了,我们在零星的雨点中跑回家,妈妈放了热水给她洗澡,几个弟妹也熬了姜汤为她驱寒。可是几个小时过后的第二天凌晨,她还是发烧了。
满脸通红得像火光照亮了全家人的眼,整个人已经完全没了知觉。妈妈哭着说,二姐从未烧得这么厉害过,以前再烧她还会说话。妈妈越说越难过,越难过越落泪,爸爸和小妹也急得直跳脚,叫我赶紧想办法。
庆幸,家里制作廷愈再生膏,各种草药都备有。
我喂她吃下一颗退烧西药,叫弟妹们用冷毛巾敷在她额头,不断更换捂热的毛巾。又拿了一些退烧退寒治感冒的草药去熬,熬到天亮。
以前这样服药一会儿,就会退一点,这次不行,一个小时过去,烧是退了下来,可不到半个小时又反弹了回去,我也吓了一跳。还好我有准备,把小妹煎好的中药给她服下。
我扶起她,永吉打开她的嘴,永成和永久就拿着两个碗放在她嘴的左右两边,随时准备接她呛出的药。
永秀一勺一勺地喂,好多次二姐吞咽不及,呛了出来。永秀一碗药喂完,又把永成永久碗里接的药汁重新喂下去,再呛出来、再喂。
在她成为柳栖蝶以前,我们这么做了几次,因为我们太珍惜二姐卖菜赚回的钱,绝对不能浪费,浪费一次,二姐就多辛苦一次。她成为柳栖蝶后,我们再这么做,是因为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熬一碗药,多耽搁一分钟,二姐就多一分钟的危险。
喂完药,几个弟妹又轮流在她身边照着,不停更换捂热的毛巾。刚开始,即便毛巾,也传来很高的热度,更别谈用手去触她的额头。
又过了一会儿,二姐开始发汗了,脸上的红也渐渐退了下去,毛巾的热度也越来越低,从上午守到中午,二姐终于没有再复发,大家才在惊魂动魄的紧张里,两两相拥地喜极而泣。
全家已经很久很久没再受过二姐的惊吓了,这次历史重演,全家都很重视,不眠不休地守着二姐,晚上,二姐终于有了知觉,嘴里不断喊饿,妈妈高兴得拉着小妹拔腿便往厨房跑,这时,两个孕妇刚好送了肉粥进来,说她们没能帮上什么忙,听到栖蝶退烧了,很高兴,知道她醒来肯定饿了,就在厨房煲着粥,这会儿刚刚好。
二姐好不容易又一次保住性命,全家心疼她,什么也不让她干,为了让她安心休养,每天我和永吉、永成守在莫宅,监督那些工人不偷懒,保证廷愈再生膏在新人手上出来和旧人同样的效果,不能因为新人新手而有损膏药的质量。
同时也为工人们做饭,保证他们吃好喝好,以示王廷用工的周到。
好景不长,二姐刚刚好点,8月30号,日机袭击沿江码头一带,王廷5号、6号邮轮,遭到不同程度的损毁,炸死68人,炸伤51人,毁屋80间。
二姐很懊恼,她怪自己没能保护好王廷的财产,没能保护好江城的百姓,才会在每次警报提醒下,还有那么多人伤亡。
二姐是明智的,邮轮的伤暂且可缓,可百姓不能。她没有马上去修葺邮轮,而是照常发放帐篷,发放补贴。
我知道上次莫宸晞投资的六百万加上二姐在上海和伊娃的签约金四百万,足够帮助江城挺过这四次的难关。王廷也在四次的帮扶中,受到了政府和百姓一致的好评,无数封感谢信堆在江家院子,老百姓还联合打了两块“巾帼不让须眉”、“扶贫救援英雄”的牌匾挂在王廷航运行的门前。
时至9月,医药行改造的住房,全部完工。相信你听到这个消息一定很开心。
二姐当即便邀请所有的工人和工头休息一周后,投入到支到一支路上被毁的王廷之都六至十一号分店进行重建工作,且先支付了每人一百块的预约工钱。
工人们拿到钱就能回家交代,也就很积极地投入到下一次重建工作中。
二姐对外很大方,该用的绝不省,就是对自己太苛刻,我们从小吃过苦,明白再多的钱都有用完的一天,二姐就更明白,她手里的钱必须用在刀口上。
二姐为了省些钱,每天早出晚归,没有打扰我们,改造房正式对外售卖的前一天,我们才知道,她一个人以两周十处的量,做完了二十多处改造房的清洁卫生。
10月17号,二十多处改造房的房契办了下来,改造房正式对外售卖。
市场反应很好,很多家庭在外务工的子女都寄回钱来提供给家人购买,还有很多外地客商,慕名王廷威力前来购买。
二姐每天都各种买商打交道,仅小半月的时间,就把这次帮扶的钱全部拿了回来,除去支出的本金,还小赚了一笔。
也就在最后一套房卖出的这天,二姐体力难支,晕倒在我面前。
这次她没有发烧,我们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她发烧,我尚且有解法。
可这次,我把她的脉,没有任何的病理征兆,简单的说,她是累晕的。看着她好好的却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我实在看不下去,才给你写了这封信。
我只想问你一句:如果我二姐就此不醒,我二姐也是你自乔都一别的一去不返,你会不会后悔?
江永泰。
1941年10月30号。
第三百五十七章 爱心意外远扬
进入10月以来,乔都日报每天都会把“乔都人民是坚强的,逝者已矣,生者则更要带着逝者的遗憾好好地活下去”作为头版标语,以此鼓励乔都市民乐观生活。
乔都饱受4个月摧残的痛苦和悲伤,乔都市民也饱受4个月的折磨和煎熬,都在10月的观察期里,渐渐平复。
经过10月的修理,11月,乔都市内各区域恢复了正常的水电供应,莫宸晞以乔商银行名义捐出的一千万也正式投入各炸点重建中。
侯云帆在办公室收到下面人送来的以江城江家名义寄来的信的时候,柳秦伦刚离开乔都两天。
他捏了捏,挺厚,信封右下角注明了江家?为什么不直接是柳栖蝶?
斟酌再三这份信该怎么处理,还是决定把它连同今天的乔都日报和上海工厂的电报,以及柳秦伦离开前交给他的那一叠外地购买名单一并交给和这三件事都有直接关系的莫宸晞。
轰炸停止,乔商银行和乔都商会的安然无恙,庇护了与之相连的几条街,再次给外界树立了一个最坚强的标杆,莫宸晞业务剧增。
侯云帆来的时候,他刚和各城经理开完会,招了侯云帆进办公室。刚坐在椅子上,就瞧见侯云帆手里拿的东西,愁道:“轰炸才刚刚停止,我一大堆事做,你又拿这么多东西来给我,就不能帮我分担点?”
侯云帆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先把今天的报纸放到他桌前:“问得好,这几件事还真帮不了,得你自己看自己做。”
莫宸晞垂眸,是今天他还未来得及看的11月1号的乔都日报,头版头条大大的黑字标题:乔都日报追访乔都商会扶贫救援全程。满版全是会长柳秦伦携各大成员深入乔都各大炸点与难民同吃同做的画面和文字。
画面上,柳秦伦带着商会8人,不停穿插在各大帐篷间,在其他成员还有些放不开的拘谨时刻,柳秦伦毅然脱下西服,挽起白衬衫袖子,时而抱着襁褓里的孩子哄睡;时而为炸得残废的孤寡老人擦身洗脚;时而帮助孤儿寡妇做饭洗衣;时而把服务站工作人员递来的包子转手给了身边的小朋友,手执一个馒头一碗粥,和难民们、工作人员们高兴同吃;时而学着女生们缝制秋衣。
侯云帆和几个女孩儿看不下去,会动手帮他,其他几个男的,站着就站着,无动于衷。
莫宸晞通过黑白照片,从人看到四周,每顶帐篷内,市民生活很规范,没有随地乱丢乱吐的现象,每顶帐篷四周还算打扫得比较干净。心感安慰。
侯云帆道:“这次,你俩都选择了把捐出的钱换做实物送给市民,让市民也看得见摸得着他们得到了什么。比如柳秦伦个人和商会的六百万,用作各地购买生活用品,包括水电供给,食品供给,衣服供给和生活用品供给。”他翻过报纸的另一面,指了指报纸的第三、四版版面,“你是直接用作人工费,从其他轰炸稍轻的七城调人过来进行环境清理,生活垃圾清理和房屋重建,避免诗城霍乱情况再次发生。想不到吧,你和这些人交流的场面,亲手为他们示范每一种清理要到什么程度,这个记者都用胶卷帮你记录了下来。”
“能调动七城的男性同胞过来帮忙,咱们莫董事,还真是救世英雄啊。能让市民明眼看到你们的付出,把钱真正用到痛点上,让市民在失去亲人和屋宿的同时,感受到商会和乔行对他们的关心,不至于太走投无路。你俩真不像情敌,倒像一对战乱里的手足兄弟。”
莫宸晞很意外,乔都日报怎么连他安排人手清理环境的画面也能拍到?睨了他一眼:“你今天来,不单是夸我的吧,是要告诉我,这些照片的来历吧。”
侯云帆笑道:“聪明!柳氏夫妇公开分手震动乔都,6月到9月间,和柳秦伦交情好的乔都日报姓居的一个记者找到我,希望我能帮助他跟踪追访乔都商会,这个记者很了解现阶段乔都日报存在的价值,就是要还原一个最真实的炸后情况给社会,我觉得这个一个很好的分散他们分手热度的机会,也是一个帮助外界了解最真实的乔都商会的机会,一举收服了那7人的二心,就瞒着柳秦伦,把他每一天探访的目标点告诉了记者。”
“我心想反正都要拍,不如把你一块拍了得了,所以我就跟康子打听你近期的行程啊,这次连老天都帮你。真金不怕火炼,这份报纸一出,你俩的爱心又一次远扬乔都八城了。”侯云帆皱着眉头看他,“为什么你会觉得这些照片有来历呢?”
莫宸晞道:“从6月穿一件到9月穿两件,这么长时间的拍摄,会是巧合吗?而且柳秦伦不是一个好出风头的人,也不会让记者追访这么久,这次的钱没有过人手,他没有安排的必要,我的行程,也只有康子知道,一般人,康子是不会说的,唯独你这个不是内人的内人。”
侯云帆认理,拿出上海工厂寄来的电报递给他:“柳秦伦柳栖蝶都不在,这次的外购都是你带回来,这事就交给你了。”
莫宸晞接过电报纸凝神一扫:侯老板,三件设计品,每件一千份订量耗时五个月圆满完成,10月底已从上海出发运往乔都,我已嘱咐邮轮负责人到了乔都给你电话,请注意接收。
侯云帆道:“上海过来怎么也得小十天,到时候我直接让人送到一心花邸如何?”
莫宸晞叠好电报纸,道:“不用,到了你让他们放在码头,我会派人过去照着地址送往四座城市。”
侯云帆交出重任,高兴得一拍桌子:“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
莫宸晞狐疑地看着他:“把事情交给我,你轻松了?”
“是啊,过一阵我就放心和安怡去上海了。”
“去上海过年?”
“嗯。安怡在上海还有很多朋友,我们结婚,总还得跟他们打声招呼啊。”
莫宸晞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凉寒,有些孤寡地点点头。
侯云帆八卦地凑近他,用右手弯曲的食指在他桌前敲了敲,拉回他正渐散漫的思绪,轻声问:“怎么样?这次四城考察,有没有什么意外收获?”
莫宸晞瞥他一眼:“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在外地都知道乔都连续不断遭到轰炸,你觉得我还有心情去理会那些意外收获?”
“呵……”侯云帆笑了,笑得无可奈何,摇头说,“你莫宸晞想理会一个女人,还需要特别理会吗?你和柳秦伦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可以让那些女人神魂颠倒好半天。你根本就是没那个心去理会嘛。话不多说,你看看这个。”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三个男人一台戏
莫宸晞又接过侯云帆递过来的信封,疑惑地看着上面注明的“江家”字样,挑眉问:“江家?”
侯云帆解释说:“寄给柳秦伦的,他两天前收到上海夏氏公司的电报,那边旧一年的总结和新一年的开年年会都需要他参加,会待到年后、明年3月份回来,这期间我会代他处理商会一切事宜,过年期间,可能我们会在上海一聚。我看这封信挺厚的,怕有什么急事,就给你送过来了。”
莫宸晞稍一回神,即问:“栖蝶知道吗?”
侯云帆瘪瘪嘴,悠悠说:“没看到他写信,应该没告诉小蝴蝶。”
莫宸晞迷糊了,柳秦伦那么了解江永念和莫慈的过去,不会不知道,栖蝶最讨厌不告而别,他这么做,是何意?
侯云帆说完了话,还直直盯着莫宸晞:“赶紧打开看看,柳秦伦不在,小蝴蝶要有什么事我也好帮忙啊。”
莫宸晞太了解栖蝶,她和柳秦伦之间不会用江家的名这么麻烦,这封信,很可能是江永泰代笔,栖蝶?他道:“你先回去吧,有事我电话告诉你。”
侯云帆每在关键时候都是知眉识眼的人,此刻见莫宸晞似想到什么脸色大变,也便带上房门出去了。
莫宸晞立刻拆开信封,首先看了看最后一张纸上的落款,果然是江永泰。复又才从第一页的第一个字开始看起……
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生怕会误解和错过江永泰想要表达的意思,看完一张,看第二张、第三张,每多看一张,脸色就煞白一些,看到最后第四张,整张脸已经煞白得恐怖,拿着信纸的双手也不觉颤抖。信纸抖动在桌,他双手抬起来撑住额头,好像受了某种刺激的痛苦,垂头沉默了。
侯云帆没有离去,拉了和康子默默站在窗前观察莫宸晞:“糟了,小蝴蝶肯定是出事了,他才会这样。”
康子对莫宸晞这种反应的记忆太深刻,第一次,是他看了柳栖蝶答应柳秦伦求婚的报纸;第二次,是不久前他绝望于和柳栖蝶的不可能;这次是第三次。
三次痛不欲生,康子真后悔,没有早一点把童家外迁前一晚,在童公馆找柳秦伦私聊的话,告诉柳秦伦。
情伤无人能治,只能靠他自己治愈,同样,他觉得此时此刻应该告诉莫宸晞,他的情伤会有可治之方。
两人敲门而进,莫宸晞闻声抬头,把信纸装回信封里递给侯云帆:“换个信封,把信寄去上海给柳秦伦。”
侯云帆惊讶回视:“啊?”
莫宸晞取出抽屉的烟盒和打火机,点燃一根烟,一连猛抽多口,把烟头摁灭在桌面,重新看向仍处压抑中的侯云帆:“过一阵,我和你们一起去上海。”
侯云帆瞠目回视:“啊?!”又和康子互看一眼,看回他,“你要做什么?”
莫宸晞目光如一支锋利的冷箭直射侯云帆眼瞳:“你知道我烦躁的时候最讨厌别人问为什么,和做什么。”
侯云帆当然知道,他烦躁的时候满脸都是闲人勿近的阴森骇人气息,以前,他被他森冷的气息冻到全身发颤,自觉闭嘴回避。可这次,侯云帆前所未有的不怕他,所有莫宸晞不想面对,不敢面对的问题,他都不吝帮他一把。
侯云帆把手里的信封重重甩在他面前的书桌上,双手重力拍在自己面前的桌沿上,微躬着身子,做出一个逼迫的姿势,鄙视他:“一个只会自己烦躁,不会主动去争取的男人,我侯云帆看不起。”
继而提高了嗓音逼视他:“你再烦躁又有什么用?有本事把你最爱的女人追回来呀!自己烦躁一通只会是更添烦躁!你莫宸晞莫董事顶天立地的本事哪儿去了?!”
遂,他用右手食指指住自己心口:“我,侯云帆,不敢说百分之百了解柳秦伦,但绝对百分之百了解你莫宸晞。”
“我最记得那年你还是莫慈,刚进彼岸花开,有一晚轮到你值班。尽管你早有准备,彼岸花开那种灰色地带,绝对不是好混的场,你第一次值班,就遭遇了一黑一白两位老板的闹场,双方手下把彼岸花开砸得稀巴烂。”
“就算你知道他们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就算你知道他们是在故意刁难你,所有人都在观察你的反应,那是我认识你的第一晚,就在一边观察这幕闹剧你会如何收场。你也是不停地抽烟,不停地喝酒,两边都是‘皇亲国戚’,都不能得罪,我当然看得出来,你很烦躁,相当烦躁,是第一次处理这种直逼你来的突发事件。”
“不停有手下进来追问你该怎么办?不停有不停有。问你实在忍不住对一众手下怒吼‘够了,闭嘴。’哪知手下也把你放在眼里,当着你面议论‘冲咱们发火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冲他们吼去,只有没本事的男人才会对内像狼对外像羊’。”
“连续三个‘本事’彻底惹怒了你,拿出了你莫慈威武英勇的本事,冲出办公室,直面这场你根本避不过的闹场。从二楼纵身一跳,跳到他们中间,赤手空拳只在几个眨眼之间就将两边手下撂成重伤,随手便是一个鹰爪手掐住挑事儿人的喉口。”
“放话说:‘今儿我谁也不得罪,谁也不放过,大家心里有的气,都该发泄完了,彼岸花开也达到了它娱乐解压的目的,从这一刻开始,都给我听好了,彼岸花开现在是我莫慈管,只要有我莫慈在,就绝对不是你们横行霸道的地方,以后谁要再来挑事儿,就别怪我以牙还牙。’”
“‘从现在开始,彼岸花开,是一个正规化供乔都市民娱乐解压的地方!’,你还给了彼岸花开一个清净,穆心雅就是在那个时候爱上你的。”
“当年的自信哪儿去了?啊?!现在只剩下一个只会让爱,不会追爱的莫宸晞,我看不起你,你以为你勇敢让爱,柳秦伦和柳栖蝶就能心安理得在一起了?错!你大错而特错!你那么一挡,我是柳秦伦都会愧疚一辈子,更何况是那么骄傲的柳秦伦。”
“你俩公平竞争,他输了无怨由,但你用命让出来的,心里压力会背负一辈子。你和柳秦伦的命运都掌握在小蝴蝶手里,所以这个决定权不在你!”
“你有心让出去,就没信心去面对公平竞争的结果?‘让’和‘输’在你和柳秦伦身上就是一个道理,输,至少会让你的竞争对手爱得踏实。”
莫宸晞烦躁得霍然起身,一双血红的眼睛紧逼侯云帆,他历经千辛万苦才压下去的对栖蝶的争取的心,此刻尽是翻腾汹涌的委屈,怒目相瞪:“我怎么做不用你教,做好你该做的事,回去!”
侯云帆苦心劝说无用,好心成了驴肝肺,一怒之下愤然离去。
就在这时,康子轻飘飘的一句:“晞,或许你真的可以试试,因为,我已经把你的难题全部交给柳秦伦去解答了。”
唤住了激愤的两颗心。
第三百五十九章 奔向江家奔向她
两人同时回过头去,康子对着两人,先对莫宸晞说:“你所有的顾虑我全都告诉他了,作为我们旁观者,没有人忍心看着你们三个这么拖下去,童大哥作为过来人,看得很透彻,你看了这封信会有这么大反应,我们也都知道这里面一定是关于栖蝶小姐不太好的消息。”
“兄弟这辈子没读过什么书,所学所懂的道理都是这些年跟在你身边悟到的。我真的不愿意看到童静峰和柳如嫣的悲剧发生在你们身上的那天,这么多年一起打拼,兄弟真的承受不了你们阴阳相隔,或者某一方随着另一方去的惨剧,为什么一定要到不可挽回的那一天才来后悔呢?”
“栖蝶小姐是个好女孩,不应该这么被耽误着,女孩儿的青春可耽误不起,要真有第三个人出现,你和柳秦伦这辈子就只能抱头痛哭了,与其让栖蝶小姐左右为难,与其让你深深陷在这个无解的死结里,我就擅自做主把这个结交给柳秦伦去解,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能解。”
“晞,你反正已经做好了和栖蝶小姐做一辈子朋友的准备,这个结解到最后,有可能还是朋友,但也有可能,会让你梦想成真。我们眼里的莫宸晞,是任何困难当前,都有法可解的人,是一个心胸豁达的男人,就算是朋友,你真的爱她,也一定会替她的幸福开心的。”
莫宸晞忽然发现,这一个个成家立业的兄弟确实熟在了他前面,由耳穿透至心的疼爱已经带上了最至亲至爱的呵护和关怀,和着远望未来的期许,和着栖蝶病重在即的忧虑,打动了他的心。
含泪带笑道:“进步很大啊,由从前对菀儿的茫然,到一步步因菀儿而细腻,看来婚姻的确能改变一个男人。”
康子傻笑说:“男人终究会为了女人改变。从前一个人,怎么着都无所谓,现在为人夫为人父,有了一个要去负责到底的家庭,时刻都得告诫自己,我一定不能有事,我一定要平安回家。你也可以的,未来是亦或不是她,另一个她也能让你感受到家的温馨。”
然而这样的劝言,莫宸晞已经听过太多太多。倒是康子有一句话他听到了心坎里,如今最好做决定的,是柳秦伦。
侯云帆两只圆鼓的眼珠辗转在这对主仆兼兄弟间,听得莫名又好奇,没等他发问,康子下一句已经对着他说:“侯公子既然了解莫董事的性子,必然也知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是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你想逼他说出来,才能针对问题揪其因地帮他,那也得要他自己愿意说才是,罢了吧,他们也不是小孩子了,咱们作为朋友的,还是留点隐私好了,别刨根究底,倒伤了兄弟和气。”
侯云帆刚还怒气汹汹,这会儿被康子说动了,怒气抛诸脑后:“看不出来啊,康子结了婚,像变了个人,以前从不干涉情感问题讨论的,现在这么能说会道了。”
像个小媳妇偎向莫宸晞,抬起胳膊搭上他的肩:“咱俩之间有伤害吗?没有啊,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这么好的兄弟交情,也应该没有秘密才是啊。”
莫宸晞旺盛的内火看到他纯纯的依偎忽然发不出来,峻冷目光里含怒而不怒的自威落进侯云帆满含期望的黑色眼瞳里,侯云帆悻悻地收起嬉皮笑脸,放下搭在他肩上的胳膊。
莫宸晞冷瞧着他那张莫名又无辜的脸,沉声道:“刚刚还想夸你结了婚定性了,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他正面视他,眼睛里,是侯云帆见所未见过的寒光破魂,“我现在是莫宸晞,一个刚和童静雪离婚的男人;栖蝶也是刚和柳秦伦分手的柳栖蝶,请你告诉我,这样的两个人如何能在一起?”
侯云帆惶惑一愣。随即笑了:“就这样?那么你回答我,你能控制自己离开她,能控制自己不去想她吗?人的心是最没办法欺骗自己的。康子已经把这个难题交给柳秦伦去解了,就不关你的事了,你做好你自己,无愧你的心就好。等过一阵你和我一起去上海,柳秦伦自然会给你答案。反正你们三个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打击承受不住的?也就是再多承受一次而已,你受得起。”
侯云帆得到答案,爽朗道:“去江城看看吧,小蝴蝶再坚强,内心里都还是小女人本色,江家有最好的医生,有最好的亲情照顾,可女人最脆弱的时候最需要的还是她心里的那个人能够时刻陪伴在侧,当她看到她想看的那张脸,什么烦恼都会烟消云散的。”
“爱情最神奇的地方,在于它是最能治愈心灵的,比任何仙丹灵药都管用,最能填补她心里最空缺的那一处所需要的温暖,这是亲情友情永远替代不了的。而你,应该不会宁可在乔都日夜担心,也不敢回去看一眼吧。”
“我去寄信了。”侯云帆拂袖而去。
莫宸晞眼看着侯云帆的背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口,他转身纠结地双手拍桌,闭眼凝神,十指指腹连带指甲紧抠桌面,一点一点抠成十指弯曲、成拳,指甲掐进掌心,十指连心、心掐心的疼痛,痛得他睁开眼睛,看向康子。
康子欣慰而笑鼓励:“去吧,银行有我。”
莫宸晞终于不再犹豫,不再退缩,不再徘徊,不再迟钝,拔腿狂奔向江城的江家的她。
栖蝶已经昏睡一天一夜了,江永泰几次把脉,脉象都平稳,对一直守在床边不愿离去的母亲说:“妈,请您相信我,我保证二姐没事,只是太累了,让她好好睡一觉,休息一下也好啊,天气越来越凉了,您这么守着,别等到二姐醒了您又病倒了,不是徒增二姐的烦恼么?您关心二姐也得关心您自己呀。”
这才让母亲答应回房休息,嘱咐道:“你们几兄弟好好照顾着,随时注意她会不会反复发烧。”
“知道了。”江永泰向江永秀使了个眼色,永秀听话地扶着母亲上楼休息。
莫宸晞飞机落在太白山顶,他一路摸黑抵达江家时,已是当天深夜。家人都睡了,江永泰开门,借着屋内照到院子里微弱的灯光,一见是他,惊动得结巴:“莫、莫大哥,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莫宸晞狂奔过来,方才喘上几口大气问:“栖蝶怎么样?”
“还昏睡着。”江永泰反应过来,“我寄到商会的信,你看到了?”
“柳秦伦正好应上海夏氏公司邀请去参加那边的年会,侯云帆怕有事就给我了。”
江永泰某个念头在脑子一刹闪过,侧身让行:“快进屋说吧。”
第三百六十章 震动他还是莫慈
莫宸晞走进内厅,直接右转进了小时候江永念最爱一个人睡的里屋,果就见栖蝶平躺在床上睡熟的样子,皱着眉头,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烦恼。他很想叫醒她却又怕吵醒她,他悄步走进她,欠身坐上床沿,伸出手去触摸她的额头,正常的温度,他的心也正常了。
莫宸晞手指下移,抚平她眉间的皱褶。
江永泰抚平他道:“她没事,就是太累了,让她好好睡一觉也好,睡着可以暂时不去想太多,等她一醒,满脑子又是事了。你怎么会过来?”
“中午侯云帆来找我,我一看你的信,栖蝶病加累,担心她身体负荷不了,就马上坐飞机过来看看,来之前刚把司机安排到1号店住下。”
“到底还是你最了解二姐,知道她一不舒服就宁愿呆在里屋也不愿上楼,小时候二姐只要一发烧,就忙得全家手忙脚乱,她自己不舒服,也担心病菌传染给几个小的,妈妈就陪着她睡在里屋,弟妹们心疼她累,长此以往,就把里屋让给她一个人住了,二姐成了柳栖蝶,里屋也一直为她空着,我们也是定期打扫,方便她回来小住。”
熟睡中的栖蝶,唇瓣干涸,概因嗓子发干咳了两声,莫宸晞赶紧叫江永泰:“拿温水来。”
家里人口多,妈妈随时都是厨房灶台上备着热开水,再兑一点厅里桌上的冷开水,温度适宜。
莫宸晞接过江永泰递来的水杯,反身坐到床头,单手扶起栖蝶,把手肘放在她后脖颈处。
栖蝶微微睁开了一丝眼睛,迷迷糊糊地接过旁边人递来的水杯,一口气咕咚咕咚直灌。江永泰忍住二姐苏醒的小惊喜,不想惊醒,轻手轻脚地带上房门退了出去。
一大杯温水下喉,栖蝶觉得舒服了些,微一抬头,明亮的灯光直射入她微睁的眼缝中,刺得眼珠生疼,赶紧闭上,把水杯递回给旁边人,轻轻道了声:“永泰,把灯关了吧。”
莫宸晞拉了一下墙上灯的开关绳,屋里瞬间黑了下来。他打开门,走出去,关上门,把水杯放在桌上,走到门口台阶上坐着的江永泰身边,跟着坐下。
江永泰不见外地用肩头撞了一下他的肩头:“咱哥儿俩有多久没这么坐过了?”
莫宸晞尬笑:“十几年了。”
“当你在乔都打拼的时候,有怀念过吗?”江永泰问。
莫宸晞微微进而重重点头:“当然。在我变成孤儿以后,打拼的这十年,有一半时间都在朝不保夕,那时最怀念的就是永念陪伴在莫家的日子,有你们这么多兄弟姐妹围在一起的热闹。”
“是啊,这么坐着的感觉真好,心里有事说出来有人分忧,有一个和你有同样过去,同等共鸣的人分忧,真乃人生一大幸事。”
莫宸晞听出他话里有话,转头看着他直言:“有话跟我说?”
江永泰转头对上他的直问,今夜,家人都睡下了,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掏他心窝的契机:“因为二姐,你成了我们几个兄弟姐妹共有的大哥哥,在莫阿姨很正式地向爸爸提亲、爸爸断然拒绝那时,我、妈妈和三姐,私下里都在劝爸爸,莫慈哥哥从小和我们一起长大,江莫两家又是同一个巷子的老邻居,老世交,知根知底多好,未来如何还都不一定呢,一个人肯为了另一个人勤奋努力,宁愿自己没饭吃也不会让二姐饿肚子,不就是最好的爱的证明吗?”
江永泰陷入回忆:“还记得你第一次以莫宸晞西装革履的身份及模样回来,我们一家都被你震惊住的画面吗?很多时候,人脑子里都有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如果当时你还是单身,再以你乔商银行董事的身份来提亲,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二姐夫了。”
“人和人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当时我很看好你,全家人也只有我最看好你……兜兜转转了几圈,柳秦伦和上海那个夏怡暧昧不清,这边又断然和我二姐分手,我真替我二姐感觉委屈不值,你也该看得出来,我二姐现在喜欢的是他,我很想逼迫柳秦伦,他要还爱我二姐,就别婆婆妈妈的,他要是不爱了,就干脆做绝一点,别用一个王廷,把我二姐吊得不成人形,可这个时候,没想到看到我的信,赶来的人还是你。”
正因为是他,江永泰心里就越冒火,他怒瞪他,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质问:“二姐在我们心里,在陆家巷子人心里,在整个江城百姓心里,都是最纯洁无瑕犹如仙女一般存在的女孩儿,一个已婚的你已经让她心痛得对爱情、对你曾经对她的心意绝望,又添一个柳秦伦折磨得她几闯鬼门关,你们到底几个意思?”
莫宸晞内疚低头,愧悔无尽:“对不起,我在乔商银行董事这个位置上,发生了很多很多事,在一个男人生命里,恩情和这个位置对市民的责任冲撞爱情的时候,真的不能只顾自己,就只能愧对栖蝶了。后来她和柳秦伦相恋,我真的很祝福她,诚心祝福她,没想到……”
江永泰脸色有些变异地冷笑:“对不起?!恩情?!唬谁呢?咱们都是男人,我明白你面对童静雪那么高贵又那么爱你的女人,会定力不足,但在你和童静雪新婚燕好,如胶似漆,幸福得志的时候,早就把柳栖蝶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还说什么对不起?”
莫宸晞神色巨震,猛抬头回盯疾言厉色的江永泰,刹时失笑,一字一句重声道:“我发誓,到这一刻的莫宸晞,仍然是当年的莫慈,这个男人由始至终,都是那个心里只有江永念的男人,从未变过。”
这下换江永泰震动得无以复加,脑中所有怨责的神经刹间被他振振有词的胆壮一拨、轰然断裂。自莫宸晞结婚后长达一年来的埋怨和痛心,步步转向柳秦伦的决心和积极,都在此刻他乍然说出的真相里,破涕为笑。
莫宸晞瞧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笑道:“懂我意思了?”
江永泰口吃了:“这、这、这,不、不、不可能啊,你、你、你怎么?!”
莫宸晞笑容绝世镇定:“我那么爱栖蝶,又怎么能把自己分割成一半去做童静雪的丈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