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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菲力思绪     霓虹丛林txt下载     霓虹丛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章 坚实后盾

    “砰“的一声枪响。

    丛林里一阵短暂地骚乱。树林里片片的雪随着响声从树上纷纷落下。一双皮靴“咔咔“地踩在雪地上,一个壮硕的中年男子穿着厚重的皮衣,扛着一杆猎枪向前走去。身后传来一声长长的口哨声。

    “David,this could be the worst deal in your life!(这是你这辈子最糟的猎物了)“ 是James讥讽的笑声。

    “You bet. (对哦)”柏大卫懒洋洋的声音。他走到猎物面前,一只娇小的驯鹿躺在那里,身体还有微微的抖动,上腹部不停地渗血出来,一双深黑的眼睛警惕惊恐又哀怨地看着他。

    柏大卫拿出一卷粗绳,简单熟练地将它的四条腿绑在一起,提上了就往回走。

    James一身雪地装束,肩上扛着枪,环顾了四周,喃喃自语道:“难怪中国人说:先下手为强,你是打到了,我的猎物都跑光了……“

    “算了Buddy,“柏大卫还是懒懒地,略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微笑拍了拍James的肩:”走吧,请你喝啤酒。“

    小镇显得萧条,天色已经完全灰暗了下来。街上没有什么人,James开着皮卡停到一家巨大的拱门建筑外面。柏大卫下车,翻看了一下绑着驯鹿的麻袋,血渗出了口袋,他粗暴嫌弃地一扔,口里骂了一句“**ty animal!“

    两人走进啤酒屋。今天的柏大卫穿着粗糙威武、胡茬凌乱,看上去和那个西装笔挺的投资人相去甚远,他也似乎释放开了性情,粗俗的话语,满不在乎的神情,像个普通的美国西部牛仔。

    啤酒屋很大,角落里坐着一个衣着看着普通干净的男子,长相很亚洲,肤色很黑,看上去像东南亚一带的华人。他四十五六岁的模样,举止神态平静,只有一双眼睛,在抬眼环顾的时候,显得精明锐利,他一个眼神迎接住走进来的两个人,两人径直走了过来。

    服务生适时地迎上前——

    “Hofbrauhaus,“没等他开口,男子伸出三个手指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走进来的James和柏大卫。

    服务生识趣地点头离开,一会儿功夫,三个大杯的啤酒就递了过来。

    “达邦,好久不见。“David伸出手和他紧握。

    “David,James,是的,10年了,你们……“男子笑了笑,”看上去过的不错。“

    James爽朗地笑了,他问道:“你的纳丽……哦,不对,是凌清红,有没有联系你啊?“

    “没有啊,当年听说她弟弟死了,她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我身上。见我一次、骂我一次!”达邦气鼓鼓地说。

    James点了点头,“也是,所以你们离婚时,你分到了多少? “

    “分到了的钱不是都投资了你们的项目了么?她也算大方了。只是,她一直觉得当年是我贪了那笔赎金害死了她弟弟。后来才知道是你们!当然,凌峰当年本来就是不会被放的,钱就是个幌子……”

    “赎金才多少……我们拿钱就是为了向总部表忠心好吗,能贪钱的人,才能是他们可以差遣的人!有了我们才有了你现在的身家,我们的方式你了解的,对不对?” 柏大卫看着他。

    达邦皱了皱眉,“那倒是,说来我还要谢谢你们?”

    James显得很开心,他哈哈一笑,手指着达邦,一副很欣慰的样子:“知道就好!“

    “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见我们吧?“柏大卫有些警惕地问。

    “当然没有,我上午从卢森堡过来的,就一个人,你们住的地方,都是我的手下……呃,都是你们的手下安排的,不用担心。慕尼黑离意大利也近,我们在那边也有不少的投资,地盘熟悉……不过,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James和柏大卫沉默对望了一下,谁都没有开口。达邦一双内敛却精明的眼睛,不停地来回打量两人。沉默许久,柏大卫缓缓开口了:“KC Capital在中国,已经如落水狗了,之前的那些事情,必须要找个背锅的,然后,我们需要资金支持。帮美国把衡泰拿下,也许还能交换些什么,他们已经投入很多了。然后,那些早该死的……“他做了一个拔枪的姿势——”piu~“

    达邦若有所思,James已然明了柏大卫的想法,目不转睛地盯着达邦。达邦没有说话,坦然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竖起三根指头。

    James一双鹰一般的眼睛立刻阴婺地瞪他:“你要趁火打劫?!“

    达邦换了个姿势,朝着椅背一躺,声音不温不不紧不慢,显得胸有成竹地缓缓开口道:“你们刚说了啊,KC Capital已经是落水狗了,还有谁会愿意和你们合作……“

    James正要站起身发飙,被柏大卫沉默地一把拦住。他没有理会James口中没被拦住的那些粗口,眉头紧锁地盯着达邦:“卢森堡这边你摸清楚了吗?多少人和资金是我们可以用的?“

    “合伙人有两个是我们这边的,你知道,我的基金OPG Investment虽然有和KC Capital合作,但这一期的资金都用的差不多了,还剩大约1亿。“

    “太少了,不行……”James有些灰心丧气地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欧洲的盘子,没有个十来亿的,根本撬不动,光资产包就有25亿欧元的量,我们现在去融资?谁他妈能给我们站台啊?”

    柏大卫没有作声,眼神四下飘忽,仿佛在计算着什么,随即紧抿了下嘴唇,点点头,“嗯,趁他们都在关注中国,我们打东南亚,用那里的钱再来撬欧洲的盘子!”随后,他朝着达邦伸出一只拳去。另两人心领神会地沉默做出同样的姿势。三个拳头在桌中间轻轻却坚定地一碰,一个同盟就此达成。

    “Hofbrauhaus !“达邦大声朝侍者叫了一声。

    “make it a dozen(来一打)!“柏大卫添上一句,随即三人相视而笑。

    三人走出啤酒屋的时候,已经醉醺醺地开始互相拉扯着唱歌了,不知谁起了个头,国际歌的音调冒了出来,柏大卫抬起手指挥着,James和达邦的英文德文版一起冒了出来:

    “Die Internationale erkaempft das Menschenrecht!“

    达邦慢慢地落到了两人的后面,面对着两个被月光拉长了的身影,他的心中五味杂陈。清红的笑容仿佛就在眼前,他的手触摸不到,但此时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没有深陷资本的泥潭。接下来的日子,只要如期完成他的潜伏计划,他将回到当年的地方,和这个女人一起,退守一方天地,过踏实的下半生了。

    想到这里,他露出了一丝疲倦的笑容,匆匆赶上两人的步伐,一齐高歌向前进。三人一句比一句升半调,不断地重复着最后一句,宁静无边的小镇街道上,仿佛一场战事开启的军号声响彻天空。

    香江的夜色褪去,窗外已是曙光初显。

    海天金融**办公室的会议室里,一群人筋疲力尽。叶小眉的团队终于将整套合作协议的文件签字页整理完毕,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上海总部收到文件的苏原也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有一个项目在稳定地向前发展。

    会议室的公关部经理看来是等待了许久。眼见终于整理完毕,她兴奋地拿起电话,对着那头说:“小林啊,新闻稿可以发了。”

    电话那头应了一声,“好的,赵经理,我们马上发。”

    三分钟以后,她一边浏览手机一边急匆匆地打电话,“喂,小林,新闻稿是怎么回事?原来不是写好了吗?这份东西谁写的?!怎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不是您让陈总秘书发给我的吗?说用新的这篇?”

    “我?哪个陈总?”

    “克顿总啊,他秘书半小时前电话我的,您刚才说可以发了,我也就没多想……”对面的声音有些越来越轻。

    “什么?不可能吧,你当时怎么不跟我确认?啊?马上就要开盘了,你赶紧把新闻稿给我撤回来,快!”

    而媒体这边,财经一线、东方股市、金融中国,纸媒、网络、自媒体,关于“海天金融协议收购亚盟银行”的新闻稿,都在铺天盖地地飞来:

    董事局主席陈克顿留任,集团现金流比传言的要充足,收购亚盟银行,必将更好地为**的股民服务……

    ……

    林向立站在孙董的旁边,四季酒店的顶层,孙董俯瞰维多利亚港的全貌,正对着新鸿基的那栋ICC大楼,与此岸的IFC仿佛两巨头遥望彼此,交相呼应。

    “现在,陈总也许清楚,我们是动真格的了。“孙明浩缓缓地说道。

    “是的,瑞士那边的钱按照我们的安排已经到他的账户,他是无论如何说不清了。他也正好就要对海天金融出手了。这个现金收购的公告一出,股民对‘现金流充足’这种表述很敏感,估计会马上开始抛售,价格一旦开始跌,再加上黑海在市场上留存的力度,不出几天股价一定腰斩,跌个80%也没一定……”

    孙明浩眯起眼,看着满意的笑容却露出一丝悲凉的情绪:“金融,本来就是个信心的玩物。”

    “是啊,你看这几天东南亚的股市和汇市,市场一旦信心全无,都在恐慌性抛售。陈总的身价暴跌,会不会……”

    “我们的东西呢?”

    “放心,弹药充足,他们没有起疑。按您说的,您其他公司的股票已经通过欧洲的家族办公室卖了,按70的比例,三年后您可以选择回购,钱昨天已经到账了。”

    “嗯,等跌到谷底我们收,明蕾只有苏原和我了,陈克盾这个小人,应该离倒台不远了。”

    林向立冲着孙董点了点头。表示敬佩,“是的呢,居然没人发现您和苏原真的达成了联盟。你们两个,一个明、一个暗,您看她和苏总一失势,所有的人都在往他们身上踩的踩,泼脏水的泼脏水……可是,您居然连苏原和Susan都瞒着。万一这一次失败了,您可是要背黑锅了呢。”

    孙董拍拍他的肩,笑了一下,“做人,做事,要是怕背锅,还能干成什么?苏原质押的可是海天金融的股票,股价到时这个腔调,近期肯定是还不上了,定增更不可能发的出去。她要么增添抵押品,要么出局。我如果没有后手支撑她,衡泰和海天是要一并易主了。到时,我怎么跟棉衡和明蕾交代?我们是一起打天下的……能替他们顺利把衡泰交到下一代手里,我才能安心地退休啊。”

    “嗯,”林向立在一边默默地站着,他一路跟着Susan和孙董,一转眼,快20年了。见惯了市场的尔虞我诈,见多了阴险的敌人和翻脸的朋友。而在衡泰,无论赤手空拳还是风生水起,初创者居然还能彼此支撑、彼此支持,也许,衡泰命不该绝。(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空谷传声

    中环置地广场中庭,叶小眉和凯德**办公室的同事吃饭,两人匪夷所思地看着海天金融的新闻稿——不合逻辑呢,他们只签了一份合作协议,为什么发出的新闻稿,竟然应该是收购协议签署后才会发出的那一份?真的是如同邮件中公关部所嘱咐的“发错了”吗?

    “Elaine,帮我查一下联交所规则,上市公司故意和过失发布不实信息,要承担什么责任?多谢!”叶小眉指指对面的小姑娘。

    “湿湿水,都ok啦,”**女生嗲嗲的声音,很快又有些警惕地问:“我听说在美国很多客户已经对凯德提起诉讼了,你是资深律师啦,知不知道到什么程度了?我们**办公室近期人都走掉一半了,根本都无人有心工作,合伙人带着团队集体加盟了其他所,只剩下我们这些training contract(实习合同)还没满的trainee(实习律师),我当年都是拒了很多家city firm(当地所)的offer来的凯德喏,那时感觉多风光啊,要是凯德真的破产解散了,我们怎么办呐……”这个叫Elaine的**小女生一脸沮丧。

    “凯德解散是命运已定了,亚洲区的办公室马上就会关闭,我可以给你做推荐,快去找下家吧,你的条件不错,凯德关门也是市场可预见的,对你本身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趁还来得及,将training contract转去新的律师行,实在不行找家**本地所,先拿到执照再考虑下一步。快回去吧,下午就把查到的结果告诉我。”叶小眉也有些遗憾地说。

    小姑娘叹了口气匆匆地往办公楼走去。百年的华尔街事务所关门,权益合伙人可能还要面临巨额赔偿,当然作为一家全球知名律师行,里面的合伙人也不是吃素的,能将James和团伙绳之以法冻结赃款转将矛头指向James的侵权诉讼,也许对他们能有转机?想到这里,叶小眉清醒了一般狠狠地摇了摇头——马上就要失业了,母亲还在医院里,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替纽约的合伙人担心,真是职业病。

    几百米之遥,苏原也游荡在置地广场,这是曾经熟悉的地方,她在这里工作生活了这么久,她从前一直想,做个专业人士就好了,没有那么多的纷繁复杂。但是命运,仍将她急速地卷入了漩涡。远远地,她看到叶小眉的身影。

    “小眉!”

    叶小眉转过头来,惊喜地叫,“哟,他乡遇故知,快来!”

    两人叫了份咖啡,在置地广场的中庭坐下来。好久了,都没有机会坐下里好好地谈谈。苏原有些无精打采,看着楼下的喷泉——人来人往。奢侈品店里,一个年轻女孩,拿到了可能神往已久的Dior包包,开心地扑向男子的怀中。苏原有些凄凄的羡慕:与她而言,单纯的快乐,是这么得难啊。此刻,那个人、那个身影,是她的念想。可是,他在哪里?她从来不知道,在这一个现代社会,找寻一个人,居然会这么难。除非——他不愿意露面。

    她转而恨恨地心想:他明知道她会想念他、会担心他,他却选择藏身,她没有找到任何的出境记录,只隐约了解到KC Capital的欧洲地区在做管理层收购,是否包括中国呢?东南亚原先应该是柏大卫的地盘,难道欧洲会和他联盟吗?对他而言,中国,包括她,也许真的就是一段无关痛痒的经历吗?也许父亲是对的,他们都太冷,他们不会幸福……

    叶小眉看着苏原安静出神的样子,有些担心,她问:“苏苏,该想想未来了吧?你有什么打算?”

    苏原回过神来,答道:“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也再也不可能与衡泰毫无瓜葛,我已经不再是律师了,也不可能回到从前。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那……楼天宇?”

    “我们从此以后,应该毫无瓜葛了。”

    “也许,他不露面是因为有难处呢?”

    苏原摇摇头:“难处,不会难到一个报平安的电话都打不了。这么快速向前的社会,人远了、淡了、也就散了吧。”

    叶小眉忧伤地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看看四周匆匆而过的人们,他们拎着电话对着那头或急躁或甜蜜或严肃地讲着,她实在想不出理由为什么,苏原和楼天宇会隔阂至此。

    “也许,他现在还未摆脱危险。你与没有想过:他避而不见,甚至不与你联系,是想要保护你的安全呢?”叶小眉轻轻地说,“换了我,可能也会。你想想:换了你自己,会不会?”

    苏原的眼神望向远方,她不由自主地出神:是呵,他们是独立而强大的两个个体,战友般的情谊。如果她足够爱他,也许该站在他的立场,考虑一下他的选择?

    市金融办里,周斌吞云吐雾,一脸匪气。办公室主任正在好言规劝:“周总,你知道,这个校园贷对社会造成了如此恶劣的影响,我们要对社会负责的,对吧?你看,你这么天天泡在我们这里,也不叫个事儿吧?”

    周斌眉头紧锁,胡子拉碴,衬衣也凌乱不整。脸已经埋在了烟雾里,哭丧的声音听起来仿佛一个戏精:“领导们,你知道我们做投资的有多惨吗?项目投好了人说是公司做得好,投坏了说我们没用。没进去之前把我们当骗子,进去了以后把我们当傻子。我们时刻警惕着每个烂摊子,而且问题是,外面还以为我们占了多少便宜,我这几年,是天天救火啊。校园贷可以关,但你们不能连小飞侠单车一起整顿掉了啊,你知道的,几轮融资,那么多投资机构都在里面,创始人已经躺在ICU里生死未卜了,要是再有几个投资人跳楼的,你们管不管……”

    “哎哎,你别胡来啊!”几个人立马跳了起来。业务执行委的“委员长”神情冷峻地扫了他一眼,低声说道:“你先回去,我们内部开个会讨论讨论。而且,你们这个线上票务业务,社会反响差,要好好整顿转型换模式,不能再这样造成不良影响,懂吗?”

    周斌一肚子的话顿时憋在了喉咙口,不得不讪讪地站起身来,边哈着腰边退出门去。垂头丧气地走到大楼门外,一阵冷风吹得他打了个寒战。黑色的奔驰车“嗖”的一声,恰到好处地停在他的面前。廖一凡隔着窗询问地对着他抬了抬下巴,周斌眼一闭,丧气地摇了摇头。廖一凡眉一皱,头一摆做了个“上车”的表情。

    两人一路无语,路上堵成一条长龙。周斌在反反复复地拉扯着自己的衬衣领口几次之后,终于忍不住地低声骂了一句:“他妈的每天都这么堵,这么多车都哪里冒出来的,操!”

    “你要不自在自个儿下车走去!”廖一凡也烦躁地冲他嚷了一句。

    “怎么,走就走!”周斌一声大吼,整了整衣服,捋了捋头发,摆出一副要下车的样子。廖一凡一个急刹打个双跳靠边停,周斌刚打开门,想了想,又缩了回来。

    廖一凡斜着眼看了一眼他,挑衅地问:“怎么了?”

    “冷,呵呵。”周斌耸耸肩,讪讪地重新钻了进来。

    “呵,”廖一凡笑了一声,“你就这点好,该拐弯就拐弯。”

    “不拐弯怎么办?这世道,翻云覆雨的,一条道走到黑的,都翻沟里了。”正说着,他突然想起什么来,问道:“说到拐弯……你说,小飞侠单车必须转型,预存款是不可能有了,车的管理不行消耗巨大,造成的社会浪费触目惊心。老总们不是进了局子就是进了抢救室,这项目真就一个字——“背!“

    “嗯,是得想个法子。”廖一凡若有所思地边向前面张望边自言自语道。

    周斌翻翻车门旁的架子,“什么呀这是?……论文?你丫的居然还有时间写论文?!“他气呼呼地一目十行往下翻看。

    “咦,这几段话似曾相识嘛……“他掏出手机,翻翻收藏,”咦,原来昨天报道的《社会新秩序时代》是你写的?失敬失敬啊,老板……”

    廖一凡露出一丝微笑:“我还什么老板,我现在是个教书匠……好好研究研究,以后啊,靠你给我提供市场上的各类素材了……“

    话还没完,周斌“哟“地叫了一声,手机展示在廖一凡的眼前:”最新新闻,苏绵衡非法集资今天被正式逮捕,他的海外资本巨鳄郝明蕾主动招供,愿意清退资产,换取轻判……哎你说,这女人是不是有毛病啊?好好外面呆着,非主动回来自首,这不,也进去了……“

    廖一凡若有所思,悠悠地道了一句:“其实,我倒挺佩服她的。”

    周斌想了想,没有搭话。好容易畅通一些了,车突然加速拐了个弯,周斌一个趔趄撞在车门上,大声吆喝:“老大,你慢点行不行啊!我真是怀念楼总,你看人家稳当的……“

    话一出口,车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起来。两人的目光相视,周斌有些自言自语地问道:“你说,他到底会在哪里?难道……真的回了美国?”

    廖一凡皱了皱眉。还没来的及发声,电话铃响了起来,他漫不经心地摁下,视线仍在前方,一个沉重的呼吸传过来。

    “哪位?”话刚出口,他的胸口一紧,一个激灵地又一脚刹车停在路边。后面一个司机拉下车窗冲他大吼一声“有病啊!”

    他无暇顾及,停顿了几秒,不知对面有没有人、有多少人,喉咙紧着不知如何开口。

    “相信我们。”对面是熟悉的声音。

    “好。”

    两边都沉默了一下,然后对面挂断了电话。

    周斌在旁边难以置信地身子转来转去,“That’s it? (就这样吗?)什么意思啊,你们这两个人,话说清楚有那么困难么?”

    “说什么?”廖一凡平静地将头转向周斌,仿佛他已经全部理解了意思,不明白周斌在疑惑些什么。

    “比如,嗯,人在哪里?还有,相信谁?他妈的,‘我们’包不包括‘我们’?我是说,嗯,谁是‘我们’……”周斌本来头脑中很逻辑的话,突然变得语无伦次。随着一声长叹“靠……”他气哼哼地一拳打在自己的大腿上。(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沉疴膏肓

    楼天宇此刻正坐在凌氏集团的六楼大会议室。他的面前是一叠又一叠的文件。几张a3图纸上,是衡泰错综复杂的结构图,还有kc capital在各地区布局参股的基金与项目的清单。他沉默地按了按晕痛的头,望着手机。连日的疲累让他感到寂寞难耐的痛苦。廖一凡的声音,还是那么沉稳,一句疑问都没有,仿佛百分百的信任。给了他无穷的信心。可是,苏原呢?潜意识中,廖一凡是他能够信任依靠的人,而苏原,他不愿意将她卷入进来,哪怕她误会、难过,他宁愿保持她的安宁。楼天宇望着手机,思索了许久,仍然没有拨出去。

    清红推门进来,清了清嗓子,说:“整整一天了,先歇一歇吧,这么多项目,哪是几天就看得完的?”

    “还是得快些。kc capital已经向衡泰管理层提出了全面收购要约。我们的方案要出其不意,更要在最低现金量的基础上优化,怎么也得挖空心思地调配资金流和杠杆……”

    话音未落,楼天宇警惕地看到会议室门外一闪而过的一个身影。他匆匆疾步走到门口,迅即打开门,只看到一个急速消失在走廊尽头楼梯口的背影。

    “去看,刚才谁在六楼会议室门外!”清红几乎同步地一个电话打到安保组。而出乎意料的是,安保经理犹豫地回复说今天的监控坏了,就刚才不久……

    清红正发怒他为什么“早不汇报”,话音未落,只见楼天宇脸色一变,一个转身扑向清红的同时,门上掉落下来的一个小瓶崩裂的声音和着爆炸声响起,一面墙瞬间坍塌下来。楼天宇咬紧牙关,抵挡着的背后嗖嗖扑来的火星。被烧焦的衬衣的气味让清红心惊胆战,她紧皱着眉头,等着一波热浪过去。会议室厚重的办公桌此刻成了他们遮蔽火势的家园。而两人同时想起办公桌上文件的时候,早已来不及了。

    一切化为灰烬。

    楼天宇的眼神流露出凶恶的光,他上下查看了清红,确认没有伤势之后,一个转身飞速向楼下跑去,青红拿起电话,发现电话线早已被烧焦,她焦急地冲到门口大喊:“你回来!”

    楼下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一群人已经匆匆地往楼上赶。楼天宇追出门外,一个着卫衣帽衫的身影在人群中一晃而过。楼天宇叫了一声:“david!”

    背影顿了一秒,疾速转向而过。楼天宇紧随其后地奔跑起来。像感应到了身后追逐的步伐,柏大卫加紧步伐向前跑,楼天宇始终不急不缓地跟在后面,人群散去后,他一个激灵地飞奔起来,随着前面的身影越过一条条小巷,直到缅因湖边。

    柏大为放慢脚步,他有些不羁地冷笑一声,也许是料定楼天宇也不敢拿他怎样,他反而平静了下来:“你看,”他手远远地一指,“湖对岸就是缅甸了。你我当年分属两岸,而今,也算是在一条船上了。”他的脸上笑咪咪的,眉头的伤疤透出一股邪念。

    他慢慢走近楼天宇,眼睛盯着他,像是对他说,也像是自言自语:“现在,我是一无所有了,欧洲的lp恨不得刮了我,美国那群食肉族,更恨不得咬上我两口,东南亚的旧部,更是一群见钱眼开的墙头草……我要是出了事,你觉得你会好到哪里去?所以,”他抬起头,看了看被染成血红色的天,眯起眼睛笑得更大声——“你猜,我应该干掉你然后把你当成替死鬼呢?还是我们应该合作,一起吞并了他们呢?

    “我猜,你该把我当成你的替死鬼。”楼天宇面无表情地说。

    “噢?“柏大卫好奇地抬了抬眉,”说说看你的想法?”

    “因为,“楼天宇的脸上露出了阴冷,”你再不动手,替死鬼就是你了。“

    柏大卫随着楼天宇缓缓抬起的视线突然一惊,回过头,他的身后已经站了三个荷枪实弹的人。其中一个看到他回头,沉默地亮了亮证件——国际刑警。

    “跟我们走吧。“为首的中年人干脆地说。柏大卫回头看了一眼,楼天宇却如鬼魅一般已消失不见。

    “哈,“柏大卫自知今日已凶多吉少,一旦回到美国这些人的地盘,想想他这十多年暗度陈仓的窟窿,估计是要牢底坐穿也补不上了。他沉住气,夸张而不逊地笑着,仿佛他面前站着的是一群小屁孩。”就凭你们?“

    一个年轻一些的“刑警”有些不爽,他一看就是常年奔波于东南亚一带,皮肤被晒成了焦糖色,脸上英气十足,臂膀上的几块肌肉都在散发着不满。他一个转身一条飞腿踢向柏大卫的头。说时迟那时快,柏大卫也不是混的,一个闪身就躲了过去,正要动手,“咔咔“两杆枪冲着他的眉心举了起来。他无奈地张开双手轻轻举起,低声地骂了句“**”。

    两个刑警过来抓捕,为首的中年人慢慢踱步到他的身边,轻轻地在他的耳边低语了一句:“morris”叫我向你问好。

    柏大卫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随后,中年人对另两个人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兵分两路追了出去。

    “你为什么不抓他?他也有份的!morris不知道吗?决不能放过他,一切都是因为他,steven,je

    y,morris,一切都是他!”柏大卫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中年人漫不经心地耸耸肩——“你知道的,一直以来就是这样,谁给钱,我听谁的。钱说……先抓你回去。奇怪呢,没人提到他,追管追,但我又何必节外生枝,你说呢?”

    一番话讲得滴水不漏,柏大卫明白此刻动粗毫无意义。他的眼睛灵巧地转动着,一步步地思索着,如何能在接下来的各个环节中抽身脱逃。

    楼天宇在小巷中低头疾步,身后跟着一个鬼魅似的影子。他能感受到那个影子无所不在,却难以辨别他的方向。或左或右,或上方?背脊有些发凉。随身的一把匕首轻轻地勾在手里,他无声地将身子隐到巷中一扇破门后,还未贴到墙,后腰被一个硬物堵住,他的余光所见,来人一身黑衣,帽沿很低无法看清脸。

    他僵硬但镇定地问:“你想要什么?”

    “有个老板想见你,跟我来。”

    “老板请人是这样的习惯么?”楼天宇冷笑一声。

    “我们老板不是。”

    这个回答让他一愣,听来有些欲言又止的信息隐藏其中。正在愣神之际,门口两个人影闪过,是刚才那两个“国际刑警”。楼天宇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后腰间抵着他的硬物松弛了下来。

    “走吧,“来人的语气放缓,有一种危机已过的松弛。

    楼天宇舒了一口气转身,冷不防地后颈“啪“的一声,他眼前一黑,昏瘫倒地。

    凯德**办公室里,benjamin在召开合伙人会议。大会议室门打开,鱼贯而出的几位合伙人眉头紧锁,几个人在议论纷纷:“james完蛋了,凯德的亚太区办公室全部关闭,benjamin好像也没捞到什么好处,马上要滚回伦敦去了。”

    “申城办公室到底发生了什么?听说一个资深律师把james告了,还是他的得意门生”,谁啊?”

    几个人聊着聊着,突然有人看到了刚进办公室大堂的苏原和叶小眉。一群人指指点点,两人心想着应该是有人将申城的变故隐射向她们了。果不其然,几个周围的律师看她们的眼神也不再善意。随着几个合伙人带着几个律师直接拿着箱子离开,离开路过的每一个人都用掺杂着鄙视、埋怨、不屑、嫌弃的目光扫了两人一眼,整个办公室充满了**味道。

    苏原和叶小眉如坐针毡一般矗立在墙角,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随着陆续走出门去的人,苏原的眼前慢慢有些模糊,楼天宇冰冷的面容无来由地飘在她面前,耳边响起了“轰”的爆炸声,随后出现了楼天宇血肉模糊的样子,死死地看着她。她的心脏突然不规律地跳动起来,汗水滴落下脸颊,感觉无法喘息。

    叶小眉眼看着苏原变色的脸,慌忙地问:“怎么回事?苏原?”

    苏原艰难地开口:“不知怎么了,突然心慌得厉害,感觉好像出事了。”

    “出事?”叶小眉一脸无奈:“现在还不叫出事么?还什么好像啊……”她一把扶住苏原,“还好吗?”

    苏原捂着胸口喘气,好容易平复了下来。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华尔街老牌律所,说关门就关门了,几年十几年在这里工作的员工,当天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了。而他,又会否真的隐没人海、消逝无声。

    “叮”的一声,两人同时点开手机。benjamin发布全所通告:由于严重违反职业道德,纽约律师公会吊销原凯德亚太区管理合伙人的执照。凯德亚太区新加坡、**、墨尔本、申城四家办公室宣布关闭,所有客户文件、资料、项目,由纽约总部接管。

    同一时间,周斌的电话来了,叶小眉安慰地拍了拍苏原的肩膀,直起身来。

    电话那头,周斌焦急的声音传来:“小眉,我看到新闻了,你还在凯德吗?赶紧走,我给你安排去处,你不工作也没有关系,先从那里出来吧。”

    “好了,我没事,工作哪里找不到,放心!我只是……担心苏原。”叶小眉有点忧郁地说道。苏原连日来的紧张和焦虑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帮她。

    “她的这些事儿,有我们在,你先照顾好自己!”

    叶小眉拉着苏原,随着陆续离开的律所同事,慢慢地走出办公楼。大楼底部的一面墙看上去像正在装修,金色的三个字母显得富丽堂皇,“lcm”叶小眉默默地念着,“是个什么来头?你听说过么?”

    苏原出神地摇了摇头,说道:“这一行,这个名字还真没听说过。可是这么大手笔,这栋楼冠名可价值不菲啊……”

    **中环的大街小巷,车水马龙的样子,两人抬头看了看天,默默地并排走着,渐行渐远。(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山雨欲来

    清红倚靠在她宽敞的露台栏边,屋里的电话铃响,她却丝毫没有想要去接的意思。

    电话铃响了2声,断后又响了2声,然后沉默。清红的脸上,随着电话铃的沉默而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达邦从屋里走了出来,手上端着两杯红酒,清红柔情地向他一笑,伸手接过一杯。

    他抬起酒杯,清红回过身来跟他的酒杯轻轻一碰,仿佛想碰落他的一丝忧郁情绪和片片疑云。她说:“怎么了?你不是一直觉得力不从心吗?我给你带来了一个人,以后,你就不用每次都来问我的想法了。你可以过你向往的生活,不好吗?”

    达邦无奈地摇摇头:“每次望着你的时候我都在想,你究竟是不是真的爱我?“

    ”怎么?我让你疑惑了?“清红笑着逗他。

    “你究竟有多少个男人?”达邦出其不意、直截了当地问。

    “嗯,楼下门口有4个,前院有6个,后院8个,每次出去跟2个。你觉得够多吗?“清红挑着眉眼俏皮地回答。

    她的回答让达邦不知怎么的,又一次放下了猜忌,笑了起来。他自嘲地想:有个不缠绕自己不问将来的女人,不应该是所有男人的梦想么?为什么,自己总有不甘?

    “好吧,”达邦无奈地亲了下她的额头,“只有在这里,我才能放下所有的面具,不用再攻击你,不用拉拢你的敌人,真心实意地对你,只是……我们这样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安全,你知道的,如果当年,我父亲能不那么轻信那群美国人,就不至于后半生过的如此凄凉, 想收手都没有机会。“难得清红今天卸下了防备,话说得真实诚恳。

    “我们已经不轻信了,也已经占据了主动权,那天在慕尼黑……我差点就想直接干掉他们,在那里干掉他们易如反掌。这么隐秘、费劲周折地让morris的人带走他们,也是为了我们的安全吗?”

    “为了凌峰的安全,也为了你我!你干掉了他们,自然也会有人将你当成假想敌、欧洲那帮大佬会起疑,美国人不会轻易了结,最终的目标,都会集中到他身上,然后,也不免会牵扯到我们。他们自己去斗,我们才能解脱出来,顺势寻求联盟。”

    达邦手中的红酒晃了许久,一饮而尽。与此同时,他开口了:“你弟弟那里,lcm家族的代表已经和kc capital欧洲区的老大michael一起去见他了,联盟应该不成问题。孙董在**也早就为我们铺垫好了,他也想把陈克盾赶出局——他也不傻,他知道这次帮苏原,以后还会有自己的位置,而帮陈克盾,他自己出局是早晚的事。海天收购亚盟后,董事局里大部分就是我们的人了,我们启动衡泰私有化,孙董安排配比杠杆安排贷款。”

    “孙董,可信吗?我看过他的资料,那是只老狐狸呢,陈克顿是海天金融的主席没错,但作为衡泰的副总,基本被孙董架空,衡泰没了苏绵衡以后,董事局里的人到底是谁的势力很难说。如果他不是确定对你忠心,或者有他的小算盘,或者向陈克盾出卖了你,当心你会死得难看。”清红看上去依旧温柔端庄得脸上,偶尔露出阴狠得眼神,让达邦不由自主地吸了口冷气。

    “孙董应该是susan的人。另外你忘了,我们还有楼……楼总,他和欧洲结盟后,孙董应该也会有不少好处。苏棉衡之下,陈克盾出局以后,能镇住场面的,也就是他了。他隐约也知道了欧洲那里的背景。你说的对,但我们无从知晓他是不是会有自己的小算盘,只能选择相信。按现在的情势,至少目前与我们合盟,将欧洲区和亚洲区从kc capital中分割出来,借力将衡泰私有化是一个妥当的选择,他应该没必要乱来。当然,势力是永远错综复杂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一段时间,也只有一部分利益能联盟,之后也许会重新洗牌,也许会牢固不破,最后绑定的因素,也只有利益。“

    清红看了一眼他,这个当年纯情透明的小伙子,如今也算在商场上身经百战了。从他口中说出这样的理解,清红不知该为他庆幸,还是为自己不安?

    她轻轻不自觉地笑了一下,这个笑容在达邦那里,又仿佛有了一丝深意,他宽慰似地将她搂紧,闻了闻她发间薰衣草的香气,这款她单独调配的洗发水,从来没有变过。

    他深深地吸吮这股气息,喃喃道:“只是,那个楼天宇……明明是你在帮他,为什么不让他知道?“

    ”商业上,谁先出手很重要,以后他们联手,全世界都会知道,是kc capital欧洲区主动联络的他,是因为他在投资界的优异表现,而事实也是如此。“清红幽幽地说道。

    达邦又一次地被这个女人说服。他无声地搂着她,站立在露台上,永远和煦的风让他纷乱的心情平静。他很早就听说过:她的母亲是个泰国妓女,她作为父亲的第一个孩子,算是受了不错的对待,被认可了身份。但绝不允许她的母亲靠近她身边。她的母亲据说从此自暴自弃,没几年就被客人性虐致死。就如一粒尘土,没有人在意惦记。她从一个无人关注甚而被人嫌弃的私生女,逐渐学有所成,静默地潜入父亲的身边,从一个个小项目开始慢慢洗白父亲的商业,成为泰国最大的连锁酒店和畜牧业集团,谨慎低调早已沁入她的骨髓。她看来柔情似水,而内心如刚。

    他不得不承认,就算是被利用,这辈子,他也会心甘情愿为这个女人赴汤蹈火。更况且,她待他并不薄。利益与人心,她自有一份平衡。

    清红看着他,这个男人本性单纯,做事也干脆利落,和他的小弟,那个幼时桀骜不驯如今心思缜密的楼天宇,应该如是相宜得章。

    两人静静地站在露台,四周是浓密的绿色丛林。一缕夕阳斜下,暖风顺势吹起清红的长发,和着她的传统服饰,达邦感受到一阵炫目,和一种即将回归平静的泰然。

    彼处的楼天宇,迷蒙的双眼费力地睁开,脑海激烈地显现出地下室暗无天日的阴冷,一张窄小的床、墙上几条木质横栏,他的指甲划在墙面的痕迹……而随着一声“楼总”的叫唤,就如同两个空间的急速对换,完全让人来不及思考。他兀然清醒过来——一间宽大的办公室,他坐在正中央的座椅上,几张笑脸正对着他关切地询问:“您太累了,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we tried notinterrupt you whenwalked in(我们进来的时候力图不打扰您).”

    中文、泰语、英语……瞬间,他职业性地调整了自己的坐姿,并露出礼节性的微笑说道:“抱歉,让各位见笑了。”

    有几秒钟的时间,他匪夷所思地想起那几条小巷,那个身后低垂帽檐不知来路的“黑衣人”,还有柏大卫声嘶力竭愤怒的脸。一切的转变,只能证明一点:有一只手在他的背后运作这一切,但从目前看来,那个人似乎并不想伤害他。

    会议融洽,各方盘点了目前kc capital的情形。美国总部已经在被清查盘点资产,几家并购基金已经像大白鲨一般嗅到了血的腥味。而被暴露的那些背后的投资人,早已打算丢盔弃甲,与这些人而言,钱早已不再是他们目前会考虑的问题了,买平安保仕途才最为重要。能转的份额,早已暗中低价转让,明面的号称另类投资获得的收益,也已补税的补税,上交清查的清查。

    与会的代表,表达了对kc capital在新兴市场的信心,愿意助其一臂之力,力挺欧洲区和亚洲区做管理层收购,与美国总部彻底脱离。

    “youthe right deals, anddo deals right(你们做对的项目,我们把项目做对)。”lcm的家族代表艺术化地表达了他们即将合作的模式,楼天宇站起身,晕眩仍在,而此刻的他,内心即将迸裂的激情让他整个人都洋溢着掠夺者的姿态,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闪着坚毅的信心。这是投资人最爱看到的面孔——无论如何,他的过往业绩,足够支持这些人对他的信任,或者说:资本对他的信任。

    暮色笼罩在这片天地。楼天宇满面倦容地看着这方天地。这么多年来,他走遍世界近30个国家,不断地生活在寻觅中,而今,他终于回到了这片幼时的土地,而他似乎,将心遗落在了远方。

    听到身后轻声的脚步,他回过头来,清亮的眼睛面对清红。清红沉吟半晌,似乎明了他的心思,她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该回去了,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楼天宇上前一步,将清红的长发拨像肩后,他说不出再多的话,这是他在世上最后的亲人,他们流淌着同样的血液,血液里有霸气与豪迈的因子。她手握集团大权,而他,将要扶大厦之将倾。

    清红笑笑地问他:“那个苏……是谁?我听到你的梦中有她的名字。”她想,能让他梦中惦记的,该是什么样的一个女孩呢?

    “她……”楼天宇瞬间想到了无数和她在一起的画面,可是所有最后停留在他脑海的,都是一杆枪对着苏原太阳穴的一幕。他挥之不去的这一个画面,就像一根钢钉直插他的心脏——他给她带来的,只有危险。

    “她和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他知道,聪慧如清红,一定明白他的意思。

    清红垂下眸子。是呵,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毒枭的后代,乱局的中心,哪怕如今已是纯商业的经营,但谁能保证,身周能安然无恙?而楼天宇口中的另一个世界,该是平静似水、祥和美满了。

    “你,还会回来吗?”清红凄凄地一笑,仿佛第一次无法掌控的局面,令她有些惶然。

    “我会回来,只是现在,有些重要的事情需要办。”楼天宇恢复了往日有些冷冷的神情,已经在盘算起申城的一切——廖一凡、苏原、周斌、叶小眉,那里的一切,不过匆匆两周的时日,竟像过了几个世纪一般漫长。

    “你要去哪里?”

    “**。”楼天宇的神情冷酷灰暗,lcm的亚太区总部在**,也许以后,**就将是他的又一个家了。

    “我先走了,好好照顾自己,”他伸出手敞开,清红瘦瘦的身体抱在他怀里,一瞬间的柔软情绪沁入他的心里,她一个人在这里,扛起了多少的重担?

    来不及多想,他匆匆地放开手,迈步离去。放开的一瞬间,清红一行眼泪流落下来,缺失的亲情,多少年来都是黑夜中她的期待。如今,距离她一步之遥。但也许,这一次,稍待时日,她终能找回。想到这里,她含泪的眼睛,浮现出一丝期待的柔情。(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火树银花

    申城,火树银花。大街两旁的商场循环播放着圣诞快乐的音乐,青年男女相拥着,分吃一个雪白的棉花糖,嬉笑逗闹。几个小孩穿着厚厚的羽绒衣,帽子后的小绒球随着奔跑不断起伏,“咯咯咯”的笑声好像快乐的音符。

    楼天宇停下脚步,眼中闪着一丝迷蒙的笑意。他的眼前浮现出五一长假前那个黄昏,站在他身边的苏原。一样“咯咯”的笑声,惬意快乐,看着商场五颜六色的灯饰开心地转圈。而今,他将以什么面目去见她?而她的脸上,还会有那股单纯的快乐吗?

    他拿起手机,看着屏幕她的号码,想象着苏原柔和的声音响起,“喂?”

    他沉默了许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轻轻地锁了屏。他想见她,发疯似地想见她,想跟她告个别,想看看她这段时间过得好不好。但他们注定不属于同一个世界,勉强对彼此都是一种伤害。他竟然茫茫然地就这样闯到了申城,这个千万人口的庞大城市,他竟然期待能在某处静静地看到她。

    商场内一对情侣,推开门。黄丽轩边“呵”着气搓着手,边跟张哲说:“今年的天好像比往年更冷呢,你说,我们还要去东北嘛?”

    张哲“嗯”了一声,歪着头道:“当然啊,再冷的天也阻挡不了我要见丈母娘的那颗滚烫的心啊!”

    黄丽轩笑得花枝乱颤,口中却叫着“滚!”

    张哲的笑容在抬眼的瞬间突然凝固——百米处的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的眼中——楼天宇有些落寞的笑意垂下,默默地转身离去。张哲向着那个背影疑惑地走了几步,想起什么似的摸出手机。

    黄丽轩看了一眼手机,“切”了一声,皱着眉嘀咕:“我就说你还留着她的电话,还不承认!”

    “小眉!”张哲无心搭理黄丽轩,对着电话那头喊道,“我刚才好像看到楼总了......“

    餐厅里,叶小眉一群人正在吃饭。她拿着电话,“噌“地站了起来。”这不可能!如果他回来,为什么苏原不知道?他回来干什么?”

    “那我怎么知道?”张哲好像突然发现,自己潜意识的这个电话打得有点莫名其妙,有点急于挽回自己的面子。他急急地说了句“我就跟你说一声”,便匆匆挂上了电话。

    小眉在那里想得出神。周斌疑惑地看着她,“小眉……小眉,想什么呢?”

    “噢,我在想......“她看了苏原一眼,有些迟疑地说:“衡泰控股刚刚触发了全面收购要约,kc capital欧洲区又刚刚向bloomberg公布了他们正在进行基金管理层收购的信息,涉及到全球市场的近20个国家80多个项目。欧洲区如果完成管理层收购,kc capital无异于解体了。可是,这么久了,楼总为什么还没露面?”

    两周了,他失踪两周了,他在干什么?张哲肯定看错了,她想。但如果看错了,他又究竟在哪儿呢?为什么不现身呢?

    “是啊,他在干什么呢?这么大的管理层收购,他难道没有参与吗?”周斌也看了一眼苏原,后者沉着脸没有说话。

    有一阵沉默,餐桌上方的显示屏正在播放着滚动新闻。

    全国16家校园贷款平台被关闭,镜头放出了“校园贷”的申城办公室人去楼空的景象。小飞侠单车草绿色标志性的自行车破损凌乱地被丢弃在废料加工场附近,堆积如山。

    滚动屏幕出现了杨强的面孔,他在被告席上低着头,一言不发、眼皮也不抬一下。随之而来的,是几张知名影星的照片,广电总局勒令影视剧及广告片中明星薪酬限价,公布不日将发布指引细则。影视公司和街头随机采访到的群众表示欣慰,明星工作室婉转地表示市场行为不该被行政手段干涉。

    社会学者则有保留地表示期待细则的出台,并对廖一凡最新出版的《社会新秩序时代》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同时表示同意其中的观点:适度的干预对社会新秩序的引导在发展中的经济体将会起到积极的作用,但松弛或极端的管理模式将长期地负面影响一个国家市场经济的环境。

    看到荧幕上廖一凡的身影,周斌像想起了什么,拿起电话就拨,嘀咕着:“我说今天怎么回事呢,这廖总又哪儿去了?真是……手机也关机!”

    廖一凡的脸在天地会的包间显得迷蒙而憔悴,雪茄在手里熄了很久,一双眼睛注视着前方,而坐在他侧座的吴远征,不停地时而激越时而叹气。

    他说:“廖总,你想着我,我该高兴,你知道的,这一路走来,我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你看,跟你混久了,我都会点书面语了。呵呵。”他慢慢地拿起雪茄抽了一口,拍了拍自己的胸,又叹了一口气,面露丧气,接着说:“我很感谢你,你把我的公司搞上了市,真的!我那段时间,说实话,很膨胀。我觉着自己特牛逼!你知道的,在我们那个县城里,出个大学生都是件了不起的大事,别说出个上市公司老板了!年前我回去,啊,那是接我的队伍从我家门口都排到市里的火车站里头,市长用车给我送家里头去的,。我那群亲戚啊,街坊老小的,看我的那个眼神……这辈子我都忘不了。”他半眯着眼,还在遥想着那一天自己的风采。

    廖一凡的眼光转向他,神情没有什么变化,给出一个耐心的态度。吴远征看了看廖一凡,突然咧嘴一笑,接着说:“后来你知道,领狮生物那个项目,我从新风速递套现的,几乎都砸在里面了。当时我那个恨啊……不过说实话,现在想来还真得感谢你,死活不让我再套现,死活不让我质押股票贷款……我记得,”他自嘲地笑了笑,说:“那时我急眼了还揍了你一顿!”

    廖一凡听了,也笑了起来,说:“我怎么不记得,人家揍一顿打手打腿打腹背,你是专挑脸打呀,你跑了我可是眼角红肿嘴脸歪斜一个星期不敢出门,呵呵。”

    “哎呦,”吴远征面露惭色,赶紧鞠躬作揖:“廖总,给您赔不是啊,您这事儿得说我一辈子……”

    “给你个机会,接不接?过去的事儿一笔勾销!”廖一凡锁上笑容,一本正经说道。

    “哎哎,您说,呵呵,我一定办!”

    廖一凡转身电脑包里拿出一叠文件,顺势放在桌上,“你看看吧。”

    “什么啊这是?”吴远征疑惑地拿起文件,“小飞侠单车业务转型计划……哟,这不是那个在被要求整改的‘浪费单车’嘛?”

    “什么浪费单车,别跟着叫这个破名儿,我们还想图点儿吉利!”

    “大家伙都这么叫来着……怎么?”吴远征看看廖一凡,后者嘟了下嘴,示意他继续看。吴远征一页页地翻着,眼睛有些发亮,自言自语地接着说:“可以啊,紧靠物流产业,从单车模式走向运输模式,增装电瓶,以电动车取代自行车,并逐步借靠物流产业消化库存……嘿,我明白了,你这是叫我那新风速递消化呐,你们这是不是应该叫,拉了个屎让我给擦屁股?”

    “哎,怎么说话的,”廖一凡“啧”了一声,“我那是给你发展上下游产业,存货盘活以后呢,往你那壳……”

    “你说谁是壳呢!”

    “上市主体……好了吧!”廖一凡拿手指了指吴远征的脑门,一副“德行”的意思,“往你那上市主体里一装,你那速递成本也下来了,股票价格也上去了,你跻身福布斯排行榜的日子也指日可待……”

    “呵呵,廖总拿我取笑!”吴远征听得满脸放光,盘算着自己的股票和资产,慢慢笑成了一朵花,“行,我同意,廖总给方案,我全力配合执行!”他一拍大腿,表示赞成。

    “这回啊,该你给方案了,”廖一凡说着,又拿出一张纸拍在吴远征的面前。

    ——“《委任书》,从明天起,你就是小飞侠单车的ceo了。”

    吴远征接过来看了一眼,嘴角露出笑容,走向廖一凡,伸出手来。廖一凡缓缓地站起来,两手相握,联盟就此达成。

    手机适时地又响了起来——黎叔在电话那头稳稳地说:“跟你说一声,环宇出行出售协议已经谈妥,虽然价格不高,但是因为我们的拖售条款,包括创始人在内的其他股东一并出售,收购完毕后优质资产整合,剥离剩下的就清算了,我找你的几个小朋友计算了下,我们优先清算后的回报率还是能达标。不过……你想不到买家是谁……“

    “谁?”

    “衡泰。”

    “苏原?“廖一凡惊讶又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不是……是新上任的衡泰国际集团总裁——吴以民。“

    “什么?吴以民,那个外科大夫么?他能干什么?”

    “susan早就将她所有衡泰的股权和境外资产装进了家族信托,回来前就已经准备好卸任了,我不知道她怎么说服的吴以民,但这个吴以民也不容易,半生的事业全数放弃,替他母亲去经营去了,这个尔虞我诈的商业地盘,不知道他能不能适应。”

    “我知道了黎叔,“廖一凡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

    电话那头,黎叔眼角的皱纹轻轻的跳了一下,这小子,真是省心。

    廖一凡挂上电话,刚思考一下,周斌电话又来了——

    “哎,怎么搞的,你丫这个忙的,又泡上哪个妞儿……不是,哪个客户呢?“

    “贫吧你,说,找我什么事儿?“

    “还不是,那个,楼总留下的那么多烂摊子,咱们怎么给收拾啊?“周斌搁那儿扶着头,一声叹息,”你看啊,小飞侠单车这个盘子,icu住着一个总裁,牢里蹲着一个财务总监……这打算怎么搞?“

    廖一凡一时没接上话。还真是,说起这一堆烂摊子,的确和楼总脱不了干系,他接了盘却在关键时刻和总部闹翻。可是,这个项目沁注了自己的心血,他内心仍然潜意识地觉得自己是个义务方。他定定神,说:“找到转型机会了,吴远征出任总裁,以后会跟新风速递整合。“

    “环宇出行呢?我们要打算融新基金了,账簿亏损怎么解释?“

    “卖了,黎叔已经和衡泰新上任的吴总谈妥了收购,正好丰富一下衡泰的产业链。“

    “哦?老大,你真是,福星啊!呵呵……“周斌喜不自胜的样子,而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等等,你说衡泰新上任了一个吴总?谁啊?咱去拜访一下?“

    “你认识的。“

    “认识?我怎么不知道?“

    “吴以民。“

    “谁?那个大夫?“周斌这边一声吼,随着他噌地站起来,叶小眉和苏原也一并吓了一跳地瞪着他。

    周斌整了整西装下摆,镇定了下来。听完了廖一凡电话那头的陈述,他沉默了半晌,挂断电话,对着苏原说道:“吴以民去了衡泰,一直在积极地清退资产,取保候审批了,叔叔……和阿姨,明天就能回家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相忘江湖

    这是一个阴冷的清晨。

    这是苏原熟悉的地方——她房间里的各个角落,不经意地散落着儿时的记忆:一个小小的娃娃、一本童年的书、一张旧时的照片。她走出房间,在二层的扶栏上俯瞰楼下的挑高大厅。

    目光环视四周,仿佛下一秒,父亲就会进门放下他喜欢的球杆,脱下手套,坐在沙发上拿起昨日放下的书阅读,母亲会时不时地去厨房查看厨子慢火炖的鸡汤,清洁阿姨看见她会满面笑容地打招呼。而她,每次探头看见父亲在楼下,就能开心一整天……这是多么平凡的每一天的记忆,无论是开心还是懊恼,被情感牵动的每一天,是真实的。而今,房间空旷无声。早已没有了烟火气。

    苏原站在家里的阳台上。楼下慢慢驶入几辆黑色的车。父亲和郝明蕾慢慢地走出来。几个身形挺拔的黑西装人士,不远不近地在他们身后,陪同他们走进院门。衡泰集团本身在合规与守法上没有什么问题,问题是,他盘根错节的控股参股实体太过众多,尤其是民营金融机构的经营期间任何一项违规或被关联公司的违规牵连,都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他们已经与**达成共识,对资产进行陆续清退,并将尽早对衡泰控股进行私有化,之后只留下部分海外资产作为安顿家人的基金。这样的处理,对于各方面来说,都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

    楼天宇即将远赴日内瓦,申城的一切与他而言将不再留恋了。他在院门外驻足。苏绵衡与郝明蕾互相搀扶着走进了大门,几位黑衣人在门外站着,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安慰的笑意——看来,苏原的一切该恢复平静了。他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躲到树荫后,注视着阳台上那个身影。她身形消瘦落寞,仿佛再也不能承受多一份的重担。她的脸上多了一份冷淡,比初见时有更深的漠然。

    最后一次了,他告诫自己,他该走了,也许就这样不告而别最不伤人,留有一份纪念在心里,挺好。苏原曾经说过,她的人生不需要家庭,那么,也许过一段时间,她也可以将自己遗忘。

    “再见了,苏原。”他对自己说,最后一次看向她,然后他收起目光,戴上墨镜,转身离去。

    苏原听见楼下客厅的门打开,收回放向远处的目光,转身下楼,回身的一瞬间,鬼使神差地仿佛看见远处一个高大黑色的身影。看不见墨镜后的眼睛,但那种惨白的脸色与唇角冷漠的线条,是如此熟悉。迟疑两秒,她匆匆地冲下楼,甚至顾不得刚进门的父亲,在他讶异的目光中夺门而出。

    “你回来,你去哪里?发生了什么事?”苏绵衡身形苍老,往日不可一世的倔强已完全抽离,焦急的皱纹布满整个额头与眼角。

    “苏原!”郝明蕾刚要追出门,两个黑衣人转身站立在她面前。她无奈地看了看两人,目光追随着苏原冲向院门外的脚步。

    苏原跑得如此之快,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拼命奔跑,像是要发泄这么久用冷漠掩饰的焦急愤怒思念与哀伤。她想抓住他,不管他是什么人,被人控制也好,被人追杀也好,她想用余生将他变成一个温暖的男人,一个平静幸福的男人。这么多天来,没有声息,而她却能感受他的存在。她想象他可以每日拎着公文包回家晚餐,开一听啤酒,抱着薯片看球赛;在平淡的周末去公园散步,超市买一块牛肉,嘟囔着嫌肉质太紧或者价钱太贵;出门的时候坐地铁,给她占个座位会开心地招呼……

    但这可能是他吗?只这一个念头,她的脚步渐渐无望地慢了下来,心里的那份热望也冷了下来。她比谁都明白:这一切属于温暖的生活气息,无法在他身上生长。他是属于丛林的野生动物,他的生命需要厮杀追逐,自己与他而言,不过是个过客。安稳的那一刻,也许就是他生命力枯竭的时刻。

    她终于跑不动了,站立在树下。通向前方的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她看花了吗?不可能,这是无数个梦里出现过的身影,她一眼就能在人海中认出的身影,却明明不在。她边流泪边喃喃地喊:“楼天宇!你是个懦夫!你今天如果走了,我们从此势不两立!”

    她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瘫坐在路上,没有了情绪,任由眼泪留着。有一刻她想:如果此刻是世界末日,她愿和他一起死无葬身之地。

    楼天宇的身体紧靠树干,墨镜遮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直到身后没有了声音,他看了一眼,跨过树丛,迅速地离去。

    天色渐黑。苏原整理了一下自己脸上交错的泪痕,镇定地回到家。

    父亲平静地坐在客厅靠窗的沙发上,静静地等着她回来。她没有说话,走到父亲对面的沙发,坐了下来。

    “他走了,是吗?”苏绵衡知道,能让苏原如此失态的,应该只有那个叫楼天宇的人。

    苏原没有说话,她的视线转向窗外。

    “你知道的,我们曾经讨论过,你们是不同世界的人。看来,他也明白。”苏绵衡慢慢地说,他平静的语调,让苏原感到:他正在迅速苍老。他的脸上是风浪过后与世无争的落寞。他接下来的一声“原原”让苏原心中一颤,将目光转向了他,静静地听他说。

    “我老了,我这辈子曾经风光无限,曾经一门心思地钻营、拼搏、努力。那时的我还年轻。我一直想着:要干一番大事业,要统领大集团,我每天的时间都排的很满,见区长、市长、资本大鳄,我一直沉浸在这样的生活里,看着集团庞大、上市、吞并其他企业,我都觉得无比地满足。权利、金钱、地位,像毒品一样,让我欲罢不能。况且,这些不像毒品一样不能见光,这些,可以让一个男人无比的满足。我承认:虚荣,是精神的毒品。而我在……楼天宇的身上,看到了我当年的影子。我不否认,我欣赏他,他有魄力、有能力、有资本也有执行力,这一切,能让他战胜市场上大部分的对手。但你知道吗?就是这些让我感到害怕,怕你会受伤。“

    苏原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窗外,一片沉默的草地与树林。苏绵衡继续说:“今天,你看到了,对他而言,他的精神毒品,比你重要。会是开不完的、人是见不完的、事业也是打拼不完的……而等我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已经永远地失去了你的妈妈。”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压抑。

    苏原的鼻尖一酸,这是第一次,听到父亲用这样的语气谈到她的母亲。母亲在世的时候,面对的都是他对她的轻视:她的肤浅、她的纠缠、她的不堪。但离开的她,或许在他心里,又重新回到了当年那个甜蜜可爱单纯的小女生。要多少的孤单、落寞与害怕,才会将一个女人变得面目全非?

    “失去的,总是好的,男人都躲不过这个怪圈吗?”苏原轻笑了一下,这个表情看上去有些无理,而苏绵衡却似乎故意视而不见。

    “是的!所以,你要记住,人性如此。而我,比你更懂得男人。如果他最爱的是事业,你阻碍了他的事业,他就会恨你。你要花大半辈子,甚至生命,才有可能让他清醒。这个代价,对女人而言太大了。我,作为你的父亲,不忍心!”苏绵衡毕竟也算一代枭雄,没几句话就又回复了素日的霸气。

    “我懂,从此以后,我们就是路人了,他有他的世界,我有我的世界,你放心。”苏原忍住内心的翻滚,尽力平稳地说出这句话。

    苏绵衡沉沉地点了点头,既有些宽慰,也有些悲伤,他不知道:还有谁能照顾他这个女儿,她太理智,究竟是福是祸?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她——“我已经不能给你什么,以防万一,你有需要的时候。”

    苏原看了看,一份文件,她刚想推,看到苏绵衡期待的目光,只得收下:“好,希望不会有我需要的时候。”

    郝明蕾端着点心走了过来。仍然是优雅的步子,虽然经过此番的波折,她显得有些疲惫。苏原还没有从刚才对母亲的缅怀中走出来,面对这样的氛围,显得有些冷淡。

    “苏原,”郝明蕾下意识有些迟疑地叫她,还没有准备好怎么开口。

    “你们吃,我先走了。”苏原礼貌却冷淡地向两人打招呼。经父亲一席话,原本激烈动荡的心立刻就冷了下来。是的,她心想:如果事业是楼天宇的一切,她就回到从头吧,原本,一年,不过也就是生命中普通的一年。

    “哎,你吃一点再走吧!”郝明蕾有些急促,看着苏原一脸迷茫地往屋外走,向苏绵衡使了个眼色。苏绵衡沉默地看了一眼她,示意“让她走吧”。他了解自己的女儿,点到为止,她自然会将余下的一切补齐。

    苏原提起放在门口的箱子,拉杆咯噔一声,屋里的三个人的心里也响了一下。门开了,四个黑衣人站在门口,苏原知道:他们两人在彻底将问题交代清楚并妥善解决之前,将不得再与外界联系,她也将很难随时回来看望他们。她还有很多的工作要做,早日清退完成,让父亲的晚年,在祥和与安宁中度过,才是她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苏绵衡与郝明蕾相互依偎着站在平台上,看着苏原的车飞速地开出车库、院门,绝尘而去。郝明蕾适时地握住苏绵衡有些颤抖的手。奋斗大半生,近古稀之年,才发现:想要的,不过就是身边有几个陪伴的人,或是电话那头有几个说话的人而已。

    “天……凉了。”苏绵衡看看天,侧过头对郝明蕾说道。

    “四季总有冬天……冬天,有冬天的美。”郝明蕾温婉地笑笑。(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静水深流

    st. stephenson的医院病房,天色刚微微亮。

    steven躺在病床上,头尽力地歪向窗子的方向,窗外草坪的露珠晶莹剔透,印照着几个护士的步伐。几个小孩轻快的滑板迅速地从路边滑过。他的眼中有些欣慰,历劫过后,能活着,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刘珍妮轻轻地推开病房门,steven将头迅速地转向了她——这是他的宝贝女儿,他这一生追寻的,到此刻想来,其实都是可有可无,尤其是现在这样躺在床上,需要的还有什么呢?只要女儿平安幸福,也就无憾了。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daddy,你醒了?”刘珍妮静静地走近他。不管他曾经做过什么,也无论他将来会有什么样的命运,他是她唯一的亲人。

    steven伸出一只手,颤颤地将掌心向上,刘珍妮上前握住他的手,坐在床边。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开口。屋里的寂静,终于让刘珍妮忍不住了,她轻轻地抽出手,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一丝缝隙。她说:“给屋里换换空气也是好的。”

    “je

    y,我没有告诉ben你和kent的事情。你明白吗?”steven听上去气息仍有些急促。

    “我知道,daddy,我告诉他了。”刘珍妮的手停在窗框边,背对着steven,有些故作轻松。

    “what?!”steven挣扎着想要起身,“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忍受自己的女友在暗恋其他男人。更何况,ben是什么身份?他已经是virginia的州议员了,正在为州长做准备,他的家族在共和党的积淀深厚,几年后推他出来参选都是有可能的,他的背景一定要干净,不干净也得做干净!”

    “我的背景很干净,你不用担心,daddy。”刘珍妮轻巧地答道。

    “不是现在,以后你的一切都会曝光在媒体的探照灯下。你的前男友,你在亚洲发生的一切,你知道,我为了隐瞒你在东南亚被囚禁,还有失去了……孩子的事,和柏大卫交换了什么吗?by the way,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将他带来对morris而言有多轻而易举……你的楼天宇,你以为他们没动他,是因为没找到他么?他每天的行踪,他们一清二楚!”

    “我知道,我已经答应了ben的求婚。我会用我后半生对他的忠诚和扶持,用我的一切,交换他的安全。”刘珍妮转过头,站立在窗前娓娓道来的姿势,让他显得优雅清冷。steven惊异地发现:那个热力四射的姑娘,现如今已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克制稳妥,甚而有些深沉。

    刘珍妮接着说:“从中国回来,你知道,我就已经离开了core ted(凯德),加入covington致力于**关系事务的法律服务了。过去的一切,我向ben做了坦白,关于你、关于charles叔叔,还有morris叔叔的一切,他都表示理解。你知道:对他而言,这些只是习以为常。今天是一件丑闻,明天可能就恢复平静。再明天,就又会有新的一批人继续前赴后继地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daddy,我现在明白了一件事:丑闻只有在暴露出来的时候才叫做丑闻。暴露的程度,只要可控,本质也不过是利益交换而已,是利益集团为了换取长期的存续而做的妥协。”

    “你?”steven的眼中露出了疼痛的表情,“我没想到,你适应得这么快。“他有些担忧、有些失望——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为了“利益集团”劳神奔波,原本只想换得女儿的天真纯情,能一直拥有单纯的幸福:念常青藤学校,嫁一个可以对她呵护有加的男人,生一对可爱的儿女。如今,听着她平静地谈论这个他极力想阻止她掉落进的那个世界,看着她如此快地领悟了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他不知道该感到欣慰还是痛心。

    刘珍妮淡淡地笑了,“daddy,这些不难理解。那些向东方世界传播的我们的思想、我们的价值观的,呵,只不过是宣传罢了。财富的真正权力,他们没有见识过。成熟的利益体系规则,他们也没有经历过。我们宣传的所谓自由、民主,不过是给世界的想象。肮脏藏得深入就变成了美。柏大卫将我囚禁的那几天里,我想了很多,我看到了那里的世界,我也一直想像当时所发生的一切……”

    她的目光转向窗外,仿佛在回想当日的情形:“那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在那里,一点蝇头小利就能让人拼了命去搏。而当地的管理者,丝毫不会也不在乎隐藏。一个社会、一个群体,在能被小利所动摇的阶段,是不可能有独立思想的,也永远无法判断真实和本质。能从那里挣得满盈的人,只是把他们看透了。”

    steven轻轻地叹了口气,对她说道:“你不需要去思考这些,亲爱的。资本的规则,就是如此,没有我们,他们更难生存。没有渠道,他们的罂粟也只是一堆无用的花而已。现在,在充满血腥的原始积累完成之后,这些洗成了白色的钱所支撑的世界已经牢不可破,成为了一个自带吸附力量的黑洞,权力、政治、律法,都会依附其中。抱歉孩子,我想,这个世界,可能不符合你选择念法律的初衷。”

    “呵呵,“刘珍妮笑了,”daddy,你忘了,在念法学院之前,我可是social science major(社会科学本科生),我现在才懂得,为什么在美国法律要本科毕业之后才能选读——法律可不是一条条律法一个个案件,只有积累了基础的学科研究方式并了解了社会,才能懂得每一个判例的本质,以及律法与社会的运行规则。所以,daddy,谢谢你支持我念法学院。它就像我生命中的一盏灯,用它来打开这个世界,可以看清楚黑暗中的本色。只有看到了黑色并仍然爱它的时候,你才能感到:我是真的在爱着这个世界。就像ben,他清楚我的过往、知道我的一切,却仍然爱我……我想: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的,其实是kent。他应该回到属于他的世界。ben答应了,他会和morris确保他和他的朋友们安全。我见过这群朋友,他们有着智慧和见解,有才干和能力,却难得地还保留着一份真挚和良善,让他们去为他们的社会多做一些贡献吧。“

    steven躺在病床上的身体,慢慢尽力地蠕动,眼角有着晶莹的光。他向刘珍妮伸出手,刘珍妮适时地走过来握住了他,温婉地笑了笑:“daddy,放心吧,你的女儿,并不那么弱哦,你要快快好起来,参加我的婚礼。“

    一滴含笑的泪从steven的眼角滑落,他努力地点点头,整个身体都散发出了生命力。第一次,他觉得自己的生命有了真正的安慰,他发誓:如果上帝还有时间给他,他会用余生来赎罪,就为了上帝给他的这个天使。

    “叮”的一声,刘珍妮的手机响了。是“james”,她说,“benjamin联合了事务所的欧洲区的大部分合伙人,要起诉james要求追偿他们的损失,你知道的,core ted(凯德)因为class action(集体诉讼)已经面目全非,james shouldliable (应该负责)。“

    “他找你是为了什么?”

    “他希望我能做他的代理律师。”

    两个小时后,纽约律师公会旁的咖啡厅里,静的几乎没有声音。除了一两个开着手提电脑的独坐人士,客人寥寥无几。角落的沙发座隐没在黯淡的光线下,依稀隐约的两人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james,我理解你,但你知道,我已经是ben的未婚妻,不可能代表你出庭了。“刘珍妮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james多日不见,都有了络腮胡子,也许是为了伪装,也许是因为不再需要在律所的时候那样注意仪表而变得懒散,他和半年前刘珍妮在凯德申城办公室时候的他判若两人。他搔搔头,有些急迫:“je

    y,我不需要你的professionali**,你的代表对我就是莫大的意义。我不向你隐瞒,我们之间没有客套的必要。“

    “可是james,作为律师,我必须将自己的专业放在首位。公司并购是我的专长,诉讼业务,我做不了。我知道:作为ben的未婚妻,我是一个好的砝码,但很遗憾,正因为是他的未婚妻,我有很多的案子,做不了,你不明白吗?“

    她看得出,眼前的他很痛苦。他被中国**驱逐出境,吊销律师执照,已经没有了职业生涯可言。接下去的人生,已经全然无望。他眼中透出的茫然,深深地刺痛了她。谈话沉默许久,她迟疑轻声地问:“以后,你想过么?打算做些什么?我可以为你推荐律师,除了作为你的代表律师,其他的,我会竭尽所能帮助你。“

    她柔软的声音,对此刻的james而言是莫大的安慰。他双手抱头,陷入无尽的痛楚:“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看重我律师的身份,是个很好的隐藏。诱惑足够大,david和我,就这样达成了同盟。我们开始时神不知鬼不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收不住了,他提供资金,我提供信息,呵呵,这是个多么好的盈利模式啊……现在,出事了,每个人都在想的,都是”cut the **“——i’m the **,哈哈。“

    刘珍妮看着他自暴自弃的笑意,眼中露出了无尽忧伤。她记得当年他在宣誓拿到纽约律师牌照时候风华正茂的样子,那时的她还在上中学,在冥冥之中,那一幕也许是自己选择法学院时的一个初衷——她想成为和他一样的律师。而如今,眼前的他脆弱不堪,哪怕从理性的角度,她能说服自己,这是他咎由自取,但他就像一面清透闪亮的玻璃墙,碎在她的面前,她无法摆脱那份破灭撕裂的痛楚。

    “james,你知道,在这里,没有什么是不能交换的。”

    “是的,je

    y,你知道:这么多的信息,我需要交给一个安全的人,他们不敢轻易动的人,如果我有不测,我希望,看在过去的份上,你能……”

    刘珍妮露出天使般的笑容,她点点头:“我明白,交给我吧。”

    james抬起头看着她的目光——这双眼睛里闪烁的,竟然已经是充满政治化的光了。如此迅速地改变和成长,让james感到一股恐惧瞬间抓住了他的心脏。(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放眼诸侯

    **,国际金融中心海天金融的大会议室里,董事会正在召开。

    在“收购亚盟银行”的消息传出,而没有实质进展的一周过后,海天金融在市场上被各方调侃涉嫌虚假信息发布,亚盟的股价持续走低,老总的脸色很不好看。第一期款项已经支付,董事们在讨论的,是继续交易将信息坐实,还是取消交易。苏原的股票质押价格已经远低于原先的预估,即便银行仍同意根据原条件放款,根据质押率海天也已经无法支付足够的收购价款。怎么办?

    董事们的声音此起彼伏。苏原冷冷地看着他们,直到最后终于有人仿佛刚发现了她。

    “孙董,要不我们问一下苏总的意思吧?“会议室安静了下来,大家的目光转向了苏原。自从苏原代理ceo以来,所有人都仿佛习惯了这个称呼。继续交易意味着要寻求更大一笔过桥贷款,用未来5-10年的现金流偿还。而取消交易则不但损失称霸**金融界的好机会,还很有可能坐实虚假信息发布,连带好容易撑起的海天金融都摇摇欲坠,就像那些闻到了血腥味的做空机构,早已蓄势待发摩拳擦掌争先恐后。

    “来,看一下这个。”苏原拿起几页纸放在桌上。趁大家争相传阅的空隙,她尽量简短地解释:”按照时间表,最快将要上市的,与亚盟相关业务有交点的公司,五个。“

    包括孙董在内的几个董事疑惑地相互看来看去。孙董皱着眉摆出指点的样子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现在自身难保了,你还在为亚盟操个什么心?“

    “苏总是想确认亚盟未来的现金流够不够还贷款吧?“

    “别扯了,要看现金流也该看海天的,亚盟要并表的。“

    “不懂……“

    苏原看情势又要开始乱,赶紧抢先一步,“好了,猜测不解决问题。我们可以在这几间中挑一个最好的价格,将亚盟的供应链金融业务剥离上市,是个双赢的结果。同步推进海天的并购,但价格可以便宜很多。大家表决吧。“

    “嗯?这倒是个好主意,供应链金融本来就不是我们的关注重点,剥掉也好。“

    “亚盟的人怎么说?就算我们打算offer了,这也是人家的事儿,不过,亚盟的宁总,看上去倒是迫不及待我们进门的样子。“

    “那就表决呗,我同意。“

    “同意。“

    董事们表决毫无悬念。苏原退在角落远远地看着,慢慢地露出一丝欣慰的表情,给叶小眉发微信:“小眉,文件加紧速度,本周末签署。“

    “好的,老板。“小眉给她发来一个夸张语音,带上一个可爱的表情包做回复。她已经离开了凯德,加入了君威所,成为了申城分所的合伙人。

    “苏苏,你知道嘛,“叶小眉在电话那头说:”凯德已发布公告,将于下月末关闭申城分所。benjamin已经带着他的一些团队回了伦敦。纽约总部还在应对客户的集体诉讼,我们纽约的老同事今天告诉我,james已经遭地区检察官以诈骗罪起诉,听说morris的旧部在积极为他组成律师团队研究脱罪方案。他的手中掌握了近二十年来无数大佬们的业务信息,估计在彻底销毁这些信息之前,他们应该没有胆量置他于死地。“

    苏原的心中有些五味杂陈——james算是她的带教师傅,当年她刚从**大学毕业做trainee开始,在**办公室,她跟了james三年,学到了最扎实的律师业务。他们回到申城的时候,跟在他身边服务客户,是令她多么自豪的事情。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律师这个词,离她已经无比遥远,现在,她要想的,是如何强大海天金融,并获得其支持将衡泰控股私有化。

    顿了很久,她犹豫地对小眉说:“不管如何,不管他犯了什么样的罪,从内心我还是希望他能平安。你说,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做律师……”

    小眉想了许久,真诚地说:“sue,你有没有想过:你一直给自己的理性和冷静的印象,或许是错觉?说实话,我一直觉得,你的心里,期待着最真挚的感情。在现今这个世界,难得的一份单纯美好的感情。你应该珍惜,并且相信。”

    珍惜,并且相信?

    苏原久久站立在维多利亚海港的码头边,来来往往的船只,静静的闻着海风独有的腥味气息,她满脑浮现的,都是他的样子:冷酷的、天真的、执着的、放肆的。一丝苦笑挂在她的唇边。她是被抛弃了呵。而她心底的声音告诉她:只要他回来,她一定要放下所有的骄傲,扑向他的怀里!

    “我要去找你!无论你为什么离开我,我要一个答案。我不甘心!”她在心里大声说道。在维多利亚港,遥望着对岸依稀可见的九龙城区,仿佛遥望着太平洋彼岸。

    国际航班到达的时候是纽约中午时分,肯尼迪机场出关的队伍并不很长。苏原消瘦的身影着白色羊绒大衣,围着一条玫瑰色的围巾,额眉清秀,神色平和,透着一股聪慧与干练。海关的黑人官员,“啪”地在她的护照上盖了一个章,随即礼貌地对她说道:“welethe united statesamerica – have a nice stay!”

    苏原摘下墨镜,莞尔一笑道:“i will.”

    久违了纽约。上一次在这里的时候,她还是衡泰控股上市时,站在父亲身边那个小女孩。当年的父亲,像是一个王一般说一不二的存在。

    她呼吸着中央公园早春的清凉空气,有些贪婪地深呼吸。四周晨跑的人不少,没有人注意到她。即使休息了一个晚上,近12小时的时差还是让她感到疲累。她想结束这一切,在这样的公园旁边,买一个小公寓,每天能在阳台上,张望绿色,安安静静地看书,不再与这个世界有什么交集。

    一个身影,慢慢地走到了她的身后。

    “你好吗,sue?”来人说道。

    苏原猛地回头,迎接她的,是刘珍妮一双水亮美丽的明眸。她微微地笑着,睫毛翘起,没有任何攻击性,温柔似水。

    “je

    y,很久不见了!”苏原也笑着,向她张开了双臂。

    两个女人彼此和睦地拥抱在了一起。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苏原好奇地问。在她的印象中,刘珍妮只是个年轻单纯刚毕业的法学院学生,简单而直接,对工作亦是努力刻苦。苏原的内心对她其实颇有好感。而此时,她的笑容却让人感觉深不可测。

    刘珍妮美国式地耸了耸肩,并没有搭话,苏原也感觉不适合追问下去,干脆作罢。

    “你是来找他的吧?”刘珍妮的目光转向远方,嘴角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不知是嘲讽还是宽慰。

    “je

    y,你……最近好吗?”苏原有些迟疑地问,她敏感地觉察出刘珍妮仿佛和原来的她有了一些不同,到底是哪里她并不确定,也许是自己本来与她私交不深,对她的了解亦不多。

    “我很好啊,”刘珍妮笑容满面地转过头,真诚地对她说:“sue,其实我一直没有来得及感谢你,在申城的近一年时间里,你教会了我很多,虽然我现在已经不再是corporate lawyer,但我仍然感谢你,真的。”

    苏原笑了,这份真诚感染了她。也许,过去在申城的那一年对她而言,成为了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凯德的瓦解、柏大卫对她的伤害、steven的病重、还有楼天宇……

    仿佛了解苏原的心思一般,刚想到楼天宇,刘珍妮就打断了她:“对了,忘了告诉你:我订婚了。”说着,她将自己的左手对着苏原展示了一下,一枚硕大的钻戒在她的手上熠熠生辉。

    “哦,恭喜你!”苏原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她感到自己的心脏突然激动地跳了起来。

    “别担心,我的未婚夫叫benjamin。”刘珍妮故意逗她一般将头凑近了苏原的耳朵。

    苏原意外地睁大了眼睛——“不是……?”

    “他一直爱的,是你,这是无法改变的现实。”刘珍妮抚摸着戒指,有些漫不经心地说:“而且,你知道的,我不在乎太多,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我不会一直等他,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开始过,就当结束吧。”她宽慰地笑笑。

    “嗯,祝你幸福,你一定会的!“虽然苏原不知道刘珍妮刚才的这些话,是不是真心,但她希望刘珍妮幸福。她一直那么单纯善良,她值得幸福。

    刘珍妮眨了眨眼睛,笑成了一朵弯月般的花。她说:“你不问问,他在哪里吗?“

    “在哪里?“苏原毫不掩饰她的焦急。

    刘珍妮递过去一张小纸条,轻声对她说:“他不见你,是怕给你带来危险。放心吧,他很快就不再有危险了。“

    “你?“苏原疑惑地看着刘珍妮。

    刘珍妮美丽的大眼睛里突然有了一丝伤感:“sue,感谢你在申城对我的照顾,就当作我最后的礼物吧。“说罢,她拍了拍苏原的胳膊,妖娆地踩着高跟鞋走向了远处。

    苏原愣愣地望着刘珍妮远去的背影呆立在那里。

    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甚而让苏原打了一个寒颤。叶小眉在那边欣喜地跟她汇报:“sue,看到今天的新闻了吗?海天金融昨天正式入股亚盟银行,今天股价涨了23%哎,你的股份保住啦,哦不对,何止是保住了,你知道现在你的身价嘛?“

    “你知道的,我对钱不感兴趣。等质押的股票解了,帮我留心卖掉哦。“

    “卖掉?哦哦,你还想着给你父亲清退资产啊?他不是已经把境内资产都清退了吗?你的这个根本与他无关啊!“

    “不是啦,我是想,卖掉以后,成立一个基金会,捐助廖一凡的研究项目。“苏原轻松地笑着回答。

    “哈,你早说呢,行,我帮你找好banker,这帮家伙恨不得天天贴着你的屁股呢……”

    “少来!我就知道你说着说着就开始粗鲁了!你是个女孩子,亏得周斌受得了你!”

    “他可比我粗鲁多了呢,哼!对了,前几天做文件忙忘说了,欧洲那个家族代表又来追加投资黎叔的基金了,但说是严格保密,周斌搞了个仓库接头,来的居然是个泰国人,估计是老大不方便出面?“

    “泰国人?没印象,他们怎么知道黎叔啊?“

    “我也不知道,可能黎叔名声在外吧。他们的资金,加上海天金融现在可以放的杠杆,我们足够可以启动衡泰的私有化了。”

    “好!加油小眉!这单做完,你在君威的地位不可动摇啦……”

    “还不是靠你,苏总~”叶小眉故意怪声怪气地说道。

    苏原这边呵呵笑着,把刚才刘珍妮留给她的疑惑抛到了九霄云外。(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历劫生死

    纽约近郊的客厅,静静的古典音乐流淌。

    清脆的门铃声传来,坐在沙发上看书的charles偏过头看了一下,放下书起身。楼上的围栏旁出现了catherine的身影,她有些急促地说:“charles,你的腿不好,我来吧。“边说边向楼下走。

    “没关系,我近,“charles慢慢地踱着步子,一边嘟囔着:”这么早,会是谁呀?catherine,有客人说要来吗?“

    “没有呢,好奇怪。“刚说完,她呆立在了楼梯上。charles打开门的手也僵立地扶着把手——门口站着楼天宇。高高大大地,看上去瘦了些,带着一副金丝框的眼镜,一只手提着一个小行李箱,另一只手向charles张开,笑意盈盈地说:”嗨,我回来了。“

    “哦,哦,kent!“catherine边喊边冲下楼梯。

    楼天宇见状一把放下行李往里走,”慢慢来!“他喊道。

    charles开心地关上门,回过神开心地看着楼天宇笑着一把抱起catherine,catherine的眼角笑出了泪水。

    “kent,你怎么不打招呼就回来啊!想你很久了呢,呵呵……“charles拍着楼天宇的肩膀。

    “我一直在东南亚和欧洲筹措资金,融新的基金呀。“楼天宇满面春风的样子,看上去基金的融资相当顺利。

    “噢,这个我们不懂,不过,只要你顺利就好!“catherine的脸上露出了明亮的光彩,charles望着她出神,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她接着显露出慌忙的神态,说:”我得去厨房解冻,今晚要煎个你最爱吃的牛排!“

    “不用啦mom,今天我们出去吃,去你们最喜欢的餐厅!“

    “你……叫我什么?“catherine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的眼中闪着晶莹的光彩不太确定地看着楼天宇。

    “mom……还有dad……“楼天宇看着两位老人,”你们不认我了么?“他故意做嗔怪的表情。

    两位老人还没有回过神来,不相信似地看着他。

    楼天宇拍着charles的肩膀,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说:“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路上,看了很多,也想了很多。我感谢你们培养了我,改变了我,人生短暂,我想:我可以放下过去了。你们愿意吗? “

    “呜呜……“catherine忍不住地跑向他,头埋在他的胸口呜咽起来。她说:”kent,你不知道你的话对我意味着什么!我一生都在向上帝祈祷,祈祷你平安,祈祷我们大家都获得爱。我想:他听到了,他一定听到了!这个家,是被祝福的,感谢上帝!“

    charles走过来,他的眼角也有些湿润,楼天宇张开臂膀,将他一起搂紧。也许,放下了恨与不甘,人生才能真的完整。

    “走吧,“他拍拍两人的肩膀,三个人笑意盈盈地开始为了出门忙碌起来。

    走出院门,楼天宇去开车,charles和catherine刚坐上车,楼天宇轻松的笑容还未褪去,一个身影出现在车的挡风玻璃前——柏大卫。他着一身黑色运动服,一顶黑色鸭舌帽压得很低,几乎看不到他的眼睛。

    就在两人面对面凝神的那一刻,柏大卫从身后拔出枪,随着楼天宇一声“趴下!“charles迅速搂着catherine俯下身,在catherine的惊叫声中,楼天宇侧身俯卧同时猛踩油门,一颗子弹”嗖“地冲破了前挡风玻璃。

    柏大卫一句“**“,像一只猫一样灵巧地跳开卧倒在草坪,楼天宇的车狠狠地撞在了院墙上。

    零落而带着***的枪声砰砰砰地打在车身和侧窗。楼天宇头上流着血,努力地保持清醒,打开侧门爬了出去,顺势拉开后车门,charles紧紧护着发抖的catherine钻出车躲在一边。

    “我去拿枪。“楼天宇恶狠狠地低声说,迅速翻滚着来到了另一边。无奈已经来不及了。柏大卫正带着胜利者的笑容胸有成竹地看着爬到了墙角的楼天宇,他把枪慢慢移到了楼天宇的眉头中心,后者沉静阴婺地看着他,已带着视死的决心。

    就在扳机要扣动的时候,柏大卫身侧后的园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苏原手中提着一张纸条,正朝别墅的大门打量,柏大卫下意识地回头,一颗不受控制的子弹干净利落地在苏原刚转过身的时刻直中她的胸口。苏原来不及叫一声便倒在地上。楼天宇疯了一般突然直扑向柏大卫。柏大卫看着苏原倒地的两秒停顿给了楼天宇无懈的反扑机会。枪落地被踢飞,随着柏大卫鼻梁骨断裂的”咔嚓“声,柏大卫迅速无声地一个翻身将楼天宇压倒在地,几个来回过后,柏大卫明显落入下风,警笛由远及近地响着,柏大卫下决心似地一脚踢开楼天宇,几个翻滚就逃出了院门。

    楼天宇追了几步,扑倒在苏原旁边。charles和catherine报完警看到倒在地上的苏原,又急忙颤抖着丢下电话跑过来。

    警车、救护车适时地赶到。一路人马迅速地查看苏原裹紧在急救架推上了车。楼天宇跟进了车,两个警官将charles和catherine安置在院内的长椅上,认真地记笔录。

    苏原努力睁开疲倦的双眼,仿佛在梦中听到一个遥远的声音:“苏原!苏原!你一定要坚持住!“

    她的脸颊爬上了满足的笑意,“……好明亮的天空,纯白的雪地……“喃喃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直到脸上的笑意褪去,不再有一丝反应。

    楼天宇痛骂她:“你这个蠢女人!你知道我的身边只有危险,为什么不好好地呆在中国?跑来干什么!干什么!“

    一群人推着移动床冲进急救室,医生手术室早已备好。楼天宇被挡在了手术室外面。

    穿着nypd制服的警官走到他身边,掏出小本轻声地跟他说:“i knowis hard timei will needask you a few questions (我知道现在对你很难,但我必须要问你几个问题)。“

    楼天宇木然地叹了口气,没有吱声。警官还没来得及问,两个便衣走近他们,其中一个跟警官亮了个证件,说:“we will takeover from now (现在开始案子归我们管).“

    “what? why?”警官不解地有些恼火,“nypdhavingunder control (什么?为什么?这是纽约警局的案子).“

    看着两个人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眼神,”ok ok~ whatever (好、好、爱谁谁吧)”

    “跟我们走一趟吧。“其中一个面无表情地说。

    “not now“楼天宇眼睛也不眨一下,”等手术完成。你们可以等在这里,也可以走。请便。“

    对方刚要开口,被另一个便衣拉住了,“ok,我们会在外面等你。“说罢,使了使眼色,带着那个嘟嘟囔囔说着”what the hell (见鬼了)”的同僚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医院门口停着的那辆黑色轿车,缓缓地驶到了停车位上。刘珍妮在车后座看着charles和catherine两人下了车,直冲进医院大门。

    许久,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摘下口罩,对楼天宇笑了笑,子弹顺利取出,没有生命危险。charles搂着舒了一口气的catherine在跟医生追问着情况。楼天宇抢先一步上前扶着苏原被推出来的病床。她还没有醒,脸色苍白但气息平稳,一副睡得很香甜的样子。

    病房里,他轻轻地将她的手捧起来,放在自己的唇边,凝神看着她。那些他们在一起的时刻,像一幕幕电影一般,拼命地撞进他的脑海。当时他躺在那里,她在他床边守候的那一刻,她呢喃的话语和泪水,他都想起来了。而现在,他宁愿躺在那里的仍是自己,宁愿所有的危险和逃亡都由自己抗,宁愿她能乖乖地在申城做她的大小姐,乐呵呵地站在大厦的楼前,有个温暖的男人给她送一份热气腾腾的锅贴……他将她的手放回床上,用被子盖住她露出来的手,无声息地静坐在那里。

    走进病房的charles和catherine轻轻地站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指指门外,那两个fbi探员正歪着头站在门口,摆出一副“请“的姿势。charles善解人意地冲他摆摆手,叫他放心去。

    医院门口的黑色劳斯莱斯显得很抢眼。一个英俊却冰冷的司机下来替楼天宇打开车门。他的耳朵上连着耳麦,双手交叉放在胸腹前。

    楼天宇漠然地坐进汽车。很长一段路,他们并肩坐着,谁都没有说话。漆黑的深夜,被第五大道色彩斑斓的灯光印的光彩照人。他看着窗外,那个曾经追着他到申城,坐在他身旁那个叽叽喳喳欢叫的小女孩,此刻沉静得像一个少妇了。

    刘珍妮转过头来,那双明亮美丽的大眼睛还是一样像会说话一般。她正深深地注视着他。

    “地址是你给她的?“楼天宇平静地问。

    “是的,“刘珍妮毫不思索地回答。她看着他慢慢转过来的眸子,有些放浪不羁地笑了:”你就不问问,为什么?“

    “这需要问吗?“楼天宇苦笑一声,仿佛外交辞令一般平静地说:”你有了自己的幸福,希望我们也得到幸福,你还是从小那么善良的je

    y,对吗?“

    刘珍妮突然愣了一下,长长的睫毛抖动起来,她说:“你真的不怪我吗?”

    “怎么会。”楼天宇漠然地回答,“你不是专程来问我这个问题的吧?”

    “不,我是带你去见一个人。”(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劫后余生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苏原费劲地睁开眼。她全身无力,仿佛元气大伤。

    在醒来的那一刻,她就听到满屋都是叶小眉呱呱的叫声,“doctor!doctor!……”然后不知道在跟谁讲电话:“对的,醒了,放心,我一定把她养得又肥又大地带回来!”

    又肥又大?!苏原又好气又好笑,“哎呦!”她皱着眉,忍不住地叫了一声,然后咬牙切齿地恨恨地说:“小眉,不许引我笑!你收收你的快嘴!”

    “是是是,你说的对,我想好了,快手这么高的估值,我应该赶紧去弄个快嘴,我就不信我这辈子就在中介机构的窝里了……等你养好了,和我一起创业吧,你看我们天时地利人和——你有资金,我有执行,身边的人要么懂法律、要么懂经济,我们不发达简直对不起改革开放哈!”

    苏原无奈地摇摇头,表示懒得再理她——然后,她奇怪地问:“你怎么来的?”

    “怎么来的?飞机坐来的啊,挂下电话我就直冲机场,直接买票登机,你看我就带了张信用卡,行李都没有,我一听是纽约,眼儿都亮了,一定得在这里好好逛逛,在第五大道上买点好东西……我单子都列好了,同事们的购物清单都发给我了,啧啧……”

    “我是问,谁告诉你的!你个罗嗦的老太婆!”

    叶小眉顿时噤声,支支吾吾地说:“你爸打了我律所前台,那个……对,是医院的人联系他的,医院的人,那个……”

    “编,接着编。”苏原脸一冷。

    叶小眉偷偷拿眼睛瞄了一下苏原,苏原也白她一眼,许久,见苏原没了声音,叶小眉实在受不了这份安静,不自在地问:“哎,你有啥要交代的嘛,你这么往医院一躺,我们都不知道衡泰现在该怎么办……”

    看她还是没声音,她索性豁出去地坦白了:“好好好,我说我说,是楼总啦,他叫我不要告诉你的,你真的没有看到他嘛?”

    苏原不作声。

    “我说你们也真是的,明明挺在乎彼此的,怎么他走了你憋着,好不容易你来了他又憋着,看着真是丧气……你难道没有感觉吗?你们两个,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爱着对方,而对方偏巧都不合适这种方式。你觉得他不想被打扰,他害怕你在他身边会受伤……不过他的担忧是对的呢,哎!”叶小眉叹了口气,“我现在才明白,你说的你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是什么意思。”

    “我们,真的不在一个世界吗?”苏原的脸色一变,默默地重复着这句话——哪怕她愿意走进这个世界?她承认:自己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爱着他。那是因为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她完全无法控制他,她被他吸引,却注定无法得到他。

    “对了,他去哪儿了?不会是……去给你报仇吧?!”

    苏原的眼睛抬起来,敏锐地盯着她,直到两人都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刘珍妮的车停在了一栋破旧的大楼外,四周没有任何人、建筑、甚至路灯。看上去像个老旧的仓库。

    楼天宇走出车门,他有些怀疑地看着身边的刘珍妮。如果说刚才的她像个沉静的少妇,那么此时此刻的她已经像一个指挥官一般冷静甚至冷血。她没有看楼天宇,径直走了进去,楼天宇跟着她,此时的气场弥漫着战争的味道。

    柏大卫——双手被反绑着,坐在硕大废旧厂房仓库的正中间。

    “还没有问出来。”一个特工模样的人凑近刘珍妮的耳边,而楼天宇分明听得一清二楚。他顿时醒悟:柏大卫动用的kc capital的金库,做空收益都在自己的账户里,这些人是不会等着他被起诉,然后和检察官达成协议供出他们的。

    她要问出账户的下落?她代表了背后的人么?她成为了那个“没有一双手干净”的系统里的一员吗?楼天宇听到了风吹过心中洞穴的声音。而他,已经没有了劝她停手的资格。

    “hello,uncle david,”刘珍妮笑意盈盈地看着柏大卫,“缅因湖畔的日子还在眼前……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看来,”说道这里,刘珍妮环顾四周,“那里的风景比较美一些。”

    “je

    y,don’tthis!“柏大卫喘着气摇了摇头,他没有任何反抗,也许,看着刘珍妮让他无法恨起来,毕竟,在他的心里,这还是当年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

    楼天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直到柏大卫的眼神转到他的脸上。只见柏大卫一声冷笑:“你,呵呵,几次都没有杀了你,真是你的命不该绝,不过,能打死你的女人也是好的。“刘珍妮的眉头不自觉地一跳。

    “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吗?楼、天、宇!“柏大卫开始仰天长啸,”12亿8千5百32万!哈哈哈……“

    “他说什么?”刘珍妮有丝兴奋有些紧张地轻声问,她的眼睛仍在柏大卫身上,试图找出这个数字的含义。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的收益。“楼天宇冷冷地看着柏大卫,仿佛洞穿了他背后的眼睛。他是断然不会为这些人舍命的,也许,告诉刘珍妮自己还能有条后路,毕竟他们还有些旧交。

    他在试探他们。

    ”瑞士的canvas、bill-land、herman、rtc,这几家是目前还未全面向美国披露账户信息的银行,去查,这四家银行的账户中存续时间超过15年,在这几个时间段有过巨额进出,并且能组合成这个数字的账户,就是你们要找的东西。“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页纸递给刘珍妮。

    刘珍妮看了一眼刚才那个特工,后者迅速地反应:“on it!(马上办)”

    柏大卫注视了楼天宇半分钟后,笑着开口了:“难怪,你的确是个天才,你们把他从cia放了实在太可惜。现在,你们有了想要的,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刘珍妮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请吧。给你备好了车,护照和机票在车里,希望我们,永不再见。“

    两个特工松开了柏大卫。他略显艰难地站了起来,“好,再见!“临出门,他看了一眼他们,摇头笑了:”中国有句古话:风水轮流转!“

    楼天宇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去。刘珍妮叫住他:“kent!“

    他转过头,看着面前这个已经面目全非的女人。

    “去找她吧,去申城,好好地陪她一起,再也不要回来。你……”她仿佛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停了几秒后,她说:”……你安全了。“

    楼天宇有一丝不屑的表情伴着苦笑:“should i say thank youyou (我应该感谢你吗)? ”

    “as a matterfact, you should (是的).”刘珍妮的眼中有一丝冷酷的痛楚。

    楼天宇点点头,转身离去。刘珍妮久久地看着他渐行渐远,自言自语地轻声对着他的背影说:“honey,你永远不会知道,我为你付出了什么……”

    楼天宇带着兴奋的心情,冲进苏原的病房。苏原醒着,和叶小眉两个人像看一个陌生人一般看着他。他有些掩饰不住的激动,并未在意,只是冲到她的床前单膝跪在地上问她:“你还好吗?”

    她躺着,床头起来了一些,以便她能看清墙角处的电视。她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把目光移到电视机,n在播放现场新闻——一辆凯迪拉克失控冲下布鲁克林大桥,车已经刚刚被捞起,驾驶室撞得面目全非,驾驶员当场死亡,根据目前的信息,警方认为大概率是疲劳驾驶造成意外,同时,确认死者的身份是kc capital前东南亚区主席,柏大卫。

    楼天宇的眼前浮现出刘珍妮高深莫测的笑容,她笑着对柏大卫说:“希望我们,永不再见。”

    叶小眉一拍腿地站了起来,忍不住开始发问:“楼总,你告诉我,刚才,你见了他吗?”

    “我……”楼天宇也慢慢地起身,感到全身无力。

    苏原将头转向一边:“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你听我解释!”

    “你的解释?你现在终于有解释了?你想来的时候就来,从不在乎其他人,你想走的时候也走的一干二净无声无息,甚至连个理由都不给。我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可以不在乎你从前发生的任何事,好不容易找到你,而现在……我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走吧,我累了。”

    “我,”楼天宇发现自己已经无从解释。他够资格爱她吗?他的身上背负着太多的过去,象一团理不清的乱麻,刘珍妮已经再不是从前那个女孩了,她所说的他的“安全”真的是牢固的吗?她给了苏原他的地址,那柏大卫怎么会出现在那里?谁知道,下一辆跌下大桥的车里会不会是他们?想到这里,他打了个寒颤。他承认:解释没有意义了。他的腿有千斤重,面前的女人几次为他死里逃生,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叶小眉拉着他,“你先走吧,这里有我,你们的事儿过几天再说吧。快走吧!”她将他匆匆地推到门外,低着声音说道:“楼总,你懂的,我们是律师,不管怎么说,你不该……你可以行走灰色,但你不能违法,你知道的,这是我们破不了的底线。”

    “所以你也认为:这是我干的?”

    “那你告诉我是谁?!”

    楼天宇噤声,他能说什么呢?算了,就这样吧。他顿了顿,认命地说:“好吧,你照顾好她!”

    “当然!”叶小眉说完,回身就关上了门。

    楼天宇转过身,正面对charles和catherine两张焦虑的脸。他急忙调整心情,引领着他们往外走。

    catherine急忙拉住他说:“我们想去看看那个女孩子,听说她昨天刚刚到美国?她过来找你,是为了你而来的吧?受了这样的伤,你怎么就这样走了,我们该去看望她啊!”

    楼天宇安慰着她:“她已经睡了,我们改天再来,好吗?”

    charles看情势,楼天宇看来很坚持,也就不再强迫他了,和他一起扶着catherine,说:“那我们改天,先回家吧。”

    三人一路无语,彼此的手握着,想着一些想不明白的心事。

    “kent,你这次……打算呆多久?或者,你打算留下来?”catherine小心翼翼地问道。

    “去中国吧。”楼天宇回过头,仿佛下定了决心,“我们重新开始,回到我们原来的地方,属于我们的地方。”

    charles和catherine相视许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份意外,让他们的心中突然有些动摇。随着catherine的眼睛变得湿润,笑意洋溢在两人的脸上,charles重重地握住楼天宇的手,楼天宇回应了他们一个确定而感激的笑容。(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心力交瘁

    衡泰控股的总部,坐落在**尖沙咀最富盛名的k11 musea,这个世界级富有设计感的大楼如一位清冷的女子,在维多利亚的彼岸遥望着**岛。

    办公大楼一片纯白色,吴以民刚到来的时候,几乎感到自己又回到了市八医院的手术室,一样的冰冷,一样的安静——如同这里的董事们看待他的脸色。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实控人的背景。作为susan唯一的儿子和现在的股东身份,他进驻衡泰于情于理大家都没有任何权力反对。但,他可以好好地当他的股东,而不是委派书里的“投资总监”。一个月的时间快到了,所有在他上任之后提出辞呈的人员,通知期都到了。今天之后,他这个总监已经无甚可“监”。他迈入大楼的步子,每天都在变得更加沉重一些:这一行不敬畏权力,只敬畏金钱。

    从医15年,都比不上这一个月如此的心力交瘁、孤军难熬。今天,站在这里,他愈发感到昏沉,白色刺痛着他的眼睛,直到身后一声沉沉的叫唤:“吴医生。“

    他意外在这里又听到熟悉的称呼,将他拉入到自己熟悉和善于掌控的空间。吴以民兴奋地转过头去——“廖……廖总?“他认出了当时在医院,从楼天宇病房出来的那个人。当时的他被打得狼狈凌乱,却一声不吭、神色平静、尽在掌握的样子。

    廖一凡整个人清爽通透,他清冷地笑笑:“别再叫我廖总了,我现在是廖老师。“他旁边一个穿着定制西装看着像金融界精英的年轻人,立即伸出手自我介绍——“吴总,我是alex。”

    “哦,想不到,短短几个月,大家的变化都这么大。“吴以民礼节性地握了一下手,转而看着廖一凡,有些无奈地说。

    “是啊,我退出了投资界,你却入了行。看来,命运难测啊!”

    会心的话一说,两人立刻相视而笑。一同走进电梯,吴以民意外地看到两人去了28层。25层至29层都是衡泰的领地,他纳闷地看了两人一眼。

    到了28楼,alex走出了电梯,廖一凡顿了一下,自然地跟吴以民打了个招呼——“幸会!苏原代问你好。”说罢,便快速地走出了电梯。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吴以民咯噔一愣。这么久以来,他每天疲于奔命,几乎都不敢想她,想到她十多年来一直在这样的环境里打拼努力,而此时此刻,她应该是在申城的总部,为了挽救衡泰控股而奔波,他忍不住为她心疼。在自己没做出业绩,没牢牢地将衡泰控股稳住之前,都没脸去见苏原。

    29楼是董事楼层,今天的董事会,不知道那几位董事又将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和想法。推门进入,6位董事已经入座。董秘待他入座后便宣布董事会开始。

    一个董事先行有点发难的意思:“吴总,我们集团的投资团队今天已经全部离职,哦,除了您和小秦以外…..您看,这个事情,怎么解决比较好呢?”

    小秦是郝明蕾一手培养起来的,感情深,其他人都几乎走光了,她还坚持带着两位助理留守在公司,可是因为还不够资深,只能和他一起每天应付着各个部门的发难。吴以民心存感激,却也于心不忍,还不如给她找个好去处,但无奈自己在行业中没有任何根基,都不知道往哪里送。

    在他沉默之际,第二大股东委派的李董开口了:“我觉得,当务之急就是要先找到一个在行业内有经验的人来主要……配合我们吴总,来负责投资运营部门的日常工作。”

    “嗯嗯,好主意。”在座几位频频点头。吴以民当然知道:这是要打算架空他的意思。可他能说什么呢?

    沉默之际,李董继续说:“有个朋友推荐了个不错的人选推荐——alex liu,贝鸣资本的md,业内口碑都不错,入行10年多了,业绩闪亮得很。大家看看。”几个董事边传阅着他的简历边点头。

    alex liu?吴以民的心中一股说不清的心绪流动,果然,感谢外科大夫的视力,他远远地扫到那张传阅的文件上,刚才那位alex的职业装照片赫然在目,心中恍然大悟。

    “人员的事听李董安排,人事部门小秦会去跟进。我也会留意下市场上的投资经理,看看能不能尽快丰富一下团队。下一项议题?”李董对他今天如此迅速的反应有些懵,完全不想从前犹豫谨慎的样子。但事已至此,自己也不适合再多说什么。

    “下一项,我们连线一下衡泰总部的申城办公室,对目前的状况进行一下沟通。”董秘打开会议室的视频连线,屏幕上出现的是衡泰申城总部大会议室里,刘子姗和她儿子的脸,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几位部门主管的心不在焉和不满。

    “衡泰这个季度,资产低价出售,新增业务基本是零,感谢大家,我们录得负增长!”刘子姗的声音尖锐。

    “刘总,你上任以来没有管过公司运营,但自从小苏总年初进公司开始,他事无巨细地严格要求各个部门,我们都是按照他的要求执行的,结果是这样,你怪谁呢?同事们加班加点,到现在别说年终奖了,下个月工资都要发不出来了,底下也是怨声载道。你看你们苏总是学美术的,你叫他管财务和运营,这怎么弄嘛……”

    见到视频对面乱糟糟的样子,**办公室的董事们窃窃私语,李董也不给面子地用安慰的语气跟对方说,言语却显露出极大的讽刺:“好了,你们学美术的管事儿,顶多画两笔,我们这里可是外科大夫管事儿,要动刀子的呢!”

    话音刚落,一群人哄堂大笑 ,吴以民实在忍不住了,面前的笔记本往桌上一摔:“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不想干的,给我走,反正投资团队正在换血,外科大夫你们也知道的,我们最不怕的,就是换血,血见得多了!”

    几个还在笑着的董事立马收住了嘴,反应快的几个开始打哈哈地故意做批评的样子,说:“李董,你这话说的,你看吴总不高兴了呢。”

    “是啊,有点过了,我们还是好好考虑一下,下一步怎么走吧?”

    “呵呵,我也是开玩笑嘛……”李董转向屏幕,向对面招呼:“我们说一下正事,一家叫opg的基金,说总部在日内瓦的,来了个泰国人,向衡泰控股董事会提交了一份邀约,说他们已经在二级市场上收购了公司16%的股份,希望帮助管理层进行全面私有化。考虑到现在市场上我们公司的股价持续走低已经很久了,今天是……14块5一股,他们16块一股的收购价还是不错的。”

    还没说完,一群人就炸开了锅:“什么还不错啊!你算是创始人之一,是不错,我们可是后期进来的,再加上上市前那一轮,平均价21块呢……”

    “是啊是啊,你不能这样,现在想的应该是怎么挽救局面,不是自己想着退货走人!”

    “我们在商言商好不好?现在这个局面,你们还在谈情怀,是不是有点……这个叫什么,不合时宜吧?”

    “哎,你当初抢着进来的时候,谈的难道不是情怀?现在装什么装!”

    “好了!”吴以民一声大喝,对眼前的一切憎恶无比。在他看来,这个商业地盘到处都是尔虞我诈,实在是令人厌倦至极。他扫了一眼在场的人,说:“把这家基金的材料和他们的条款发过来,我会找团队给出一份意见给大家。没别的事,就散会吧。”

    也许是楼下见到了廖一凡,难得今天的吴以民突然有了吴总的样子,他走出门的时候,后面跟了个董秘和他的一个助理。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心里好笑地想:也不过是带着助手巡房而已,专业人士都干过,这一切也不过如此吧。他现在想的,就是要立刻联系苏原,看看该怎么和这个基金谈。

    正想着,小秦拿出手机,欣喜地叫了一声:“吴总,叶小眉律师发来了对条款的分析。肯定是申城总部已经收到收购方案了,您看看?”

    吴以民一把拿过来,虽然看不太明白,但根据一页页详尽的列数,他的心里感到了无比的踏实。他有些激动地说:“告诉她,叫她们立刻准备方案,我们不惜代价给予支持!”

    廖一凡此刻站在k11外的平台上,他知道,alex进驻衡泰之后,会配合黎叔完成收购,但这家基金为什么要投奔黎叔?一个泰国人主导的欧洲基金,又是一个查不到投资人的财团。况且,除了他们,市场上目前还有10%的股份是谁收购的,他到现在都想不通。

    这两家如果联手,他们几乎面临直接出局。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两家之中,至少有一家能站在自己人这边,才能和董事会里孙董的利益集团抗衡。柏大卫已意外身亡,james正在疲于应付诉讼,谁还会染指衡泰,难道是……

    他摇摇头,楼天宇,这个名字已经如此陌生了。他避而不见自有他的道理。可是……想到这里,他拿起电话,过了一会儿,一个睡眼朦胧的声音传过来:“廖总,出什么事儿了?”

    地球的另一端,叶小眉还在清晨时分,她睁开疲倦的双眼,脑子里还全都是布鲁克林大桥上的警车和撞毁的车,有些分不清自己在哪里。

    “衡泰的私有化要约已出,接下来我们得保证董事会站在我们这里,你们这里的方案我看到了,做的不错,但你们什么时候能来**?”廖一凡自顾自地说着,难得有点失控的絮叨。

    “我们这边,出了点事儿…..”叶小眉有点难以启齿,她是来找苏原的,可是现在,苏原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她怎么可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什么事?”廖一凡停住了他的急躁。

    “哦哦,没什么。”叶小眉忍住了,她知道,要是话一出口,保不准廖总也要飞来美国,申城和**,那就真的将成孤军了。

    “快点来!别再耽误了!”廖一凡一声呵斥,迅速地恢复了以往一贯的客户腔调。(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断壁残垣

    清早的海天金融办公楼大堂,几个穿着制服的阿sir迅雷不及掩耳地鱼贯而入,朝前台亮了亮ccac的证件。一句废话没有,“找陈克盾总裁,请配合!”

    前台秘书赶紧通报:“陈总,廉政公署的人来了……叩得么讲么野,找您啦……什么事情?母鸡啦……”

    陈克盾走出来,有种马上要出大事的感觉,眉头紧锁,招呼前台:“打林律师电话,叫他赶块去。”

    “陈总!”一个阿sir叫道。

    “我知道,我知道!”陈克盾忙不迭地打断他:“我配合,我一定配合,但我要保持沉默,这个我懂!律师来之前,我什么都不知道!”

    阿sir脸上笑了笑,不做声地摆出一个“请”的动作。陈克盾左右看看,疑惑地问:“怎么,就我一个啊?!”

    “你有什么要说嘛?”刚才开口的阿sir问。

    “哦哦,没有没有。”陈克盾忙不迭地闭了嘴,心里暗自骂着自己多事。

    公司里的人一个个地都赶了出来,朝门口张望。看着陈克盾走出门,林向立走向孙董房间。关上门,他轻声地点了点头:“有人举报了。”

    孙董立即明白了,浅浅地笑了笑,表示了解:“听说野金医药的cfo已经被抓了,”孙董了然于心。

    “陈总的烂账,哪止这些哦!”林向立有些欣喜的表情:“呵呵,举报的人有心了……看来真是少有人能抵挡巨大的利益诱惑。”

    “有**就有漏洞。”孙明浩缓缓地转过身,维多利亚港的阳光将对岸港岛林立的大楼映衬得金光闪耀,人们在金子堆砌的大楼里每天朝九晚五。而这个令人厌倦的金钱世界里,又有多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故事上演。

    此刻的大洋彼岸,上东区的顶层复式的阳台上,空气清透的仿佛看不见一缕尘埃。刘珍妮俯瞰着远处的霓虹,和脚下的中央公园。benjamin走过来,从身后环住她的腰,”honey……what’re you thinking of?(亲爱的,想什么呢)”

    “thinking about you, darling.“刘珍妮回头一笑。

    “oh,flattered!“ben身形高大,比近1米7高的刘珍妮还几乎高出一个头,棕褐色的头发纹丝不乱,他和刘珍妮一样有着一双深深凹陷的眼睛,只是他的眼珠是蓝色的。他的蓝眼睛看着刘珍妮,笑得像一汪湖水。

    这所公寓是ben的爷爷留下的,屋内不少陈设有些年头了,但不妨碍他们偶在纽约驻足的时候,可以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这是刘珍妮熟悉的空气。远远的,她似乎可以望见哥大的图书馆,而今,她再也不是可以花一整天、一星期呆在图书馆里的学生了。生活,远比她想像的要复杂艰难很多。

    “you’reangel, you know? tell me, whatyour planrapdavid’s case?(你是我的天使,告诉我,david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解决?)“刘珍妮直接了当的一问,让ben有些措不及防。

    他眨了眨眼,无意识地耸耸肩:“thought we’ve bee’t wanttalk aboutanymore.(这个我们聊过了,不想再说了)“

    “thoughtplaned for himleave the country, notdie here? (我们是安排他出境,不是死在这里吧)”

    “how many timesyou wantto explainthis? his bodynow the water underwas adead,his waymuni……(你想让我解释多少次呢?他已经死了,是意外,去慕尼黑的路上……) ” ben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即闭上了嘴。

    刘珍妮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的表情,她轻声道:“honey, i don’t wantpush you o you know, i never told anyonewashis waymunich……(亲爱的,我不想逼你,但你知道,我从来没说,他是去的慕尼黑)”

    ben放下了他环绕刘珍妮的手,他站立了许久,迎接刘珍妮执着的目光。随后,他拨开刘珍妮披散在前额的头发,在上面落下一个吻,将她抱在怀里。

    “you know, sometimeshavedo something for the long-tera don imoveplease? (你知道的,很多时候我们需要为长期利益做些什么,他已经是过去式了,james也是,我们能忘记过往了吗?)”

    刘珍妮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ben走上了这一条聚光灯下的道路,注定不能有威胁存在,他要干干净净地处理一切过往的记录。这些记录,有很多是因为steven和她。为了爱,他已经做了妥协。她还能说什么呢?还能要求什么呢?

    只有一点。

    她的脸上浮现出了笑意:” with you, one condition. (我知道,我同意你,亲爱的,只是有一个条件)”

    “what? (什么)”

    “kent, his parents and sue – move them back t’t wantsee them again for the restm were not and will neveryour threat. (kent,他的父母和sue,让他们回去中国,我也再不想见到他们了。他们不会对你产生威胁)”

    一阵风吹过,两人同时打了个寒颤,ben看了看她,会意地点点头:“of course. (当然)”

    医院里的苏原终于可以下床走走了,她有些兴奋地看着在旁边削苹果的叶小眉:“哎,你说,我现在也算是经历过枪林弹雨的了,以后找客户,是不是更加有谈资,更加资深了啊?”

    叶小眉一把放下苹果,拿右手的刀指着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苏原同志!你看看你的人生观——你是海天金融的大股东、衡泰集团代理主席、钱花不完,还一身是伤。你好容易站起来的,你不想着怎么享受人生,居然先想着做律师?!拉客户?!你看你这点出息,啧啧!!”

    “怎么?那换了你,你有多高大上的目标?说来我听听?”苏原不满地哼了一声。

    “我?那肯定是,先周游个世界,顺便把米其林三星餐厅吃个遍,然后回来躺在床上,睡他个天昏地暗……然后么,到时再想啊!”

    “所以,你是告诉我,你要是有一日发达了,就想做一只吃米其林餐厅躺在床上睡的高级猪吗?哎,你这点出息啊,啧啧!!”苏原一边指着她一边学着她刚才的语气。

    两人彼此扑哧笑着打闹起来,立刻苏原就捂着伤口讨饶了“哎呀哎呀,疼疼……啊!”

    话音未落,门口几个黑色西装的人霎那间让空气凝固。

    一个慈祥的老人走到苏原面前,张开双臂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即温和地说:“sue?我是charles,终于见面了。我是来送两位回申城的。”

    charles?这个名字为什么这么熟悉?苏原和叶小眉彼此私四目相对,仿佛都在思索着同一个问题。

    正想着,几个西装特工已经开始收拾房间的东西了。叶小眉的电话刺耳地响了起来,可是两人仍僵立在那里。

    charles善解人意地扶住苏原:“sue,我们出去聊聊好吗?“他的声音不高,气度不凡,言语间有一种让人安静和信赖的力量。

    苏原的动作还不是很利索,但她配合地慢慢挪着步子,跟随着他往外走。charles转身扶住她,面露安慰的笑容。他看到刚才那两个女孩灿烂的笑脸,哪怕卷入了这样的生死历劫,面对生活仍然如此单纯。她是可以让楼天宇快乐的人吧,可是楼天宇对她而言也许是太沉重了。

    两人回来的时候,叶小眉呆呆地看着他们,眼睛红红的,气息还在不停地起伏,手机无力地垂挂在手上,如同整个人被抽干了力气。

    “怎么了小眉?“苏原紧迈了两步过去,扶住她的同时也抽了口冷气。

    “我妈,没有几天了……“叶小眉喃喃地自言自语道,”我必须得回去了,怎么办?“

    “一起走,“苏原果断地说,转而指挥着房间内的人,”get everythin leave tonight.(东西整理好,今晚就走)”

    房间里的人一愣,来的时候没想到居然到最后会被一个中国女人指使。charles冲他们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动作快点。几个人瞬间忙碌起来。

    走出医院大楼,苏原停住了步子——刘珍妮站在她的黑色车旁边,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我来送送你。“

    苏原的心情有些沉落。刘珍妮已经不是原来的刘珍妮了,那个一身天真纯情,在凯德律师事务所的会议室外,站立在夕阳金黄色朦胧光线中的美丽女子,正如那个平静和煦的江边傍晚一般,再也不可能回来。

    “我们要回去了,je

    y。“苏原缩了缩脖子,因为虚弱,也因为过去的疲累,她感到浑身发冷。

    “sue,相信我,一切都和他无关。是ben和我做的。我的父亲和morris,已经和cia达成了协议,柏大卫承担了所有的罪名。因为kent的帮助,kc capital投资人的钱已经取回了不少。涉及这个案子的,正在被清查,但一切都会很快结束。“刘珍妮突然拥抱了她一下,她在耳边轻声地说:“他在这里的生活,我会替他完结,从此,他会是一个安全清白的人。答应我:回去以后,替我好好爱他,好吗?”

    苏原睁大了眼睛,有些晶亮和湿润——这是怎样一个大气的女子?尽管伤口牵扯着痛不可当,苏原仍是全力地抱紧了她。他如果知道她为他承担的一切,应该也会如此紧紧地拥抱她。

    “我会的,je

    y,我会连着你的那一份,好好地爱他,给他安全与幸福,我们会在申城想念你。你也一定会幸福的,照顾好自己!”

    “好。”刘珍妮放开了她,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苏原,这一刻,两个女人如同战壕告别的战士一般,有了一种豪迈的默契。刘珍妮带着一丝落寞的微笑,转身坐进了车内。后排座的一双蓝色湖水一般深不见底的眼睛,透过车窗看了苏原一眼,向她点头致意。je

    y的手握住他,他转回了自己的目光,一个浅浅的微笑,透着笃定。

    汽车慢慢地驶离开去。

    苏原默默地目送他们远去。她知道:从此,她们应该再也不会有交集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云开雾散

    市八医院的肿瘤病房,叶小眉和周斌围坐在小眉母亲的床边。

    她的气息极短促,已经无力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只有一双放不下的眼睛,充满焦急地看着叶小眉,她的手微微张开,想要抓住些什么。

    周斌适时地伸出手握住她。然后请她放心似地拍了拍,从上衣的内袋里掏出一个小方盒子,他慢慢地打开它,一枚闪亮的钻戒露了出来。

    “叶小眉小姐,”他郑重却轻缓地转身对着小眉说道:“由你的母亲在此见证,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吗?无论贫穷富裕,无论健康疾病,让我照顾你、爱你、陪伴你,一生一世。”

    叶小眉惊讶地看着他,又看看母亲,母亲的眼睛已经湿润了,她宽慰而又感激地对周斌笑着。笑容慢慢地变得伤感,她悠悠地说,仿佛已知自己时日不多:“你们都瞒着我……大明已经不在了,是吗?医院几个病友很早以前就谈起过,他错了,选错了,也做错了,但是小眉,妈不怪你。妈妈马上就可以见到他了,到是你一个人,妈放心不下……”

    “妈妈!”叶小眉终于忍不住了,把头埋在母亲的手里,“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怪我吧,我对不起你们!”

    “傻孩子,不是你的错,你从小就是我们全家的骄傲,你知道吗?因为你是姐姐,我们才对要求严格,希望你,能带好弟弟,可是他,是被我宠坏了。你要好好地,和小周好好生活,踏实生活,不要学你的弟弟,知道吗?我要……走了,快答应他,答应呀……”

    叶小眉抽泣着,将头转向周斌,周斌擦干净她的眼泪,带着期待看着她——“我愿意,”叶小眉轻声地嘀咕一句。周斌开心地将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捧起她的脸亲吻了一下。

    母亲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慢慢地,笑意散开去,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整张脸变得慈祥而幸福。叶小眉悲从中来,伏在她的身上。

    苏原推开门,看到眼前的情形,急切地冲上去拥抱住叶小眉,周斌面露哀伤地站立在一旁。

    浓浓的夜色无法消散,苏原面色苍白地在申城衡泰集团的总部——会议室连线的是**办公室的吴以民和投资总监alex。团队已经连续两夜没有睡觉了,在全面收购要约公布之后,衡泰控股已经停牌,opg几十亿美金砸了进去,终于拿到了超过75%的投票权。而明天,就是要约无条件接受的截止日,结果即将产生。

    吴以民明显看出了苏原的力不从心。他没有过多询问,只是忙而不乱地指挥着会议室里的不同部门:新闻稿、备用新闻稿、文件签字页、董事会决议、股东协议、还有后备方案。黎叔和廖一凡在**办公室里,与各位董事安排私有化之后的事宜。周斌和叶小眉在申城办公室,完善各份文件。

    苏原惊讶地看着屏幕那一头干脆果决的吴以民,一个多月不见,他已经脱胎换骨。她悄悄地发送了一个短信过去:“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很快,对面的吴以民,不露声色地给她回了一条:“因为我要生活在你的世界,成为你最强大的后盾。”

    苏原放下手机,闭上眼睛。此刻的她,什么都不愿想。她只想这一切都能结束,衡泰能够复归平静。kc capital的浑水能够彻底洗净。而那个人,能够回来她的身边。

    仿佛过了几个世纪一般漫长,廖一凡在屏幕那头低沉地说了一句:“各位,我们确认,我们协议控制的持股量,已经达到93%,opg基金的首席代表刚刚跟我们确认,他们已经完成了市面上另一家集中股权公司的收购,私有化不出意外将会成功。”

    “太好了!”**和申城办公室里一片喝彩声。苏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笑着迎接周斌、叶小眉和其他董事们的祝贺。

    “老大,你们快回来,咱们一起庆祝一下吧!”周斌对着屏幕叫道。

    “好,我们一起回来,以民,你也一起啊!”黎叔也被欢快的氛围感染,轻松地问道。

    吴以民迟疑了一下,说:“我还得过一段时间,这里的一切还有很多需要整理。”

    “呵呵,吴总现在是衡泰控股的ceo,自然忙了。对了,苏原,你是不是得见见这个opg的单一大股东代表啊?人家帮着我们私有化了,启动管理层收购了kc capital欧洲区和中国区,还跟我们签了转让协议,我们还没见过他们的代表呢。”

    “什么?”苏原的感到胃里急速地抽动了一下,“opg不是黎叔你的基金吗?”

    “opg是我的投资人,但它的总部在卢森堡,是lgt在管理,最大投资人据说是一家泰国家族酒店集团。我们只见过管理人的代表。不过放心,他们放弃了股份,股转了债,应该是只想分利益,不要控制的,我们的利益部分给的条件也是挺优惠的了。”黎叔悠悠地补充齐全信息,只要衡泰的股权牢牢掌握,基金管理权转让给苏原之后,他的工作也算做完了,也许可以真正退休了。这个资本的世界,就交给小年轻们吧。想到这里,他的眉头舒展,呵呵呵地笑着。

    可是,这头的苏原,因为连日的疲累,大脑几乎无法思考,情势明白的在掌控中,却仍然陷入不明所以的迷雾中。就像海上航行的游轮,明明风平浪静,却看不清方向,四周也没有可依赖的救援。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根据指南针的方向,全力行驶,期待早日能看到港湾。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多日未见的陈晓走了进来,跟着一个师傅,还有一个衡泰的助理。

    “来,各位,吃点早餐吧。给你们带来了热气腾腾的粥、小菜和糕点。“她笑意盈盈地看着大家。

    廖一凡一直以来的疲倦她不是不懂。她看在眼里,焦急却无能为力。他在**已经一周了,这一周她什么忙都帮不上。但至少:申城办公室他的伙伴们,她可以照顾。这一点,他们其实很相像:做自己能做的,尽人事、听天命,不做遥远的期待,只要活好当下。

    一群人哄地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铺上桌布、打开袋子,以最快的速度翻开锅盖和一叠叠的菜品。

    “哎,有老婆的日子,那真是神仙啊……“周斌夸张地指着屏幕那一边的廖一凡,做流口水的样子。陈晓呵呵地笑得温柔如花。

    “去!你不是也有了吗!“廖一凡今天心情也特别好,“别把我老婆的粥都喝完了,我马上就回来了!“

    “那是,“周斌一把抱过叶小眉,抓过她的手展示给大家:”瞧瞧!“

    叶小眉的钻戒,被此时恰到好处照射过来的一缕清晨的阳光,照得硕大闪亮。

    周斌得意地对着众人,尤其是叶小眉故意说道:“要不是老板抠门儿,那我得给你戴满十个手指啊。老板,奖金你惦记着点哈!“

    屏幕两头的哄笑声和“哇!噢!“的声音不绝于耳,叶小眉的脸笑得灿烂,但目光却有些犹豫地看了看苏原——她和周斌;陈晓和廖一凡,也许还有张哲和黄丽轩,都将走向最平凡最普通的家庭生活了。而苏原,从今天起,成为了衡泰帝国的掌门人。此刻的她,背后是逐渐升起的朝阳,她脸的轮廓有一圈的阴影,她的脸在笑着,和其他人一样在热烈地鼓掌,而眼底最深处却闪烁着一丝落寞和孤寂的神色。叶小眉懂。

    此刻,叶小眉多么希望楼天宇能突然出现,笃定而霸道地在他们面前将苏原带走,给她支撑和欢乐、带着她去往世界的任何地方,自在潇洒地生活。他们配得上这样的生活。

    “这个骄傲而幼稚的家伙!“她在心里骂道。低一次头,就这么难吗?!

    苏原边鼓掌边跑到叶小眉身边,紧紧地拥抱她:“好为你开心!真的,你居然连我都瞒着!欺人太甚了!我要扣你的份子钱,哼!“

    “嘿,你个资本家嘴脸!“叶小眉一皱眉头,转身就拍了拍她的头,”刚成为资本家就开始张口闭口地动辄称钱,你真是太太太太,太让我失望了!黎叔!“她一转头冲着黎叔那边叫道。

    “叶律师请吩咐?“黎叔把脸凑到屏幕前呵呵呵地笑答。

    “你们基金那个转让合同我要审一下,衡泰不能给她,你看她这个样子!“

    大家都笑了,“你这个样子,我们都替周斌担心啊。“

    “是啊,周斌太苦了!“苏原摆出一副同情的苦脸对着周斌。

    周斌赶紧劝:“小眉……老婆……咱算了啊!苏总会给你红包的,一定的!“

    “对了,“黎叔在屏幕上的脸大得惊人,脸上的皱纹都带着温和的笑意:“苏原,你不是想要见见opg基金的最大投资人嘛?“

    苏原惊讶地抬起头看他,“对,一定要见的,我得好好感谢他。虽然他们也收益颇丰,但毕竟是我们的白衣骑士呀。“她掩饰不住地激动。

    “他刚到申城。黎叔看了一眼手机说道,“请你去坤申江边的6号码头等他。”(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尾声

    坤申江边,苏原站立在清早的阳光中。江边有不少运动的人,他们看上去是如此地活力四射,生活平静而美好。时间像一阵风,稳健迅速地划过江面。

    她看着对岸,对岸在湿漉漉的空气掩照下,如海市蜃楼般迷蒙而美丽。上一次站在那一头的时候,该是一年前了。

    “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

    好熟悉的声音、好熟悉的场景。苏原被风吹得浑身颤抖了一下,她第一次体会到了心脏紧缩的疼痛。她想念他,她的心感到尖锐刺痛的想念,每时每刻、每一个场景。

    但茫茫人海,一个不打算露面的人,她无法找到、她无能为力。

    她的视线遥望着当年那个人出现的地方,那是坤申江的彼岸,隔江相望,仿佛是一条无法跨越的大河,河流湍急,将她卷入了漩涡中,晕眩地翻滚中,仿佛那个轮廓越走越近——带有掠夺性的自信满满,魁梧的身体,在被风吹起的黑色风衣掩盖下若隐若现。脸上坚毅的神色、扑面而来的犀利……苏原的头脑混乱,两夜没有睡觉的身体,觉得透支而寒冷,她觉得自己无法站立,觉得自己陷入了幻像。

    她眼看着无比相似的那个身影越走越近,身影罩住了阳光,黑暗像一片丛林一般压顶,她透不过气来。终于,她身体软软地松弛下来,天地旋转,仿佛进入了一个梦境。

    “你来了?你终于来了?“她的声音迷茫,向着来人说道,无力的声音像蚊蝇般细弱。

    “是,我来了。“楼天宇在她轰然倒地的瞬间,迅疾地抱住她蹲下身。

    她全身无力,仿佛躺在一片黑色的海洋上,随风漂浮,但却感到回家一般的踏实与温暖。她无意识地问话,好像自言自语:“原来是你,我早该知道是你……“苏原的眼睛睁不开了,世界轰然倒塌,她不想醒来,只想在他的怀里躺着、睡去。

    “是你做的kc capital欧洲区的管理层收购?”喃喃的声音,像从她的胸腔里发出。

    “是。”

    “是你投资了opg来做衡泰私有化?”

    “是。”

    “是你要求opg股转债,交给管理层做重组?”

    “是。”

    “所以,你明知道我会为你担心,而你离开了这么久,只是为了你的工作?”苏原突然笑了,她慢慢睁开眼睛仰望着那个人,慢慢升起的强大光线,让她难以看清他的脸。那个曾经霸道曾经温柔,会跟她孩子气耍赖的男人,现在变得如此冰冷和遥远。

    楼天宇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不是这样的人。稳定与他,是一种消耗。而奋斗抗争才能使他获得源源不断地力量和动力。

    “sue,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希望你快乐。”

    “我不在乎成败得失,只要尽力就好。我更不需要你躲避隐藏确保一击制胜地来帮我……我只需要你能在我的身边,一个拥抱一个鼓励,一个实实在在的存在。”苏原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他所期待的,只是理解而已,不是爱。他的心里仍是如此冰冷,金钱是他征服世界的手段,但他的世界里,没有她。

    她笑了,慢慢地站起身,仿佛劫后余生的平静,也仿佛最终等到了一个结局一般释然:“来,抱抱我,”她说。

    楼天宇将她抱紧在怀里,他不知道经历了那么多,自己是否还能有信心和她重回初见时的模样,对岸那个叽叽喳喳快乐的笑脸,仿佛还在眼前,但那样的笑声与他们而言,已隔千山万水。他的人生,有太多的过去、太多的不定、太多的未知,他无法停下来,至少是现在。

    多久了,彼此支撑的念想,抵不住渐渐陌生的身体。仿佛彼此都贪恋久违的温情,又仿佛彼此都感知到飘渺虚无的未来,不出意外地,楼天宇听到苏原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天宇,再见。”

    雾和来时一样浓重,苏原瘦小的身影在他的眼前飘走,轻如云、淡如烟。楼天宇默默地看着她离去,许久,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了雾气中。

    一年后。

    圣诞将至,街上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一层新装修的办公室正在乔迁,墙上挂着“凡宇基金”的字样。一个听上去就是新人的声音响起:“周总,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您看是不是……”

    周斌在窗前回过头来。他脸上的神情已经布满了老练和沉着。他沉思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搬家师傅要的价是8000?这里是2500,”说完,他从信封里抽出一叠人民币交到他手里,“用这个搞定。”

    “啊?!”

    “这是你的第一课。”

    “这……”那人谨小慎微地抬头看着他的老板,不敢吭声,只能面露难色左思右想地拿着钱边摇头边慢慢退出去。

    lucy在一旁拿着一叠材料走过来,“周总,衡泰系的资产重组方案好了,准备境内上市的资料在这里。”她看着离去的那个背影,若有所思。周斌将信封交到她的手里轻声道:“看着他,他办完以后,你到楼下去把这个给师傅。”

    lucy心领神会地莞尔一笑,随即接过信封离去。周斌的头再次转向窗外,浮现出的,是廖一凡的脸,和那天下午他撞见陈晓在楼下大堂拦住那位挂画的师傅,将一个信封交到他手里的画面。他的神情有些迷离,眼中闪现出星光点点。

    绿树红墙。校园宁静的午后,一个从红村寄来的大包裹摆放到廖一凡的办公桌前。他正在奋笔疾书,抬头是“法律经济学应用探究课题大纲”的字样。他穿着一件深色羊绒毛衣,雪白的领口笔挺,面容清晰,双目有神。看上去就是一副被照顾的很好的样子。

    打开包裹,里面是侯老先生所有的手稿和阅读笔记。一封简单的书信。他慢慢地翻看着,而不知为何,在抬起头的那一刹那,有一滴泪无声地掉落下来。

    纽约上东区的一栋大楼,门前围满了记者和车辆,几个黑衣墨镜的保镖蓄势待发地守在门口,拦着高高低低长枪短炮的摄像机。随着一阵骚动,门打开。benjamin湖水蓝的眼睛深不见底地满含笑意走下台阶,向人群挥手。刘珍妮挽着他的臂膀,一身褐色紧身长裙和栗色的大波浪长发显现出她的优雅。她的笑容无懈可击:亲切、高贵、美的不可方物。

    n记者在镜头前语速飞快地直播:民主党参议员benjamin traola,今日正式宣布角逐总统候选人提名。他出身政治世家,有着良好的教育背景,各个阵营除了对他的年龄颇有微词外,评价都很积极。一旦竞选成功,他将是美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总统候选人……

    日内瓦的喷泉旁边,两个女孩在叽叽喳喳地拍照,一个在嚷嚷:“哎,你有点品味好不好?能不能别见着湖就要来一张,喷泉跟个竖琴一样,有什么好看啦……还不如坤申江的水幕喷泉呢。”

    “那怎么?你说你隐居在欧洲那么久,我从蜜月到周年,费了好大劲才找到你,叫你陪我拍两张照片怎么了。”叶小眉故意皱着眉哼了一声。

    苏原的气色好了很多,也许是安静的生活过久了,有了一种慵懒。她笑嘻嘻地回答:“你也知道,我没有什么事情可做,趁机休息一下,来这里进修一下哲学经济学。”

    “今年你那么忙,都没有走过几个地方,说好要给阿姨每个月拍张照片的!去,站好去!”

    她拿着手机横着对焦,手上一杯咖啡正准备找地上放,镜头里的女孩笑意盈盈的脸突然凝固起来,闪着惊讶的光。

    “你倒是笑一个呀。”苏原嘻嘻哈哈地还看着镜头。

    旁边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may i?”

    苏原的姿势有些僵硬,有些颤抖。她递过手上的咖啡杯,她抬起头,带着期待看向来人,温柔的笑意覆盖了脸庞:

    “谢谢!”

    红村,大雪纷飞。

    一个寂静的山头,两座新竖立的墓碑静静伫立。大风吹起。

    遮盖在一个碑上的雪散落些下来,一行字慢慢浮现——母,何清莲之墓。

    (全文完 )(未完待续)

《迷雾丛林》 楔子

    他的眼前一片无尽的灰蓝。放眼四周,是看不清边界的一片迷朦悬崖。

    他不自知地向前走着,远远的悬崖边缘出现一个人形的轮廓,长裙飞舞、长发飘扬。晦涩的空中弥漫着潮湿的雾气。

    心中似有一种决绝的情绪,推着他向前。他分不清距离,那一片灰蓝好似无比遥远,却又无比清晰。而只一瞬间,那个轮廓已近在咫尺,透过迷蒙的雾气,他看到自己站在悬崖边缘,一个又一个的浪汹涌过来,在脚下的无尽深渊处击打在巨大的礁石上,冲起惊涛拍岸。

    远处的山头显现出来,播撒下一缕阳光。光影下的灰色,成为一望无际的湛蓝,他有些欣喜地向那个轮廓探过身去,扶住那个削瘦的肩膀。心中有些隐约的疑惑:他已在悬崖边界,这个面前的轮廓,究竟立于何处?那人没有回身,而那张面孔却已慢慢舒展在他眼前:乌黑的眼睛深不见底,面色如雪,唇色璀璨,双眉凭眺,那是张美如仙子的脸。她微笑地问道:

    “奚凡,这些年,你还好吗?”声音温润清冷,如空谷幽灵,让他的心颤抖。

    “我很好,只是想念你,林初。”他的声音低沉,有着不自知的汹涌翻滚,如拍浪惊石,“跟我走吧。”

    “去哪里?”

    “任何地方。”

    仙子般的脸上浮现出笑意,一瞬间,两行鲜血从她的眼眸中滴落下来,血色晕染开的脸庞,如滴血玫瑰般诡异地绽放开来。

    她的唇在他面前优美地张合,而空灵地声音却清楚地响在他的右耳边:“不,你要跟我走。”她的双手张开,仰面而下,血染的裙摆飘逸在空中,如一团鲜红烈火,扑向冰冷的海水。

    他飞身探向她,腾空天际。那一瞬间,他的心中有一种无比伦比的愉悦和放飞的快感。他听到心中的声音静静地升起:“林初,我会跟你去,任何地方......"

    “嘟”的一声轻鸣,奚凡从一团迷茫中倏然清醒过来——机舱里响起乘务长温柔的话语声:女士们、先生们,大家好,我们的航班即将降落在伦敦希思罗机场,降落的时间是格林威治时间下午4:35分……感谢乘搭维珍航空的航班,希望您有个愉快的旅程。

    淡紫色的机舱里,空姐正在微笑地捡起他掉落地上的毛毯,询问他是否可以收起脚凳和床。她的眼神里充满着关切,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揣测他的背景来历。

    头等舱的旅客从来都是空姐们要专注服务的目标,对他们的一举一动或是任何要求都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根据她们一直的经验,头等舱的旅客一般都是上了些年纪的中老年人群,偶有些小年轻富二代的那基本个个都傲娇张狂。奚凡在这群人中间真的算是个例外。

    他上飞机的那一刹那就引得众人瞩目,几个空姐交头接耳地在后面边做准备边打量他:他的发迹线很高,肌肤胜雪,眼窝深陷,血液中流淌的明显不单是中国血统。他架着一副金边框眼镜,穿着深色西装,雪白的衬衣领敞开。

    起飞前,他特地去了趟盥洗室,换了一身浅灰色的运动休闲装出来。看得出,对自己的生活讲究已经成为了习惯。他的个子应该很高,进狭窄的盥洗室需要低头才能进去。出门看到微笑的空姐,他淡淡点头算作招呼,随即便疲惫地靠在了座位上。

    他面无表情看着小窗口外面的样子,在狭小的机舱空间里看上去愈发显得安静寡言,仿佛不属于这个嘈杂的人世间。

    尽管各个空姐都对他充满了好奇,甚至时刻准备着他若有要求就能立即迎上前去。但她们失望地发现:一路的飞行,十几个小时,这个清瘦英俊的男子,居然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提过任何要求,除了淡漠地挑餐单,不是看文件就是在睡觉,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要不是他后座的那个人在飞机起飞前递给了他一叠材料,他点头应了一声,谁都以为他是一个人来旅行的。

    奚凡此刻漠然地直起身,长途飞行让他有些疲累。

    面前的空姐服务周到、笑容可掬。作为礼貌,他的嘴角轻笑了一下站起身,扶去额上的汗水,不自觉地想要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运动衣裤有些褶皱。

    身后的黎爽几乎同一时刻地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一面夸张地打着哈欠,一面拍了拍他:

    “终于到了,哎,奚凡,差不多看完了吧?明天产品展示的演讲稿,这点够了没?”

    “这点?”奚凡拿起座椅扶手边放的一叠纸塞回给黎爽:“谁有功夫听我们讲这么多?”

    “全息影像技术应用,你不解释清楚点谁能懂啊!不懂谁给我们投资啊?”

    “资金和技术本就是分离的,我们来找合作伙伴,又不是来化缘的。”

    “知道你家里有的是钱,可是毕竟你不搞研究,搞的是应用。应用就要走商业模式嘛,就算你出得起几亿几十亿,成百上千亿的资金,最后还不是靠背后的投资吗?能早些当然早些,否则要我这个财务总监干嘛?给你伦敦当导游吗?”

    “在伦敦我可不需要导游,”奚凡嘴角轻笑了一声。

    “那倒是,忘了你以前是伦敦大学的客座教授了,”黎爽嘿嘿笑了笑:“不过你也好久没回去了吧?”

    “五年了……”奚凡看着窗外有些出神。

    黎爽身子探在前面跟奚凡嘀咕着:“要我说,现在全世界的学术都商业化了!国王学院居然会和伦敦商学院搞什么高科技产品交流峰会,我跟你打赌,这就是场高新技术企业的资金募集会……”

    正说着,后面一个中年男人伸了个懒腰,口里叫了声“爽!”

    黎爽下意识地停住了话往后看去,随即又立即反应了过来。暗自拍了下大腿,“操,我爹怎么想的,给起这么个名字。谁他妈吱一声我都当是在叫我,真是一个孙子的命!”

    奚凡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笑容,似乎解了刚才一路看上去的忧愁和疲惫。他回头略微张了张嘴,黎爽一瞪眼随即一掌拍在他头上。奚凡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白净整齐的牙齿,整张脸顿时显出阳光明媚的神采,看上去似乎又年轻了不少。

    飞机正在降落。空姐适时地递过来一本中英双语的旅行杂志,微笑着向他点头致意。

    奚凡脸上的明媚还未褪去,笑意盈盈地接过杂志,随手翻了起来。

    一刹那间,他的手指停在刚翻开的一页,蔚蓝色的大海,高耸入云的悬崖,笑容顿时凝固在他的嘴边。眼前那一幅图画,如同吸盘一般将他猝不及防地吸了进去——

    那是梦境中的,苏格兰裙岩悬崖(kilt rock)。(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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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虹丛林介绍:
“十年后,我们会在哪里?”
“我想离开这片军营的草场,去往世界最繁华的都市。”
这是一个从黑暗森林到城市森林的故事。国民残军曾经驻扎的金三角,那里有军队和毒枭。15年后,普林斯顿大学经济系毕业的美籍华人楼天宇,上任KC Capital大中华区总裁,在申江畔与中国顶尖投资机构鼎盛资本的廖一凡相逢。死里逃生的他们曾是少年至交,却相逢不能相认。他们光鲜亮丽的背后,有着怎样一段谜一般的故事?那个一身白衣站立在面前的女子,为何每每让他的心底抽丝剥茧般心痛?爱人、兄弟,究竟是敌是友?耳鬓那空灵的声音,究竟是梦,还是前世的记忆?
命运已经给了你崭新璀璨的人生。而为了真相,你是否甘愿牺牲一切?
第一次,由业内人士,向你展示国际律师事务所和顶尖投资机构的生活,带你看光鲜亮丽人生背后的爱恨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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