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忆像
本就拥有仙身的人与寻常渡劫飞升的人所历的劫难不同，飞升之人以天雷铸得仙身，已有仙身之人历劫修的是仙心。
但凡历劫之神仙，在跳下轮回台后都只以部分元神行经忘川，再入六道轮回，由此得来凡身。虽是为凡身，但其终究寄生着仙人元神，于部分以元神为食的精怪而言，无疑是一道美味的补品。
故而向来仙人历劫都有司命从旁照看，谨防被一些精怪骚扰影响历劫，但红豆的历劫又与其他仙人不同，他并非仙籍，如此司命便没义务照看，便是命簿也是书的活命格，具有不稳定性，即便历劫途中出事仙界也只会认为是他仙缘不够。
这也是阿绿为何要下凡照看，并且渡他修行仙道的一个原因，一来她不可能一直护着他，二来以凡人之躯修得仙身较之历劫而言于仙界更有说服力。
只是能确定知晓红豆下凡时间的人大多是仙界中人，若是这般，事情便有些难办……
思及此处，阿绿面露纠结，难不成是仙界中有人不愿红豆历劫成功？
只是若真是仙界中人，有些事情便能解释清楚，毕竟仙人是不能随意杀虐凡人，故而他以两名凡间女子为棋子让她们动手，否则自己动手则会被天道记成大过。若真是仙人，倒也能熟练施展改变风水的阵法，轻易控制住怨灵等。
阿绿站在门口，望向里面，不知这里面是否留有一些证据。
“师伯，你当初下凡来到人间是不是就发现这些问题，我记得你之前下凡在洪家呆了很久。”
阿笙忽然记起在洪逗历劫前一天阿绿曾偷偷下过凡，被她发现，当时就是来的洪府，还暗中住过很长一段时间才回到天上。
“嗯，一开始我只是想来看看他投生的是户怎样的人家，然后察觉出一些事情，不大方放心便多呆了几年。”
阿笙问她：“那师伯觉得这背后之人会是什么身份？”
目前还没有明确的证据指向是仙界的人，阿绿也不敢断言，便真是仙界的人，做出这种事情也早已违背自己的仙德。
“说不准，我们先进去看看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还在猜想的事情也没必要让阿笙知晓，阿绿说完率先一步踏入府门，就像石头沉入水面般，空间泛起一阵涟漪。
阿笙见状，连忙跟上去，生怕此地空间杂乱，一时不慎就与阿绿去往不同空间。
索性此地并没有其他空间，两人一同进入洪府，里面的摆设同如今的洪府不尽相同，大概是十几年前的陈设。
与外面诡异的暗紫色调不同，府内是正常景色，只空无一人，天色灰沉沉的仿佛即将有一场暴雨袭来。
“这没人啊！”
阿笙四处看了看，闭眼灵视整个灵域，没有感觉到一点灵气波动。
阿绿拍她一把，将她唤醒过来：“你是不是傻，这是人家的怨域，想要隐藏踪迹能让你找出来？”
阿笙恍然大悟，挠着头憨憨笑道：“景色变了差点以为这是凡间，嘿嘿……”
“这是他人的怨域，敌暗我明，我们不好分开，还是一同寻找的好。”
原本担心阿绿想要分头寻找的阿笙瞬间放心，忙点头道：“好啊好啊，我们先去那里找？”
“去井那里……”
幸而阿绿以前在洪府呆过，带着阿笙轻车熟路的走到那口井所在的位置，周遭的景色不似方才上面所见那般破败，井完好无损的在那里，路边的石灯整齐站立，道路也不曾被杂草覆盖，一直通向前面的房间。
两人正观察着，房间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个丫鬟模样的人喜滋滋的将一个郎中打扮的老头送出房。
见两人走出，阿笙心里一慌，就要掐隐身诀，被阿绿伸手拦住。
“不用，这只是这片怨域自我留存的记忆，他们看不见我们，我们也无法触碰他们。”
说话间，两人已经已经从她们面前走过，阿绿抓着阿笙的手去触碰靠近她们的丫鬟，在手指接触到的丫鬟身体那刻，接触的地方散成一团紫雾，等丫鬟走过又很快恢复回去。
“夫人怀孕方才一个月左右，要小心些，切莫忧思过度，安胎药也要记得每日服用……”
那大夫很是尽责，一路叮嘱丫鬟如何照料那位怀孕的夫人，丫鬟满面喜色的一一应下。
是谁怀孕了？
阿绿心中疑惑，洪夫人并不是住在这里的，至于后面那位女子，到死洪府人也不知道她怀有身孕，难不成是中间那位半夜跳池的二姨娘？
不同于阿绿的思前想后，阿笙是个行动派，她已经抬脚向那房间里面走去。
阿绿见状连忙跟上去，倒也不害怕被人看见，于是两人格外的嚣张。
房间里面有位清秀女子躺在床上，她神色憔悴，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显然方才哭过。
很明显这女子心情不大好，阿笙很是不解：“她不是怀孕了吗？为何要哭？”
阿绿没好气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我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没多久那丫鬟回来了，一见女子这般神情，便严厉几分：“二姨娘如今是有身子的人，再成日哭哭啼啼的是何样子，便是不为自己也该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那女子用手绢拭了拭泪水，面上更是忧愁起来：“如今夫人都还不曾生出来，我便有了，这孩子怕是留不住的……”
语罢，嘤嘤哭泣起来。
竟然真的是二姨娘，可是狄卦明明说过不曾见过二姨娘的怨灵，这回忆又怎么个情况。
那丫鬟显然是个有计较的，见二姨娘如此不成器，面色愈发沉重起来，走到床前，指着她便骂了起来。
“姨娘可是夫人正经抬上来的，也是姑奶奶正经寻来的良妾，有着姑奶奶撑腰还怕她作甚，若是一举得男生了长子，以后有好日子等你过哩！”
二姨娘显然没那么大的志向，只想本本分分做个妾室，泪水连珠落了下来：“丁香你莫要再说这些于夫人不敬的话，我若怀的是个姑娘倒还好，若是个带把的也没法在府里待下去了，夫人的手段我是如何也斗不过的……”
见她如此自怨自艾，那丁香愈发恨铁不成钢：“你一辈子被她压着便能好活？为着你的孩子你也不该如此活下去！”
第一百零七章：丁香
女子虽弱为母则刚，听见事关自己的孩子，二姨娘停止哭泣，茫然抬头看着那丫鬟，迟疑道：“夫人心善，应该不会为难……”
丁香冷笑一声，转身走向房门，确认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后将房门关上，再走回床前。
“你可知道夫人入过门前老爷曾有两个通房，如今你可瞧见？”
二姨娘娇躯一颤，面有动容：“是夫人？”
丁香点头，在床边坐下，露出几分悲切苦笑：“自幼随着老爷长大的通房，于正房夫人而言本就不是能容忍的存在。”
说完，丁香反问二姨娘：“如此你还觉得夫人会放过你？若她这胎生的是个公子或许会，若是个小姐，姨娘便等着吧……”
二姨娘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苍色瞬间苍白，浑身不可控制的颤抖起来：“可我如何能对夫人下手，若是失败这洪府便容不下我。”
丁香冷笑一声：“若夫人生的是个女儿，便不是容不容而下的姨娘的问题，暴毙流产无论哪种手段都能轻易要了姨娘的命。”
旁边看着两人交流的阿绿不由感叹：“想不到洪府内能有这样一个有野心有算计的丫鬟，想来二姨娘的死也同这丫鬟脱不了干系。”
阿笙不解：“有算计还能看出来，只是这野心从何说起？”
阿绿哼笑一声：“二姨娘是个妾室，不可能有陪嫁的丫鬟，那么这个丁香应该是洪府后来指派过来照顾她的，如此两人便没什么交情，既无交情凭什么这般帮助她，显然是有着其他目的。”
“什么目的？”
“你且看着，等下就该吐露出来了……”
二姨娘听闻甚至会丢了性命，内心惶恐起来，嘴上虽仍在逞强，心里早已信了大半：“到底是正经门户，不该如此……”
闻言，丁香抬手狠狠拍打二姨娘手背，发出清脆声响，看着她吃痛将手收回，满面痛恨：“姨娘何时才能看清眼前情景，只要姨娘开口奴婢自有办法助你！”
二姨娘揉着自己的手背，不可置信的看着素来乖巧懂事的丁香，声音透着几分颤抖：“丁香打算如何助我？”
“姨娘且回答一声，是否愿意去同夫人争，给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争一条活路？”丁香见她面有松动，直截了当的问她。
二姨娘颤抖一下，思来想去，仍不敢贸然决定：“若是愿意，你该如何？”
丁香如何看不出来她心里的犹豫，心里对二姨娘的优柔寡断开始不耐烦起来，面上却不表露丝毫，倒也不怕她告密将自己的打算全然说出来。
“我设法寻了些曼陀罗花粉，也打听过夫人每日服用安胎药的时辰，若是夫人同意，我也会寻相同的时间将这东西放入夫人的安胎药中，不出十日，夫人便会出现幻觉，孩子自然也生不出来。”
二姨娘显然没想到丁香会有此等手段，满面震惊的往床里面躲了躲：“如此未免太过恶毒，并且若是被人发现，你我都逃不了。”
对于二姨娘的躲闪，丁香毫不在意，沉迷于自认完美的计划之中：“怎会被发现，花粉极细，只需丢入些许于药罐盖上，待药水沸腾之时，自会卷进去，便是事发后翻查药渣也查不出问题。他们只会认为是夫人自己突发癔症，疯了罢了。”
“可是每次煮药你都在旁，难免惹人怀疑。”
丁晓得意一笑：“自然不会次次如此，我早已放了些许在夫人每日所用的熏香之中，加入安胎药不过是想保证她的孩子彻底生不出来，一两次便足以。”
注视着眼前满面笑意的丁香，二姨娘只觉背后生出些许寒意，忍不住将手放在自己小腹上，心底忽生气几分勇气。
“如此看来你早已有所打算，我不相信你会无缘无故助我。”
对于二姨娘的质疑，丁香丝毫不惧：“我帮你自然是有所要求，不过你放心，伤不了你与你腹中的孩子。”
“你想要什么？”
“等你成为正房夫人后，我要当姨娘。”
听见丁香这个要求，阿绿忍不出轻啧一声，轻声道：“想不到洪老爷还是个香饽饽，不少女人惦记着呢！”
阿笙倒看的明白：“毕竟是个丫鬟，姨娘怎么也算半个主子，下半生总归衣食无缺的。”
“你想当姨娘？”二姨娘将信将疑的看着丁香，若她真成了正房夫人，这般心机的姨娘无论如何也是容不下的。
丁香浑不在意二姨娘在想些什么，点头说道：“我厌烦做个下人，当姨娘正好，不用像正房夫人那般忧心忙碌，也不似下人那般劳碌辛苦。”
“你便只有如此野心？”二姨娘仍旧不信。
“姨娘不过是怕以后我惦记正房夫人的位置，你且放心，从来没有将丫鬟提作正统夫人的道理，这点奴婢心里还是明白的。”
丁香说的有理，并且现在计较这些还为时尚早，二姨娘便不再多想：“我同意与你合作，也答应事成后完成你的要求，那么眼下我们要如何做？”
见二姨娘终于同意同自己合作，丁香露出一抹满意笑容：“现姨娘安心养胎便是，其他的交给奴婢去做，便是被发现，夫人也不敢贸然怪罪到夫人身上。”
“你……此话何意”
丁香笑容逐渐深下去：“姨娘等着便是。”
说完丁香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留下一脸疑惑的二姨娘在房中。
随着丁香的离去，眼前的场景如同迷雾一般散去，新的场景逐渐拼凑起来。
这是一个稍大些的房间，由木门隔成三个小房间，现在她们所处是左边一间，看摆设应该是闲来刺绣的房间。
房间里开始浮现几个女子的身形，一人端坐，身旁站立一人，前方一人伏地，左右站着另外两个人。
“情况不太对呢师伯……”阿笙开始不安起来。
阿绿点点头，将手放在她的头上，以示安慰，安静看着眼前的人影变作清晰。
坐着的是洪夫人，她将手放在隆起的小腹上，一脸和煦笑意，她身边站了位年老的嬷嬷，满眼闪着精光正看向那伏在地上的女子。
而那伏在地上的女子被身边的人将头拽起来，阿绿这才看见女子满是泥泞的脸，纵然肮脏不清还是能一眼认出，此女子正是二姨娘身边的丫鬟，丁香！
第一百零八章：尸体
随着丁香被提起脑袋，房间内的气氛陡然安静，只有她沉重的喘息声。
“你做这些可是二姨娘指使你的？”
许久后洪夫人开口询问，面上依旧带着浅淡的笑意，右手极其温柔的抚摸着自己隆起的小腹。
丁香冷笑一声：“那女人实在胆小，拒绝同我合作，但凡她愿意帮我，我也不会被你这你的爪牙抓住。”
说完，丁香向着洪夫人啐出一口唾沫，可惜力气不够，落在了洪夫人的鞋前。
洪夫人眼底闪过一抹冷光，声音却轻柔的可怕：“若与她无关，我实在想不出你谋害我的原因。”
丁香眼底流露出浓浓的怨恨：“夫人可记得汀兰？”
“以前老爷身边的那个通房？”
“对”丁香眼底怨恨愈浓，甚至挣扎起来，被身边两个粗使妇人狠狠摁在地上，她不得不仰头去看洪夫人：“汀兰是我长姐，夫人对她做了什么，心里应该清楚。”
洪夫人抚摸小腹的手顿了顿，哼出一抹冷笑：“这倒是我疏忽了，不曾想还留了个祸害，若非乳母那日见你鬼鬼祟祟，差点栽在你这贱人手中。”
站立洪夫人身边的老嬷嬷收起眼底的厌恶，心疼的看着自己自小带大的洪夫人，询问道：“夫人如何打算？”
洪夫人低头注视着自己的小腹，感受到小腹内那小小的生命的触动，神情已是满面温柔，然而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截然不同：“我没记错的话二姨娘房前有口井，今晚没人的时候沉井了罢……”
温柔浅笑的他同时竟能说出这般恶毒的话语，阿绿不由改变对洪夫人的看法，不过她也没错，毕竟是对方先下手害她与自己的孩子，至于那所谓的汀兰，暂时并不知晓那是怎么一回事，便先赞同洪夫人的做法。
倒是阿笙将眼前发生的事情看过，面露不解：“想不到这个丁香义气，竟然没有供出二姨娘。”
阿绿闻言嗤笑一声：“你懂什么，二姨娘怀孕洪夫人心中本就生出不满，如今再生出此事，洪夫人无论如何也留不下二姨娘。至于二姨娘她与丁香合作时能问出那些话，显然也不是个糊涂人，等到丁香的尸体被人发现，她也该明白自己与洪夫人之间已经不能善了。况且丁香方才那些话看似是为二姨娘开脱，暗地里却在告诉洪夫人，二姨娘知晓她要谋害洪夫人虽未从旁协助却也未行阻拦，说那些话只是让洪夫人明面没有理由去找二姨娘麻烦……”
阿笙听得双眼发直：“这就是凡间女子宅府间的斗争吗？”
她这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阿绿忍不住嫌弃道：“这还只是普通商贾之家，越是富贵人家内宅便越不安稳，更别说天下尊贵女子汇集的后宫，像你这样的，便是当个宫女都活不过三天……”
听着这明显的贬低，阿笙气得两腮鼓鼓：“我可以，以后我历劫就要司命把我安排去后宫！”
阿绿忍不住翻白眼：“不准投机取巧。”
“什么意思？”阿笙觉得自己有点不能理解阿绿话里的意思。
“你去后宫不就很快死了，死了不就完成历劫？”
“……”
两人正说着，那边丁香已经被那两个粗使妇人给拉了下去。
随着房门被关上，何乳母低头去问洪夫人：“二姨娘那边，夫人如何打算？”
洪夫人嗤笑一声：“东西不都搜出来了吗？她们怎么做的，咱们便怎么还回去。”
何乳母会意：“老奴随后便去安排。”
洪夫人蓄满柔情的双眼里一抹杀意飞快划过，她幽幽叹息：“本想为我儿积德，谁知她们偏要撞上来，便也怨不得我了。”
说完洪夫人想起什么一般，对乳母提点道：“打捞这贱人尸骨的时候务必要让二姨娘瞧见，而后犯起病来也好有个说头。”
“是的夫人”
随着乳母最后一声落下，场景再次转变，阿绿不由叹息：“这洪夫人倒也是个狠角色，杀人诛心用得倒也巧妙。”
阿笙似懂非懂，终究是些不大好的事情，也不打算深入了解，便只沉默的将故事看下去。
又是一日阴沉天气，天际黑云成片，逐渐漫来，四周吹来的风，带着几分嘶吼，气氛沉默压抑。
阿绿与阿笙安然站在井边，看着井口处围着的下人正低头打捞着什么东西，前方房门被打开，二姨娘正被一位面生的小丫鬟扶着走出房间。
还不到三个月，二姨娘的小腹尚且平坦，纵然小丫鬟小心搀扶，也顾及不到她一寸寸苍白下去的面容。
“你们在做什么？”
终究还是正经的二姨娘，下人们对她也很是客气，领头的那位愁眉苦脸的对她行礼道：“方才有小丫头说着井里的水变了味，带这些腐烂的臭气，毕竟是姨娘房前的井，为着姨娘的安全，夫人便让我们过来查看下。”
二姨娘神色稍缓，被搀扶的右手仍是止不住的颤抖，小丫鬟察觉，便轻声问她：“姨娘可是冷了？”
二姨娘自是摇头，转而去问方才那领头的下人：“丁香失踪好几天了，不知管家可有找到？”
管家摇头：“不曾，四处打听过，最后一个见过她的小丫鬟还是在几天前在厨房熬药的时候。”
“捞到东西了，康管家快过来看，怎会如此恶臭……”
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阿绿与阿笙并不曾靠过去，只都露出一抹嫌恶的神情，将视线转向二姨娘那边。
等到那东西被捞出井口，一股难以言说的恶臭曼延开来，而那恶臭的来源是一具开始**的尸体，因被水泡过，整个尸身肿得厉害，表面还有些许滑腻的油脂，拖动间发出泥泞里行走般的黏稠声音。
一些心力不足的下人当场呕吐起来，场面愈发恶心难看起来，二姨娘一见那尸身上的衣衫，便是被小丫鬟搀扶着，也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狠狠的呕吐起来，似要把肠胃都呕出般的撕心裂肺。
“夫人，夫人！”
小丫鬟也着急了，连忙去扶她起来，但她自己也被吓得不轻，一番拉扯下来不仅没将二姨娘拉起来，反而自己也坐在了地上。
第一百零九章：焚化
“是丁香！”
康管家认出尸身上面的衣服，加上最近府内仅有一人失踪，自然而然将眼前这具尸体同丁香对号入座。
至于二姨娘更是在尸体捞上来一开始便认出那就是丁香，心中一阵恐惧惊怕，浑身颤抖的愈发厉害起来，直到小腹传来生生的痛楚，才将她自这惊恐中拉回神来。
小腹的疼痛越发清晰起来，已然是她不能承受的程度，在疼痛的折磨下，二姨娘忍不住呻/吟起来：“痛，肚子痛！”
身旁的小丫鬟听见，也顾不得害怕，连忙起身将二姨娘搀扶起来，慌忙道：“姨娘先回房，奴婢立即去寻大夫来！”
那康管家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脸上的神色也跟着变了变：“快快将姨娘扶回房间去！”
说话间，康管家忙扯过一个已经吐过，神色稍缓的奴才，喝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去请大夫。”
那奴才冷不丁听见这声喝骂，又见二姨娘是那般景象，忙跑去请大夫去。
随着二姨娘走进房间，康管家一脸苦相的盯着丁香的尸体，又很快将眼睛移开，旁边有下人问他：“康管家，这个我们怎么办？”
康管家强忍住喉咙里泛起来的呕吐感，尽量摆出冷静模样：“我先去禀告夫人，稍后再来处理。”
那问话的奴才见管家要走，不放心的叫住他：“若是在旁的地方便也罢了，不能就这样放在姨娘门口啊，别说等下又被姨娘瞧见动了胎气，便是前来问诊的大夫瞧见，传出去对咱们洪府的名声也不大好。”
康管家愣了愣，觉得那人说的有理，可是这么个东西一时也不知晓往哪里弄，只得道：“先用破席子包好，抬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去。”
一听还要抬这东西，那些奴才皆是一脸苦闷起来，然而康管家才不会去计较这些，吩咐下去后便抬脚向洪夫人那边走去。
本以为景色还要再度变换的阿绿与阿笙安静站在原地，结果井边的奴才已经将尸身运走，她们都还站在门前。
两人不由对视一眼，阿笙率先开口：“师伯，这是怎么回事儿？”
阿绿拖着下巴沉思起来，分析道：“应该是从现在开始洪府有了第一个怨灵，先前的记忆都是按照她的来，从她死后生成怨灵那刻，她便开始窥视整个洪府的动静。”
“那也就是说，之后具体发生什么必须要我们自己去找？”
这可是个浩大的工程，阿笙自是不愿意，并且就眼前情景来看，二姨娘是一条线，洪夫人那里又是一条线，简直就是在逼她们分开。
“看来也只能如此，不过也没必要分开……”
说着，阿绿打了个响指，指尖出现一抹碧绿，屈指一弹，将之弹向地下，一阵青烟随之升起，待到烟雾散尽，一个同她一模一样的人俏生生的站在两人面前。
“唔，忘记师伯还有分身这个本领，如此倒也省力。”
阿笙见状一喜，可惜阿绿一般情况下只能化出一个分身，若是能多化几个她们就能直接让分身办事儿。
“去吧”
随着阿绿话音落下，眼前的分身逐渐消失在原地。
“师伯让她去看着洪夫人了？”
阿绿点头：“以狄卦的叙述来看，过不了多久这位二姨娘也会命丧黄泉，第二个怨灵或许与她有关。”
说完阿绿穿过房门，直接走进房间，阿笙见状忙跟了上去，心里琢磨道，只是有关而不是本人吗？
进入房间内，二姨娘早已昏睡过去，脸色苍白，冷汗涔涔，小丫鬟正不停的安抚着她。
阿绿满是怜悯的看向二姨娘的小腹：“看来情况不大好，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容易，便是现在留住，过几日也会跟着自己的母亲死去……”
阿笙倒没那么多的多愁善感，反而一脸平静的说道：“是他自己时运不济，投生到这么一个懦弱的娘亲身上。”
不知是否是错觉，就在阿笙说完这句话的同时，整个房间内忽然散发出强大的怨力，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掌一般将她们两人死死握住。
察觉到具有清晰压抑感的气氛，阿绿冷笑一声：“你看看你，在别人的空间还不避讳着些……”
说着阿绿右手紧紧握住，丝丝金光自指缝间逸出，那沉重的压抑感随之散去，阿笙只觉浑身一轻，脸上露出几分罕见的凝重：“师伯这里的问题，很大！”
阿绿白她一眼：“从进这怨域你就该看出来，我只是好奇既然这怨域能残存至今，期间为何没对洪府中的人动手。”
实在太不应该，以方才见过的记忆来看，后面两个先不提，至少第一个怨灵丁香是真正怨恨着洪夫人的，难道真的是狄卦的封印有效。
不对，竟然都生出了怨域，就说明怨力之强大，以狄卦的封印不可能完全镇住他们，这井底下肯定还有其他的东西。
窗外的天空依旧阴沉得可怕，虽然丁香的尸体已经被处理走，但那股**的气息仍然飘荡在这片土地上面，便是那前来问诊的大夫行经井口时也忍不住掩住自己的口鼻快步走过。
索性二姨娘只是受了些惊吓，肚子里的孩子并无大碍，小丫鬟客客气气的将大夫送走，随后又去往厨房为二姨娘煎煮安胎药，被同时为夫人熬药的何乳母瞧见，甚是关心的询问了二姨娘的状况，并且在瞧见那熬药的汤罐子有些发旧，热络的为她换了个新的……
而另一边得到夫人准许的康管家正疾步走向停放丁香尸身的位置，同那些一直等待在那里的奴才吩咐道：“出了这种事情实在是不吉利，丁香本就是孤女，夫人的意思还是火化掉。”
终于是要将这东西处理掉，那些奴才松出一口去，各自忙活起来。
不一会就都处理妥善，管家拿着火把将火点燃，哪知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无论他如何引火，待火曼及尸体时，尸体便会渗出带着恶臭的黑水，将已经点燃的火焰给浇灭，如此反复几次这火始终燃不起来。
这期间换过几次干柴，也浇过烈酒引燃，在那黑水的侵蚀下都不曾燃起来，空气中的臭味愈发浓厚，康管家急得直挠头。
也不知何时天光破开云层，洒下一抹金色光亮，照耀在尸体上，那把火终于燃了起来。
在灼灼火光之下，那抹恶臭似乎也随之焚化，也不知是否是错觉，那燃烧着的干柴爆开的声音像极了一个女子的低声咒骂……
第一百一十章：幻觉
距离丁香的尸体焚化已经过去好几天，小丫鬟端着熬好的安胎药送到二姨娘床前。
仿佛是那一日受到了惊吓，二姨娘这几日一直缠绵床榻，少有清醒的时候。
知晓那安胎药里面有些什么东西的阿绿怜悯的看着二姨娘将碗熬得漆黑的安胎药一口喝下，大概是喝得有些用力，二姨娘被呛到，剧烈咳嗽起来。
小丫鬟连忙伸手帮她顺气，又用手绢擦拭她嘴角残存的黑色药汁。
“自从前几日见了那脏东西，姨娘身子便越发不好起来，怕是受了惊吓，要不奴婢再去寻那大夫开些缓解心悸惊吓的汤药罢。”
二姨娘摇头，从怀中取出一根竹管递给丫鬟，有气无力道：“麻烦你替我送样东西，将这个送去窦城东街……”
剩下的话她是附在小丫鬟耳边小声说的，纵然阿绿与阿笙赶忙靠近也不曾听见那个具体的地址，那丫鬟听过点点头，拿了东西就往外面跑去。
阿笙想要追过去，跑出门才发现阿绿并没有跟上，只能折返回去，疑惑问道：“师伯不去追吗？”
阿绿一脸没救的表情看着她：“但凡你记着点我说过的话，也不至如此，我方才是不是说过怨灵只会注意洪府内的动静，方才二姨娘所说的那个地方明显是洪府外面，我们跟出去又有什么用？”
阿笙脸蛋一红，眉眼带臊的往阿绿那边蹭过去，将头抵着着她的肩膀，撒娇道：“一时没注意，以后我保证时刻牢记师伯的金律玉言。”
阿绿才不信她，只去瞧那躺在床上，气息逐渐紊乱的二姨娘，显然曼陀罗花粉在开始发挥它的效果，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从她的表情来看并不是多么美好的幻觉。
如此又过了几天，那丫鬟回来也只同二姨娘禀告一声对方收了信件而已，二姨娘也并未多问其他。
终在一日夜晚，洪府的平静再次被打破。
那夜子时刚过，打更的梆子刚好敲过第三声，二姨娘从噩梦中惊醒，额头布满细细冷汗，她一张脸惨白非常，双颊却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并非我要害你，为何纠缠于我……”
二姨娘压抑着痛苦，用力说出这句话，低下头轻声啜泣起来。
忽然吹起一阵阴风，吹开她面上的碎发，二姨娘打了个冷战，瞪大双眼，向着风吹来的方向看去。
不知何时那边的窗户掀开一角，惨白的月光透进来铺开一地白霜，不知哪里投射的影子挂在月光上面，一晃一晃的。
这是哪里来的影子？
二姨娘怪异抬头，骤然看见房梁上悬挂着一团漆黑的影子，看身形是个女子。
没有人半夜看见这种场景不害怕的，二姨娘尖叫一声，眼睁睁看着那女子缓缓降落下来，脚上穿着一双小巧的三角小鞋，上面绣着精致的暗红花朵，在往上看是一身洪府丫鬟的装扮，然后是那张脸，纵然苍白还画着两团圆润的红晕，她还是一眼认出那正是丁香。
二姨娘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能坐在这里，眼睁睁看着死去的丁香向自己靠近，看她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看她伸出涂满鲜红丹蔻的手轻抚过血染般嘴唇，看她伸出一条小舌舔舐嘴唇……
“不是我害得你，你为何缠着我！”
二姨娘死死抓住被子，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才绝望的停下，浑身颤抖的盯着已经爬上床的丁香。
“为何不怨你，只是那女人有东西护着，我伤不了她，便先拿你开刀！”
这种声音如何描述呢？
就像用铁铲刮着地面一边，聒噪的同时也让人一颗心被紧紧揪住一般。
“来人啊！来人啊！”
惊恐到了极致，二姨娘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推开身前的丁香，向着房门处跑去。
谁知房门竟真的被她给推开，她尖叫着跑出去，没有目的四处乱窜，惊醒沉睡中的洪府。
二姨娘不要命的跑着，全然不顾腹中逐渐尖锐起来的疼痛，她疯狂的跑着，也不去管下身开始渗出的鲜血，顺着大腿流下，在她跑过的地方留下一串染血的脚印。
在这般的吵闹下，洪府的灯光逐渐燃了起来，灯火通明里二姨娘反而不知晓该往何处跑去，四周开始涌上奴才丫鬟，想要抓住她。
她警惕的看着跑来的下人，觉得他们像是一只只蚕食人肉的恶鬼，而她犹如一只走投无路的弱兽，最终跑向没有声音的漆黑处，一头扎进满是残荷的池塘中。
二姨娘死了，在这样一个月沉星隐的夜晚。
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发疯，更没人知晓她为何会突然跳进池塘。
被惊醒的洪夫人想要安抚洪老爷继续睡下，眼神示意前来通报的何乳母去查看情况，不一会便带回二姨娘落水的消息。
洪家夫妻再没了睡觉的心思，顾着洪夫人即将临产见不得这些，洪老爷便一人走出去房间审问原因去了，而早已将一起打听清楚的何乳母趁着服侍的机会走进洪夫人的房间。
“外面是什么情形？”
洪夫人叹出一口气，任由何乳母将软枕垫在自己后腰。
“听说是二姨娘突然尖叫着跑出自己房间，贴身伺候的小丫鬟怎么也追不上，惊醒了不少人，为了躲人二姨娘跳进了池塘，现在下人正摸黑打捞，估摸着是活不成了……”
洪夫人平静听过，长出一口气：“趁早将那些东西处理掉罢。”
何乳母恭敬点头：“老奴知晓，等下便去办了。”
说完何乳母起身离去，洪夫人抚摸着自己隆起的小腹，盯着窗外发起呆来。
二姨娘自然没有救回来，先前那番奔跑已经血崩不说，而后跳下池塘，好半天才捞上来，且捞上来的时候便已经没了气息。
洪老爷查问一夜，最终得出的答案是那日打捞丁香尸骨时被二姨娘见着，受到惊吓动了胎气，故而生出癔症。
这个解释本就合理，洪老爷也不再过多盘问，当即安排下去，第二日便将二姨娘草草下葬。
“好歹有口棺材不是。”
阿绿看着被装殓入棺的二姨娘，想起什么都没有只一张烂草席匆匆裹了火化的丁香，忍不住感叹。
“师伯，你看见了吧？”
阿笙却不愿意去看这些，反而对事情本身更为关注。
“嗯，我看见了，那不是二姨娘的幻觉是真真切切的，那月色也是假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婴灵
随着二姨娘的下葬，整个洪府的氛围越发怪异起来，阿笙忍不住往阿绿的方向靠了靠：“这二姨娘并不曾对丁香做过什么，为什么丁香会报复她？”
阿绿抱着双手看着洪府下人将二姨娘的尸身放进棺材准备抬出洪府下葬，他们虽然哭着，露出满脸的悲痛神情，却不曾掉下过一滴眼泪。
也对，毕竟这个死去的女人同他们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没了她日子还是要照常过的。
“或许一开始丁香并不想杀掉她，是二姨娘的懦弱惹怒了她。”
“此话怎讲？”
“丁香一开始也想过失败，想过自己会死，她想用自己的死亡去唤醒二姨娘的斗志，只可惜二姨娘让她失望了。”
在她们交谈之中，洪府的下人已经抬着装有二姨娘的棺材向洪府偏门走去，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踏出洪府的那一刻，一团烟雾状的东西窜出棺材，向着二姨娘死去的池塘逃去。
“那是什么？婴灵？”
目睹这一切的阿绿与阿笙连忙跟上去，阿笙一边抬头跟着那团东西跑，一边去问阿绿。
自进入怨域以来一只冷静分析的阿绿终于有了几分其他神色，她最为害怕的东西出现了。
“没错是婴灵，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阿绿懊恼的停在原地，在得知洪府死过怀孕女子时她就想过可能会有婴灵存在，如今亲眼见过只觉得事情更加麻烦起来。
“才一个月竟然都能生出婴灵，真不知是太过幸运还是太过不幸！”
明白婴灵诞生条件的阿笙忍不住吐槽道，地府中的阴魂投胎需要走好大一段流程，入地府经三途过奈何只是第一步，还要经过判官审问前世罪孽因果，再有阎罗王宣判，根据结果再行分配，或下放地狱赎清罪孽，或于酆都及枉死城暂留等待，也有直接进入六道投胎转世。
每日转世成人的名额有限，加上阎罗王是个精挑细选的仙家，导致大多阴魂等待投胎的时间都过于长久。所幸转世成人需等待十月怀胎，大多数拿下名额的阴魂也不着急跳入轮回，慢慢配合十殿阎王走流程。毕竟十月怀胎变数太多，都是等到月份稳定后才跳入轮回。然而凡是总有例外，有些阴魂在地府待得够久，好不容易有了转世为人的机会，便丝毫等不得，恨不得立即就跳入轮回，进入未来娘亲的肚子里面。
二姨娘肚子里的显然就是这一类，也是最麻烦的一类，他们一直期盼着转世的机会，辛苦得来机会就这般付之流水，怨气自是非比寻常，加上本就在阴间带过许久时间，体内阴气十足，较之寻常怨灵更为厉害。
当然更令他们绝望的是尚未出生便死去的胎儿并不属于地府管辖的范畴，它们尚未出生算不得生灵，地府只接受生灵死后的阴魂，这也是大多数转世为人的阴魂都会等待六个月后，胎儿已经稳定下来的时候进入未来娘亲的腹中，那个月份已经成型的胎儿轻易不会小产，便是难产终究也算是生了出来，地府还是要重新接收的。
不过一个月便急忙进入娘亲的肚子里面，不难想象二姨娘肚子里的这位阴魂已经在地府等过多少时间，谁知投胎还未呆上几日母亲便被人给害死，地府也不会再接纳自己，再没有转世的机会，这让它如何不生出怨气。
“所以啊，无论是人是鬼，终归要多些耐性，稳妥为上，你看这下女鬼和小鬼都有了，后面再来个啥样的鬼我都不惊讶了……”
即便眼前情形已经如此糟糕，阿绿还是忍不住去教育阿笙一句。
阿笙乖巧听教，双眸闪闪发光道：“我明白了师伯，以后行事前我会先睡上一觉，睡醒后没出现什么问题，我就继续做下去。”
“……”
良久后，阿绿盯着一脸求夸奖的阿笙说道：“我觉得你什么都没有明白……”
……
又一日晴朗，狄卦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打开自己的房门，一个身影随之闪进房间内。
狄卦定睛一瞧，原是洪逗，他一脸心不在焉的在房间内的桌子边坐下，拎着桌上的茶水自己倒上一杯，小饮了一口又全部喷了出来。
“怎么是凉的？”
“放了一晚上，当然是凉的，是什么风把少爷你给吹来了？”
狄卦继续打着哈欠，见院门外面豆角一脸偷偷摸摸的往房间里看，大喊道：“你家少爷要喝热茶，赶送过来！”
豆角面色一喜，欢天喜地的跑去准备热茶。
狄卦这才转过身走到洪逗身边坐下，见他萎靡不振的样子，好笑道：“大清早的就这般没精神，这可不是年轻人该有的做派。”
洪逗抬眼看他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大概在琢磨要怎么开口。
“现在的我是不是没有资格帮忙？”
狄卦一抬眼皮，反应过来他话里面的意思：“你现在基本的还不会，有些事情的确不方便带上你。”
听了这句话，洪逗越发丧气起来，整个人恹恹低头盯着桌面：“这件事情本来也关乎洪府，自然同我也是有关系的，没有让旁人出手的规矩……”
终究还是在意彼此间的距离，狄卦将手搭在桌上，叹出一口气：“你这话说的我都替绿姑娘委屈，此事若发生在其他府邸，绿姑娘虽也会出手解决却不见得会如此上心，也是看在你这个朋友的份上，才会跳入井中想要更好的解决事情。”
洪逗依然低着头，嘴唇紧抿：“我知晓她很强，可是就这样贸然行动，全然不顾他人是否会担心，虽然上次也同她说过这个问题，只是不知是否是错觉，近来她对我疏远不少……”
大概是察觉到自己话语里的歧义，洪逗开口补充道：“虽然以前也觉得她忽远忽近，只是进来感觉她格外的不易接触……”
狄卦心眼明亮，却不知道该如何去言说这件事情，生怕一个说不好，搞得两人关系更加僵硬。
恰好此时豆角端着热茶和早点敲响房门，狄卦连忙跑去迎接。将豆角手中的尽数抢过，狄卦甚至还能腾出一只手把想要留下来的豆角推出房门。
“这里没你事儿了，出去罢！”
“……”
第一百一十二章：道人
把豆角赶出房门后，狄卦反手将房门关上，手中的热茶糕点放在桌上，迫不及待的为自己倒上一杯热茶，抓着一块糯米糕就吃了起来。
“来点？”
洪逗拒绝：“我吃过早食了。”
“你之所以会觉得绿姑娘忽远忽近，是因为她早已跳出凡尘，凡尘以外的世界你并不知晓，便是同你说了，许多事情你也明白不过来，所以你会觉得她远，等她回归凡尘事情时你才会觉得她进了许多。”
“好像是这么回事情……”
狄卦趁热打铁：“若你放弃修仙，等同于放弃这段记忆，所以慎重啊徒弟！”
“记忆？”洪逗惊疑：“开始不是说只收回学过的法力吗？”
狄卦将手中的糕点吃完，狠狠灌下一杯热茶：“若是没发生昨晚的事情，就仅仅是化去你的修行，昨天那件事情怕是有点难办，牵涉甚多，不可能让一个凡人知晓。”
洪逗浑身一震：“事情竟然如此严重？”
狄卦又吃了起来，嘴巴塞得鼓鼓的，右手看似随意的掐算起来，脸色一边，嘴里的东西也顾不上咀嚼：“糟了，是我过于相信绿姑娘的能力，如今已经过去三四个时辰，若只是去井下寻找东西不该这么久，不过方寸大的地方。”
闻言，洪逗心里一紧，连忙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狄卦忙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站起身来准备出门：“这么久说明下方已经自成一片空间，所以才会在里面停留这么久，是怨气汇集过多生成的怨域，虽然之前我也看出来，只是觉得一个女鬼所成的怨域应该耽误不了这么久，现在看起来应该不是这么简单……”
见狄卦起身，洪逗也跟着站起来，但他并不懂得所谓怨域是什么东西，只能去问狄卦：“那是什么？”
狄卦推开门，一边荒废的井口走去，一边同跟上来的洪逗解释道：“怨域是以怨灵生前记忆形成的一段空间，在怨域里面会不停重复怨灵生前的记忆，若是不能再一段记忆力寻找到打破幻境的方法，那么就会重头再来一次，如此反复循环，一直被困在里面……”
“若是寻到了突破点，打开幻境是不是就能走出幻境了？”以阿绿的本事，洪逗觉得她不会被区区幻境困住。
“呃……”狄卦脸色更是严肃几分：“破开幻境只是开始，之后会看见怨域原本的模样，然后在里面寻找到怨灵本体，将之消灭或者度化。”
两人都特意加快了脚步，很快就看见那破败的井口，与昨天离开时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狄卦不在多说什么，趴在井口打量起下面来了，纵然是白天，井口稍微下面点的地方也是一片幽黑。
“徒弟，你过来看看井底……”
以法力视灵消耗过多，狄卦只能叫来洪逗，让他帮忙看下。
洪逗也明白这点，想到昨夜在井里见到女鬼的样子，浑身一颤，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
“咦？”
将头伸向井口，洪逗发出一声惊疑，狄卦忙问：“怎么了？”
洪逗老实回答：“井里怨气的颜色似乎有所变化，之前看不出是什么颜色，现在透着点紫色……”
“糟了！”
不知何时，狄卦只见多出一张黄符，只见他轻轻将之抛进井中。
在黄符落尽井中黑暗中的那刻，洪逗看见那些紫色怨气犹如藤蔓的触手一般向着黄符缠绕过去，黄符逐渐被它们蚕食，无力的发出一星惨淡的金黄光亮，彻底消失。
“是怨气增强的原因，下面有着极其恐怖的东西被唤醒了！”狄卦脸色大变，围绕着井口徘徊起来：“原来当初我封住的不过是个小鬼，这大的还在后面，一个小小的洪府而已，何至于此！”
洪逗虽不完全明白狄卦话语里的意思，见他神情沉重，也跟着严肃起来：“师傅的意思是她在下面很危险？”
洪逗的声音将狄卦从自己的思绪里拉回现实，他停下脚步，望望井口，有些不确定：“现在还不说准，绿姑娘的本领我并不能完全见识过，但是下面的东西已经完全超过寻常怨灵的存在，简直可以用另外一种存在来称呼它。”
听狄卦这般说下去，洪逗只觉得心里越发玄乎起来：“是什么？”
狄卦面色阴沉的可怕，即便是烈阳高照也驱散不了他身上漫来的寒意，洪逗随之打了个冷战，只听得她幽幽开口。
“是为妖魔”
……
怨域内，阿绿嘴角抽动的望着眼前破开的幻境，以及那随之出现的存在，这东西已经不能用怨灵来称呼了罢……
阿绿身旁的阿笙虽然也很是惊讶这里面最终封印的东西竟然这么个玩意儿，但她现在却是满脸幸灾乐祸的去瞧阿绿。
“师伯师伯，你不是说无论在出现什么，你都不会惊讶了吗？现在脸疼嘛！”
阿绿银牙紧咬，对着阿笙恶狠狠道：“眼下是在意这些细节的情况吗？”
这事情怎么说呢，在婴灵出现后，她们以为记忆会专场，毕竟这之间洪府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然而最令她们惊讶的来了。
因为婴灵远比丁香所化的女鬼强大，在婴灵出现后女鬼就暂时躲在自己的井里安稳度日，而婴灵知晓害死自己的母亲的真正凶手是洪夫人，故而也没有去管她，这一大一小两个鬼莫名和谐停留洪府。
然而他们是和谐了，洪府开始不和谐起来，先是一些丫鬟小厮生了癔症，随后连刚生产不久的洪夫人也开始出现幻觉。
就这这样的混乱中，一位道人进入洪府之中。
在看见那名道人的第一眼，阿绿心中便生出些许怪异，只觉得这道人邪得很，看起来并不像个好人。
可是这位道人接下来所做的是事情，不由让阿绿怀疑自己的只觉，他真的帮洪府的人消除这没由来的癔症，还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深夜同出来作祟的婴灵颤抖，最后将婴灵逼到那口井里，设下一个封印结界。
也正是这件事情，才让阿绿坚定这个道人不是什么好人。
这一举动看似在帮洪府解决婴灵，实际上是想引得婴灵与丁香缠斗，激化彼此的怨气，毕竟二姨娘真正的死亡是由丁香引起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姑母
因丁香与婴灵被那道人所封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存在记忆，阿绿也无法通过回忆来取得关于那道人的记忆。
等到黑白的场景有了颜色，幻境中继续演绎封存记忆的时候，入目处整个洪府变作雪白，来往的丫鬟都穿着冬装。
冬天了，不知是哪一年的冬天。
无法估算时间的阿绿决定先去查看井口那道人设下的封印，果不其然已经有所松动，估计再过几个月封印就会完全破开。
“师伯洪府的灵气已经发生变化了。”
这点阿绿也感应到了，只觉得设局的人狡猾非常，他知晓以后会生出怨域，便在布阵之前将丁香与婴灵两个不稳定因素暂时封印起来，还故意封印的不完整，不出三年便会出现松动。
目前看来布局人最有可能就是那位浑身邪气的道人，只是记忆不完整，那道人也用了易容的法术，所见到的并不是他真正的相貌。
“我们去看看洪夫人，大概就能知道现在的时间。”
反正丁香与婴灵连同后面那个还不知道是什么怨灵的会狄卦封印住，说明现在的时间大概在洪夫人刚刚怀上洪逗的时候。
不过此时洪府已经有了些许变化，开始往东边扩建，另外一边建成，那口井所在的地方就会变成洪府边缘地带。
就在两人去往洪夫人房间的路上，身旁走过两个端着茶水点心的丫鬟，其中一个年龄稍小些的张嘴抱怨起来。
“姑奶奶怎么又来了，扯着夫人说了这半天话，便是个傻子也能看出，她又想给老爷房里塞人……”
年长的那个连忙察看四周，见周围并没有什么人，才松出一口气，对着小丫鬟教训道：“主人家的事情哪是我们这些丫鬟可以言说的，你可仔细些，若是传进老爷夫人耳朵里，有你好受的！”
小丫鬟吐了吐舌头：“上次那二姨娘也是姑奶奶塞进来的，结果孕中受惊跳池子没了，听说当时还大喊大叫的让丁香别追她哩，他们都说是二姨娘做贼心虚，害死的丁香，心中有愧……”
“快别说了！越发不成个体统！前面就是厅堂，你要作死别拉上我！”
小丫鬟撇嘴，闭嘴不再说话。
半路尾随过来的阿绿捏着下巴沉思起来，不太对，从进入怨域中的幻境之后，她就察觉到这里面的记忆与狄卦之前言说的相差太大。
丁香一事他没有打听到还可以解释，可是方才听这两个丫鬟的话，下人们猜测二姨娘的死与洪夫人并无关系，狄卦不可能会打听出这样的结果，那么究竟是哪边出了问题，再或者是谁在更改这些记忆。
思索间，两人来到洪府会客的厅堂，里面除洪夫人以外还坐着另外一位锦衣金钗的年长女人，显然就是洪家姑母。
阿绿先去瞧洪夫人，虽然从小腹处还看不出动静，但从她的衣着妆容上也不难看出情况，她妆容很是规矩，脸上只淡淡扑了细粉描了黛眉，也并未佩戴太多钗环，衣裙也是比较宽松的样式，显然是有孕在身。
至于上位坐着的洪家姑母，她一身元宝色富贵锦衣，脸上虽已生出不少皱纹，却还用胭脂水粉修饰妆容，头上配戴不少金钗玉簪，手腕处也套了金镯子，双手偶然碰撞一块，金镯撞击发出清脆声响。
方才端着茶水点心的两个丫鬟分别将东西放置后，悄然无声的退下了，厅堂内的气氛变的有些沉郁。
洪家姑母一脸倨傲的注视着下方礼貌微笑的洪夫人，张开她的嘴唇，发出尖锐声音，格外的刻薄尖酸。
“如今你又有了身子，该是好好休息，也该放手让其他女人去伺候爷们儿了！”
对待长辈，洪夫人脸上是妥帖的笑容，语气也十分轻柔：“多谢姑母提醒，侄媳会寻个时间去挑选人的……”
洪家姑母端起茶盏，抿了口，是上好的碧螺春，满意的将茶盏放下，露出一抹状似关心的笑容：“你既有了身子，就该少操劳些，人姑母已经帮你物色好了，只要你点头，明天就送过来。”
洪夫人面不改色，依旧笑语盈盈：“姑母说的在理，可既然是为了老爷，侄媳总要先问过老爷才好……”
“侄儿自是愿意的！”洪家姑母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笑意也减退几分：“上次那二姨娘，侄儿不也喜欢？”
“提起二姨娘……”洪夫人以手绢摁了摁眼角，眼中涌上些许湿意：“二姨娘品行自是没话说，只可惜性子弱了些……”
不就是暗讽她推荐的人性子懦弱，上不得台面，洪家姑母冷笑一声，左右现在厅房只剩下她们两人，她也懒得去掩饰什么。
“打量着我不知道二姨娘是怎么死的，打捞东西便打捞非要当着她的面，不过也是，到底是她胆子小，遭了你的道。”
洪夫人一脸惊恐：“姑母缘何说这些话，侄媳惶恐，侄媳当时也特意提醒过管家要注意些二姨娘，莫要让她瞧见不干净的东西，况一开始也没人知道那井里会是……”
后面的话洪夫人自是不用说下去，洪家姑母也只是心里猜想，手上并没有证据，不敢轻易和她撕破脸，只是脸色依旧不大好：“瞧你说的，姑母不过是一句玩笑，你也别多心，只是那二姨娘的性子做妾室再好不过，姑母也只是觉得有些可惜罢了……”
听洪家姑母这般说，洪夫人脸色才缓和许多：“是侄媳当真了，还请姑母不要怪罪。”
洪家姑母倒真的很想怪罪一番，奈何平白无故的怪罪便成了刁难，挤出一抹笑容：“侄儿那里等下我会去同他讲的，明儿我就把那丫头送过来，这事儿就先这么定下。”
说完，洪家姑母也不等洪夫人回答，转而说起其他事情：“我那侄孙子最近可还好，快抱过来我瞧瞧……”
如此洪夫人只能叫来下人去将洪舒带过来，又坐着陪同洪家姑母唠起家常。
“看来明日入府这个就是狄卦原本以为的那个怨灵，也不知是位怎样的女子。”
这些妇道人家的家中琐事并不是阿绿爱听的，她转身走出房间，打算去洪府其他地方寻找风水阵的痕迹。
察觉到阿绿离去的阿笙连忙跟上去，有些可惜，她对那些凡人琐事倒是蛮感兴趣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狐狸/胡俪？
紧跟上去的阿笙犹自回味方才两人的交谈，感叹道：“师伯，这就是凡间妇人间的语言艺术吗？明明看起来挺和气的，但我总感觉言语里带着几分针锋相对。”
对于一直处于看戏状态的阿笙，阿绿无奈道：“你能看出这些就说明有所进步，但是还不够，先别提这个，你帮我找下看风水阵阵眼设在哪里。”
闻言阿笙跑开几步，旋即想到进入怨域时阿绿曾提醒不能分开，又跑回她身边：“师伯你的分身呢？”
“婴灵出现的时候我便收回来了，毕竟后面的情形难以预测，还是要保留些体力的。”
也是，万一幻境破灭，出现难以对付的东西，对她们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可是，阿笙回忆了下洪府的规格，苦恼起来：“洪府也不算小，这样找起来怕是要花费一些时间。”
大概是认同阿笙的话，阿绿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思索起来，猜测道：“也不需要找全部，寻一些空旷又较为偏僻的地方就是，房间里面就不用察看，没那个必要。”
正要点头的阿笙忽然想起什么：“可是之前你们不是分析他可能是将自己作为阵眼的吗？”
闻言，阿绿敲了敲阿笙的脑袋，一脸朽木不可雕的样子：“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好，以先前的推断来看布阵之人的确是将自己作为阵眼，但我们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留在府中，若他在我们直接找人，若他不在则需要找那个沟通他与阵眼的物件，懂了吗？”
阿笙抱着脑袋想了想，以前真武神君似乎说过，若是以自身为阵眼也不一定非要镇守在阵法之中，可以在自己时常佩戴的物件内注入自己的灵力，再将那个物件摆放在阵法内，也可成阵，只是要时不时回去给那个物件补充灵力。
“我明白了，要找的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一样东西。”
可惜的是两人在洪府一同寻找好半天，几乎快把洪府翻了个遍，除了把剩下风水阵的其他几角找出，并没有找到与阵眼相关的人或物。
眼看着那辆轿子抬进洪府，阿绿陷入沉思，阵眼肯定在洪府内部，可是究竟在哪里，她们遗漏了什么地方。
沉思见，阿绿被阿笙拉着一路跟着轿子走过去，脚下路的越发眼熟起来，她不由抬起头来，印入眼帘的正好是那口井。
“怎么又是这里？”
一直跟着的阿笙解释道：“是洪夫人将这位新来小妾安排到这里的，里面的东西好像也换过，这口井也派人处理过。”
两人说话间，那轿子在井边的路上停下来，送人的轿夫将轿子压下，已经在外面等待好的小丫鬟连忙伸手去掀开轿帘。
见里面的人要出来，阿绿与阿笙忙跑去轿子前面，心里十分好奇那女子容貌，直勾勾的盯着她，见她走出轿门，身姿已然十分曼妙，就等着抬头再看一眼容貌。
那女子跨过轿杆，抬头露出一双勾魂夺魄的狐媚眼眸，眼角一颗朱砂痣更添几分妩媚，面似芙蓉花开，白里透红，唇似朱丹，勾出一抹浅淡笑容。
“劳烦各位，一小点心意，还望各位不嫌弃。”
她盈盈站立，自袖中掏出些许细碎银两，用手绢包着递给身旁的丫鬟，示意她递给那领头的轿夫。
那轿夫见她一笑，浑身便酥了一半，傻笑着从丫鬟手中接过碎银，小心翼翼揣进怀里：“娘子珍重，我们就先回去了！”
女子点点头，目送轿夫离去，直到再看不见几人身影才去瞧身边站着的小丫鬟，客气道：“奴家初来咋到，尚且不懂府中规矩，以后还请姑娘多多照顾些。”
那小丫鬟哪里见过这个阵仗，惶恐回道：“娘子说笑了，您是主子，我们不过是下人，照顾姑娘本就是奴婢份内的事情。”
女子笑的越发客气起来，一双狐眸几乎要眯作一条细缝：“便是老爷同意也不过是个妾室，算不得主子，且姑娘在府里待得时间终究比奴家长些……”
说着，女子缓慢拉过小丫鬟的手，顺势将自己腕上的玉镯子褪到小丫鬟手上。
小丫鬟有所动容，语气柔和几分：“外面风大，娘子仔细着身子，还是先进屋吧……”
见丫鬟态度有所转变，女子笑意愈深，接受丫鬟的建议，同她一起走进房间。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阿绿问阿笙：“你方才也看见她的笑脸对吧？你觉得像什么？”
阿笙老实回答道：“像一只坏笑的狐狸。”
阿绿一拍脑袋，只觉得头疼：“小小一个洪府竟能生出这些事情，身上这股子邪气同那道人如出一辙，说他们不是一伙的我都不相信。”
“我也不相信！”阿笙附和道。
当天下午，新来的女子就被洪夫人召去，两个女人说了些场面话后定下那女子的身份，有了之前二姨娘的前车之鉴，洪夫人并未直接将女子抬作姨娘，只当通房那般的妾室，待遇倒是按姨娘给的。
女子也不多说什么，一脸感恩戴德同洪夫人道后告退，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因为在旁观看，阿绿她们也得知这女子的姓名，姓胡单名一个俪字。
胡俪。
阿绿哂笑一声，名字也不取个像样点的，这般直白的透露自己的身份。
“原来是狐妖啊师伯！”
同样看出来的阿笙惊奇道：“这个样子的狐妖我还没有见过，总觉得怪怪的。”
“当然奇怪，你在天上看的都是些修行仙道的狐狸，是狐仙，这个不同，这个是妖，并且是个刚化形不久，修为尚低的狐妖。”
阿笙去瞧走在前方的胡俪，也没见她露出尾巴，疑惑道：“这些师伯是如何看出来的？”
“你方才也说她像狐狸，这就是刚化形的原因，尚且不能完美的模仿人类，拼着人皮却流露出兽态的神情，怎么看怎么违和。她看似懂得很多人情世故，但我见她方才与人接触有着明显的生涩，显然之前很少与人接触，说明来洪府之前有人对她进行过训练……”
第一百一十五章：滋养
阿笙不相信人情世故这些是可以通过训练学来的，有些不大赞同：“这些也只是师伯你的猜测罢，据我所知凡人的世故人情并不是能够通过学习学来的，是需要自己去经历体会的……”
被反驳的阿绿倒也不恼，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且不说狐狸本身就是聪明的种族，与人交际本身也是一门学问，只要教养得当，并不是不能学会。”
闻言，阿笙眼眸一亮：“师伯师伯，那你教教我！”
阿绿将阿笙从头到脚看了遍，双手叉腰摇头：“你还是靠你自己吧！”
……
之后的观察也证明阿绿所说不假，胡俪每次同小丫鬟讲话时都会格外留意她的神情与语气，时常一个人的时候对着镜子摆弄各种表情，看起来十分诡异。
因她是狐妖的原因，魅惑洪老爷自不在话下，这之后发生的事情和狄卦先前所说的偏差不大，洪老爷越发宠爱胡俪，甚至冷落尚在孕期的洪夫人，一度想要将胡俪抬作姨娘。洪夫人虽有阻拦，抵不住洪老爷的一意孤行，最后还是洪老夫人礼佛回来，见洪老爷如此宠爱一个妾室动了大怒，才将此事强压下去，只是下人间早已将对胡俪的称呼该做姨娘。
一日深夜，胡俪确认洪老爷沉睡后，轻手轻脚的下床走出房间。
注意到的阿绿与阿笙连忙跟上去，见她停在那口井前，自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毫不留情的将自己手腕划开一道伤口。鲜血汩汩流出，连成一条细线落入井中，井口随之发出幽幽紫色光亮，呼吸一般的闪着光亮。
“竟然用自己的血去养这两个怨灵！”
目睹一切的阿绿蹙眉思索，她越发想不明白这幕后之人究竟要做什么，若是看上红豆的凡胎大可不必这样，等到生出来直接绑走就是，反正他并非仙界中人，并无仙人照看凡身。像如今这般，先是弄出怨灵，祸乱洪府，再布下风水阵搅乱洪府风水，甚至还寻来一个狐妖以鲜血滋养那些怨灵，居心到底是什么？
明白过来的阿笙大叫起来：“这可了不得，师伯，以狐妖阴血滋养，怨气更甚数倍，也不知这丁香与婴灵究竟孰强孰弱，是谁留了下来？”
阿绿道：“这可说不准，正常情况下，丁香不会是婴灵的对手，但这丁香是有人蓄意养出来的，婴灵只是个意外。”
阿笙不大明白：“此话何解？”
阿绿去瞧那边的狐狸，放血放的差不多，她低头舔舐自己的伤口，伤口逐渐愈合，又理了理衣裳，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走回房间。
这次两人没有跟回去，阿绿问阿笙：“你可还记得二姨娘死前所见的丁香，她脚上穿了一双红色的小鞋？”
阿笙回想了下，当时丁香脚上的确有双红色的三角小鞋，上面还绣着暗红的彼岸花。
“是阴灵鞋！”阿笙恍然大悟，一锤手心。
一般死人所穿的的阴鞋是白色，为了引导它们踏入黄泉，走去地府，避免迷失在凡间。
然而也有一些邪道修士，会用人血染色制作一双禁锢死灵的阴灵鞋，阴灵鞋一般都制作的极其漂亮，因为它要在人活着的时候穿上才有用，穿上着双鞋子的凡人会被灾祸缠身，几日内必会生出意外，无端惨死，死后则生出怨气非常的怨灵，并能被制作阴灵鞋的人所操控。
明白过来的阿笙分析的道：“如此背后操控丁香的人自然会设法让丁香蚕食婴灵，毕竟丁香能被他操控，婴灵却不能。既然如此，那将丁香与婴灵一同封印到境内的道人与丁香背后的人就不可能是一个人，没有自己和自己过不去的。而这狐狸的气息与那道人很是相似，恐怕是那道人养出来的一只狐妖，往井口倒血看似是在滋养它们，实际上是想用血气唤醒丁香与婴灵，让它们争斗的越发凶残，这样无论是那一方获胜，狐妖都能凭借自己的血液控制它们！”
对于阿笙的分析，阿绿赞赏点头：“有进步，那你觉得最后是哪一方占了优势？”
阿笙想了想：“目前看起来是狐狸这一方比较占优势，不过真按照狄卦所说，最后两人都失败了……”
阿绿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阿笙便继续说下去：“因为后面狐狸会被沉井，虽然她真正的死因尚不确定，但没了狐狸就不能控制井内最终活下来的那个，而且风水阵最后也被破开，洪逗也好好长到十六岁，所以两个人都没有得逞……”
狐狸毕竟是是个妖精，阿笙并不认为她能死于沉井。
随着阿笙最后一个字落下，阿绿沉默许久，不大确定道：“我觉得也不是没得逞，而是这件事情还没有真正的结束……”
阿笙一惊：“师伯这是什么意思？”
阿绿仰头看了看这片天空，它同现实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能够将原本发生的事情尽数重现，就连毫不相关的下人每一刻的状态都记录得清清楚楚，足见这怨域背后之人的实力。
“若是事情真的结束，这怨域就不该留到现在，还存在这么强的怨力……”
“难道！”
阿笙也反应过来，心中一片震惊：“难不成对方知晓最后洪逗会以凡人之躯踏入仙道，等他体内有了灵力，再……”
虽然不愿意承认，阿绿还是点下了头：“也不排除这种可能，再或者当时出现一些状况，导致他们不得不先停止这些动作……”
当然这些大多还只是猜测，具体还是要看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洪府的日子在看似平静的气氛下缓慢度过，随着洪老爷对胡俪宠爱的加深，胡俪开始向他索取一些东西，与狄卦所说并无太大出入，直到又一个深夜。
这一天，在洪家老夫人的要求下，洪老爷留宿在洪夫人的房间。
胡俪一番梳洗后遣退伺候的小丫鬟，此时她所在的房间，较之她来时装饰华丽不少，妆奁里的首饰也堆得满满当当。
胡俪随手取出一对金丝坠红玛瑙耳坠子，在自己耳边比划着，露出一抹笑意，透过身前铜镜看向身后缓慢浮现出的黑色人影。
“你来了，还有什么有什么话快些说了罢，今儿劳累一天，我想早些休息~”
第一百一十六章：身份
那人笼在一团黑色雾气里，无论是容貌还是身形完全看不出来，只看此人的第一样，阿绿下意识将他同杨府出现的黑衣人画上等号。
然而等他一开口，阿绿又有些不确定起来，杨府中人声音洪亮且中气十足明显是个年轻男子，而眼前这个人声音沙哑无力透着几分暮气，显然年岁已高。
“你近日没有去喂血？”
满是指责的声音从黑雾中弥漫出来，显然来人心情并不愉悦。
经雾中人这么一说，阿绿才反应过来，已经近一个月没有看见胡俪去井口洒血，显然不单单是忘记。
胡俪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尽情展露自己曼妙的身姿，她以手支头，并不太在意雾中人的责问，漫不经心道：“最近老爷总是带奴家出去游玩，奴家浑身疲惫，一时忘记了……”
这明显是借口，阿绿能看出来的道理，雾中人自然也能看出来，但他并未表现出生气，反而是用商量一般的语气同胡俪讲起话来。
“我还不曾想到人间的黄白之物对你有如此大的吸引你，你若是想要金银物件，事成后我能给你更多。”
胡俪却不为所动，将手中的耳坠放回原本位置：“奴家不过是大人手上的一颗小卒子，有什么大人直接吩咐便是，奴家自会按照要求做的，只是近来实在疲惫，还请大人宽限些……”
雾中人冷笑一声：“宽限什么？宽限时日等你聚集精气，去孕育同那个凡人的孩子？本座还当你是个聪明人，竟不想也会做出这等蠢事！”
此言一出，房间内的所有人都一脸震惊，阿绿现在彻底相信雾中人不是那日的黑袍人，但他所说之事更令人惊讶。
胡俪脸色随之阴沉，不再说话，阿绿同阿笙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见惊愕。
“师伯，这要是狐妖怀着孩子死了，那会生出什么样的鬼怪啊？”
妖死不入轮回者，则为鬼怪，较之为妖时多出怨力，且与寻常凡人所化之鬼怪不同，并不过分惧怕阳光，却也易被至阳之物所伤。
“狐妖本就属阴性，身死为鬼若有怨气，便会强化数倍，但无法忍受烈日久晒，且愈发惧怕佛门之物。”
说着，阿绿停了停，看向沉默下来的胡俪，忽然松出一口气：“幸好现在胡俪还没怀上，只是在调整体内精气，准备受孕而已，估计是生不出来的。”
阿笙猜测道：“是因为被发现了？”
“对！这个雾中人显然不希望她怀孕生子，搞不好胡俪就会脱离他的掌控。”
两人交谈只见，雾中人上前一步，冷声道：“以后你想怎么办都随你，可是现在你是断断不能如此的，现在正值那两个争斗的关键时刻，本座需要你的血去刺激它们！”
说完雾中人手上腾起一团黑气，被他狠狠拍进胡俪的身体里，胡俪闷哼一声，痛苦的趴在梳妆桌上，强忍着痛楚，咬牙道：“事后？谁知你所谓的事后我还能不能活着？”
“你是从哪里听来这些挑拨离间的话？还是你自己生出的这般想法？”雾中人语气愈发冷下去，黑雾之下似乎有两道骇人的目光直射在胡俪身上。
胡俪凄然一笑：“以自身血肉饲养怨灵，无异于引火烧身，稍有不慎便遭反噬，这些大人可没有告诉我！”
“果然有人同你说了这些不该说的话！是谁？可是那女鬼背后的人？”
雾中人右手紧紧握住，胡俪惨叫一声，痛苦的抽搐起来：“我也不知晓他是谁，如今看来说言不假，无法安心利用的棋子，大人可要舍弃？”
胡俪冷笑一声，强忍着疼痛不去看他。
“你的确是留不得了，但无需本座亲自动手，只是你这浑身的灵力还是废了吧！”
说着，雾中人伸出双手，黑气顺着他的手指向胡俪蔓延而去，将她浑身包裹，胡俪痛的竟连声音也发不出来，更别说求饶的话语。
“既然你要去信旁人，便再没存在的必要，甚至还听从那人的安排给洪家夫妇投毒，当真以为本座察觉不出来？”
原来给洪家夫妇投毒并不是雾中人的安排，看来是另外的人指使胡俪做的，那么他的用意是什么，虽然是慢性毒药，可一旦出了差错，红豆也就出生不了了。
正想着的阿绿瞥见胡俪几乎要疼晕过去，一下子明白雾中人在做什么，面露几分不忍：“他废掉了胡俪的灵力，同时断掉修为，以后的胡俪同凡人并无却别，难怪后面会被沉井而死。”
阿笙关注的则是：“那这样她死后还能变成鬼怪？”
阿绿不太确定：“说不准，虽然废掉修为灵力，但本质上还是妖精，看运气，只是他们口中的另外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时候与胡俪见面的？”
大户人家的妾室一般很难有出门的机会，不过前不久洪家老少曾一同出门烧香，胡俪也软磨硬泡的跟了出去，想来就是那个时候同另外一人接触的。
阿绿心中懊恼，埋怨这怨域内的记忆为何仅仅记录与洪府相关的，害她错过好多信息。
胡俪灵力尽废，气若游丝的趴在桌面上，雾中人已转过了身：“本座想让他好好出生，你偏要帮着那人，你不信本座，便看看那人是否值得你信罢！”
语尽，雾中人拂袖离去。
看来胡俪准备受孕的时候就已经打算谋夺洪府的财产，只是让阿绿觉得疑惑的是，现在还在尚未怀上她就开始给洪家夫妇下药，就不怕影响到自己？
果然，像1-洪家这样的富贵人家，一旦身子有了些许不舒服便会寻诊问医，一二来去就发现素日的香薰中被掺杂少量朱砂，长久使用下去便会中毒导致死亡。
洪老夫人下令彻查府中，自然而然就查到胡俪这里，虽然其中有着人为引导，但这毒的的确确是胡俪所下，没有证据能证明此事与她无关。只是她实在嘴硬，死活不承认，洪老爷又被其迷惑，一直护着她，僵持之下，也不知何人提起她的出身问题，似乎那户人家中并没有叫做胡俪的女儿，洪老夫人着人一番探查下来，查明那户人家的确不曾有过女儿，如此胡俪便成了来历不明的人，越发引人怀疑。
第一百一十七章：吴归
又不知哪里传出消息，说是胡俪是洪家姑母从青楼寻来的清倌，原是个贪慕荣华富贵的女子，并且与洪家姑母有所协商，一旦怀孕便设法夺得洪家财产。又有自称药铺伙计的人，说是胡俪着人去自己铺子里买的朱砂，账本上记录清楚，眼见事情无法隐瞒，胡俪的贴身丫鬟便跳了出来，说胡俪的妆奁内有着一个暗格，里面藏有剩余的朱砂。
诸多罪证下来，胡俪这罪也就彻底定下，没了法力的她自然无法蛊惑洪老爷保护自己，也无法反抗用力拽住她的奴才们。为了个保住洪家的颜面，在一个深夜，洪老夫人下令将胡俪沉入她房前的井中，并且彻底封住那口井以及那个院落。
这个地方从此开始荒废起来，阿绿忍不住吐槽道：“这口井真是有口福，先是丁香，再是婴灵，现在狐狸精也给丢下去了……”
阿笙赞同的点头：“这应该是最后一个，师伯可找到破开幻境的方法？”
回忆结束前若不能寻得破开幻境的方法，她们就要在经历一次之前的所有记忆，阿笙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尝试体验一遍。
“我倒是很想在过一遍，只可惜……”
阿绿忽然顿住，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下去，狠狠一踩地面，脚下土地随之颤动，条条绿色的藤蔓破土而出，向着远方的一角蔓延而去。
反应过来的阿笙将手掌贴近地面，感受到这片土地中存在着极其细微的灵气波动，并不属于她与阿绿，也不属于死去的亡灵。
碧绿的藤蔓在头顶架起一座高桥，阿笙能够越发清晰的感受到那灵气的波动，与此同此，阿绿紧握住右手，想要控制藤蔓，仿佛被什么紧紧缠绕住，随之而来的白霜布满整个藤蔓。
察觉到藤蔓已经不受自己控制的阿绿收回灵力，没有灵力的支撑藤蔓犹如冰块般炸裂开来，尚未落地便化作细碎雪花消散。
飘散的雪花间，有人一袭白衣翩跹，如同雪花一般悄然无声的落在两人面前。
阿绿与阿笙站到一块，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帅气男人，两人对视一眼，差点用互扇耳光来证明自己没有做梦。
“你是何人？”
眼前的情况十分诡异，原本只有她们两人以及死灵的怨域里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男人，长得还挺好看，法力也不低的样子，看起来不知道是好是坏。但熟读人间话本的阿绿深深了解到一点，但凡长得好看的大概率上都不会是什么坏人，就算坏后面也会说出他的可怜之处，变的更加招人喜欢起来。
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职业操守，阿绿干咳两声，同阿笙一起用逛街买商品般的眼光打量起眼前这个男人。
他身穿金丝游蛇纹锦缎白衣，头戴白玉发冠配蛇形白玉簪，玉面龙目，飞眉入鬓，唇红齿白，纵然比寻常女子还好看数倍，却不曾生出阴柔之感。他手拿一柄玉柄画扇，负手站立，腰间坠有昆山瑶玉雕刻而成的龟形玉坠。
这一看就是个有钱人！
阿笙还要细看下去，被阿绿提了把后颈，不由抬起头，正对上对方打量过来的视线。
对方嫌弃的避开视线，摇摇扇子，十分不乐意的样子：“一股子土味，着实讨厌。”
见对方如此不尊重自己，阿笙开口反击回去：“呸！你还一股子水味！敢问你是河鲜还是海鲜啊！”
男人冷笑两声：“小土豆，就你这样的我随便洒洒水就能让你再发不了芽！”
“你！”阿笙脸忙伸手捂住自己的脑袋，求助一般的去看阿绿：“师伯，阿笙还要发芽呢！”
阿绿将眼珠横过去看男人一眼，无视他身上的值钱物件，面容十分冷静：“阁下在这里看了不久吧！既然都是被困在这怨域里的有缘人，不如交个朋友罢，正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
男人这才去细瞧阿绿，身子忽然前倾，在她身上嗅来嗅去，最终在阿绿一脸嫌弃的目光下满足的收回身子：“你气味不错，倒让我觉得亲切。”
若不是尚未摸清对方实力，就他这般轻浮的话语，换做常人早被阿绿打下地府丢入轮回。
“至于你所说的朋友，目前应该是做不成的，毕竟我来这里是为了抓你。”
男人将身子侧对阿绿，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也怪我着急了些，感应到你的气息在这里就急忙跑了过来，结果一头扎进这令人头疼的怨域里面……”
“……”
“你为什么要抓我？”
将吐槽的话语咽下，阿绿将已经气得脸色发青的阿笙推到身后，平静问道。
男人撩开垂在胸前的一缕黑发，转过身正面阿绿，他抖开手中折扇，半掩面容：“受人之托，不过你放心，是活捉，我尽量不弄伤你。”
“受何人之托？”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意料之中的回答，阿绿也没有真的指望他会说出那个人，转而问道：“那你是谁？”
男人将双眼眯作一条细缝：“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同样的回答，阿绿依旧不在意，露出一抹轻笑：“能被人寻来同我作对，该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万一等下我打不过想要开口求饶，总要有个叫法才好……”
男人眼中有了几分玩味，只可惜双眼眯成了两条缝，阿绿她们看不见里面的情绪。
“有趣，在下吴归。”
联想到什么的阿绿突然嗤笑出声：“阁下该有万年的修为罢。”
吴归脸色冷了几分，哼笑道：“看在你气味不错的份上，在下不会同你计较这些。”
听见对方名字的阿笙在阿绿背后吐吐舌头，心中吐槽道，千年王八万年龟，这人肯定没有万年修为，是个大王八！
“请问吴归兄，你现在就准备动手抓我吗？”
四周的景物开始变化，说明这里的景象要恢复成最初的样子，阿绿心中盘算，若是此人现在动手自己便束手就擒，将消灭幻境这个光荣任务传递到他的手上，若是他现在不动手，那么他总要出去，既然要出去免不了要出一份力。
谁知那吴归收了折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自己掌心，漫不经心道：“你当在下看不出来你打些的什么主意，反正在下也不着急出去，你们要是想在这里多看几遍剧情，在下也乐意奉陪……”
第一百一十八章：女娃
阿绿万万没想到，世上竟然还有脸皮厚过阿笙之人，又见那边吴归全然不管周遭变换的景色，甚至还变出个香榻，老神在在的躺了上去。
“师伯，这个人凑不要脸，我们怎么办啊？”阿笙气的牙疼，在阿绿身后捂着腮帮子急的直跺脚，她真的不想再看一遍了！
“吴归兄肯定很寂寞吧！”
阿绿横了吴归一眼，右手将灵气压缩成一个球体，头也不抬的向着那口井直接扔去，一阵剧烈的爆炸声随之响起，没有人注意到吴归抬起自己的眼皮，眸中是一片森然冷意。
爆炸过后，井口丝毫无损，但四周的景象却如同破碎的琉璃一般纷纷掉落，将藏在背后，怨域的原本容貌尽数展露。
除开那口井以及它周遭的一小块土地，四周是铺天盖地的暗紫色，在那紫色里面，还有着密密麻麻的黑色旋涡状物体，看起来十分恶心。
因落脚地的窄小，吴归收回自己的香榻，不得不同阿绿她们站得近些，避免掉入那些诡异的黑色旋涡里。
对于靠过来的吴归，阿绿只是淡淡的看了眼，阿笙则是挥了挥小拳头，示意对方不要过分靠近。
吴归依旧一脸笑容，饶有兴致的用折扇指了指井口：“你们说等下这里面会爬出什么东西？”
阿绿白他一眼，冷淡道：“无论是什么，不都与吴归兄无关？”
吴归收扇一笑：“绿姑娘是明白人，不过这怨灵伤人可说不准，若她先动手攻击在下，在下总是要还手的……”
意有所指，阿绿心中一动，面不改色看向井口，等待里面的东西爬出来，无论是什么她都不会再惊讶了。
然而他们等了许久，都不见井里有东西出来，阿绿与阿笙一阵大眼瞪小眼，正在思索要怎么做的时候，吴归他走到了井前。
只见他双手撑住井沿，将头往内探出，深吸一口气后对着井内大喊一声。
“没死就出来接客！”
“……”
这井不浅，随后就听见吴归嘹亮的声音不停回荡在井内。
“死就出来接客~”
“就出来接客~”
“出来接客~”
“来接客~”
“接客~”
“客~”
一度以为吴归是个正经人的阿绿阿笙为之汗颜，一时不太愿意去瞧眼前这美好的画面。
随着回音的消散，井内还真的响起回复的声音。
“别急！人家正爬着呢！”
“正爬着呢！”
“爬着呢！”
“着呢！”
“呢！”
怎么说呢，回复的声音稚嫩可爱，奶里奶气，像极了凡间三四岁的女娃娃，全然不似一个凶残怨灵该有的声音。
冷静冷静！怨灵最善伪装，时常伪装成弱小可怜的模样，用同情去引诱他人送死。
阿绿强压下心中的翻江倒海，隐隐有一种被人调戏过后还被埋怨姿色不好的心如死灰以及索然无味。
反之阿笙双眼则亮堂了起来，只觉得听声音对方并不是很强，应该不难对付。
漫长的等待终于在一双白嫩嫩的小手搭上井沿时结束，随后一个小小的脑袋抬了起来，她脑袋搭在井沿上，眨着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打量起眼前的三个人。
一小会儿后，她奶声奶气的问道：“你们谁找我啊！井很长，爬上来很累的！”
阿绿望着趴在井口，看起来只有三四岁左右，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同样不知道说什么的还有吴归，自小姑娘出现他便一直盯着她，似要将她看穿一般。
唯有阿笙欢天喜地的同怀里掏出块月饼，喜滋滋的靠过去，轻声轻气的问道：“小妹妹吃月饼嘛！可好吃了！”
见阿笙靠近，小姑娘毫不惧怕，盯着递过来的月饼，用小鼻子嗅了嗅，一脸沉醉道：“真好吃！婴灵头一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
阿绿一惊，连忙将阿笙拉了回去，不可置信的看着小姑娘，最后活下来的竟然是婴灵，那胡俪呢？胡俪没有变作鬼怪？那狄卦封印的又是谁？
“师伯，她没吃月饼，怎么知道好吃的？”阿笙疑惑的看着手上的完好无缺的月饼，又看眼正笑呵呵盯着自己的小姑娘，百思不得其解。
阿绿深吸一口气，稳定语气道：“她已经不是普通的怨灵了，方才她也的确吃了这月饼，是直接吸收的月饼中的精气，就如同吸食凡人的灵魂一般，不信你现在尝一下这月饼，还有没有味道……”
阿笙低头咬了口手中的月饼，吃在口中只觉得像嚼蜡一般无滋无味，呸呸的吐了出来。
在阿笙尝试月饼味道的同时，阿绿试图和婴灵交流：“你是婴灵？”
婴灵欢喜点头，“嗯”了声，趴在井口扳起自己白嫩的手指头：“我是婴灵哦！不过一开始婴灵并不长这个样子，婴灵一开始是男孩子哦！虽然母亲并不是很想要男孩子，可婴灵就是男孩子……”
阿绿自然知晓她口中的母亲是谁，心中也疑惑当时见到的是个男婴，怎么现在变成了女娃娃。
从方才便一直旁观的吴归似乎是看出些什么，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并没有说话。
提起自己的母亲，婴灵的小脸上满是笑意：“母亲不喜欢男孩子，所以婴灵要当女孩子，可惜母亲还没有给婴灵取名字，是她们一直叫我婴灵，还欺负婴灵……”
面对婴灵的笑脸，阿绿强忍下心里涌上的酸楚，尽量平静的问道：“她们是谁？为什么要欺负婴灵？据我所知婴灵是很厉害的存在，她们怎么能欺负到你呢？”
婴灵脸色阴暗下来，嘴角却还咧着笑：“是那个害死母亲的坏女人，还有个长着狐狸尾巴的丑女人，她们仗着有人帮忙，又互相打不过对方，便都想吃婴灵……”
说着，婴灵嘴角咧得愈发开了，几乎咧到耳根，整张小脸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粉嫩可爱，蓄满诡异阴沉。
“可惜，她们最后都被婴灵吃掉了！”
害死母亲的坏女人无疑就是丁香，长了狐狸尾巴的自然就是胡俪，只是胡俪并不丑，难道是婴灵审美与凡人不同？还有这中间发生了什么，竟然是三方相斗，并且存活下来的竟然是不受任何一方控制的婴灵，难不成这就是天意？
第一百一十九章：零嘴
诡异的紫色光影下，趴在井口的婴灵将笑容收敛，变作初见时的可爱，她眨巴着双眼，在阿绿吴归以及阿笙三人中间来回转动，最终将视线停在阿笙身上。
“姐姐，那种好吃的东西还有吗？”
阿笙素来有屯粮的习惯，灵域里除了月饼还有些平日里省下来的点心，但是都是她留下来自己打牙祭的，可婴灵看起来的确可怜，令她十分纠结。
知晓阿笙在纠结什么，阿绿伸手揉揉她的脑袋：“有的话就拿出来给她尝尝罢，出去后我再带你去买。”
得到阿绿承诺的阿笙想也不想就从自己的灵域里掏出私藏的零嘴，一堆果子蜜饯甚至还有糖人糖葫芦，全都是小孩子爱吃的。
一看这些东西，阿绿立即反映过来阿笙肯定又背着自己偷跑下山过，不过眼下情景也不是去怪罪这个的时候，她想等婴灵吃的开心后再询问剩下的问题，可又担心问的问题会让她爆发怨气。
婴灵欢喜的盯着阿笙抱过来的一堆零嘴，接过她递来的糖葫芦，嗅了嗅丢在地上，一脸期待的去看其他东西。
阿笙满是惋惜的看了眼滚在泥土里的糖葫芦，转念一想反正也没了味道，也没办法吃便不再多想，将怀里的东西一样一样递给婴灵。
在阿笙投喂婴灵的时候，阿绿去瞧吴归，正好对方的视线也看了过来，各自审视一番后很快移开。
婴灵吃的很快，笑得越发可爱起来，等到最后的糖人吃完，她舔舔舌头意犹未尽：“没有了么？”
“没了，你若喜欢以后有机会我再给你带进来。”
毕竟婴灵的存在不合常理，这次要怎么解决她还得看阿绿如何打算，阿笙也不敢轻易许下承诺。
“婴灵不喜欢等，姐姐现在就出去给婴灵带回来吧！”
得到回答的婴灵很是开心，双眼亮晶晶的，挥动着小手想要去拉阿笙的手。
见势不妙的阿绿一把将阿笙拉回身后，至始至终他们都无法看清婴灵下半身的情况，现在她松开双手依然能停在井口，十有**已经和那口井融为一体。
没有拉到阿笙小手的婴灵有些不开心，反应过来阿绿在担心什么，嘴巴一撇气鼓鼓道：“哥哥教导过婴灵，婴灵不会平白无故害人！”
“是谁？”
阿绿下意识问出声，竟然还有一个人，不过既然能教导婴灵不害人，说明不是个坏人。
“哥哥不让婴灵告诉别人，不过若是你们想对婴灵动手，婴灵也不会输给你们！”
婴灵逐渐警惕起来，小兽一般的盯着阿绿与吴归，在她看来目前威胁最大的就是这两个人。
这话倒让阿绿不知从何接起，毕竟她无法相信婴灵不会害人，再说这片怨域留在这里于洪府甚至整个窦城来说都是一个潜在的危险。
与阿绿不同，吴归只想着出去，诱骗小孩一般对着婴灵循循善诱：“你放心，我们只想出去，只要你愿意放我们走出这怨域，我们自然不会对你动手。”
闻言，阿绿没好气的瞪吴归一眼，此人气息似神非妖，不应该是这样一个只顾自保，自私狭隘之人。
婴灵并不是寻常孩童，岂能轻易被他哄骗住，反问道：“若你们出去寻得消灭婴灵的办法，自然还会再进来的，叔叔看起来不像好人，婴灵不能信你。”
不知道是那句叔叔还是不像好人刺激到了吴归，阿绿明显看见吴归唇角抽动下，但他是个演技精湛的成年人，很快整理好面部表情。
“你方才不是说想吃零嘴？我们终归是要先出去才能给你带回来的……”
这个理由十分合理，婴灵有所动容，小脸上写满纠结，余光忽然扫到躲在阿绿身后摸摸索索的阿笙。
“姐姐出去买回来吧！我就先送姐姐出去啦！”
婴灵眸光一闪，小手向阿笙那里舞动，接着阿笙感觉眼前一花，阿绿连忙转身，身后已经空了。
……
此时洪府内，狄卦和洪逗正盯着井口研究。
“糟了，这封印被人碰过，中途还有人进去过，看起来情况不太好！”
狄卦急得直打转，洪逗一把摁住他：“师傅，说点有用的！现在我们能怎么办？”
“若是绿姑娘都无法解决的问题，我进去怕也只是多送一条命而已，如此只能……”
“阿笙？”
正在思索还有谁能够进去查看的狄卦听见这个名字，双眼一亮，一拍脑袋：“哎呀！还是徒儿聪明，正是笙姑娘，我们快去西山寻她罢！”
语罢，狄卦神情舒展几分，低头拉着洪逗就要往外走，谁知他一动也不动，反而一把将狄卦拽过去，指着井口：“不是，师傅你看这不就是阿笙吗？”
狄卦顺着洪逗的手指去看，就见阿笙一脸呆然的站在井口，片刻后反应过来，转过身对着井口大叫：“啊！什么情况啊！”
“怎么回事儿？”
关心阿绿安慰的洪逗一把拉过阿笙，严肃的询问情况。
“我怎么被婴灵给送出来了？”阿笙想要再跳进去，忽然想到婴灵要她带零嘴，便将头转向洪逗。
“在吗？借点钱？”
“……”
相对于一脸不知道说什么的洪逗，在听见婴灵两个字时狄卦面露难色：“婴灵？那真是棘手的东西……”
阿笙浑然不觉，点头补充道：“还是个吞了两个怨灵的婴灵呢！”
狄卦惊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告辞！”
“喂师傅！”
“这个打不过啊徒弟，为师相信绿姑娘有办法解决这些事情！”
洪逗连忙叫住想要离开的狄卦，那边阿笙却靠了过来：“红豆豆，借我点钱，我好去买果子蜜饯从婴灵手里赎回师伯……”
“你确定不是开玩笑？”
洪逗一边拽住狄卦，一边回头，纠结的去问一脸认真的阿笙，他怎么觉得是阿笙自己想买来吃。
“当然不是，是婴灵喜欢吃这些东西，便把我放出来买东西，师伯他们被扣在里面了。”
洪逗发现重点：“他们？”
“嗯”阿笙点点头：“我和师伯在里面正呆着，突然出现一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男人，还说要抓师伯，可是现在他也被困在里面，尚且自顾不暇……”
洪逗脸色一沉，连忙去问阿笙在怨域里发生了什么，阿笙表示要先去买东西，无奈之下他只能拉着狄卦和她一起，边走边听里面发生的事情。
第一百二十章：战斗
阿笙离开后的怨域内陷入诡异的安静，婴灵继续趴在井口，一会儿看看阿绿，一会看看吴归，
因觉得站立费劲，吴归变了个蒲团，此时正抱着双臂坐在上面，抬头去瞧一直站在同一个地方的阿绿：“若是你那师侄不回来我们怎么办？”
阿绿懒的离他，试图去向婴灵问话。
“婴灵是怎么吞掉她们的？”
婴灵似乎很喜欢这个话题，一脸小骄傲的样子：“有一天那个叫丁香的女人突然虚弱下去，婴灵瞧见了，就一口将她吞了，之后婴灵厉害许多，长着狐狸尾巴的丑女人想逃，没有逃出去，也被婴灵吃掉了！”
“然后婴灵就一直呆在这里吗？”
“嗯嗯”婴灵点点头：“本来婴灵想出去找，然后哪位哥哥突然进入怨域，一开始他想杀了婴灵，后来放弃了，还说外面危险，叫婴灵不要出去，还经常给婴灵带外面的东西……”
“他是个好人。”
以现在婴灵的样子，阿绿也有些下不了手，毕竟目前为止她还没有错过坏事，只是她留在这里终究是个祸患。
吴归大概是看出阿绿的计较，扯出一抹笑：“与其以后被别人以强势手段消灭，不若你现在动手，至少能让她没那么痛苦……”
“那吴归兄意下如何？”
阿绿神色淡淡，藏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握住。
“在下不会想这么多，不属于这世上的，合该消失掉才好……”
言语间，两人并没有注意到那边的婴灵已经收了笑容，小脸上布满阴霾，声音也多出几分冷意：“果然在你们眼中，婴灵就是该死的，既然姐姐已经送出去，就该清理掉你们呢！”
周遭温度随着婴灵的声音逐渐变低，阿绿与吴归一同向婴灵看去，只见她升出井口，一直藏在井里的下身也暴露出来，是一条布满紫色怨气的奇长蛇尾，蜿蜒井下，根本看不出长度。
婴灵那张脸也随之发生变化，整张脸色如死灰，水灵的双眸只剩下漆黑的眼瞳，反射一点冷光，看起来十分诡异。
“失策啊，想不到她全部听了下去……”
话虽什么说，吴归脸上却是一点紧张都没有，甚至透着几分玩味，显然是想见识一下婴灵的厉害。
阿绿正要动手，脚下升起圆形的牢笼将她困住，婴灵仰天长啸一声，俯身向着吴归游走而去。
吴归向后翻去，躲过攻来的婴灵，将身子浮在半空，衣袍猎猎作响，只见他右手前挥，随之出现的万千冰棱犹如暴雨一般向着婴灵密密砸去。
面对袭来的冰凌，婴灵并不闪躲，周身浮现数个黑色细小漩涡，将靠进她身边的冰棱尽数吸收。
吴归右手挥动频率愈高，冰冷砸的越发急促，阿绿却注意到在他身后的空间突然出现同样的细小漩涡，漩涡口有着同样冰棱出现。
“小心！”
阿绿开口提醒，有着翠绿藤丝从脚底升起，缠绕着牢笼的每一根细柱往上蔓延，待她心神一动，藤丝与牢笼便同时破碎。
就阿绿那声小心叫出声的同时，吴归身后的漩涡里冰棱如雨，尽数向吴归射去。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吴归并不慌张，在身后划出一道水幕，冰棱入水，便消失不见。
“有点东西！”
吴归露出笑了笑，就见婴灵身后，几条绿色藤蔓巨蛇一般向着她缠绕而去，然而还未靠近婴灵周身，便如同被什么腐蚀一般迅速化掉。
婴灵回头见阿绿已浮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一根通透的翠绿长鞭，随着她手腕的抖动，化作一条小蛇攻来。婴灵哪能轻易让她控住，正要飞身躲过，忽见身上布满白霜，一瞬间被冰封住，虽然一瞬间就被她震碎，同时阿绿的长鞭却已经将她紧紧缠住。
“啊！”
随着婴灵的凄然叫声，井里开始涌出黑气，她将身子拔高了些，用力挣扎起来，仍在不断的从井里抽出尾巴，没有尽头一般。
源源冒出的长尾在空中盘旋，阿绿借着长鞭化出树枝，试图将婴灵完全包裹起来，然而随着尾部的不断抽出，婴灵的身体开始变的巨大，想要控住她的全身消耗实在太多。
吴归早已看出这点，转而攻击井口，试图在源头处控制婴灵，然而划出的兵刃甫一接触到井口散发的黑雾是，已然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这黑雾是怨气所化，万万不能吸入体内，极有可能被其影响心境。”
此时阿绿已将控制婴灵的法术收回，几个跳跃躲开扫来的尾巴，身后已有黑色怨气弥漫过来，身前又被婴灵的层层厚尾挡住，一时挪不开身。
吴归轻“啧”一声，划出一柄冰弓，手指往空中一合，拉出一根冰箭，向着井口直直射去，冰箭射/入井口，腾起大片冷雾，待冰雾散去，厚实的冰层将井口牢牢封住。
婴灵见状，扭动头部，向着井口俯冲而去，那些横在阿绿身前的长尾随之扭动，露出一小片足以移动的空间，她自然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只是经过这一小会儿的耽误，怨气已经靠近她的背部。阿绿正要转身驱散，忽然腾起一个水球将她紧紧包裹在内，那些漫延过来的怨气绕开水球向着前方继续浮动。
是吴归！
阿绿抬头去看正挽弓射击婴灵头部的吴归，他正专注对抗婴灵，阻挡她靠近井口。看起来他倒是十分安全，阿绿闪身避过蛇尾，向前滚动，躲开怨气弥漫的地带，手指点动，只见封住井口的冰面上开出金色鲜花，散发出肉眼可见的金色香气，逐渐驱散那些黑色怨气。
挽弓的吴归一顿，眉头舒展开来，轻笑一声：“破障花，我可不记得它有驱除怨气的效果……”
阿绿仰首一笑，操控着葡萄藤一般的翠绿丝藤由井口的蛇尾处向上蔓延，那些细藤看似纤细却极其柔韧，任由婴灵如何挣扎也不曾扯动分毫。
“我在里面加了些桃木粉，桃木至阳，这些阴邪怨气自是无法抵抗。”
吴归了然点头不再说话，将弓弦拉满，冰箭如梭拉出一条银白细线，冰层攀附着婴灵的身体，爬向更高的地方，阿绿的细藤紧随其上，贴合着冰面一同控住婴灵的尾部，一时配合的十分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