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九章人人如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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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而为人,自当为人!!”
帝刚歌喃喃自语的咀嚼了片刻,面上忽然绽放一抹笑容,道:“道友的回答,真是妙啊,生而为人,自当为人,细品内中滋味,着实妙不可言。”
这一番话却将荀少彧的立场,鲜明的摆了出来,荀少彧此生既是人族,天生就是人族这一方阵营的。
不可能因为执掌昆仑玉虚宫,就将与人族的先天因果斩的一干二净,再也不为人族之身,成为所谓的不死神明,亦或是长生仙灵。
“人王日理万机,亿万兆人族多少事务等着人王处理,如今来吾这昆仑山,不会就只为了问吾这一个问题吧?”荀少彧慢条斯理的斟上一杯陈酿,碧玉般的酒膏流动着玉质的光泽,沁人心脾的酒香让人沉浸其中。
“不行吗?”帝刚歌摊手一笑,道:“道友现在可不是什么小人物,昆仑玉虚宫掌教的身份,就是在先天大神通中都极具排面。”
“有着元始大天尊在上,谁敢轻视道友,谁又敢无视道友的存在,无视道友这位玉虚掌教,可就是无视你身后的玉虚宫群仙,谁能有这等胆气?”
帝刚歌捏起一枚仙果,一口下去汁水爆满,一丝丝灵机仙气流逝,道:“况且,在这一方阎浮人间下棋的棋手虽多,可是每多上一位棋手,也算得上是一桩了不得的大事。”
“尤其是道友执掌三宝玉如意这一宗元始证道之器,有着三宝玉如意这般重器在手,道友已经成为阎浮人间四境的重量级棋手了。”
“哦?”
荀少彧哑然失笑,道:“吾怎么不知,吾这位玉虚掌教突然如此重要,以至于能让几位圣皇圣帝劳心劳神的试探吾!”
“这就叫一叶障目,道友在大昆仑山上参悟大道妙谛,自然不知道阎浮人间的乱象。你这位玉虚宫掌教的横空出世,可是让妖族、蛮族、龙族、凤族等上一个时代的‘主角’们,对人族的警惕之心多了不知多少。”
帝刚歌直言不讳,道:“毕竟,一位人族出身的玉虚掌教,这把目标太大,你说妖、蛮、龙、凤会不会有顾虑?”
“反正,要是知道玉虚掌教是妖、蛮、龙、凤等出身,吾等人族也会有相同的顾虑,元始大天尊的态度是一方面,玉虚宫中的道藏又是一个方面。”
“人王一语惊醒梦中人,还真是直白的……让人不话可说,”荀少彧淡淡一笑,对于帝刚歌言语中突出玉虚宫重要性的话,俨然就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
“若非道友真的如此重要,吾又岂会被匆忙调回道境,要知道苦境之上的轮值人王,可是一元会一轮的。”
帝刚歌似笑非笑,道:“要不是道友态度至关重要,吾也不会出现在大昆仑山,一位人族出身的玉虚宫掌教,本身什么都不用做,就是对其他强族最大的威慑。”
“人王一席话,可是让吾受宠若惊,就连圣皇圣帝都注意到吾这等小人物,还能为人族出一份力,自当不胜欢喜。”
荀少彧幽幽道:“可是,吾这位玉虚宫掌教现在是朝不保夕,龙族大神通们正在跃跃欲试,等着回报昔年的因果。”
“以吾现在的处境来看,就是什么时候被五龙分尸都不奇怪,一位自身难保的玉虚掌教,想必也震慑不了其他强族的。”
“道友莫忧,吾正是为此事而来,玉虚宫与龙族的仇怨积累已久,此时正是一次大爆发,道友可是一步踏入了火坑里。”
“这当中的利害关系,不用吾点明,道友该知道的,也应该都知道了,吾这一趟昆仑之行,就是吾了解道友之厄而来。”
帝刚歌摇了摇头,这一位人王亲入大昆仑玉虚宫,可不只是为了试探荀少彧的态度,更是为了荀少彧与龙族的因果。
虽然荀少彧与龙族之间的角力,一般的大神通无从插手,可人族第一圣皇伏羲氏超乎‘混元无极’之上的易道修行,就连道门三清都自叹弗如,只在超脱宇宙玄黄的三大彼岸之下。
如此惊人的易道修行,自是能在这一场大争中腾挪一下手脚,元始大天尊不好亲自出面提点荀少彧的,伏羲氏未尝不能提点一二。
以圣皇伏羲氏的大神通、**力,纵然祂与‘混元无极’还有一线之差,也没有人敢小看这位。何况这一位圣皇伏羲氏之上,还有一位大地之母女娲氏的身影。
羲皇、娲皇这二位联手,对于任何人的威慑都是一加一大于二,在没有触及根本的前提下,没有人会去试图挑衅这二位的底线。
“是吗?”荀少彧淡淡一笑,对帝刚歌所说的话至多信了三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等着帝刚歌的后续。
帝刚歌感叹道:“道友与龙族的因果,吾也是知道一二的,当初就是吾警示道友,才让道友免于那头道果级蛟龙的纠缠。”
“人王昔年警示,少彧铭感五内,一刻不敢忘,”荀少彧神容一正,直接拱手一礼,再次开口谢过当初人王援手。
这是一份救命的情分,荀少彧能走到今时今日,固然有祂的一份气运,但恩怨分明这一点,也占了极大的比重。
“道友切勿误会,吾这一趟昆仑之行,可不是讨要当初的那一份人情来的,吾人族与龙族虽井水不犯河水,但龙族想要残害吾人族俊杰,吾身为人族圣王焉能坐视不理。”
见着荀少彧郑重其事的神色,帝刚歌蹙了蹙眉,语气深沉道:“吾人族英杰如何,还轮不到龙族来指手划脚。”
人族作为当代的主角,与这些前代主角们的关系十分微妙,但有一点却是一定的。身为当代主角的人族,与前代主角们绝非表现的一般和睦,彼此之间利益纠缠,大多时候都是面和心不和。
“哪怕,是那一位祖龙的意志,也不能改变人族诸位大神通的态度?”荀少彧嘴角上扬,带着一抹讥诮意味。
祖龙!
在荀少彧提到那一尊禁忌之后,帝刚歌的面色微微一沉,毫不犹豫道:“无论是谁,都不能动摇吾人族根基。”
谁能想象到,龙族鼎鼎大名的始祖二龙之一的祖龙,竟然会投身人族之中,成就了开一代先河,远迈七十二圣王的不世基业,几乎鲸吞了人族大半的根基。
要不是道门、佛门、魔门等大势力,不愿看到祖龙借壳上市,以龙族取代人族大兴,只怕祖龙真能李代桃僵,篡夺人族大气运化为龙庭大运。
便是最终失之毫厘,功败垂成,致使祖龙开辟的仙秦二世而亡,可这一位祖龙的存在,也生生的烙印在了人道之上,只要人道存在一日,祖龙留下的痕迹就永远不会消失。
而荀少彧的那一点灵光去处,亦是与祖龙有关联,元始天尊与烛龙大神间的博弈,正是以那一位气盖八荒的人物为.asxs.,一点点展开宏伟棋局。
在龙族始祖二龙中,始龙与元始大天尊论道,让大天尊无心他顾,而荀少彧真正要面对的,是来自祖龙这一方的恐怖恶意。
见着荀少彧不置可否的态度,帝刚歌叹了一口气,道:“功盖三皇,德昭五帝,祖龙的气魄太大了,大到没有人能容得下这位始皇帝,不仅三皇不能容,五帝也不能容。”
帝刚歌也不意外荀少彧谈及祖龙,谈及那一位人族中最大的禁忌人物,以荀少彧玉虚宫掌教的身份,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言说的秘密。
“竟有如此大的决心,祖龙到底是一位‘混元无极’,人族真能下定决心,拒绝一位‘混元无极’者的‘善意’?”
荀少彧笑了笑,反而试探起了帝刚歌,乃至人族三皇五帝们的态度,这一点对荀少彧至关重要,是祂能一举翻盘的关键所在。
人族三皇五帝的忍耐力的有限度的,祖龙的霸道一次次触及了三皇五帝的底线,终究是会引来一次全面的反弹,这是无可避免的矛盾。
“祖龙做的太过了,祂若只是为了龙族分润一些气运,诸位圣皇圣帝看在祖龙开拓人道的份上,未必会斤斤计较。”
帝刚歌嘿然一笑,道:“可是,祖龙的心思太大了,什么‘人人如龙’,什么‘人道龙庭’,这是要以人代龙啊!”
荀少彧了然的点了点头,道:“看来,祖龙‘以龙代人’的心思,已经到了人族诸位大神通,都容纳不了的地步。”
由于那一点灵光是荀少彧根本所化,纵然相距着无穷世界,只要那冥冥之中的一丝联系仍在,荀少彧仍能知道那一点灵光的处境。
仙秦之世以人道统御一切,将人道走到了极致,所谓的人道龙气就是始皇帝开辟的道路,‘人人如龙’之说绝不是虚妄。
可是祖龙之所以鼓吹‘人人如龙’,是因为祂本身就是万龙之祖,‘人人如龙’对祂来说只有好处,没有丝毫的坏处,可若是人族都成了龙族的一部分,人族也就不是人族了。
只此一点,可是触及了所有人族大神通的底线,对一尊‘混元无极’的善意,没有人会去拒绝。可是倘若那一份善意,超过了应该有的界限,没有任何一位人族大神通会容忍退让。
虽然任何一个时代主角,都会尽力将上一代主角纳为己用,一如妖族妖帝转劫为人族帝俊,凤族大神通转劫为人族黑帝。
只是,这些都在人族的接受范围之内,而祖龙的做所作为,不要说是人族本身,就连妖族、蛮族等上代主角都不会容许。
就算祖龙证就‘混元无极’之道,是宇宙玄黄之间的执棋者,但却是一个举目皆敌。除了龙族本身以外,所有大神通都不会允许龙族再起波澜。
只要祖龙不放弃‘人人如龙’的宏愿,仙秦注定会举步维艰,就是再强势的仙朝,也经不起众多大神通的敌视。
而荀少彧代表道门阐教与龙族了结因果,则成了众位大神通们入局的契机,只要祖龙一方露出破绽,就不要怪众位大神通落井下石。
这些心思须臾之间,一一在荀少彧的心头转过,荀少彧随即不紧不慢道:“人王此来,不会只是与吾讲这些陈年旧事的吧?”
祖龙开辟的仙秦确实让人族大神通们如鲠在喉,可是仙秦说到底也是人族势力之,祖龙亦是当世‘混元无极’之一。就是仙秦‘人人如龙’的宏愿,让大神通们忌惮不已,可没有看得到摸得着的利益,谁也不愿正面试一试祖龙的霸道。
荀少彧不信人族三皇五帝,就是因为祖龙的立场问题,便在龙族与道门阐教两方博弈中,毅然决然的站在道门阐教的一方。
帝刚歌沉吟了一会儿,道:“道友是根正苗红的人族,不是半路从其他种族转投而来的,对道友的立场,诸位圣皇圣帝都极为放心,都知道友不会损害人族利益。”
“而祖龙则截然不同,祂到底是龙族始祖之身,与吾人族终归是不能一条心,其心机更是让人琢磨不透,动机多有让人存疑的地方。”
不待帝刚歌开口,荀少彧就点明了帝刚歌遮遮掩掩的意图,道:“所以,众位大神通在听说了吾道门阐教与龙族的这一局博弈时,诸位想要在吾身上加两注,为仙秦的轰然倒塌出一份力?”
“然也,”帝刚歌虽不满荀少彧的直白,可是在二者目光一触之后,或是感受到荀少彧言语中的坚决,眸子微微一凝,语气中带着几分果断。
“祖龙可以开辟皇帝之位,以此开辟龙庭之道,这些都在吾等的容忍之内,可是祖龙重龙轻人,却是吾等万万所不能容。”
“仙秦之强,是基于龙族底蕴之强,如此方能与各大势力比肩。而仙秦之势,则是基于人族鼎盛之势,借着人族大运无往不利,可是这一份鼎盛之势,人族不能让龙族毫无节制的消耗。”
“如此看来,吾的这一局棋,还没开始下就先赢半手了。”听着帝刚歌以及诸位圣皇圣帝对祖龙的顾虑,荀少彧面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第五六零章太阿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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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强敌环伺之下,纵然祖龙再强,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人人为龙’的大宏愿,也就只能是一个构想,永远都不可能威胁到人族的正统地位。”
荀少彧心中念头急转,对自身的胜算默默再添两分,堂堂‘混元无极’之道的大成就者,混到如祖龙一般举世皆敌的地步的,也是极为不容易了。
人族内部不支持‘人人如龙’的方略,人族外部的各方敌视祖龙,除了得益最大的龙族以外,祖龙根本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盟友。
放眼望去都是敌手,祖龙的处境可想而知,就是祂为‘混元无极’又如何,就是祂超脱了宇宙玄黄登临彼岸又如何,大道之争谁都不可能让步。
三千大神通大部分存在的意志,就是这一方宇宙当之无愧的大道天命,就连三清祖师这般至高都只逆不得,何况差了三清祖师不知几许的祖龙。
“不知,诸位圣皇圣帝们能给吾的筹码,又是什么?”荀少彧手掌压在白玉案上,语气愈发的玩味,心中极为好奇人族的筹码。
以人王帝刚歌这一位与荀少彧有旧之人,来试探祂的心思,最后再推出人族大神通不满‘祖龙’久已,来进一步试探荀少彧。
荀少彧也极为的好奇,人族手上到底握着什么砝码,能让人族如此的慎重,几经遮遮掩掩的试探祂的态度,想必绝对是非同小可。
就是不能在祖龙身上起到一锤定音之效,但也必然能对祖龙的仙秦龙庭,乃至于‘人人如龙’的大宏愿,有着毁灭性的破坏。
“人道天命!”面对荀少彧的询问,帝刚歌神态自若,缓缓吐出四个字,全然解释了人族有何底气,能让祖龙的仙秦彻底崩盘。
“人道天命?”荀少彧摸了摸下颌,有些不确定的皱了皱眉头,尤其是看到帝刚歌满怀自信的颔首点头后,心中的疑惑骤然高涨。
“没错,就是人道天命,”
帝刚歌了然一笑,对荀少彧心中的疑惑极为清楚,‘混元无极’这等至高存在,本身就近乎于大道,就是一时违逆不得天数,但想要动摇其根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还是一方宇宙的大道天命,而‘人道天命’一听就比大道天命在本质上差了不知多少,如何能影响的了‘混元无极’的祖龙。
帝刚歌摇头叹息,道:“祖龙再是‘混元无极’,可是祂如今走的是人道,行的是人道龙庭,万般不离‘人道’二字,所谓对症下药,人道天命正是那一味对症良药。”
“始皇死而地分,就是人道诸位圣皇圣帝们给予仙秦的天命,除非始皇帝能在祂在位的五十五万年中,将仙秦超脱出人道范畴,不然这个天命终究会在始皇帝之后实现。”
荀少彧眸光乍然一亮,似乎从中看到了一线契机,幽幽道:“五十五万年?”
似如晴天霹雳临头一般,荀少彧头脑为之一清,本能的觉得这会是一个关键,祖龙早已天地毁而自身不毁,日月灭而自身不灭,何来的‘寿终正寝’。
对此,帝刚歌慨然叹息,道:“人道之主必有限制,吾等圣皇圣帝圣王执掌人道总纲,得无上大道果、无上**力,可是水流不腐,人道之所以能在上古之后,接过妖族的霸权,也正是因为人道中的每一个位置,都不可能让任何人长久的占据。”
“无论是三皇五帝七十二圣王,亦或是无数的大贤重臣,但凡染指人道气数者,都不可能永远占据高位,吾与诸皇诸帝如是,祖龙的始皇帝之位亦如是。”
“贪得无厌者,必遭人道气数的反噬,这是用无数血的教训,一点点得出来的真知灼见,尤其如今人道正处极盛,祖龙也不敢逆其锋芒。”
“可叹,吾等诸皇诸帝诸王中,至多能得享三十三万年大运,就是了不得的功业,可始皇帝以‘混元无极’之身,得享五十五万载大运,已是开人道先河矣!”
纵然立场不同,可是帝刚歌对祖龙仍旧极为推崇,无论祖龙是一位什么样的存在,但祂‘混元无极’之道的成就是做不得假的,一位‘混元无极’者值得任何人的尊敬,哪怕是祂的敌人。
荀少彧摇头苦笑,道:“原来执掌人道总纲,还有着这等密辛,吾在苦境为国君时,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不妥,看来还是吾当时所在的位置不同,尚且没有资格参悟人道。”
所处地位的不同,所知自然也不同,荀少彧以往是人道之人,可是现在脱离了人道,成为了正统的天道之修,如此才能执掌昆仑山玉虚宫。
帝刚歌轻声道:“恒古以来,宇宙苍茫唯有天地二道,这一时代人族大兴,人族大神通强自将人道的概念,镶嵌入了宇宙本源中,自此以后有了天地人三道的宏伟概念。”
“世间本来没有人道,是亿万万兆人族精神凝聚,形成了与天道、地道并列的人道秩序,也有了人道之下的诸皇诸帝诸王。”
“受教了,”
荀少彧对于帝刚歌的解释若有所悟,手掌下意识的把玩着三宝玉如意,宇宙有天地人三道,天地人皆有三宝,一如天之三宝日月星,人之三宝精气神。
元始大天尊的三宝玉如意,就是以世间三宝为概念,以自身先天大道祖炁为载体,煅炼出的一宗先天大道奇珍,动则星河破灭,静则日月沉沦,与人教的金刚琢、截教的青萍剑,并称为三大道门重器。
祂悠悠道:“既然,始皇帝只能存世五十五万年,那这所谓的人道天命,就是应在仙秦二世皇帝的身上,祖龙不可力敌,却可以智取。”
“是啊,不可力敌,‘混元无极’的祖龙,可不是吾等所能望其项背的,‘混元无极’是一亦是万,过去未来唯一,祖龙虽只有五十五万年国运,可是这五十五万年在祂手中,简直能当五十五万元会来用。”
帝刚歌不仅神往,道:“所以,谁都知道仙秦必定会二世而亡,可是谁都不敢做这个出头的椽子,都等着旁人先下场走过一遭,自己再来捡现成的。”
“尤其是如今元始天尊与烛龙开局,道友可是被万众瞩目,都在看着道友在这一局中的表现,好决定何时下场走过一遭。”
荀少彧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问道:“这么说,吾倒成了先出头的椽子?”
元始天尊与烛龙的较量,道门阐教与龙族的角力,虽是以仙秦为棋盘,可是祖龙的仙秦何其浩大。纵然比不得道门三十三重天与佛门二十四诸天,可是仙秦的十二都天神魔体系,几乎可与魔门十二天相比了。
荀少彧那一点灵光所落的,只是十二都天神魔中的某一都天,甚至还是那一方都天中的一角,某一座紫敕位格的大世界。
最多算是一个仙秦体系下,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任凭荀少彧如何的折腾,可能让仙秦体系受创,但绝对触及不到仙秦最重要的根基。
然而荀少彧作为玉虚掌教,一举一动都会被人有千万种解读,而这一场道门阐教与龙族的交锋,很明显被人赋予了其他意味。
“先出头有先出头的好处,又出头有后出头的妙处,仙秦国祚二世而折是天命,仙秦折于赤帝子与白帝子之手,也是一场天命。”
帝刚歌笑了笑,道:“诸天大神通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赤帝子与白帝子灭亡仙秦,最后二者再决出胜负。其后将会走出两条截然不同的未来时光,一为赤帝子的赤霄神汉,一为白帝子的太阿霸楚。吾此来昆仑就是想问道友,你是想为赤帝子,还是想做白帝子?”
“什么意思?”
听着帝刚歌话里话外的意思,荀少彧身子一震,心头且惊且喜,灵神冥冥中感到与龙族交锋中,足以逆转胜负关键的转折,就在帝刚歌接来下的一番话中。
“道友还不明白?诸皇诸帝执人道,掌人道天命,始皇死而地分是第一天命,赤帝子与白帝子又是第二天命。只是实际上,谁是白帝子、赤帝子都无关紧要,只要这一位能推倒仙秦,就是得人道认可的赤帝子、白帝子。说上一句大实话,亿万万人族,谁都是赤帝子、白帝子,人人都有赤帝子、白帝子的命格,只是最终的胜利者,才是当之无愧的赤帝子、白帝子。”
帝刚歌注视着荀少彧凝重的神色,不疾不徐道:“当然,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吾等还是能施加一些影响,只要将道友身上白帝子亦或赤帝子命格的比重加大,道友自然就是顺理成章的白帝子、赤帝子。”
“要知道,虽然只是仙秦体系亿万分之一的帝命,但也非常了不得,要是有机缘真的取代了祖龙,开辟神汉亦或是霸楚,一个‘万劫不磨’之位是必然的。”
“赤帝子?白帝子?人王不愧是人王,画大饼的功夫让人乍舌啊!”
不知何时开始,荀少彧心绪渐渐归于平静,淡然道:“只是,无论赤霄神汉与太阿霸楚,这二者的分量可是不轻,人王下了如此大的重注,不知想要与吾交换什么。”
一份亿万分之一的赤帝子、白帝子的天命,虽不足以让荀少彧逆转仙秦祖龙的大势,可是荀少彧完全能等到祖龙归天之际,再以这一份人族天命为引,开辟自己的神汉亦或霸楚。
介时,一个从煌煌仙秦的遗骸上,脱胎而出的庞然大物,能对荀少彧有多少助益,简直是难以想象,‘万劫不磨’不是尽头,‘混元无极’也并非全无可能。
固然,这只是一份亿万分几率的可能,可仙秦之后注定是神汉霸楚,这是既定的人道天命,哪怕仙秦祖龙依旧春秋鼎盛,可是神汉与霸楚的天命是不可更改的。
“交换什么?”
帝刚歌坦然笑道:“道友对待人族的态度,就是吾等给予道友的交换,生而为人,终将为人,一位出身人族的玉虚宫掌教,值得这一份天命的价值。”
“况且,道门阐教玉虚宫本身的价值,不要说这一份天命,就是祖龙的仙秦也不过如此,而道友执掌玉虚宫,对吾人族可是太重要了。”
“是吗?”
闻言,荀少彧淡淡的摇了摇头,祂可不信人族大神通们对玉虚宫没有图谋,现在没有开口的原因,只怕并不是不要,而是要的更多。
同样的,祂也不信清微天中的元始大天尊,会不知道眼前的这一幕,或许大天尊此刻正默默的注视着荀少彧,等待着荀少彧的抉择。
“仙秦祖龙之后的神汉霸楚?吾一个先天都没证就的,就想着向祖龙伸手,只怕现在有许多人都在笑吾自不量力,更有人看热闹不怕事大,再在烈火上加一把干柴。”
“不过,这一盘棋局越来越有意思了,从老师与烛龙的对弈开始,再到旁观者不甘寂寞,真想看看这一局棋走到最后,谁是输家,谁又是赢家。”
荀少彧心知肚明,仙秦的崩塌不是一时之功,在这当中的变数太多太多了,人族给予的这一份天命,只是让祂多了一份可能。可是祖龙绝对会把祂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尝试一切手段,彻底将祂这一份可能拔掉。
亿万分之一的可能,在大神通们的手中,也终究是一份真实不虚的现实,以先天大神通们不讲道理的强大力量,祖龙不会放任任何威胁的壮大。
荀少彧徐徐站起身来,捧着三宝玉如意,道:“既然这是人族大神通的好意,吾就却之不恭了,这一份人道天命吾收下了。”
“赤霄神汉……太阿霸楚……赤霄剑与太阿剑都是先天大道奇珍,象征着帝道与威道,楚汉以这两大奇珍为名,果然一切皆在定数之中。”
帝刚歌似乎听不出荀少彧话语中的漠然之意,问道:“那,不知道友选择成就霸楚、神汉中的哪一天命?”
“吾常闻‘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吾既秉天命,以亡秦为终点,就取太阿霸楚之命,以全三户亡秦之数。”三宝玉如意大道清光朦胧,荀少彧平静的声音悠悠响起。
第五六一章法网恢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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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这是无数被仙秦欺压的楚人,生生压抑了千万载后,所爆发的一声惊天呐喊,秦楚间的血仇不共戴天,所谓亡秦者必为楚。
“楚虽三户,亡秦者必楚!”
荀少彧选择太阿霸楚为自身的天命,而放弃赤霄神汉之命,自然不是因为欣赏项羽‘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的惊世气概。
所谓亡秦者必为楚也,不只是一句空喊的口号,这在许多大神通眼中,已是冥冥之中的天命天数。而荀少彧作为阐教门人自当‘阐释天道,顺应天意’,正要乘着这一股大势而行,以霸楚之势击破仙秦国祚。
虽然在祖龙仙秦灭亡之后,太阿霸楚与赤霄神汉之间,必然会有一场争夺人道仙秦遗产的大战,而且赤霄神汉的赢面要大一些,但在仙秦祖龙未亡之前,太阿霸楚才是真正上呈天命的仙秦掘墓人。
荀少彧执掌霸楚之命,至少在前期会一路顺风顺水,只有在祖龙仙秦轰然倒下后,才会与赤霄神汉撕破脸皮,来一场‘遗产’之争。
忽——忽——忽——
仙秦祖龙纪元三十五万八千年,仙秦泗水郡所属三十六县之一下相县,高达百丈、厚达十丈的城关犹如巨兽盘踞,成百上千的青铜甲兵驾驭云车,自下相县城关前往来盘桓。
下相县城之中万家烟火气升腾,一面面仙秦玄水祖龙旗高悬在下相县的上空,大风呼呼作响,将这一面面祖龙玄水旗吹的猎猎飘扬而起,隐隐约约中似乎有着龙吟响起。
倘若有人能从宇宙至高处,俯瞰着这一方泗水郡,乃至于所属下相的县,就会看到一头贯通十二域的伟岸九爪黑龙,默默的蜷缩在宇宙之间。
九爪黑龙之象贯穿十二大域,每一方大域都是九爪黑龙龙身的一部分,龙气沛然如江河奔腾,以世界为一个个节点,构建了大一统的仙秦体系。
而仙秦所属的郡、县、乡、亭,都是黑龙身上亿万万龙鳞之一,只是龙鳞或大或小,上面流转着的世界光辉也迥然不同。
这就是仙秦治世的景象,祖龙仙秦疆域何其广大无边,十二方虚空大域尽在掌中,一赤敕世界为一亭,一金敕世界为一乡,一青敕世界为一县,一紫敕世界为一郡。
在仙秦所辖无量疆域之内,皆以郡县之制分化世界,仙秦的祖龙玄水旗之下,任是再如何惊艳一时的人物,都要乖乖的伏低做小,不然仙秦大军一动,顷刻之间化为飞灰。
泗水郡作为仙秦下的一方紫敕世界,其中三十六县除了本身辖属的十二县级大城,还有二十四座青敕世界高悬于外,绽放着璀璨的世界光辉。
天上夜色渐深,愈发显得明月皎洁,下相县西城,上阳巷项府,西苑书房之中,烛光徐徐的跳动,一青衫少年缓缓合上了手中的竹简。
“早知秦法之制,酷厉严苛之极,今日方知秦法厉害!”
青衫少年面上犹有一丝稚嫩,看了看竹简竹签之上,不时闪烁着的流光,一枚枚金色小篆浮现隐没,发出了一声由衷的惊叹。
这一卷竹简看似容纳不了多少律令,可是经过元神高人亲自炼制,大有须弥介子之妙,一卷竹简可容三千六百卷,而这一卷竹简实际上只是秦法十二篇目录之一。
若是将世间的秦法全都汇集起来,只怕这一座周回一万二千里,在整个泗水郡都小有薄名的下相县县城,都不一定能装得下。
“祖龙仙秦之法,完全做到了事无巨细,皆有法度,包含了一个人从生到死,所能经历的法律条文,以此编织人道法网,是为‘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堪称法家大乘之作。”
荀少彧手掌摩擦着竹简,悠悠道:“田律、厩苑律、仓律、金布律、关市、工律、工人程、均工、赍律、徭律、司空、置吏律、军爵律、传食律、内史杂、尉杂、属邦、效、除吏律、游土律、除弟子律、中劳律、藏律、公车司马猎律、牛羊课、博律、敫表律、捕盗律、戍律。”
“每一条法律条文之中,又有大大小小数万字,甚至超过百万字的详述,在如此恢弘法网之下,任是智慧高绝之辈,也休想在法网中找出漏洞。”
荀少彧的眸子闪烁着一抹智慧之光,看向窗户外的夜空,似乎在这一座下相县县城的上空,看到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法网,亿万计数的法律铭文在苍穹之上显化。
以祖龙‘混元无极’之道的大神通、**力,所有人能想到的问题,在祖龙秦法上都有阐述,所有人想不到的疑难,也都有着相应的解释。
自此仙秦黑龙旗之下,法网恢恢可昭日月,构成法网体系的每一枚法律铭文,都蕴含着莫大威能,让仙秦疆域之内亿万万兆生灵为之敬畏,成千上万大能力者为之折腰。
亿万万人心念头汇集的滔天伟力,足以让先天大罗金仙血染衣衫,让‘万劫不磨’者为之色变,‘混元无极’之道的至高存在都要驻足。
在这一道法网之下,人道至高至极至上,无论参悟天道之修,亦或是明悟地道之修,都要矮上人道修行人一头,在恢弘的人道法网之下,唯有人道之修至贵。
人道之贵,贵不可言!
这是荀少彧身处仙秦之世,最为切实的感受,以祂‘混元道果’级数的道行,哪怕只是一点性灵,也该有着超乎天人的力量。
可是,自荀少彧这一点性灵落入仙秦疆域之后,无处不在的仙秦法网,立刻以人道龙气之力消磨这一点性灵,硬生生将荀少彧这一点性灵消磨去了十之**,只余一点性灵有着玉清大道光辉加持,能成功的转世在仙秦疆域。
这就是对天道之修的压制,在人道法网之下,任何的异常都会同化,实在同化不了的,三息之内就会惊动仙秦各司,自有专门人手去抹去一切异常。
就是因为有着如此严苛之极的法网,杜绝了大多数的祸患,就连荀少彧这一位近乎先天大罗本质的‘混元道果’都大受影响。
以至于荀少彧投胎项氏之后,纵然有着些许神异,可是这一份神异最多让荀少彧比旁人强上一些,却不会拉开难以弥补的鸿沟。
荀少彧抚摸着如玉一般的竹简,呢喃道:“若非如此,吾也不会执意荒废武道,进而下大心力钻研秦法秦律,以求在秦法秦律上,走出一条堂堂正道。”
“仙秦法网着实厉害,祖龙这一位‘混元无极’者的心血之作,当真是不能小觑,任何敢轻视秦法之人,都必然要为此付出代价。”
要知道,作为古楚大族之一的项氏,一直都是古楚顶尖的将门世家,虽然古楚神朝已经被仙秦所灭,可是项氏一脉的兵家传承还在,项氏子弟也都修习兵法韬略。
项氏一脉的兵书战册能传承无数代,自然有它不可取代的优越性,历代项氏大将都是以本家兵书战册为根基,在历史长河之上留下了自己的足迹。
而荀少彧身为泗水项氏嫡脉,却放弃了传家的兵书战册,这在项氏历代之中从未有过,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离经叛道之极。
正是因为如此,自荀少彧决定研习秦法秦律开始,就不知遭到了多少非议,不只是泗水本家中人的非议,就连其他郡县的项氏族人都有所耳闻,一时竟引为笑谈。
可荀少彧却对此甘之若饴,在三载的苦读之中,终于自秦法秦律中看到了崭新的一片天地,整个人有着近乎于脱胎换骨一般的变化。
仙秦以法治世,历代法家大贤都是自仙秦而起,一举扬名天下知,可是极盛之后就是极衰,大多法家大能都逃不脱法网。
“立志反秦之人,若是不懂秦法,不知秦法,只是为了反对而反对,就是一时能掀起声势,也难以盈久,最后只能被仙秦的法网束缚住。”
荀少彧眸光中带着一点幽色,祖龙的仙秦将人道推到了一个高峰,越是身处仙秦之世,就越是对仙秦的恢弘法网感道震怖。
都说十二万年后祖龙归天之时,就是仙秦开始全面崩塌之时,可是拥有如此力量的仙秦,真的会甘心就此的退出人道的舞台。
不要说荀少彧不相信,就是漫天的神佛们,恐怕也不相信祖龙会心甘情愿的让出人道权柄,中断图谋已久的‘人人如龙’之愿。
祖龙享人道大运五十五万载,已是得了前人未有之福,可是没有人不想得到更多,五十五万载太过短暂,满足不了一位‘混元无极’至高存在的胃口。
只此一点,就成了无法调合的矛盾,祖龙要是一直不退,其他人如何有机会执掌人道气运,人族是当代主角,没人会容忍祖龙霸占着偌大的好处。
当然,无论祖龙有何居心,可是祂开辟仙秦之世,实为人道一大开拓,将龙气纳入人道范围,定下龙气克制万法的铁律,其间虽有转手盗取人道气运之嫌,可是人道文明的成长壮大,也是实实在在可见的。
这一点局外人难以想象,而以身入局的荀少彧却感受颇深,祂虽不赞同仙秦‘人人如龙’的方略大政,可是对仙秦滔天法网,依旧持着几分正视的。
这是人道至贵之路,排斥天道、地道之修,以人道独尊当世,在人道法网之下,位卑者与位尊者的差距,将会大到难以企及的程度。
“以人道龙气构建人道体系,让人与龙二者的概念渐渐被混淆,‘真龙天子’之说想必就是在这般思想下,一点点传入诸天万界的。”
荀少彧由此想到了祂当初借用昆仑镜,跨越虚空降下真灵的第一座世界,祂真正依仗起家的第一桶金就是从那一座世界中得来的。
所谓的命格之道,有白、赤、金、青、紫五等,一级一级按阶而起,最后直指真命天子龙气之妙,与仙秦龙气总纲多有相似。
现今的荀少彧一回想起来,总觉得二者应该不会是巧合,或者说‘混元无极’之道的至高存在,就是如此的不可思议,如此的不讲道理。
可以将仙秦的制度转化为某种概念,散入无可计量的世界之中,成为其他大域亿万世界秩序的一部分,最后化为供养仙秦的养分。
只不过那一方世界,与仙秦体制不同的是,在那一方世界的格局中,天子龙气破灭万法,如何惊才绝艳的人物,只需一道圣旨,亦或是一队百人兵甲,就能将其如猪狗般屠戮。
而在仙秦的格局中,动用祖龙圣旨简直大材小用,就是让一位县官执掌青铜大印出手,都能将一尊天人道果镇压的毫无脾气。
而再往上一郡之长的大印,就能让半步大神通级数的人物退避三舍,很难想象仙秦三公九卿诸位大人物的实力,又该有多么的惊天动地。
荀少彧默默的望着苍穹之上,牢牢掌控仙秦亿万世界的法网,暗道:“祖龙真不愧是祖龙,或许祂那一句‘功盖三皇,德昭五帝’,不只是吹嘘之词吧!”
对于一般的叛乱逆反,亭、乡一级的力量就能压下去,能让仙秦真正重视到动用战争机器的,只有道果级数、半步大神通级数的大能力者,甚至是另类成道、先天大神通级数的恐怖存在。
这就是仙秦祖龙无可匹敌的大势,只有身在仙秦疆域之内,才能感受得到这一股横扫一切的大势,让人忍不住心生绝望。
但,绝望无力的极致,就是极度自毁的疯狂,大势不可违逆,可这一股浩浩荡荡的大势,终将会过去,到时自然会有反噬。
在仙秦祖龙横扫六国神朝,车同轨,书同文,鼎定了人道万古千秋之势。在千古一帝的赫赫武功,镇压人道大运之下,却有六国神朝汹涌而起的怨忿,以及蓄势待发的反意。
只是仙秦祖龙光辉太甚,开辟的人道十二都天,一度将人道再度往上拔高了不止一筹,人道龙气之下扫灭万法,唯人道龙庭生杀予夺。
“压抑的越久,反弹也会愈发的厉害,一旦祖龙离去,这一股积蓄了五十五万年之久的怨忿,一朝倾泄出来,仙秦的没落就是必然的。”
第五六二章恶龙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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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秦!!”
只有身处仙秦,才能明白仙秦的恐怖,仙秦法网弥天盖地,贯通古往今来,任是先天大罗金仙置身仙秦,也一样是寸步难行。
“可惜,就是因为仙秦的霸道,以及仙秦的威胁,才会有如此多的大神通,想要看到仙秦的轰然倒塌。”
荀少彧缓步行至窗前,遥遥眺望着满天星斗,看着苍穹夜色下既熟悉又陌生的天象,面上似喜似忧,既有对仙秦举目皆敌的喜,也有对仙秦强势的忧。
须知,修行中人向往的是大自在、大超脱,而仙秦之法可谓是步步紧逼,将修行中人的最后一点自由空间,都压榨的干干净净,方方框框无处不在。
稍稍有一二逆反之辈冒头,顷刻就被仙秦镇压,剥皮抽筋都不算,甚至祸及三族、九族,乃至于邻里都不能幸免,一并化做累累尸骨。
可是,这天下间的修行人,哪一个不是传承三千大神通,自层层因果牵连之下,也就无怪乎诸位大神通者图谋倒秦了。
仙秦一日不倒,那些天道之修与地道之修就一日不的自在超脱,一层层仙秦大律压身,除非融入仙秦体系,不然迟早要被仙秦法度扫入尘埃。
在仙秦法度覆盖之下,上辖周天星辰,下管山川地理,中理江河湖泊,可以说是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做到了极致。
一如荀少彧眺望的星斗,在仙秦就有专门管理的职司,星斗垂落星光的每一厘每一毫,在仙秦都有极为严苛的定数。
一旦超过了仙秦推演定量,哪怕只是一丝一厘,仙秦法网都会立刻警示有关职司,让所有违背仙秦之法的人,都去仙秦天牢走上一遭。
这就是煌煌仙秦大势,几乎能与三十三重天都昊天天庭相媲美,漫天神佛、诸天仙圣又如何,仙秦祖龙有着虎狼之师,亦有三公九卿满朝朱紫。
所谓祖龙不死仙秦永存,不只是因为祖龙为‘混元无极’,能杜绝大神通们的窥伺,一力稳定仙秦的人道之势,还是因为祖龙有着承载仙秦之道的器量。
“这仙秦之道,已是人道之极,人道之巅,不知在仙秦之后,吾霸楚又该如何治世乾坤,而那神汉又该如何调理阴阳?”
荀少彧望着漫天星斗,亿万万星光垂落无数世界,无可计量的后天世界,吞吐星光的壮观景象,一时竟有些失神。
“人道在仙秦之时,就已走到了尽头,所谓的进无可进,再往上走就不只是人道矣!”
荀少彧眸子中一方古朴石镜,吞吐着一丝丝紫芒:“人道尽头,终极一跃,那是天人并举,执天道经纬,掌人道纲常,是为天人之道。”
这是荀少彧以‘混元道果’级数的智慧灵光,研读秦法整整三载,从秦法的一丝边角中,推演出的仙秦未来之道。
“现如今的仙秦,想必已经开始准备从人道,最终一跃为天人之道,祖龙若能自此功成,五十五万年的人道定数,就成了一场空谈。”
荀少彧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周天星斗浩瀚,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双容纳天地的神目,在俯瞰着煌煌仙秦,一并将仙秦十二都天芸芸众生尽数纳入眼中。
………
就在荀少彧思虑仙秦之制时,殊不知距离下项县几乎百万里之外,正有着三位仙秦封疆大吏,已然磨刀霍霍,杀机四溢。
泗水郡首府会稽,郡守府邸中的杀机沉沉,三位跺一跺脚,就能让泗水郡这一座紫敕世界,晃上一晃的巨头,齐聚在郡守府府邸之中。
三大郡中巨头俱然面沉如水,在巨头们脚下跪着的,是数十位身着黑衣,头戴青铜鬼面的巡查司暗间,一个个暗间都垂头不语,默然承受着三位巨头的雷霆之怒。
“哼……废物,一群废物,找了这么多年,连那小子一根毛都没找到,难道吾等兄弟降下真灵,只是为了当几年仙秦的郡守?”
郡守府府邸正堂之内,泗水郡郡守殷通面色冷峻,眸子中一点点金色一闪而逝,带着难以言喻的肃杀气息,如刀刃般摩擦着地面。
吟——
这一位郡守举止间威严十足,尤其是神容发怒之时,自有仙秦人道龙气应和,一重重龙吟声不绝于耳,郡守官威在这一刻迸发的气机,近乎超出了半步大神通级数的范畴。
隐隐约约中一头太古毒龙?之形一闪而逝,毒龙龙身通天彻地,一双龙眸可观日月,冷冷的看着跪地的众人,带着难以言喻的恐怖。
这一股官威之恐怖,夹杂着太古毒龙的龙威,让堂中跪着的数十巡查司暗间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多言辩驳,战战兢兢不外如是。
这些暗间最多只有【超凡入圣】级数的修为,如何能承受得起郡守一怒,一个个脑袋似如重锤轰击,大脑中一片空白,没有当场屎尿失禁,都是心理素质过硬,自身久经考验的结果了。
见着暗间们瑟瑟发抖,殷通哼了一声,厌恶道:“真是一群废物,耗费十载,竟连那小儿的一点影子都抓不着,朝廷留着尔等有何用,郡府留着尔等又有何用?”
“拖下去,军法从事!!”一旁的郡尉张远、郡监樊市人二人神色间,也都带着几分冷戾杀气,显然这泗水郡三大巨头的心情都不甚好。
哗!啦!立时有一群甲兵涌入,将堂中数十巡查司暗间拖出正堂,整个过程全无一丝喧噪,沉寂的令人心寒,唯有甲兵甲叶簌簌作响。
这三大郡中巨头,郡守执民生、郡尉掌兵事、郡监为监察,三大巨头几乎将泗水郡所有权柄都囊括其中,执掌一郡万万户百姓黔首的生杀大权。
只要三大巨头身处这一方紫敕世界一日,就有着近乎半步大神通的能为,三人联手之下更能有着另类成道级数的强横力量。
如今郡中巨头们动怒,怒气显化实质,不说整个泗水郡亿万里地动山摇,只是这一座泗水郡郡守府邸方圆二三百里,就被三位巨头泄露的气机,生生压入地壳数十丈。
若不是会稽城中禁止重重,将三位巨头的气机消弭了不少,三大巨头一怒之威,就能将这一座会稽城压塌一角。
这也是三位巨头用的是真灵降世,在修为上有着不小的局限,不然三头最为古老的太古毒龙的怒火,可不是什么世界都能承受的。
发泄了一通脾气,渐渐压下火气,郡尉张远沉吟一会儿,眸子中闪过一丝清明,倏然问出了憋在心头许久的疑惑,道:“大兄,你有没有想过,始龙陛下传下的消息,究竟准不准,那小子真的会出现在泗水郡?”
在这十载以来空耗的人力、物力,就是祂们三位是郡中巨头,在郡中三十六县完全一手遮天,但下面人的滔天怨气,可不是那么容易压下去的。
只有一郡之地尚且能强压着,可若是触及极限,让全郡怨气沸盈,祂们三人也不好向中央朝廷交代,祖龙可不会任由祂们三个败坏仙秦根基。
对于二弟的疑惑,郡守殷通面露冷笑,道:“始龙陛下为‘混元无极’,近乎于全知全能,元始天尊纵然能遮掩天机,也遮掩不了许久,祂传下的消息怎会有错,那小子一定藏在泗水郡的某个角落,”
郡守殷通本尊可是先天大神通级数的太古毒龙,在‘与世同存’之道上走的极远,与‘万劫不磨’只有一线之差,随时可以踏出这一步。
对‘混元无极’之道有何等能为,较比两个修行稍次的兄弟,要有一个更为直观的了解,自然不相信‘混元无极’的始龙会有纰漏。
郡监樊市人呢喃自语:“可是,吾等自降下化身以来,不惜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苦苦搜寻了十数载,将在这泗水郡辖区之内,三十六县之境的刘、项两家数十万支脉,都被咱们里里外外的翻了一遍。”
“那小子要真是降世在泗水郡,以咱们的搜寻力度,也该将其找出来了,不至于还像现在一样,连一点踪迹都捉不到。”
对元始天尊与烛龙布下的局,身为局中一部分的三头太古毒龙,也是有几分了解的,更知道仙秦之后,注定会被刘项二人推翻。
这在寻常人看来是惊天大秘,但三千先天大神通者之中,却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密辛,祖龙始皇帝对此更是洞若观火,只是因为某种默契,各方才会暂且按耐下来。
因而,荀少彧若是为了颠覆祖龙仙秦而来,转生刘、项两姓就是荀少彧的第一选择,有着一份天命的加持,自然无往而不利。
这也是三头太古毒龙按着始龙的提点,降下一点真灵,在这一方世界凝聚身外化身之后,就不惜一切代价,对刘项两姓几十万支脉,进行了一场最为严苛排查的缘故,
然而事与愿违,哪怕郡中三大巨头联手,将郡境三十六县的刘、项两姓数十万支脉,里里外外过了一次筛子,都没有找到荀少彧的转世身。
当然,这当中肯定有项、刘两姓中人,因为对仙秦久怀异志,对仙秦的排查抱着能拖就拖,能混就混的态度,在里面浑水摸鱼。
“可恨,可恨啊……要不是元始天尊那个老匹夫护短,袒护着那小子,老子早就把那小子生吞活剥,为吾等子孙报下这一笔血仇。”
郡尉张远咬牙切齿,道:“吾等何必还要大费周章,不惜屈尊降贵,以先天之身降下真灵,平白在众多同道面前丢了面皮。”
这三头太古毒龙对元始天尊怨念颇深,道门阐教与龙族间的关系,本就是十分的紧张,两方常有摩擦碰撞。但元始天尊天生半彼岸,道身高居宇宙至高,近乎于无处不在,让祂们连口头上的抱怨都不敢。
若不是仙秦十二都天为祖龙之地,同为‘混元无极’能蒙蔽一部分天机,郡尉张远绝不敢对元始天尊有丝毫不敬,只是一时气急攻心也就管不得许多了。
毕竟,这三头太古毒龙得了始龙之命,以一点真灵落入这一方世界,也不是一点消耗都没有,至少炼就一尊承载先天大道真灵的身外化身可不容易。
“看来,吾等想要直接了当的找到那小子,已经是不可能的了,盘古玉清元始天尊的手笔,不是咱们三个所能理解的。”
殷通面色阴沉,道:“真要是元始天尊将那小儿藏了起来,以咱们的本事去找,只怕是自取其辱。可这是仙秦疆域,吾等动用仙秦法网去寻,都没有找到这小儿的踪迹,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泗水郡本土十二县,以郡城会稽为首,会稽大城周回四万八千里,高达千余丈,厚有十二丈,城中人口稠密,黔首百姓何止千万户。
其他县城较比会稽略逊,但城中人口最少也有百万户,这还不算亭、乡一级的地方人口,若是算上这两级的人口,更是难以想象。
以至于殷通执掌一方郡守大印,能调动三十六县境内的所有法网,再有仙秦大量的人力、物力,到现在都没摸到荀少彧一丝踪影。
郡监樊市人幽幽道:“或许,是那小儿到底与咱们不同,祂是以一点真灵直接转世投胎,不沾染本身气机。不似吾等炼就身外化身,本质上还是大神通化身,与本尊的联系极为密切。”
“祂要是执意不露出破绽,就是吾等再付出十倍百倍的人力、物力,都未必能在泗水郡捉到祂的踪迹。泗水郡万万户黔首百姓,姓项、刘的就有一二百万户,咱们不可能将这些姓刘、姓项的斩尽杀绝。”
杀尽泗水郡刘、项之人,将这两姓中人不分男女老幼,不分主脉支脉,一律杀无赦,杀的人头滚滚,杀到项、刘两姓绝迹。
到时候,荀少彧就是再能藏,只要人在泗水郡三十六县之境,就只能憋屈的倒在仙秦的屠刀下,
“可惜,杀尽刘、项二姓之人,确实是一劳永逸的好办法,可是诸天大神通是不会眼睁睁看着咱们这么做的,便是祖龙也不会允许咱们破坏祂的仙秦根基。”
殷通面上有些意动,仔细考虑了一会儿,又苦笑着摇了摇头。
第五六三章行万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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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屠尽泗水郡本郡项、刘两姓之人,可谓是最干脆利落的方法,虽然过程中有些血腥,可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对三头太古毒龙真灵显化的郡中三大巨头而言,只要将荀少彧这一点真灵,留在泗水郡的境内,留在仙秦十二都天的疆域内。
一举斩断荀少彧【粉碎真空】之路,不只是报了荀少彧杀戮孽龙无余的一份血仇,也是龙族与道门阐教之间的一次大胜。
“可惜,斩草除根之法虽是干脆,但没有人会让吾等出手。”郡守殷通神情落寞,与两位兄弟一般都对这一办法,不抱任何的期望。
“刘、项替秦是天命,如今仙秦祖龙执掌人道也为天命。祖龙还要留着刘、项之人,安抚那些不耐仙秦正统的大神通。”
“若是没了刘、项两姓之人,难保不会有其他人改名换姓,秉承白帝子、赤帝子天命。介时才是龙入大海,而且所有大神通的目光,也都会聚焦在仙秦祖龙的身上。”
当中的利害关系如何,郡中三巨头了然于心,不论于公于私,都没有三人斩草除根的操作余地。
而且,有着仙秦法度在上,也不会允许一位郡守,如此杀戮仙秦治下之民,所谓破家的县令、灭族的郡守,郡守有灭一族的能力,可不代表就有屠戮一姓的权利。
郡监樊市人长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大兄,或许是吾等太着急了吧……那小子论本事,未必逊色先天之道,又有元始天尊遮掩天机,一心的藏匿行藏,十载时间就想找到那小子,还是有些急切了。”
“毕竟,距离祖龙大限还有十数万载,以后的时间还长着呢,那小子受元始之命,要在仙秦搅风搅雨,一年两年十年八年可能不露端倪,但吾不信他能一直空耗着。”
樊市人一语惊醒梦中人,让殷通、张远二位大感豁然开朗,现如今的关键,已经不是太古毒龙与间的仇怨了,更重要的还是元始天尊与烛龙两位‘混元无极的博弈。
荀少彧要想顺利的成为反秦的一支力量,就不可能安安稳稳的隐藏在刘、项之间,不冒头如何能积攒反秦的力量。
可是只要冒头,荀少彧就成为了一个现成的标靶,被其声势引来的殷通三人,绝不会给荀少彧第二次藏起来的机会。
“嗯……”
郡守殷通面色阴沉的点了点头,道:“三弟此言有理,吾还就不信了,那小子能藏匿一时,还能藏匿一世?”
“往后,还有十多万年的时间,咱们有的是时间与那小子,好好地玩一玩猫捉老鼠的把戏,那小子最好不要被吾捉到。”
刹那之间,森冷的杀机在郡守府邸正堂绽放,千百里之内所有人心头猛然一沉,仿佛被一头凶兽居高临下的盯着,那一种难言的心悸感让人直欲吐血。
…………
首府会稽城中的杀机暗藏,自是影响不到远在几百万里外的下相县,更影响不到下相县项府中,显得毫不出众的荀少彧。
下相县西城,项府内院,项氏祖祠之内,一千二百多岁的族长项阖背靠着太师椅上,眼睑微微下垂,一副似睡非睡的神态。
“呼!呼!呼!”
在项阖的一呼一吸之中,一道纯白色气流自口鼻而出,激荡在空气中发出忽忽的回声,当中的力量内敛之极,隐约间有着声爆起伏。
在这般气象之下,不论是不是修行中的大高手,但凡有些见识的,就没有人敢小觑这一道白气的,这一道白色气流一丝一缕爆发出来,都有着雷霆莫测之威。
仙秦之世修行中人入过江之鲫,高人大能不胜枚数,人均天寿达到三百之数,活过一两千年的大有人在,就是一两万年的也有不少。
这一位下相项氏族长能活过一千二百数大限,在下相县这一带已是一等一的强人之流,无愧为下相项氏一族的定海神针。
祠堂上一幅幅祖先遗容图像高悬,或为英武将军,或为文臣官宦,或为儒雅文人,或为粗豪侠士形象,上百幅图像不一而足。
一根根小儿手臂般粗细,每根都有一尺二寸,犹如一根根圆木的檀香,插在族长背后的青铜大鼎上,上有几缕青烟絮绕久久不散。
“叔祖,”
荀少彧身着青衫华服,站在族长项阖的一旁,看了看一眼青铜鼎中的檀香只剩下小半截,香灰积成一堆,又见着族长项阖许久都没有动静,不由小声呼唤了一声。
这一根檀香一点就是小半天,荀少彧自檀香刚起之时,就在一旁等着项阖,硬生生在祠堂之中站了一个时辰,颇有些程门立雪的意思。
“嗯?”
终于,在荀少彧的呼唤下,项阖轻声应了一下,眼皮轻轻抬起一点点,漫不经心的撇了一眼荀少彧,一手抚了抚长须。
“咦,是长明啊,”
项阖似是刚刚睡醒般,愣然的看着荀少彧想了一下,才恍然念出了荀少彧此世的名字,项长明正是荀少彧这一世的姓名。
“正是小子,”荀少彧对待这一位项氏族长倒是很恭敬,不只是因为项阖是这一世肉身的叔祖,也是项阖确实对他照顾了良多。
不说其他,只是荀少彧钻研仙秦法经这一项,在古楚将门的项氏眼里,就是大逆不道之极。若不是项阖宽容,换一个稍微严苛铁面的族长,就不会只是项氏诸脉非议了。
纵然仙秦法网弥天盖地,可也抵不住一家一户之私刑私法,项阖真要办了荀少彧,为了不暴露行藏,荀少彧只能束手就擒,招来仙秦大军镇压,只能是任杀、任打、任罚。
但项阖却对荀少彧研读仙秦法经之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真的处罚荀少彧,让荀少彧安安稳稳的读了三年的《法经》。
不管这位项氏族长的心里作何打算,这一份人情荀少彧是必须要认的,无论初衷如何,只论结果来看,可是帮了荀少彧的大忙。
“你小子,不去读你的《法经》,来这祖祠干什么?”
项阖漫不经心的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身子骨发出嘎嘣一声脆响,近乎于雷声响彻,带起一片风声,不经意间显露一丝武道根底。
以荀少彧的眼力来看,这位貌不惊人的项氏族长,至少是一位【超凡入圣】大圆满,与【天人之道】只差毫厘的武道大高手。
“叔祖,小子苦读《法经》,熟读仙秦诸律十万八千卷,自问在《法经》上小有建树。可是法无止境,小子现在到了瓶颈,一直难以跨过这一道门槛。”
荀少彧拱手一礼,道:“小子知叔祖见多识广,所见所识远胜小子百倍千倍,万望叔祖不吝教诲,给小子指点一条明路,让小子学业能再进一步。”
仙秦《法经》何其博大精深,不只有历代法家大能之士时时填补,还有一尊‘混元无极’的祖龙经手推演。
看似一条条的法律条文,实则在法家中人的眼里就是一篇篇上乘的法门,天资绝世之人自能从中领悟道理,参悟出法家根本之妙。
就是以荀少彧‘混元道果’之妙,以无上大智慧参悟《法经》,三载恍惚夜以继日,仍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能领悟仙秦《法经》的一两成真意,都是荀少彧本身道行高深莫测,以‘混元道果’居高临下,才能领悟如此多的真意。
项阖缓缓走到项氏历代祖先牌位前,默然沉吟了片刻后,摇头笑道:“你小子啊,处事倒是干脆果断的,是个能成事的人。”
“胆敢一脑袋钻进法家门庭,放弃祖传的兵家传承,就这一份勇气,也不知说你是无知者无畏,还是天生的傻大胆?”
“不过,你小子能站在祠堂里等老夫一个时辰,就凭着这一份耐心,可该称得上是‘胸中自有韬略’了。”
“小子惭愧,不敢当叔祖谬赞,”荀少彧在一旁谦逊的回了一句,面上平淡之极,对项阖的赞许不置可否。
项阖缓缓道:“《法经》是仙秦治世之基,你能熟读仙秦《法经》,对你以后大有好处,至少在仙秦的前程是有保障的。”
“只是,老夫学的是兵家之道,对法家的那一套并不十分了解,能给你提出的建议有限,老夫姑且一说,你也就姑且一听吧!”
荀少彧再行一礼,道:“还望叔祖不吝赐教,天明洗耳恭听,定将叔祖所言铭记在心,一字一句不敢遗漏,尽数遵从叔祖之言。”
项阖似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好,好,你既然真心求教,老夫也不可能藏私,真能告诉你的,老夫还能不告诉你?”
都是项氏血脉,以家族血脉为纽扣,项阖也希望自家能多几个扛鼎之人,为项氏一脉的壮大出一份力。老一辈的项家人就是再出彩,后辈中人要是没有人来接力,偌大的家业也是说败就败了。
要知道,项阖号称为‘下相银狐’,为人老谋深算,城府深沉之极,精于兵家四道之一的兵权谋之道,看人的眼光极为精准老道。
在荀少彧学于法家之事上,让项阖看到了项氏另一条出路,一条与项氏兵家之道迥然不同的路,这才是项阖对荀少彧另眼相看的原因所在。
项阖抚掌一笑,道:“俗语说得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这几年确实遍览仙秦《法经》,可是终究少了几分真正的实践。”
“法家的那一套,虽是讲究无规矩不成方圆,方就是方,圆就是圆,可是你没切身经历过,又何谈规矩方圆之道,参悟法家神髓?”
项阖语气微微一重,道:“法家之道,终归是仙秦显学,想要融会贯通谈何容易,这就需要你日常积累,与以往所读十万八千卷《法经》结合,自然能在法学一道上大放异彩。”
“那,叔祖之意?”荀少彧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里一点念头轻动,对项阖的点拨有了一丝揣摩,不由得开口问道。
“若是想要在法家一道上再有突破,埋头苦读是成不了气候的,老夫给你两个选择,这两个选择是两条不同的路数,或许适合现在的你。”
项阖不待荀少彧询问,自顾自的道:“法家之道,走的就是济世之道,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法’就是规矩方圆,故而法用于民,法用于国。”
“法用于民者,自是舍弃外物繁华,一心钻研法家之道,深层次的完善仙秦《法经》,以期实现自己的‘立言’;而法用于国者,乃是成为仙秦官吏,先执仙秦之法,才能知仙秦之法的优劣。”
“这两条路各有不同,就看你是想要掌握仙秦权柄,以期参悟公器之妙用,还是能忍得住孤独寂寞,著书立说名传千古。”
这就是项阖指给荀少彧的两条出路,一条是著书立说,争取成为县中大贤,一郡养望扬名,一条是成为仙秦的小吏,在仙秦的体系中后摸爬滚打,至少在县一级之前畅通无阻。
以项氏的势力,安排族人进入亭、乡一级的官吏中,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甚至.asxs.都不可能是太低,最少也是一个中上。
对此,荀少彧默然片刻,悠悠回道:“长明年少,锐气正盛,不愿空守深山,辜负一身所学,愿为仙秦一小吏尔,借仙秦公器之便,参悟仙秦之法。”
“嗯,你有此志向,不只对你自己大有好处,对项氏一族也能做些贡献,也算是为吾项氏在官面上增些声色了。”项阖也不意外荀少彧的选择,少年人倘若选择隐遁深山苦读,才真的是奇哉怪也。
“吾项氏一族虽不是什么高门显第,但项氏一门在下相县定居何止数十代,积攒多年的人脉关系,真正的大事未必能帮上忙,可一点点小忙还是能帮上的。”
“你若想要在下相县中六房正印,谋取一官半职,或许不太容易,可是在某个亭、乡,谋个管事的差事,对吾项家还是易如反掌的。”
第五六四章乡亭秦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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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愿为乡亭一小吏,躬身于乡亭之间,以此磨砺法家学术!”
对项阖深深躬身一礼,荀少彧神色间毫不犹豫,选择下入乡亭之间,与乡中小吏为伍,进一步参悟法家真谛。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理由,元始天尊让荀少彧来仙秦,可不是让他在仙秦穷经皓首,去辛辛苦苦求证百家中人所谓的三不朽的。
早已就证就了一枚‘混元道果’的荀少彧,尽窥先天大神通‘与世同存’之妙的荀少彧,也不可能稀罕诸子百家‘三不朽’的道业。
追根究底,仙秦祖龙已经是许多人眼中的肉中刺,这当中肯定也包括元始大天尊。而元始大天尊借着与烛龙因果纠缠的机会,干脆将祖名仙秦当作两方战场,占据了先手的优势。
到时,无论荀少彧最后能不能成势,都是在祖龙仙秦上角力,就是两方大打出手,将仙秦十二都天整个打崩,除了龙族大神通以外,绝不会有任何人心疼。
至于荀少彧能不能按着预期一般,成为祖龙仙秦轰然倒塌后,最后的所得利益者,还要看各方的博弈。
所谓的霸楚天命与神汉天命,并不代表荀少彧就能高枕无忧,亿万分之一的天命加持,尚不能影响大局。
“哦?”
似乎对荀少彧的果断很满意,项阖面上露出一抹笑意,颔首道:“相比穷经皓首的去苦读钻研,你下乡亭一级作一小吏,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出路。”
“嗯……你回去等消息吧,最多三日之内,县中就会有公文发下,上等乡是不可能的,中等偏下的乡亭,或许能有你的空缺。”
对普通族人是天大的事,关乎着未来的前途,可是在项阖眼中,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直接就一言而决。
如今的下相项氏一脉,可能没有昔年古楚时的风光,但是烂船还有三斤钉,县中的人事调动,不问项家等大户的意见,根本就腾挪不开。
以下相项家一脉的势力,再有老族长项阖的影响力,只要不是县中要职,一些不太重要的职位,乃至乡亭一级的位置,基本上是手拿把攥。
而且,在这当中任何程序的过手,都是严格按着仙秦规范来的,引不起旁人的非议,在流程上无懈可击。
这就是扎根一县的大户厉害之处,仙秦体制看似找不到漏洞,可是执行仙秦法度之人,本身就是一个个漏洞,如何执行仙秦法度,就有了许多的说道。
要知道,在郡城亦或中央,最上方的目光能看到的,能接触的更多一些,或许会收敛几分手脚。可是在仙秦县、乡、亭三级,关注力度直线跌落,所能动手脚之多不难想象。
“谢过叔祖指点迷津,小子这就回去准备行囊,随时等着县中衙门公文,只待县中公文一到,就去赴任。”
荀少彧一听项阖的语气,就知道安排的职位不会太低,乡中三老绝不可能,但有秩、啬夫、游徼三大重量级职位,却不是没有机会染指的。
“嗯……你去吧,”项阖点了点头,眼睑稍稍垂下,望着众多祖先牌位,面上带着几分失神,似乎陷入了沉思中。
荀少彧面色一肃,拱手俯身一礼,沉声道:“诺!!”
虽然荀少彧这一步下入乡亭,再想回返下相县城,没有一定的机遇,没有一定成就是不可能的,属于变相的发配乡下,可他依旧甘之若饴。
这将会是荀少彧,深入参悟仙秦法度的一次飞跃,自仙秦一介白身,进身为执掌法度的底层官吏,在仙秦体系中的地位截然不同。
…………
依仙秦之制,十里一亭,十亭一乡,一县百二十乡,诸县拱卫郡府,以此框架层层排列,是为仙秦行政郡县之基,
由此,亭设亭长、亭父、求盗,乡设三老、有秩、啬夫、游徼,县设县令、县尉、县丞,郡有郡守、郡尉、郡监。
曹门乡,是为下相县西北一处中等乡,合拥十亭之地,辖三千二百五十七户百姓黔首。在下相县所属百二十乡中,曹门乡的民力、税收、物产等,都属于较为平庸的一类。
可是就这一方县中的中等乡,在百二十乡中算不得前三十的曹门乡,在荀少彧的眼里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项阖为荀少彧上下活动的职位,就在这曹门乡之内,且所处地位还不低。正好曹门乡的有秩之职出现空缺,项阖便将荀少彧,安排到了这仅次于三老的要职之上。
“乡有三老,其次有秩,再次啬夫、最次游徼,其中三老为长者最贵,有秩主刑律,啬夫掌赋税、游徼司缉盗。”
“这曹门乡有秩之职,倒是与吾相得益彰,治三千余户黔首百姓秦律,最适合吾钻研所学《法经》。”
“驾,”
荀少彧身着黑色袍服,胯下墨麟马肆意奔跑,强风席卷之下,黑色袍服猎猎作响,与墨麟马的马蹄声相应和。
“驾,”
身后还有三骑黑甲,随着荀少彧一起策马扬鞭,墨麟马踏蹄之间,蹄下如生墨云,一片片墨云绽放开来。
疾风呼呼作响,吹动荀少彧的发丝,凭添了几分洒脱,荀少彧策马扬鞭之态,倒真如一位潇洒不羁的狂人。
“大人,这就是曹门乡的界碑,再往前就是上渔乡的地界了。”
一名骑兵猛然勒住缰绳,引得马儿长嘶,手中马鞭径直指向一方插在山石中的古碑,策马飞奔的荀少彧喊道。
“界碑?”
闻声,荀少彧连忙勒住缰绳,墨麟马马蹄他出点点火星,看了一眼周边山色后,目光转而投注在了曹门乡界碑上。
几枚仙秦古篆铭刻其上,正是‘曹门’二字,每一枚仙秦古篆上,都隐隐透露着一层朦胧气机,宏大不可言。
荀少彧在曹门乡一地,里里外外的走了一趟,方圆不过百里的曹门乡,在日行千里的墨麟马蹄之下,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
见此石碑,荀少彧轻声一笑,道:“墨麟马不愧是仙秦八十一上等马种之一,吾等这一来一回走一遭,就是曹门乡百里之地矣!”
如今的荀少彧尚未上任,身后的三位黑甲骑士,是项氏拨给荀少彧的亲信宿卫,是用来控制曹门乡十亭的骨干力量。
毕竟,仙秦之法虽严苛到近乎不近人情,可是法由人来实施,也是由人来遵守,‘法治’的前提是要有‘人治’。
曹门乡十亭的乡绅们,早就形成了稳定的秩序,三老、有秩、啬夫、游徼各自都有自己的利益,三老就是曹门乡十亭之内,最大的三位乡绅,最大的三个势力。
倘若荀少彧两手空空而来,不带护卫随从,没有任何声势壮威,便是他出身项氏大族,也要被乡中同僚看低不止一筹。
而有着这三骑在手的荀少彧,底气一下子就壮了何止一分,三位黑甲骑士本身力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项氏对荀少彧的支持力度,但凡知道个中厉害的人,谁敢小觑荀少彧分毫。
这就是站稳脚跟,只要经营十几年,就能完全融入曹门乡,再在曹门乡深入百载,乡三老未必没有一席。
至于升入下相县体系是不了能的了,除非荀少彧能在《法经》上,一度作出惊人的突破,在学术上自成法家一派,有着赫赫名望打底,才能有着一丝可能。
“曹门乡十亭的乡治,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上一任有秩看来也是有着干才,通晓仙秦《法经》诸律之人。”
荀少彧一只手抚摸着马背,举目四望周匝,他熟读十万八千卷《法经》,所见所闻与常人迥然不同。
以荀少彧自身观之,曹门乡十亭之地,各个亭长、亭父、求盗等与乡中法度相合,更与下相县法度呼应。
整个曹门乡上都覆盖着严密的法网,法网之上条文清晰可见,每一条法律条文之上,都承载着惊人的力量。
这一股力量并非法力神通,更不是仙秦龙气,而是仙秦法度之内,人心依附所凝聚的力量,人心之下大势不可挡。
“这就是仙秦人道龙庭的厉害之处,亭、乡、县、郡、中央,层层泾渭分明,且能相互呼应,牵一发而动全身,与仙秦严密控制相比,所谓的皇权不下乡,就显得有些可笑了。”
荀少彧越是深入仙秦,就越能体会到仙秦法度,那无处不在的恐怖控制力,大到整个士农工商,小到一人生老病死。
犹如一道滔滔无尽的命运大河,囊括着仙秦亿万兆生灵的命运,浩浩汤汤横无际涯,一言一行无不在其中。
这就是仙秦煌煌之世,以种种法律规矩编织,作为一道依托准绳,牢牢控制着各个方向,条条框框规范的分明,稍有差错就是粉身碎骨。
…………
曹门乡,乡公署!
日头刚上正中,啬夫铁师、游徼郭海率数十乡中小吏,腰间皆配着横刀,在乡公署的门前静候着,乡中新上任的有秩到来。
因着仙秦崇尚玄黑,故而数十人尽着黑色,乌压压一片全是黑色袍服,还有这些乡吏们冷肃的面庞,无不让人心生敬畏。
“县中上任的有秩,还没到吗?”啬夫铁师深深的蹙眉,看着到现在还有没车马走过的空旷街道,强行压下心里头的烦闷。
“难道,新上任的有秩,是有事耽搁了行程?”游徼郭海面露犹豫,与啬夫铁师的想法在某一时刻,竟然出乎意外的一致。
这二位显然不知道,荀少彧这位新上任的有秩,会先不到乡公署,而是带着家丁卫士,遍览曹门乡十亭百里之地。
“这也不可能啊……秦法中自有章程,规定了秦官秦吏上任期限,一旦逾期未至,非但官职不保,就是项上人头都要一并落地。”
“如此严峻法度之下,那位新上任的有秩,真的敢明知故犯,不怕罪加一等?”啬夫铁师、游徼郭海二人正胡思乱想之际,一阵阵马蹄声乍然回响。
“驾,”
一黑袍少年持马鞭在手,一马当先自街道冲出,三名黑甲骑兵紧随其后,四骑奔走之间犹若万马千军,自有一番气象蒸腾之态。
见着四骑风姿,游徼郭海不禁露出一抹惊讶,尤其是看到墨麟马时,连忙道:“是新任的有秩大人,诸位同僚快与吾上前拜见,”
“游徼郭海,见过有秩大人!”
游徼郭海精明干练,知道能骑墨麟马的人,一般不是县中大户,就是背后有着大背景的人物,不论是哪一种可能,都不是他一介游徼开罪得起的。
在游徼郭海见礼之后,啬夫铁师与数十乡公署的秦吏看着少年策马,心头莫名的一动,一并拱手拜见,道:“啬夫铁师携曹门乡所属官吏,见过有秩大人,”
虽然荀少彧现在的有秩之位,一直被啬夫铁师、游徼郭海觊觎,可是如今荀少彧就任有秩,是木已成舟的定局,任由啬夫铁师、游徼郭海有再多不甘,也不敢得罪荀少彧。
仙秦官吏上下制度当前,容不得啬夫铁师、游徼郭海二人不见礼,就算对荀少彧这位从县中空降下来的,新一任有秩心怀不满,可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须知,一乡有秩掌秦律,在乡里地位非同一般,若非乡中三老能压有秩一头,有秩已是一乡之长,在整个下相县都有些分量。
荀少彧若是没有项氏助力,根本不可能在如此年纪,骤然执掌一乡之地。哪怕乡中有三老制衡,一乡有秩的权柄也不容小视。
要不是项氏的人脉帮助荀少彧摘得乡中有秩之位,以荀少彧本身的才学而论,最多只是一亭之长,根本不可能让荀少彧坐上有秩之位。
这就是仙秦法度下的祸根,法度终归要依人来维持,人却懂得变通之道,在法度允许的范畴内,足以做到法度之外的某些事。
“二位,可是曹门乡中的啬夫铁师、游徼郭海?”荀少彧面对僚属的迎接,一翻身下来墨麟马,其后三位骑士也纷纷下了战马,几人牵着马上前几步。
说话之间,荀少彧眸光开阖间,自有一缕精芒闪烁,似要照进人的心中,让人不禁升起几许畏惧。
第五六五章超脱之道
————
“正是,”
啬夫铁师、游徼郭海二人心头似有一点悸动,在荀少彧炯炯目光之下,好似里里外外都被看透了一遍。
荀少彧慢条斯理,道:“乡中三老之下,有秩、啬夫、游徼位份相若,各司其职,二位同僚不必将在下当作上官。”
“吾等都是仙秦的官吏,只要按仙秦法度而行,依仙秦法度为人处事,儒家所谓的齐家治国,自当水到渠成。”
“有秩大人的教诲,吾等必铭记于心,”啬夫铁师、游徼郭海二人只是笑了笑,在与荀少彧并排行走时,依旧故意落后一步。
“大人,先请入公署,三老正在堂中等着交接,三位长者在乡中地位非同小可,大人切不可怠慢了长者。”
任由荀少彧如何说教,可是啬夫铁师、游徼郭海二人的姿态一摆出来,了不得就是尊重新上任的有秩。
在这二人的眼里,若是真的如同荀少彧所言,将有秩与啬夫、游徼当作同级看待,才是一脚踩入大坑,下相县其他一百一十九位有秩,又该如何看啬夫铁师、游徼郭海二人。
这是整个仙秦的潜规则,虽然没有摆在明面上,可是有秩较比啬夫、游徼高出半格,是所有人默认的。
不管啬夫铁师、游徼郭海二人心里作何感想,在言语行动上却不超过本分,让人抓不到把柄,滑不溜丢的如同一条泥鳅。
二人都没有太大的背景,能在一乡之地做到如此位置,除了能力确实不错,就唯有‘谨慎’二字深入人心,一言一行根本不可能落人口实。
数十秦吏跟着荀少彧三人走入乡公署,乡公署正堂之中,曹门乡三老坐在公案旁,每一位长者手中都捧着一物。
“大人,这就是乡中三老,一为符丁符老,一位冯和冯老,一为奚任奚老,都是吾乡中最受人尊重的长者,辈分最高、德行最厚。”
见着三位老者,荀少彧侧目看了啬夫铁师一眼,啬夫铁师当即了然,上前恭恭敬敬的介绍这三位长者。
仙秦的三老制,属于半官方半私人的性质,可实际上就连有秩、啬夫、游徼等秦吏,都要受到三老的节制。
在这当中,三老所谓的威望是一回事,三老本身就是乡中的土豪,再加上年长的优势,一般的县巨头都要对三老都要轻声细语。
而乡中三老的位份不同,德高望重如他们,堪称是流水的有秩,铁打的三老,对这一任的有秩与以往并无差别。
其间并无一点波折,一如之前的几任有秩,荀少彧在曹门乡一众秦吏的见证下,交换了县中出示的公文,从乡中三老手上接过凭信乡印、铁尺、石砚等物什,真正的完成了交接,正式成了仙秦这架庞然大物上的一枚螺丝钉。
这一枚螺丝钉现在还看不出什么,可是等着仙秦这个庞然大物,面临着磨损、老化等问题时,就是这一枚螺丝钉‘松动’的时候。
无论多么严密、精巧的机械,都不能离开一枚小小的螺丝钉,而一枚螺丝钉的小小‘松动’,也将会是致命的。
这一刻,荀少彧笑的很开怀,他璀璨的笑容,悄然的凝结为一滴命运长河上的水珠,被某位注视着荀少彧的存在看得真切。
…………
遥遥星汉,璀璨天河,无边星光自天河之上落下,在这每一起落之间,何止几千几万兆的星光,自浩瀚无垠的星汉中起伏。
仙秦神都咸阳城,千万丈神城屹立虚空之间,一十二条五爪黑龙自神城上空盘桓,玄黄之气如瀑布般激流三千,一丝丝一缕缕明光自苍穹之上垂落,照亮了神城之内千百万里方圆。
吟——吟——吟——
巍峨雄伟如天帝行宫的咸阳宫之内,四万八千天柱屹立宫宇之内,每一根天柱都高达万丈,一头头真龙盘绕天柱。
四万八千真龙汇聚的醇厚龙气,简直如同实质,朦朦胧胧的金色神光洒落之间,化作丝丝金雨落下,为这一座雄伟帝宫增添了三分庄严肃穆。
一尊面目混沌一片的帝王,端坐在丹陛帝位之上,眸光中似清浊分立,一丝丝混沌气流在周匝盘桓,强烈到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再这一间咸阳宫中浮现。
在这一股沛然无边的压力下,莫说是初步不死长生的天人神魔,就是天人道果级数的大能,乃至半步大神通级数、另类成道级数的强人,也都近乎蝼蚁浮尘般,渺小到了极点。
只是,此刻站在这一尊绝世始皇面前的,不是长生不死的天人神魔,更不是臻入另类成道级数的强人大能。
而是与这一尊绝世帝王,同时诞生与浩瀚宇宙之间,号称是龙族之始的始龙,‘混元无极’大神通级数的强横存在。
祖龙漠然的目光,近乎于万古长存的大道,望着始龙被时光大河,环绕着的不灭龙躯,眉头稍稍一皱。
始皇帝淡淡道:“烛龙,你不在你的钟山,做你的钟山之龙,镇压诸天万界宙光,来吾这咸阳宫干什么,难道是向吾示威?”
在祖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下,显然是对不请自来的烛龙,没有多少的好感,甚至是带着几分恶意。
哪怕二者是宇宙开辟之初的兄弟,可一旦关乎切身利益之争,兄弟间的那一点情分,就有些微不足道了。
始龙面上仍然带着笑意,赤红色的龙身微微一动,带动万千时光浪花,将咸阳宫的这一股压力化为哦清风拂面,道:“祖龙,你我兄弟多少元会不见,怎么一见面就给兄弟冷言冷语的?”
“你我相交亿万万元会,一起带领龙族自万族中崛起,成为如今诸天万界的‘主角’,怎么兄弟相见还如此生分?”
祖龙自嘲的笑了笑,道:“兄弟?吾可不敢有你这个兄弟,要不何时死的都不知道,岂不是可笑之极。”
“况且,你与元始之间的争斗,凭什么放在吾仙秦的疆域进行,以你‘混元无极’的大神通,难道就找不出其他大域世界?”
“吾看你是图谋不轨,想要坏吾大计,为吾成道之路引来几位大敌!”
祖龙身着黑色帝袍,漠然的看着荀少彧化身的项长明,在接过乡印那一刻的音容,手指轻轻敲击着镇压一切的帝座。
只是手指随意的一次敲击,帝座之下的一座座世界,顷刻之间化为无数尘埃,地火风水四股力量相生相灭。
这一座咸阳神宫广大无边,内中简直如同一方虚空,万千生灵在其中生灭,都在祖龙一念喜恶之间。
只是祖龙心头一点怒火降下,都能引得天地翻覆,日月沉沦的末世景象,当中的种种变化,可谓是骇人之极。
“是吗?”始龙淡然一笑,对祖龙言语中的不满只作不见,时光大河滔滔不尽,抚平周匝不知几千丈虚空。
“你是想借用元始的手,来坏吾的大道,你以为吾不知道你的用心,吾从始至终都将你看的太透了。”
祖龙端坐在帝座上的身影,一如既往伟岸高大,就连承载世界之重的咸阳神宫,都容纳不下祖龙高大的身影。
这是创世之龙的伟岸,一念之间辟地开天,自身就是寰宇之道,在世间显化的象征,与始龙的宙光之道一般,二者合一就是完整的宇宙之道。
“你一点点的在外面吸引其他‘混元无极’着的目光,试图引来‘混元无极’们的联手,让仙秦在五十五万年气数极盛之时,一朝化为飞灰。”
祖龙的声音盘桓咸阳神宫,道:“你的这些小动作,吾都看在眼里,可是吾放任你的小动作,不代表吾的容忍就没有极限。”
“任何的容忍都是有限度的,吾顾及咱们所谓的兄弟情分,以及开拓龙族辉煌时的一份追念,可以容忍你一次两次,不代表能容得下三次四次。”
“是吗?”始龙肆意的笑着,火红的头发散乱着,带着一股炽烈如火的气息,让人下意识的感到一股危险。
“就像当年,你为了成就‘混元无极’,化身至高之龙时所做的一样,毫不留情的将吾这个兄弟,贬落在时光大河最深处,做一个‘万劫不磨’活死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的辉煌?”
始龙的龙目中闪烁着惊人的恨意,正是因为祖龙的无情,才让二龙彻底翻脸,成为了大道路上的陌路人。
“吾不甘,”
始龙冷笑道:“就是因为吾有这一份不甘,吾才能从时光深处爬出来,反而将时光大河化为自身的一部分,证入了‘混元无极’之道。”
“是吗?”
祖龙面对始龙恨意十足的目光,面上神情不变,以祖龙凉薄霸道的性子,自然不可能会有什么愧疚感。
大道之路上没有兄弟,有的只有一个个拦路石,祖龙能在龙族衰落后,另起炉灶开辟仙秦,就是因为祖龙有着可以舍弃任何人的性情。
“龙族为何衰落,还不是你这位万龙之祖一手操控,你为了你的‘人人如龙’,将诸天万族都纳入龙族中,你的胃口一如既让的惊人。”
始龙赤红色的龙躯,渐渐归入时光大河之中,祂嘲讽的话音依旧回荡在咸阳神宫之内,显得异常的刺耳。
“可是,你的胃口越大,引来的反弹也就愈大,你真以为元始看不出吾是在借刀,以元始天尊的老谋深算,会看不出屋的伎俩?”
“可是祂偏偏就借出了祂最看重的那一口刀,还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你这个‘万龙之祖’的祖龙身上,祂新入门的那个小徒弟,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时光大河的投影在咸阳神宫中高悬着,始龙的龙躯在时光大河上下游弋,每一点点时光浪花的飞溅,都是一次次命运的变化。
“哼,”
祖龙眼睑垂下,一只手微微一攥,将这一道时光大河投影捏的粉碎,一点点时光之力被祖龙的寰宇之道吞没。
如果说烛龙是时光大河的化身,承载着诸天万界的时光之道,那祖龙就是宇宙空间的基石,是诸天万界无穷世界存在的根基。
“原以为证了‘混元无极’,能让你有几分长进,可惜……现在看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真是让人失望啊!”
祖龙高座在帝位上,一如当初毫不留情的贬落始龙,亦如当初决定‘人人如龙’时的神采,面上带着百无聊赖的寂寞。
“烛九阴啊,烛九阴,吾的好兄弟,你又怎么知道,你现在的所思所想,不是吾有意引导,有意掌控的呢?”
祖龙的目光幽幽一片,似乎看到了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后,自身龙御归天之后,仙秦面临的严峻局势。
“你以为,吾会因为那些对手的窥伺,而感到苦恼,感到气愤?”
祖龙面上笑意浮现,道:“不……恰恰相反,正是因为这些对手们的阻拦,才让吾愈发的坚定了‘人人如龙’的决心啊!”
“若吾的所作所为,没有让吾的对手感到威胁,这些对手们又怎么会,如此急不可耐的频出暗手,甚至就连元始那个老家伙,都在吾的仙秦落下一子。”
祖龙看着悬浮虚空上的‘水滴’,看着‘水滴’上的荀少彧执掌乡印,意气风发的融入仙秦体制,试图找到仙秦薄弱点的一幕。
“正是因为祂们的落下,才愈发坚定了吾的决心啊!”祖龙的目光中不见一丝波动,任何胆敢阻挡在祂前路上的存在,都会被祂第一时间踢开。
“只要实现‘人人如龙’之愿,成为诸天万界亿万京兆生灵之祖,想必就是吾超越道门三清,登临彼岸超脱宇宙玄黄之时。”
“由人道踏入天人之道,再由天人之道跳出宇宙玄黄之间,吾期待着吾对手们的落子,这一定会很有趣。”
这一刻的祖龙,伟岸无边的身影似乎与仙秦十二域相合,与仙秦恢宏无边的法网相合,俯瞰着茫茫无尽的世界疆域。
“这是吾的超脱之路,这是只属于吾的彼岸之道,道祖、佛祖、魔祖之后的第四位超脱者,必将会是吾。”
第五六六章世间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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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秦咸阳神宫之中,始祖二龙间的会首悄无声息,没有一丝波澜惊涛,自恢宏神宫之内传出,偌大的仙秦十二都天一如往昔般平静。
哪怕这般维持下来的平静下,是千万汹涌的惊涛骇浪,但在仙秦法度覆盖下,十二都天亿万京兆的生灵,依旧经历着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任由百载、千载匆匆流逝。
天地宙光湍流而去,一年又一年恍惚而过,须臾一千二百载以后,除了仙秦黔首百姓换了一茬又一茬,仙秦的整体面貌毫无变化。
正所谓是铁打的仙秦,流水的秦吏百姓,仙秦国运长久,不入天人神魔级数,焉能与一国之运数相比,与‘混元无极’的祖龙比肩。
下相县,曹门乡,项府大院之中,一名名仆从面带哀容,不时还有几声强压着的哽咽,若有若无的响起,给项府大院增添了几分哀色。
“这一世,终于要结束了!”
荀少彧面容苍老,额间透着一抹不详的黑色,神色间一片晦暗,背脊靠在床榻上,目光中隐隐有些浑浊,遮掩了其后的万丈精芒。
“以吾项氏子的身份,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已是接触到了乡中的天花板,再往上就没有路,让吾这个大户子弟继续往上走了。”
荀少彧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曹门乡……虽然,吾早就有着心理准备,会在这曹门乡里度过余生,可是却没有想到,这一世会如此的漫长!”
一千二百载的时光,在荀少彧这一具肉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岁月痕迹,花白的头发,面上沟壑纵横的皱纹,以及众多积累下的病灶。
若非荀少彧生而不凡,将这一具肉身炼到【超凡入圣】的地步,本身生命本源强横,此刻大限将至的荀少彧,早就如寻常人一般意识混沌,静静的躺在病榻上,等待着最后一口生机泄去。
当然,【超凡入圣】之境在旁人眼中是高不可攀,但荀少彧却是俯身可得,早已证入‘混元道果’的他,一丝本质都要比天人神魔高了不止一筹。
荀少彧动一下念头,不要说一个天人之道,就是一步超凡,两步金刚入圣,三步不死神魔,都未必办不到,甚至是轻而易举。
只是这般又太过高调,势必会引来各种窥伺的目光,不亚于是将荀少彧放在聚光灯下,任何旁人盯着荀少彧的一举一动。
以荀少彧的真正来历而言,闷头低调发展还来不及,在仙秦底层混一混或许还行,一踏入天人神魔这一级数,入了仙秦高层的眼,他的出身来历绝对瞒不过仙秦一干重臣们。
正是因为种种顾虑,荀少彧才强行压制自身修位,不然早在一千二百年前,荀少彧就可以迈入【超凡入圣】,如今最少也是一位半步大神通级数的存在。
只是荀少彧以大毅力,自行削去了入圣之路,在【脱胎换骨】级数生生的停留了一百五十载,在寿数将尽之时,才再续大道前路,精气神三元相合证入【超凡入圣】。
此后,荀少彧每相隔一百年,就会自削一次天人之道,足足将自己的天人之道削了九次,且每一次证道都要比前次难百余倍。
以至如今荀少彧垂垂老矣,自身本命精血干涸,但荀少彧也愈发的深沉可怖,一身大道底蕴也强大到惊天动地。
荀少彧甚至有着某种感悟,一旦他成道不死天人,就会是天人中最恐怖的那一层次,搏杀一尊道果级数的大能也并非不可能。
但,荀少彧终究不能踏出这一步,这一步若是真的踏出,荀少彧千载的韬光养晦,就成了人尽皆知笑话,仙秦的力量非同小可,荀少彧不认为自己能逃过祖龙的目光。
至此,荀少彧在曹门乡一待就是一世,自曹门乡走入仕途,自曹门乡娶妻生子,一千二百余载的人生,大半都落在了这方圆不过百里的曹门乡。
“自有秩而起,吾是.asxs.就是终点,做了一辈子秦吏,五十年有秩执政,其后卸任有秩当选曹门乡三老。”病榻上的荀少彧,目光如一眼清泉般清澈。
“这一任就是一千余载,靠死了同辈的叔伯兄弟,子孙辈换了一茬又一茬,也该是吾下一世轮回的开始了。”
荀少彧的眸子中闪烁着一点幽光,泛着一层莫名的感怀,这一遭生老病死的体验,对荀少彧本心不吝于是一次最终的升华。
“老爷,”这时,一位仆役快步走入正室,惊动了兀自感怀的荀少彧,道:“乡中的有秩大人,携公署吏们来看望您来了。”
“嗯?”荀少彧一愣,随即恍然的摇了摇头,道:“这是乡中的例行公事,来看看吾这个垂垂老朽,死没死啊……那,就请他们进来吧,”
听着主人语气中的不详意味,这仆役躬身一拜,神容中一点慌乱一闪而过,却也只能道一声:“诺,”
不一会儿,由着仆役领路,曹门乡现任有秩刑满,在一群秦吏的簇拥下,左右有着荀少彧此世的子孙跟着,一起探望病榻上的荀少彧。
“项老,有秩大人和乡中的诸位大人们,一起来看您来了,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咱们曹门乡离不开您老,曹门乡的百姓也离不开您老啊!”
一位老吏看着床塌上的荀少彧,眼眸中挂着一层雾气,这是荀少彧当初带过的老吏,由着荀少彧手把手教出来的,与旁人自是不一样。
“是……是刑满来了啊……”
荀少彧面色晦暗的靠在床踏上,任谁看了都觉得这位命不久矣,这一副死气沉沉的气象可做不得假,让一群秦吏心有戚戚。
不入天人之道,千载寿元就是了不得的长寿,况且荀少彧这一世劝课农桑,以县中大户子弟跻身乡间,也有着自己的一番成就。
整个曹门乡十亭之地,每一亭都有着荀少彧的足迹,一户户百姓都敬重荀少彧这位三老,在偌大的曹门乡,留下了很深的个人印记。
如此再过几百年深入耕耘,以荀少彧为先祖的曹门乡项家,有了一定的实力后,未必不能从曹门乡升入下相县中,成为项氏一脉的又一大户。
“刑满见过长者,”刑满旁观者清,自然知道荀少彧的厉害,不敢有着怠慢,向着病榻上的老人躬身一礼。
荀少彧摇摇头,道:“有秩大人真是太多礼了,老朽一介枯骨,焉能当的有秩大人的大礼,老朽愧不敢当,”
刑满肃容道:“长者此言差矣,您不只是曹门乡最年长者,也是整个下相县最长者,仙秦虽以法立国,可也崇尚孝义之道,尊敬长者是吾这个有秩应尽之事。”
“好啊,好啊,吾曹门乡能有刑满这位有秩,真是吾曹门乡一乡之福,如此一来,老朽也就能放心这数千户的乡人了。”
荀少彧抬头看了一眼,这一位新任有秩周身的法家刑律,以及与仙秦法度承载着的诸法,一一相应和的气象,若有深意的说着。
这一幕就如一个完整的轮回,当初初入曹门乡的荀少彧,也是如同现在的刑满一般,将一位又一位乡中三老熬死,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曹门乡影响力最大的人。
说完这一句话后,荀少彧也不理会刑满是真情还是假意,摊开枯树皮般的手掌,缓缓闭上浑浊的眸子,生机渐渐消散,幽幽道:“吾这一世,寿终正寝,上无愧于于天,下无愧于地,也是死得其所!!”
…………
仙秦冥土大地之上,黑沉沉的苍穹,带着无与伦比的压抑感,沉沉的压在人的心头,一座座鬼域坐落其间,幽蓝色鬼焰通天彻地。
一阵阵地府阴风刮起,带动着无可计量的魂魄,落入冥土之上不可言之境冥河上游,一朵朵彼岸花怒放盛开,黄泉水奔腾不息。
荀少彧的魂体有如生人,体表散发着朦胧的清光,照亮着冥土之上一角,大道清光摇拽徐徐,洒落一片片生机,天生威严莫测。
一片片金色宝华自冥冥中落入荀少彧的手中,荀少彧默默看着融入掌中的金光,不禁笑了笑:“这是吾在仙秦这一世的功德,看来吾这一世确实融入到了仙秦体系之中,不然也不会给吾人道功德。”
在仙秦下相县的那一世,荀少彧几乎舍弃了身为‘混元道果’大能力者的觉悟,将自身摆在一个很低的位置上。完全的融入到仙秦法度之中,与仙秦本身再无隔阂,如此深入耕耘千余载,才能有着如此丰厚的人道功德。
在荀少彧魂归冥土?之际,自有仙秦法网将他这一世盖棺定论,或为赏或为罚,乃至功德业力都有定数,演化为一重重异象。
只是,荀少彧功行非同一般大能可比,不算那一丝‘混元道果’本质,就是在仙秦这一世的修行,就不是仙秦冥土可以约束的。
自进入仙秦冥土的那一刹那,荀少彧就斩断了仙秦阴庭对他的牵引,并在不惊动仙秦阴庭高层的前提下,豁然脱离了仙秦鬼神的序列。
就在荀少彧斩断那一丝联系的刹那,恍惚见着一方恢宏无边的龙庭,其上亿万阴龙之气飞腾,一道阴司敕令高悬,浩浩荡荡之势跃然而起。
这一尊难以言喻的伟岸存在,一半身躯高座阴世龙庭最高处,一半身躯稳坐阳世咸阳神宫,俯身之间洞悉一切,让所有仙秦生灵无不瑟瑟发抖。
仙秦十二都天大域交汇之间,一重重仙秦大律显化无穷,深深的铭刻于仙秦气运之中,某种难以想象的恐怖在悄然酝酿。
这便是平衡阴阳,法用天地万物之道,伟岸存在以半身开辟仙秦阳世,又以另一具半身开辟阴世,二者相生相灭,自有无穷之妙。
“这是祖龙!!”
荀少彧一眼就看出了这一尊伟岸存在的跟脚,哪怕那是‘混元无极’级数的大神通,也不可能不露分毫神韵,何况荀少彧的眼力本就一等一的厉害。
以祖龙‘混元无极’显化的道理,只有一麟半爪,其中包含的玄妙,就让人受益无穷,这是祖龙以‘混元无极’演绎的人道之路。
荀少彧似有若无的低语,道:“祖龙的仙秦之道,并非只有阳世人道龙庭,还需与阴世龙庭之道并重,如此阴阳两世相济,方能得见大道正途,实现天人之道的超拔。”
“如今,祖龙之道煌煌不可测,若真的让祂实现人道绝巅,以此超拔天人之道的宏愿,祖龙在‘混元无极’的道路上,必然会有极大的进步。”
注视着这一尊伟岸存在,荀少彧默然的摇了摇头,祖龙大道的前景清晰可见,确实是一条切实可行的道路,可惜这一条路注定是难走的。
没有任何大神通者,愿意看到龙族这个前代主角,再度成为这一时代的主角,也没有任何存在,愿意看到‘人人如龙’成为现实。
“可惜,仙秦之势太盛,以至于多方博弈下,每一方都竖敌太过,但祖龙仙秦却一直不倒。”荀少彧魂光照亮幽冥路,彼岸花开的愈发灿烂。
“如今只能暂时遏制住仙秦的扩张,想要一劳永逸的推倒仙秦,想要推倒仙秦这个庞大大物,确实是太难太难了,非一时一世之功。”
“以仙秦十二都天之广袤,不要说曹门乡这等弹丸之地,就是下相县乃至整个紫敕世界,都只是仙秦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荀少彧魂体带着清光,落入一片朦胧之中,留存一丝念头不灭,自宇宙间的轮回之道,毫不犹豫的再度投入,仙秦疆域内的流淌着的浩瀚冥河。
“祖龙存世,仙秦不灭,唯有祖龙死,仙秦才会轰然倒塌,介时……太阿神剑就会另择明主,奠定太阿霸楚的天命!!”
这一丝灵光念头完全融入浩瀚冥河,成为了仙秦亿万兆生灵的一份子,与这一条滔滔冥河相合,一身的功果都在悄然与冥河契合,
这是荀少彧一世修行的凝聚,他将一世修行再度斩去,彻底成为真正的凡俗,只留下一丝本源灵光,好似一张纯白纸张,在无尽的轮回中轮转,等待着天命的到来。
第五六七章谁言屠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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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少彧一点灵光不灭,自无穷高处落入仙秦疆域之内,那一条奔腾不息的冥河之中,激荡起一朵朵浪花飞溅,映衬着仙秦广大冥土,不知从何来,亦不知从何去。
“杀,杀,杀,”
同一时间,在仙秦广大冥土的边界之上,一支支仙秦阴兵阴将整装而待,森冷的兵锋布满仙秦冥土的一角,剑拔弩张之态一览无余。
每一支仙秦阴兵阴将都是以百万为一方阵,每一座方阵都有着一头虎兽盘桓,虎兽张牙舞爪之间,带着丝丝缕缕的恶意。
这一方广大冥土之境,本身就是仙秦十二都天自阳世间的映射,十二仙秦都天疆域恢弘莫测,广袤无际的冥土更是苍茫一片,远比阳世要广阔的多。
只是与仙秦阳世霸绝之态迥然不同的,是仙秦在阴世之中,有着诸多明面上的敌对势力,且每一个敌对的势力,都并非好惹的。
“杀,杀,杀,”
与仙秦冥土接壤的,是一处处摇拽仙乐、佛音、神光、魔气的福地、净土、神国、魔域,其间亿万计数的仙兵、佛兵、神兵、魔头,与仙秦阴兵阴将对峙疆场。
动辄千百万阴兵阴将的碰撞,以亿万万京兆宽广的冥土作为战场,每时每刻都有无数阴兵魂飞魄散,一座座佛国仙土四分五裂。
恐怕谁也没想到,仙秦阳世掌控一切大势,但在阴世之中却是四面环敌的处境,一场场高烈度、高惨烈的大战,就在这一方冥土之上呈现。
“灭秦,灭秦,灭秦,”
一座座兵阵齐声高呼,众多道门、佛门、魔门、神道势力,在其中犬牙交错,虎视眈眈的盯着仙秦冥土,等待着仙秦冥土露出破绽的那一刻,就是群狼噬虎之时。
“大风,大风,大风,”
这是仙秦与诸多势力之间的轮回权柄之争,道门太乙救苦天尊、佛门地藏王菩萨、魔门血河老祖、神道承天效法后土皇帝衹,乃至旁门之中开辟尸解仙之道的大神通,都是这一场饕餮盛宴中的重量级人物。
除非仙秦祖龙甘心退出这一场轮回权柄之争,不然各方间的激烈碰撞是免不了的,哪怕阴世打得天翻地覆,祖龙也不会将舍弃冥土,将仙秦轮回权柄拱手让人。
以祖龙的霸道强势,岂肯在众强之下退让,祖龙既然敢喊出‘人人如龙’的大宏愿,就不惧怕任何大神通者的窥伺,了不得就是做过一场。
而有着祖龙这位‘混元无极’者的威慑,阴世仙秦在底蕴上虽逊色其他几大势力,可是几方胜负都是有来有往,勉强形成僵持之态。
…………
时光匆匆流逝,犹如白驹过隙,一千年一万年眨眼而过,煌煌仙秦依然屹立在十二都天大域之中。咸阳神都安稳的坐落着仙秦的中央,十二金人每一尊镇压一域,国势渐渐达到顶点。
随着仙秦国运愈发昌盛,十二都天大域的人道龙气弥漫,压下一切不服,阳世的仙秦越来越濒临极盛。在仙秦最底层下,长久以来压抑的暗流,终于开始悄然的释放。
而在见着仙秦盛况千万载如一日,仿佛一轮旭日东升一样,永远没有衰落的迹象时,某些反秦之士再按耐不住寂寞,悄然地释放了一部分的复仇之念。
就在祖龙始皇四十八万五千岁之时,仙秦西南渤海的一处隐秘庄院,迎来了两位身份特殊的人。这二人以往素不相识,却为了某种特定目的,有了一点点的交集,进而聚在这一座庄院。
小聚义庄,庄如其名,是为义气往来,义气相投之所,其中以‘义’字当先,着实汇集了不少实力强悍的人物,客居在小聚义庄内。
当然,所谓的‘义’之一字,多是挂羊头卖狗肉,用来遮掩暴秦耳,小聚义庄之内真正汇集的,都是铁了心反暴秦的义士,亦或者说是不满暴秦的六国贵族们。
“沧海君,你还要考虑到几时,须知机会稍纵即逝,从来都是不等的,你再这般迟疑不定,大好的机会就从咱们指尖溜走了。”
一间光线晦暗的房间内,一位神容落魄的青年男子,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少年,眸子中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道:“这是吾等最后报仇的机会,暴秦亡国灭家之仇,你难道忘了吗?”
落魄青年咄咄逼人道:“这可是家仇国人,你沧海君家系一万两千余口,当初是怎么被暴秦屠戮的,你还没有忘记吧?”
“子房,家仇国恨,吾当然不会忘,暴秦亡吾韩国,让吾等韩人成为丧家之奴,吾常深恨之!”沧海君语气沉重,目光中带着一抹沉寂。
“暴秦灭吾等故国,让吾从一方封君跌落尘埃,饱受暴秦的欺压,让你从丞相之家,成为人人喊打的乱臣贼子,这些都是暴秦给予吾等的,吾怎敢有一刻忘怀?”
沧海君捏了捏拳头,神色忧愤交加,道:“吾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这国仇家恨,心怀恨意夜夜难眠,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不如此……心头一口郁气何时能消?”
张子房咬了咬牙,狠狠的点了点头,道:“好……很好,沧海君不愧是吾大韩的栋梁,没有忘历代韩王对沧海君一系的丰厚优待,倘若故国勋贵能都似沧海君一般不忘旧恨,吾韩国必能再兴于世,”
沧海君沉吟了一下,不急不缓道:“只是,子房真的认为,现在就是屠龙的最佳时机?”
屠龙!
自沧海君吐出的这个字眼,仿佛带着一种奇特的压力,使得房间内的气氛陡然一变,任是张子房能言善辩,也不由得沉默下来。
须知,仙秦始皇帝自称‘祖龙’,是为‘万龙之祖’,而张子房口中的屠龙,自然不会是别的龙,只会是始皇帝这一头祖龙。
在暴秦的疆域之内,竟敢喊出‘屠龙’的口号,已经算得上是最为大逆不道了。比起兵造反还要恶劣,一旦被抓住暴秦手尾,势必会是最残酷的镇压。
张子房面色不变,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毅然决然道:“始皇东巡,是吾等万载不遇的机会,不抓住这一次机会,吾等再想等到下一次东巡,就不知要何年何月了。”
“吾张良散尽家财,胞弟死而不葬,为的就是要报这国仇家恨,吾等六国遗民现今是朝不保夕,与其等着被暴秦欺压,还不如死中求活。”
见着张子房的决绝,沧海君不禁为之动容,道:“能得张氏一门忠良,历代韩王何其幸哉,子房此言有理,祖龙东巡良机不容错过,某家愿为此行出一份力。”
“沧海君高义,子房在此有礼了,”
张子房且惊且喜,行刺祖龙之事不能宣之于口,而且当中需要绝大的人力、物力,能得到沧海君这位的资助,等于是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要知道,沧海君一系可是韩国之中有名的贵胄,在沧海君一系最鼎盛之时,财势之大与战国四大公子中的孟尝君相比,是韩国有名的一大财阀。
战国孟尝君最著名的就是他的三千门客,每位门客最少都是一位天人神魔,三千门客就是三千天人神魔,孟尝君若没有惊天动地的财势,如何能养得起三千门客。
每一尊天人神魔都如同一头吞金巨兽,三千位天人门客最需要的财势,简直难以想象的可怕,所谓的富可敌国不外如是。
而沧海君一系能与孟尝君相比,财势上纵有不及,也一定达到了极为的惊人的程度。便是经过仙秦的几番肆虐,沧海君一系的财势大不如前,严重缩水百不存一,但在众多反秦势力中也绝对算得上是‘土豪’。
沧海君义正言辞道:“何需如此,子房兄为吾韩国栋梁,吾沧海一系世沐君恩,如今到了吾等尽忠之时,是吾等本分如此,何谈的什么高义,折煞某家了。”
“?沧海君忠君爱国之心,不逊子房分毫,”张子房见着沧海君神色凝重,语气间抑扬顿挫,让人忍不住的信服,终于放下心头一丝戒备。
虽说张子房也能联络六国中人,借着六国之力行屠龙壮举,可是事不密则**,张子房不信任那些老六国的贵族,就连对沧海君都是有保留的信任。
要不是因为张子房实在没有这一份力量,必须要用到沧海君,张子房是不会将如此机密宣之于口的,这是在拿自家性命去赌。
张子房很久之前就知道,六国之亡不在暴秦兵锋,而是在于六国本身的腐朽,若不是六国腐朽不堪,任凭祖龙如何雄才大略,也难以一扫**。
“子房兄立志反暴秦,报国仇家恨,某家自当鼎力支持,不要说家财散尽,只要能杀了祖龙,就是要某家项上人头,某家也心甘情愿。”
沧海君神色复杂难明,紧紧的拉住张子房的手,手掌上的力度,显示着沧海君的决心,乃至胸中一股与暴秦不死不休的决意。
…………
小聚义庄庄院书房之中,只有沧海君一人,沧海君把玩着手中的沧海铜印,眸子中闪烁着与先前迥然不同的神采,眸光一点幽芒深邃之极,仿佛一潭幽泉。
“张良,张子房,吾之子房,如鱼得水?”沧海君面上带着一丝古怪笑意,似乎张子房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某种极为重要的意义。
“没想到,本来想安安静静的苟到祖龙陨落,错过祖龙最强势的时间,再以项家子的身份夺得太阿剑,开辟霸楚天命。”
与其说是沧海君姬和,还不如说是荀少彧,轻声自语:“可是这一世的吾,竟然提前与张子房有了联系,还参与到了张子房刺秦壮举之中,不得不说真是很有意思。”
“天命所定的赤霄神汉开国之臣,竟会与吾这个以后的宿敌联手,想一想还真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可是天意弄人乎?”
自荀少彧第一世项长明而始,足足五六万年的时光匆匆过去,其间荀少彧轮转了何止百世,每一世都各有成就,只是都在【超凡入圣】级数而止,从未真正的踏入【天人之道】,其中的际遇各不相同。
如此历经百世轮回,这一世的荀少彧却与张子房一般,都是六国之一韩国的勋贵,甚至较比张子房的出身,还要更加显贵一些。
而这也是张子房会冒险联络荀少彧,想要趁着始皇东巡的机会,以白虹贯日之势,一举刺杀祖龙始皇帝,奏响倒秦的第一声。
“只可惜,所谓的博浪一击,以张子房的谋算,若是对付一般人物自是绰绰有余,但祖龙可不算是普通人物的范畴,以祖龙的法力神通,不吝于是蚍蜉撼树。”
荀少彧面上带着一丝感叹:“祖龙毕竟是祖龙,哪怕祂以人族之身统御人道,不似祖龙真身一般‘混元无极’,可是也不是张子房那点谋划就能撼动的。”
祖龙五十五万载大运未过,人道本源垂青之下,就连三清祖师都不好动手,荀少彧可不认为一个张子房,就能做到连三清祖师都做不到的事。
最大的可能,就是张子房一门心思的布好局,却被祖龙一扫而空,让张子房苦心经营的杀局,成了一场仙佛神圣间的笑谈。
“只是,祖龙大限之期将至,吾也该早做准备,没有人先试一下祖龙的根底,谁也不知道祖龙能有几分神通,也不好让天下有心人,做出相应的准备。”
荀少彧眸子中闪烁着一丝冷光,没有张子房博浪一击,如何让天下人看到仙秦强盛下的虚弱,不让祖龙露一下底,何来的为王先驱之辈。
“不过,张子房告诉吾的,也未必就是他全部的谋划,既然张子房能在博浪沙一战扬名,想必过程一定会相当的精彩。”
荀少彧面上笑意愈发明显,对张子房的小心思浑不在意,张子房终究是能在诸天万界留下偌大名声的人物,这等人物哪怕逼不得已,也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想必这一遭,纵然威胁不到祖龙的根本,却未必就不能杀到祖龙驾前,一睹祖龙愤怒的龙颜,让祖龙知道自己的仙秦,到底有多么的脆弱。”
第五六八章博浪惊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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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浪沙,北临黄河,南临官渡,处于咸阳神都东方驰道之上,横贯几方都天大域,系邙山余脉的一部分。沙丘连绵起伏一望无际,其上荆棘丛生,带着让不死天人都为之惊悸的奇毒,沾之非死即伤,让人苦不堪言。
沙丘低洼处,沼泽地、水洼连成一片,沼泽地芦苇丛生,万里了无人烟,空空旷旷的芦苇荡上,唯有寒风在徐徐的展开,颇有一二萧瑟肃杀。
荀少彧与张子房立身于沼泽芦苇之间,默然的看着东方驰道,脸上的神色不尽相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隐隐间有些期待。
“博浪沙,”
荀少彧一身素袍,若有所思的勘察着地理地貌,一旁的张子房负手而立,一副胸有成竹之态,显然对自家选择的地点极为满意。
张子房矜持一笑,道:“不知,沧海君以为这博浪沙如何?”
自知道祖龙东巡的那一刻起,张子房就下了大心力,连行刺路线就选了三千一百五十八条之多,最后才选定东方驰道上的这一处博浪沙。
“子房兄挑选的位置,确实是阻击祖龙东巡銮驾最合适的一处,四面环水,瘴毒弥漫,吾等便是一击不中,也能远遁万般里。”
荀少彧望着毒瘴朦胧重重,似乎没有尽头的博浪沙,眸子中一丝精芒闪烁,按住腰间佩剑的手掌,再度往下压了压,透着一股凛冽杀机。
“始皇东巡是何等滔天大事,吾等能寻着一丝机会,已让吾等费尽心思,可是成功的机会仍然微乎其微。”张子房苦涩一笑,出神的望着驰道。
“这一遭若能屠龙,吾等国仇家恨也算报了几分,就算日后不能恢复六国之制,但也比孤魂野鬼一般的漂泊,要好上几百几千倍。”
听出张子房语气中的低沉,荀少彧眉头一动,沉声道:“子房兄切勿如此悲观,大丈夫生于当世,不能五鼎食,就当五鼎烹。”
“始皇东巡固然是一次不错的机会,但只要吾等留存有用之身,终有一日会等到下一次,乃至再下一次机会。暴秦竖敌何其之多,吾等终究是会有机会,与暴秦一起清算的。”
只有无知者才会无畏,荀少彧很清楚祖龙的厉害,除非是祖龙真的自愿,否则在祖龙天命未尽之前,任何手段都只是一笑话而已。
不看一眼巅峰状态下的祖龙,与气数已尽时到底差别,心里略微有一个衡量,哪怕以后荀少彧得了太阿霸楚的天命,最后也只会走祖龙的老路,甚至还不如祖龙的仙秦。
祖龙可是‘混元无极’大神通,在这一方宇宙玄黄之内几乎无人能压得住祂,荀少彧与之相比连‘万劫不磨’都没到,中间的差距几若鸿沟。
因此,荀少彧明知道博浪沙行险一击,从头到尾都是蚍蜉撼树,得手的机会近乎于无,但依旧不惜亲身历险,就为了近距离看一眼祖龙的风采。
张子房闻言之后,面上强自稍稍振作了一些,赞叹道:“沧海君斗志昂扬,子房自愧不如多矣,可谓吾反秦志士之楷模!”
“反秦之路,任重道远,自当保留有用之身,如此才不负倒秦义士的牺牲。”荀少彧眸光幽幽,泛着一层冰冷,遥遥眺望着东方驰道。
张子房与荀少彧的合作,就是韩国残余势力对仙秦多年欺压的一次反击,从一方大国贵胄跌落为一介卑微蚁民,但凡心里有一口气的六国贵胄,就不可能对仙秦有一丝好感。
“沧海君所言极是,子房又受教了,”张子房向着荀少彧拱了拱手,显然也是认可了荀少彧的这一番反秦言论,态度上愈发平和。
荀少彧轻声说着:“始皇东巡,确实是千载万载难逢的机会,某家这一次不惜重金,请了一位缔结道果的大高手。这已是某家所能请到的最高层次高手,其上的半步大神通与另类成道级数,都不是外物所能打动的了。”
“哦?”
张子房面上露出动容之色,一位道果级数的大高手,就算是可以用外物轻动,但荀少彧所给出的代价,也一定是大的不可思议。
“大铁锤在此,”
荀少彧话音还未落下,一尊体型壮硕的中年汉子,**着上身,背上背着一柄铁链重锤,一步步缓缓走来,强烈的气血刚阳,在一瞬间吸引了张子房的注意。
哗!啦!啦!
一身雄浑沛然神力,将周身三丈之内压的一片沉闷,隐约间有着一声声惊雷回响,这是肉身神力达到极致,自然而然生出的异象。
张子房上下打量着突兀出现的大铁锤,尤其是那一身刚猛的气息,心头的危机感直接爆发,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语气凝重道:“这,就是沧海君选择的人?”
“没错,大铁锤就是某家请来的屠龙人选,也是某家当前所能找到最好的刺客。他的陆地潜行之术,你不是刚刚见识过了,以子房看来如何?”
荀少彧扶剑而立,眼睑低垂之时,将自身的几许锋芒收敛,满意的看着一身粗豪气的大铁锤。
张子房眸光开阖,幽幽道:“确实是天下难得,一尊道果级数的大高手,一身气血如海似渊,这位壮士能收敛气血至周身三丈,这本事当的上惊世骇俗了。”
人所共知,修行之人越是到了一定境地,所展露的气度就越是不凡,乃至一举一动都会有非凡气象。不说是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其大道气机也极为的宏大。
有一些擅长望气的高人,往往间隔几十万里之遥就能知道大能强人的位置,一般的大能高人想要接近祖龙銮驾,根本就是白日做梦。
而荀少彧请来的这一位大铁锤,能以道果级数的修为,就将自身气机藏匿极致,甚至若不主动现身,张子房到现在都不一定知道这位的存在。
既然大铁锤有着如此厉害的藏匿本事,说不定还真能接近祖龙銮驾,杀不杀得了祖龙是一回事,绝对能趁势给祖龙一锤。
“你不要看大铁锤一身鲁莽之气,就因此小觑了大铁锤,大铁锤出身补天教,看似粗豪鲁莽,实则深得补天真传,一身武道神通最是强横,最擅白虹贯日的刺杀一道。”
或许是见着张子房对大铁锤仍有疑虑,荀少彧在一旁不紧不慢的将大铁锤的师承来历全盘托出,神色间带着一抹自信的笑意。
“这位大铁锤自是不能与四大刺客相比,可在补天教中也是仅次四大刺客的强人,有着一等一的强悍战力,是补天教中的后起之秀。”
“补天教?”
张子房动容的看着身型壮硕的大铁锤,道:“没想到,沧海君竟将补天教的高手都找了出来,其中所耗费的心力,倒是让子房汗颜了。”
补天教号称‘舍身补天缺’,是传承悠久的刺客鼻祖,专诸,聂政,豫让,荆轲四大刺客皆系出补天教,补天教的厉害可想而知。
张子房出身六国豪门,祖父与父亲两代都是韩国相,经历了五朝的韩王,若不是仙秦灭韩,张子房也能子承父业,接下韩国相的位置。
论及底蕴是相当深厚的,而张子房作为韩国张氏的嫡子嫡孙,自然能知道许多旁人不知道,乃至是堪称六国禁忌的秘密。
“暴秦无道,俺师兄荆轲为燕太子丹所请刺秦,可惜当时天命在暴秦,徒自留下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绝唱。”
大铁锤粗声道:“俺师兄不惜用出了师门秘传,专门克制仙佛神圣的长生不坏之体的五衰毒,也没能伤得嬴政分毫,反而被嬴政以天子剑杀害,俺补天教也受到极大的牵连,弟子门人被秦军围剿死伤无数。”
“此仇此恨,俺一刻不敢忘,如今能被沧海君邀请屠龙,正是吾大铁锤一生之幸,俺们补天教在外人眼里,本就是可以为一时极致的璀璨,可以舍弃一切的疯子。”
这一尊道果级数的狂人,面上带着视死如归的傲然之色,一身气魄之宏大,让张子房这位天之骄子,都感到有一些自愧不如。
大铁锤人如其名,身无长物只有一柄铁链重锤,但一身道果级数的杀伐气魄之重,简直犹如实质一般,让人不得不侧目。
…………
博浪沙云气弥漫,风雷声激荡而起,一重重大浪起落之间,为这一片恢弘广袤的云海,平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飘渺之意。
“沧海君,”
荀少彧与张子房二人行走在云海之间,避开无数或明或暗的视线,观察着博浪沙上最佳的伏击地点,心思转动不知多少次。
“刺客的人选确实不错,一位道果级数的大高手,而且还是补天教传承在身,倘若到了生死相搏之时,也能缠住半步大神通级数的人物了。”
张子房瞥了一眼让他愈发感到陌生的荀少彧,道:“可是,一位如此级数的大高手,竟有舍身成仁之大义,沧海君识人之能,在下是自愧不如的。”
荀少彧轻声一笑,目光看向云海的一处角落,悠悠道:“补天教一门,就是如此的古怪,不能以常理度之,尤其大铁锤这等缔结道果之辈,所言所行近乎道心,为道之所在,百死而不悔!”
“补天教不愧上古传承,果真是可怖可畏,”张子房面色凝重,对补天教这个传说中的刺客鼻祖,不由得升起几分忌惮。
在某种意义上,似补天教这般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一切,不择手段的存在,才是真的让人感到棘手,被纠缠上除非绝对的强势,不然就只能被拔下一层皮。
“应该说,吾等应该感到庆幸,补天教不是站在嬴政一方的势力,不然以补天教的强大莫测,吾等的处境可就真的是不妙了。”
此时的大铁锤就是藏匿在博浪沙的某一处角落中,这等级数的强人本身就如火炬般,若是不加遮掩行藏,肆无忌惮的在博浪沙行走,整个人恍若一片无边火海,气血刚阳之气绵延千里不绝。
所以,大铁锤只能竭尽全力的隐藏自身,可是大铁锤隐匿行藏的本事,再如何的了不得。但在仙秦麾下高手们的层层警戒下,也不可能真的就万无一失,总会有马有失蹄的时候。
一旦被仙秦的爪牙摸到一丝痕迹,大铁锤不要说是冲入祖龙銮驾之中,一路杀到祖龙面前了,就是在仙秦一支战师的围剿中,能否挺过来都是未知数。
为此,大铁锤只有尽可能减少暴露行藏,乃至最好纹丝不动,尽量少在博浪沙泄露气机,让仙秦的‘猎犬’们嗅不到气味,甚至察觉不到大铁锤的存在。
“大铁锤,可惜了!!”
荀少彧幽幽的叹口一口气,哪怕大铁锤能杀到祖龙面前,但区区一个道果级数的刺客,祖龙一根手指头都能捏死大铁锤。
可是大铁锤明知始皇帝不可力敌,依旧想要尝试一下,以图完成荆柯未完成的大业,完成补天教亿万载以来的最高夙愿。
这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虽然实际上荀少彧、张子房、大铁锤三人,都是明知不可为而为,在祖龙天命未尽之时,图谋屠龙之事。
当然,大铁锤也不是真的没有任何机会杀死祖龙,只是这机会亿万分之一都不到,荀少彧不认为大铁锤与张子房会是亿万分之一的那一个。
“现如今,最主要的还是这个张子房,这个人能成为神汉开国重臣,一身本事不可小觑,就算他现在还没得到黄石公的点拨,一时没有达到巅峰状态,但未来的成就也注定不可限量。”
荀少彧按着腰间的佩剑,心头不知何时浮现一股杀机,这一股杀机针对的就是张子房,张子房这等人物不能为己所用,最好还是除掉为好。
在仙秦倒塌之后,神汉与霸楚必将会有一场天数之争,而张子房作为神汉的天命重臣,生来就有神汉气数在身,荀少彧想要撬墙角都是撬不动的。
一个注定不能为己所用,反而能带来大麻烦的人,荀少彧自然想要提前下手,将这个祸根尽早除去。
“可惜,时机不对,博浪沙行险一击后的乱象,还要由张子房开启!”
第五六九章血染十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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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隆!隆!
祖龙始皇东巡,自有着万神万灵拱卫,风师雨伯掌卤薄,雷公电母执中军,风雨雷霆自始銮驾而起,弥漫着数十、上百万里。
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雷霆雨露均是君恩,这就是始皇祖龙的天子气,一旨诏书就能号令周天群神,一念之间便能贬黜天地众灵,周天不朽神灵莫敢不从。
始皇祖龙端坐轩辕沉香车上,九头五爪金龙踏着五彩云气拉车,一重重祥瑞之气蒸腾八方,凝结龙凤齐鸣之象,其间更有五色麒麟异象浮现。
“风,风,大风,大风!!”
在始皇帝銮驾中军之外,以十万青铜甲士结成方阵,合有八大方阵的青铜甲兵,脚下踏着一股清风,拱卫在始皇帝銮驾八方。
“天子出巡,众神拱卫,一应魑魅魍魉,尽皆避让!!”
三十六位身着红衫,头戴红巾,手持黑龙鞭鞭的龙伯巨人,犹如撑天神柱,一边高声大喝,一边甩动黑龙鞭。
黑龙鞭化为几千几万里五爪黑龙,咆哮如雷轰鸣,风云涌动之间,一道璀璨白光垂落,气象恢宏无边。
“天子出巡,众神拱卫,一应魑魅魍魉,尽皆避让!!”
东方驰道贯通仙秦几方大域,绵延何止亿万里之遥,是仙秦统治东境几方大域的核心。其间有着仙秦亿万战师陈兵驻扎,一旦生事就可朝发夕至,迅速荡平任何不服。
如此一条东方驰道,简直就是修行界的一大奇迹,若非仙秦祖龙着实强势无比,镇压一切魑魅魍魉,放在除祖龙之外的任何一位天子身上,都不可能开辟出如此一条天路。
这是以宇宙虚空间恒古就有的通天之路,再辅以高人大能的精巧技艺,耗费了仙秦无数的国力,才开辟出这一条驰道。
便是众多紫敕世界,都远不及这一条东方驰道的雄伟,其工程浩大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在仙秦十二都天之内,能与东方驰道相提并论的,唯有恒古长城与骊山帝墓二者。
“功盖三皇,德昭五帝,万古一帝,煌煌仙秦!!”朦朦胧胧之间,一声声飘渺虚无的天音自虚空垂落。
祖龙始皇帝神色淡漠,伟岸莫测的身躯高座帝位,手掌按在銮驾御座之上,眼睑微微垂下,俯瞰着这一方茫茫苍穹,百万秦卒秦兵携风雷之势,镇压着一切反复。
…………
博浪沙的一处隐秘角落中,荀少彧与张子房二人望着浩浩荡荡的祖龙銮驾,尤其是仙秦兵锋锐气升腾的那一刹那。
哪怕荀少彧与张子房没有见到祖龙始皇帝的真容,但只是看着銮驾仪仗的一部分,就被其天子气势所慑。
“大丈夫当如是也!”
荀少彧微微有些失神,望着祖龙銮驾的恢宏气象,风伯、雨师、雷公、电母四大神灵甘为驱使,周天万神万灵拱卫,百万秦卒秦兵依为前驱。
这等排场之浩大,已是超乎了荀少彧想象极限,简直如同神话传说中的天帝出行,凡尘帝王与之相比不吝云泥之别。
便是阎浮人间四境的殷天子,乃至诸位圣德人王的排场,与这一位祖龙始皇帝相比,都难以相提并论。
轰!隆!隆!
百万秦卒气势如江河倒卷天地,祖龙銮驾为百万秦卒拱卫,一重重气浪起落,在这一片虚空掀起无穷回音。
“沧海君,祖龙威仪不可久视,以祖龙的神通法力,吾等若是观望的久了,冥冥中的天心自有感应。”
一旁的张子房神情凝重,出言提醒着荀少彧,似如祖龙这般存在,其法力神通之不可思议,远非一切心头生灵所能揣度。
不要说是一道目光,就是一点念头,一丝危机感应,都能惊动祖龙始皇帝,让他们所有的准备付诸东流。
“祖龙,”
荀少彧眸光闪烁了一下,以‘混元道果’一丝本质,窥视着祖龙仪仗下的虚实,只觉见到一片混沌,根本无有尽头。
当然,混沌虽是混沌,可是荀少彧也在惊鸿一瞥下,看到了祖龙‘混元无极’之道的一点边角,那是一方恒古不坏的龙界。
万千天龙、神龙、真龙自龙界之中盘桓,无可计量的龙气轰鸣天地,清者上升,浊者下降,成为恒古龙界的一部分,
“祖龙之道无量恢宏,让人不觉沉迷,倒是让子房兄见笑了,”荀少彧面上强自露出一丝笑意,压下心头升起的不安。
在直面祖龙龙颜的那一瞬间,恍惚中有让荀少彧感到一点熟悉,似乎有玉虚宫中的那一尊元始大天尊的一丝痕迹。
‘混元无极’者近乎全知全能,颠倒阴阳,逆乱清浊,返还生死,只要‘混元无极’者想要做的,就没有不可能的。
张子房语气幽幽,道:“吾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知千百万年后,后世之人又会如何评论你我,是将你我当作移山的愚公,还是只作一无名痴人。”
“可能,会将吾等当作荆轲、高渐离一般的英雄?”荀少彧嘴角微微上扬一角,似乎看到了后世之人的某些言论。
张子房冷静的说道:“吾等可不如荆轲、高渐离,他们二位可是拿自己的性命作赌,如果真要说一个英雄,那也该是大铁锤。”
“是啊……只可惜,后世之人只会知道‘张子房东遇沧海,二人博浪沙谋祖龙‘,这一句简简单单的记载。”
荀少彧双臂张开,望着远方的祖龙仪仗,道:“不仅不会知道大铁锤姓甚名谁,更不会知道吾等站在博浪沙上的所思所想,让万般毁誉之词,留待后世评说。”
张子房面上绽放一抹苦涩的笑,叹了一口气道:“沧海君之洒脱,子房自愧不如,”
“大铁锤,该你出手了,”
佩剑徐徐出鞘,露出一抹剑光,眼见着无边无沿的仪仗渐渐远去,一丝冷芒一闪而逝,荀少彧轻声的说着。
张子房在荀少彧配件出鞘之时,也悄然拔出了自己的佩剑,一丝丝剑音轻鸣回响,赫然亦是一位剑术大高手。
“好,”
话音一落杀机自然泄露,大铁锤缓缓睁开双眸,瞳孔间不知何时散发着一抹金色,一柄重锤落在粗大的手掌中。
“老子大铁锤来也,暴君拿命来,”
这一声咆哮惊天动地,大铁锤陡然爆发杀机,向着祖龙銮驾强行冲去,每一步的落下踏出,都踩塌一片虚空,蛮横不可一世的力量,擦着就死,碰着就伤,爆裂迅猛的一塌糊涂。
“杀,杀,杀,”
这一股杀机轰然爆发,惊动了驻守祖龙銮驾的一支秦卒,十万秦卒脖子间青筋暴起,挥舞战戈放声怒吼。
“杀,杀,杀,”
仙秦十万秦卒秦兵的战意一起,这一片虚空都仿佛一下子阴沉了许多,奔腾的血煞刚阳之气碾碎一切。
“天地崩,”
大铁锤拖着重锤冲出博浪沙的重重毒瘴的掩护,犹如铁柱般的手臂,一道道近乎筷子粗细的筋络鼓起。
铮——铮——铮——
近乎金刚不坏的强横肉壳,让大铁锤几乎毫无顾忌的冲入方阵中,一柄柄长矛战戈落在身上,迸发而起无数的火光。
仙秦秦卒秦兵在这一尊狂人面前,简直如同豆腐般脆弱之极,大铁锤只是一通猛冲,但凡拦路的秦卒秦将,都被大铁锤硬生生的撞成齑粉。
“秦箭,上箭,风,风,大风,大风,”
秦将们突逢变故,一个个面色大变,秦剑出鞘漏出杀机,一座座箭阵轰然作响,自方阵中变阵而出。
‘嘎嘣嘣’的箭弦回声,在须臾间响彻这一片虚空,秦将们高声咆哮,八大方阵兵营猛然开动,牢牢的护住祖龙銮驾。
隆!隆!隆!
神力在咆哮着,大铁锤拖着重锤,生生的在十万秦卒秦兵之中杀出一条血路,一根根长矛粗细的秦箭,自晦暗的虚空猛然落下。
“四极废,”
大铁锤狂呼声起,密密麻麻的秦箭落在身上,与大铁锤钢筋铁骨碰撞,激荡的隆隆声不绝于耳,恍如佛寺钟声悠扬。
这一位道果级数的大铁锤,不愧是荀少彧千挑万选的猛士,十万百万千万秦箭砸在身上,大铁锤生生以肉身接下了射来的箭矢。
一枚枚箭头被大铁锤砸‘弯’,大铁锤咆哮连连,声音从未有过一刻低落,一道道吼声强横之极,震的秦卒秦兵脑浆崩裂,七窍流血而死。
“九州裂,”
这一刻的大铁锤,简直不像一个刺客,其精神气魄之刚猛,反而如同一尊自上古走来的战神,神挡杀神,魔挡屠魔。
十万秦卒秦甲的方阵,在这位大铁锤的重锤下,支撑了不到三十个呼吸,就被大铁锤自外而内凿穿了一个来回。
无数的碎肉鲜血,洒落在这一片博浪沙,卷起无数的血腥气息,所谓的腥风血雨都不过如此,惨烈程度让人悚然。
“暴君,拿命来!!”
大铁锤看着仿佛触手可及的祖龙銮驾,纯金色的眸子仿佛燃烧着一团金焰,迸发着恐怖至极的力量。
“杀,”
一座座世界化为尘埃,一颗颗流星在大铁锤的周匝划过,大铁锤怒目圆睁,一记重锤砸向始皇銮驾。
沿途所至之时,一尊尊龙伯巨人筋折骨断,体魄强如龙伯巨人这般的神话存在,都挡不住大铁锤极致升华,俨然触摸到了极限之上,半步大神通级数的一锤。
“大胆逆贼,焉敢逆天,”
蓦然间,一根战戟破空袭来,洞穿数十万丈真空,战戟的一端砸在铁锤的锤头上,一点点火星洒落,每一点火星都犹如千万均陨石,砸的虚空轰隆隆鸣响。
一尊身着玄甲的秦将脚踏虚空,虎目圆睁的看着大铁锤,一身气机化作一头万丈黑虎,黑虎做势欲扑,一身凶恶气息骇人听闻。
“大秦通武侯,王贲!!”
这一尊秦将一手托着战戟,一步步挡在祖龙銮驾之前,双目如日月高悬,俯瞰着一脸狂态的大铁锤。
铮——铮——
战戟在王贲的手中鸣颤不止,王贲的身形与龙伯巨人几若尘埃,可是这一位大秦通武侯的力量,却远比龙伯巨人强大千百倍。
“风,风,大风,大风,”
随着王贲突然的出手,八方军阵渐渐稳定,百万秦卒秦兵再度拱卫着祖龙銮驾,一声声怒吼咆哮响彻。
王贲家学渊源,其父王翦是继武安君白起之后,大秦又一尊绝世名将,在大秦军中威望极高,备受祖龙的看重。
只看祖龙东巡,王贲名入东巡之中,就可见祖龙对王氏一族的宠信,若不是祖龙绝对信任之人,如何能有机会名入东巡之列。
“王贲?”
大铁锤舔了舔嘴角的血腥,粗声笑着:“老子早就知道你的名声,更知道你家那个老不死的厉害,可惜……可惜,今日没机会与王翦那个老不死的交手,不然才真的是酣畅淋漓啊!”
“匹夫,焉敢辱吾父?”
王贲听着大铁锤左一句‘老不死’,又一句‘老不死’的,听着着实是刺耳之极,面上血气再也抑制不住,手中青铜大戟轰然压下,将这一片真空压的崩裂开来。
万丈黑虎仰天咆哮,一只通天彻地的虎爪猛然抓下,抓的这一片真空粉碎,大有一股翻天覆地之势。
只这一击之力就达到了半步大神通级数,显然王贲不愧是名将血裔,应了一句虎父无犬子,一身的战力放眼同代,除了某些老家伙绝对是堪称无敌。
“哈哈哈……来的好,来的好,看老子的盖世神通,鬼神莫敌,辟地开天。”
大铁锤战意勃发,补天教的十大神通之一的《娲皇十八劫》运转到极致,恐怖的神力在肉壳中激荡,掀起一层层万里气浪。
“来,来,来,不是你死,就是老子死,”
这大铁锤的修为明显不如王贲,可是大铁锤战意不灭,遇强则强战意勃发不止,一柄重锤举重若轻。
以道果级数硬抗半步大神通级数,大铁锤胸口的战意几乎炽烈成火,在胸膛之内不断的燃烧着,恍然有着玉石俱焚的惨烈。
两大高手的碰撞,在一刹那间掀起无数杀机,每一丝每一缕的杀机,都近乎于兵戈临身,让人苦不堪言。
第五七零章帝剑太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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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浪沙深处的一方角落,荀少彧与张子房二人关注着战况,待到见着一员秦将悍然出手,竟牢牢的将大铁锤挡在祖龙銮驾之外时,二人的面色乍然一变。
“暴秦的底蕴,确实是不可揣度,祖龙銮驾前有如此强人坐镇,吾等没有一丝机会杀到祖龙的面前。”
荀少彧看着王贲与大铁锤混战,任由大铁锤战力愈发高涨,仍不能摆脱王贲的纠缠,不禁摇了摇头。
大铁锤出身的补天教,修的就是‘舍身补天’的大神通,只要有着一颗舍身成仁之心,一身战力就如同无底深渊一般,是一门玉石俱焚之法。
在敌人施加的生死压力下,自身爆发出的力量近乎无穷无尽,在这一股力量的支撑下,越阶而战绝非虚妄。
尤其此刻大铁锤抱着必死之志,正符合补天教的大神通法门,一举一动间的力量膨胀十倍百倍,论及战力早就是半步大神通级数。
可是与大铁锤大战的王贲,也非是等闲之辈,经过仙秦名将王翦的精心调教,在同辈中人中王贲的呼声可谓是极高。
能在高手辈出的仙秦有着一席之地,王贲的厉害可想而知,一手《虎魔碎玉拳》登峰造极,在道果之路上走的极远,与不朽先天大道只在咫尺之间。
故而,哪怕大铁锤抱着必死之心,战力不断高昂升腾,可与王贲这位将门虎子,真正的半步大神通级数强人,二者间的神通战力依然相差仿佛。
“吼!!”
大铁锤怒吼连连,第五品的重锤神兵在他手中翻江倒海,王贲大戟横空镇压狂风巨浪,凛冽杀机碰撞的一刹那,整个博浪沙的水气都在沸腾。
如今的大铁锤,就如大闹天宫的孙猴子,与凌霄宝殿只有一步之遥,可是这一步却被人牢牢的拦住。
当然,只以神通战力来论,大铁锤还要逊色孙猴子不少,可是大铁锤行刺的祖龙,却未必就比三十三重天庭的昊天上帝差一分。
“又是补天教的传人?”
天子銮驾之中,帝位上的祖龙慢条斯理的看着大铁锤与王贲的大战,心头波澜不惊,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经过了补天教三番五次的刺杀,祖龙再不对这个刺客鼻祖做一些了解,就可以将遍布仙秦十二都天的黑冰台裁撤了。
以祖龙‘混元无极’的神通法力,若不是补天教身后有着某位禁忌的背影,补天教早就被祖龙弹指扫灭了。
补天教之所以能存在到今时今日,只是因为祖龙不愿意与那一尊禁忌者撕破面皮,以免坏了祂由人道绝巅,一步晋升天人之道的契机。
“不论是荆轲,亦或是紧随其后的高渐离,还是现在这个大铁锤,都是补天教培养出来的,想要要吾命的刀啊!”
祖龙神色淡然自若,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漠然看着大铁锤与王贲的激战,半步大神通级数的余波动荡,在始皇帝的眼里连清风拂面都算不上。
“杀!!”
大铁锤虎啸杀声刺耳,重锤轰然砸落虚空,仿佛要将这一方虚空都碾碎了一样,将这一片虚空打得塌陷。
“杀!!”
一口大戟横贯虚空,王贲握着青铜战戟铮铮而鸣,大戟化蛟龙而行,与重锤轰鸣之间,将虚空打成一滩浆糊。
大铁锤一锤锤落虚空,王贲铜戟铮铮鸣响,半步大神通级数的力量肆无忌惮的宣泄着,恐怖的神力在碰撞着。
祖龙默默的看了一会儿王贲与大铁锤的大战,手掌按着銮驾帝位,嘴角上扬起一丝角度,道:“来人……”
“在,”
数十位秦将脚踏虚空,浑身气机飞扬而起,每一位最少都是道果级数的大高手,落在祖龙銮驾的周匝。
“这是何方何地,归哪一域辖属?”
祖龙慢悠悠的望着四方云气起伏,水气涌动的景象,面上似乎带着几许笑意,其中透着令人难言的杀气。
“陛下,此地名为‘博浪沙’,虽沿经东方驰道几域,却不归任何一域辖属,是三不管地带。”一名秦将胸中自有腹稿,毫不犹豫的说着。
“三不管,没有辖属?”
祖龙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水气蒸腾的博浪沙,墨绿色的毒瘴愈发厚重,道:“难怪会有刺客,在博浪沙图谋不轨,这是看准了博浪沙辖属不分,朝廷一时难以调动大军救援。”
“既然如此,尔等各率一部兵甲,自博浪沙方圆百万里内,搜寻刺客同党踪迹,朕宁可让博浪沙四周百万里寸草不生,也不要放走一个刺客。”
“诺,”
数十位秦将毫不迟疑的应声,虽然将博浪沙方圆百万里屠戮的寸草不生,这其中浮现的血腥一言难尽。
在仙秦扫平六国的过程中,经历的连绵大战,要远比屠戮一个博浪沙要惨烈的,屠城灭界都是常有之事。
并且,这一方万里博浪沙,常年毒瘴之气不消,能有几万几十万户黔首百姓都是多说,在众位秦将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而祖龙屠戮博浪沙的这一点血腥,与扫平六国时所经历的杀伐相比,简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众秦将们可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轰!隆!隆!
一位秦将展开黑龙大旗,麾下万数秦卒轰然应诺,一重重杀机在秦卒方阵上浮现,恐怖的杀气沛然冲九霄。
“陛下有令,屠尽博浪沙四方生灵,放天火天雷,寸草不生!!”
随着这一位秦将的动作,其他秦将亦不甘落后,纷纷出手展开大旗,一座座军阵震动天地,迸发煞气迫人。
“陛下有令,屠尽博浪沙四方生灵,放天火天雷,寸草不生!!”
祖龙的这一道圣旨,至少有百万计的百姓黔首要枉死博浪沙,而荀少彧与张子房也陷入了重重危机之中。
千万秦军旌旗连天而起,铺天盖地的大秦黑龙旗,卷动磅礴的水元之气,如江河泛滥冲入万里博浪沙。
“不好,这暴君好狠的心,这是要大开杀戒,不惜屠了博浪沙四周的百姓黔首,将这一方博浪沙变为屠场。”
见着铺天盖地而来的大秦黑龙旗,以及其中包含着的恐怖凶煞之气,张子房心思灵动,第一时间想到了在秦军旌旗连天背后的险恶。
“沧海君,吾等快走,祖龙这是要大开杀戒了,”张子房转身就要遁走,大秦黑龙旗之下的凛冽杀伐,没有人会想去亲身尝试大秦的兵锋。
仙秦大军所到之处,但凡有一丝抵抗,都会仙秦大军生生踏为齑粉,其所向披靡之势是用无数的鲜血铸就。
没有任何的六国之人,愿意面对这一股大势,尤其这一股大势还是由祖龙亲自掌控,更是不可战胜。
“终究是时机未到,天命在秦,不在于楚,”荀少彧默默的看了一眼,身陷重围的大铁锤,暗自的叹了一口气,果断的的与张子房一起抽身离去。
在生死攸关的一刻,荀少彧与张子房很清楚,这一次博浪沙行险一击,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在百万秦卒秦兵的兵锋下,若是不能及时的抽身而退,就是半步大神通级数的人物说死也就死了。
倘若大铁锤在明,荀少彧、张子房二人在暗,或许还有机会屠龙,可是秦军军阵步步紧逼,荀少彧、张子房二人根本就没有机会再藏匿下去。
在重重军阵之下,荀少彧、张子房二人的行踪,早晚会被发现,届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连最后一线生机都彻底断绝了。
铮——铮——
在秦军军阵将要落下之时,荀少彧骤然一声长啸,腰间佩剑出鞘,化为一道极为璀璨的剑光,豁然落入荀少彧的手中。
“子房兄,吾等先杀出一条血路,”荀少彧望着虚空浮现的一座座军阵,手中宝剑明光铮铮,一剑斩落军阵一角。
“好,”
张子房也没想到,始皇帝会如此的酷戾,手段会如此的残忍,竟然会封锁博浪沙,欲图屠尽博浪沙生灵,让二人在猝不及防下,落入秦军的层层包围中。
张子房剑出若惊雷,荀少彧剑气似飞羽,二者冲入军阵之中,以【超凡入圣】级数的修为,极为勉强的杀出一条血路,剑鸣响彻云霄。
一者快如闪电,一者轻如鸿羽,在两种迥然不同的剑术下,杀伤力都极为恐怖,每一个照面都必有死伤,在秦军军阵之中绽放朵朵血花。
要知道,【超凡入圣】之境在仙秦十二都天并不算什么高手,真正的高手都是参悟天人之道,亦或缔结一枚道果的强人。
荀少彧与张子房能在仙秦大军中杀出一条血路,不是因为他们实力强横,可以杀穿仙秦军阵,【超凡入圣】级数还没这一份实力。
只是前方有着大铁锤这一位道果级数的强人,几度顶着王贲的攻伐杀到祖龙銮驾前,吸引了仙秦一方的绝大部分注意力。
以至于荀少彧与张子房周匝的仙秦高手骤减,寻常的军阵根本困不住荀少彧、张子房二人,只能任由二人生生的杀出去。
“可惜,大势不在吾身,太阿霸楚天命未至,十世修行不能毁于一旦。不然有着十世天人之道的磨砺,吾破入天人之道时,便是天人中的绝世者。”
荀少彧手掌一翻剑光,击碎一层层兵势,一剑破万法,衣衫猎猎而响,近乎一尊绝代剑仙,剑势起落杀生无数。
一支支秦军秦卒呐喊不住,军威恍若实质,如山如岳镇压一切,天雷天火激荡奔腾,渐渐蒸干着博浪沙水域,风雷在虚空间轰鸣。
“杀!!”
就在荀少彧与张子房冲杀军阵之时,博浪沙中又有数尊道果级数的大能出手,这几尊大能一出手就直接奔向祖龙銮驾而去。
这几尊道果级数的大能之士,都是试图博浪一击的反秦之辈,虽然稍稍落后了大铁锤一步,但一出手也都大有不凡之处。
一瞬间,整个博浪沙上空都浮现一片血腥之气,秦兵战阵轰鸣大作,道果级数的搏杀锋芒毕露,恐怖的兵势在天地间咆哮。
“先将那个执铁锤的拿下,至于其余的小虫子,晚一会收拾也可。”
见着各路秦军顾此失彼,稳稳端坐銮驾帝位上的祖龙,眸子中略过一抹肃杀,一手按着腰间的太阿剑剑柄,眸光中若有深意,看了一眼荀少彧的身影,慢悠悠的开口。
“诺!!”
各路秦军兵戈声大作,一位位秦将踏着云波而来,将目光投向与王贲激烈搏杀的大铁锤,一口口通灵神兵在虚空间吞吐气机。
“赐天子剑,诛杀逆贼,”祖龙手掌一提,腰间太阿神剑出鞘,一道清光自太阿剑中浮现,第三品先天奇珍之威迸发而出。
“臣,接剑,”正在与大铁锤搏杀的王贲,一记杀招迫使大铁锤退让一步,转手将手中青铜大戟插在地上,高声回应着。
这一口先天太阿神剑有灵,轻轻的脱离了祖龙的掌中,落入王贲的手中,一道清澈见底的剑光,自剑身上缓缓的流转着。
“诸位动手,天罗地网,”
一十八位秦将豁然出手,一道道天地枷锁浮现,一条条规则锁链伸展,汇聚成一道弥天盖地大网,向着大铁锤当头罩过去。
“天罗地网,诛仙戮神,”
同一时间,一十八万青铜甲兵演绎大道法网,猛然罩向博浪沙的上空,将博浪沙百万里纳入一网之中,金色的天网恢弘莫测。
“不好,祖龙的太阿剑出鞘了,大铁锤危矣,”
张子房遥遥见着祖龙銮驾前的那一幕,面上破天荒的浮现一丝恐惧,被祖龙始皇帝支配数十万载,深入六国中人骨髓的恐惧。
说来也是可笑,太阿剑本是楚国社稷之宝,与赵国的和氏璧一般,都是一国之重器,承受一国礼祭,可是如今都成了仙秦镇压气运的宝物,不能不说是造化弄人。
“尔等逆贼,天子剑下,还不授首?”
王贲一手执先天太阿剑,看着被天落地网镇压的大铁锤,以及大道法网罩住博浪沙百万里,被断去退路的几大道果中人。
铮——
话音未落,当世天子之剑,在王贲的手中洒落一重明光,堂皇肃杀布满霄汉。
第五七一章浴血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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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秦帝剑太阿剑一出,大铁锤怒吼响彻,纯金色的眸子泛起一抹血色,《娲皇十八劫》运转臻入圆满,不坏宝体溢散着五色毫光。
“太阿!!”几尊道果级数的大能之士,在太阿剑出鞘的那一刹那,恍惚间见到了不可言的恐怖,在顷刻之间蔓延开来。
张子房瞳孔猛然一缩,一剑迫开周匝秦卒,风火神雷滚滚,道:“走,太阿出鞘,再不走就走不了了,太阿一出,无人可制。”
“好一口太阿,”见着太阿神威,荀少彧道心几乎不稳,先天神剑不愧先天神剑,剑出则四方平靖,可谓天命太阿霸楚之剑。
先天太阿神剑的锋芒,让博浪沙中的所有道果大能,都有一种如芒在背的紧迫感,一尊尊道果级数的大高手,都极有默契的向着博浪沙之外退去。
只有大铁锤是一个例外,迎着太阿神锋之利,大铁锤不惊反喜,道:“痛快,痛快,太阿神锋,闻之久矣,能死在先天神锋之下,老子这一世不亏!”
面对太阿剑的绝世神锋,大铁锤头发披散,魁伟的身躯犹如一面铜墙铁壁,紧紧捏着手中重锤,不退反进的杀向手执太阿剑的王贲。
轰!隆!隆!
这一股战意如火炽烈,让大铁锤胸膛一颗战心几乎都要灼烧起来,完全无视了祖窍灵神的疯狂示警,一柄重锤如锥般投掷而出。
一重重气浪翻腾怒吼连连,这一柄重锤凝聚了大铁锤一身神力,开山、劈海、碎星、斩月、落日,道果级数的大能力者极限升华。
这是大铁锤死中求生,亦或者是死中搏命的最后一击,是大铁锤补天教神通的无上升华,以道果级数打出了这一记超乎半步大神通,堪比另类成道者的杀招。
“咦?”
这一记杀招之强,就连高座銮驾的祖龙都被惊动,让‘混元无极’的祖龙都忍不住为之惊艳,看了一眼大铁锤的凶猛一击。
这是生命的最后绽放,大铁锤肉身、元神、真灵,但凡能够燃烧的,都在这一刻化为了这一记杀招的燃料。
无论这一记杀招能否建功,大铁锤都不可能活下来,生命最后一刻绽放的代价太大,精气神燃烧殆尽后,甚至连大铁锤本身在命运长河中烙印,都在一并的燃烧着。
这是真正的拿出了自己的一切,换来的一式‘混元无极’都要为之侧目的杀招,在舍弃了一切之后,已然无所谓生与死。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王贲一手执着太阿剑,剑光渲染苍穹,看着大铁锤死中求生的杀招,眸子中闪烁着一丝冷意。
帝剑太阿铮铮而鸣,似乎对大铁锤舍身一击跃跃欲试,另类成道级数的杀招,已经值得这一口先天神剑为之震动。
嗡——
神兵重锤与帝剑太阿短兵相接的一刹那,神兵重锤粉碎无数,凝聚大铁锤毕生之力的杀招,在帝剑太阿之下分崩离析。一丝丝剑气勃发不止,斩落一尊尊不可一世的大高手,一片片血污血染苍穹之上,留下深沉之极的血色。
大铁锤怒目圆睁的看着太阿剑愈发临近,冲天血雨乍然染红了一方天穹,六阳魁首径直被太阿帝剑斩落,一股不毁灭一切誓不甘休的煞气勃然而发。
“吼!!”
身虽死战意不灭,大铁锤当然没有上古刑天氏以乳为目,以脐为口的逆天神通,只能强自保留一丝执念,发出最后一声怒吼。
“不妥,”在这一声战意怒吼之下,王贲心头猛然一跳,一股大恐怖骤然淹没了王贲的百战将心,让王贲不由得失神了一瞬。
“太阿!!”
隆!隆!隆!
大铁锤拖着残躯,以一丝不灭不磨的执念,硬生生挺着一口战意长存,撞在了王贲的身上,火星自四方溅射,王贲手掌被撞的一松,帝剑太阿遽然化作流光跌入茫茫虚空。
剑光锐气铮铮而起,帝剑太阿在谁也没反应过来时,直接落入了广袤的宇宙虚空深处,随着宇宙潮汐消逝无踪,任由王贲有滔天法力也窥不得帝剑痕迹。
“太阿帝剑!!”王贲又惊又怒,始皇祖龙赐剑这是何等荣耀,可帝剑太阿在他手上遗失,于公于私都是滔天大祸临头。
这可是祖龙始皇帝的佩剑,太阿帝剑若真的在王贲手中丢了,不要说王贲只是一介小辈,就是王翦一般的仙秦名将,都绝对的吃罪不起。
或许看在王翦功绩的份上,不可能将王翦论罪九族,但王贲这一辈子的前途,可就真的是彻底毁了。
博浪沙边缘一角,荀少彧、张子房二人正与成群结队的秦兵秦卒搏杀,一片血雨洒落周匝,沾染云气翻腾而起。
“是大铁锤,”
骤然,荀少彧眸光闪烁,看着祖龙銮驾方向,只见苍穹之上血煞蓬勃,一股至死不屈的战意渲染而起。
“如此气象,血煞上涌,大铁锤,可惜了!!”
荀少彧的念头刚一动,就见着太阿剑再动,博浪沙中一尊尊道果级数的大高手,在太阿帝剑下如蝼蚁般被斩杀。
“仙秦的势力,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可测度,祖龙始皇帝都没有出手,只是一口太阿帝剑,一位銮驾守值大将,就将吾等心血毁于一旦。”
在这当中就能知道大铁锤与其他道果级数的差距,大铁锤能与太阿剑短暂的交锋一招,而其他的道果级数大能在太阿帝剑下,却连瞬息都抵挡不住。
大铁锤之死纯粹是非战之罪,帝剑太阿这一口先天级数的绝世神剑,已非任何后天生灵所能与之交锋。
铮——
太阿剑锋芒未去之际,一道剑音自天地间回响,虽逊色帝剑太阿不知凡几,但在这一片尸山血海之上,论及锋芒之利仅在太阿帝剑之下。
剑气横溢九天之上,荀少彧风采绝伦,犹如一尊绝代剑仙,剑中皇者气派一览无余,让人心生敬畏。
“子房兄,走,”
荀少彧剑锋一转,十世之力凝聚的不世根基,让荀少彧这一具身体潜力巨大,一剑斩落秦军军阵一角。
“走,”张子房在荀少彧斩破一角大道法网后,毫不犹豫的遁出法网,一剑横扫八百里,风云呼啸变色。
张子房此人天生就有大气运,就是没有荀少彧从旁协助,张子房也不会陷落博浪沙。如今有了荀少彧这一剑之助,张子房更是如虎添翼,连十八万秦卒秦将的大道天网都拿不下他。
二人都有着气运在身,除非始皇祖龙罔顾天命,强行将二人留在博浪沙,不然不要说者十八万秦兵,就是一百八十万秦卒、一千八百万秦卒,都难以留下荀少彧与张子房二人。
“太阿,”荀少彧若有所感的侧头,看了一眼血煞漫天的祖龙銮驾处,心头忽然生出一丝不知真假的念头:“此剑与吾有缘,若得太阿帝剑,霸楚天命舍吾其谁!”
…………
立身在祖龙銮驾之前,王贲失神的望着授首的大铁锤,面上却没有丝毫喜色,反而有一种难言的压抑感,暗暗的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手掌。
这一刻,数十万秦卒秦兵展开黑龙旗,铮铮兵戈战音回荡不休,一尊尊秦将面色冰冷,目光投向失神落魄的王贲,无形的压力愈发沉重。
“臣失帝剑,有罪,罪莫大焉,望陛下降罪,”王贲叹了一口气后,转身单膝跪在祖龙銮驾前,甲叶轻轻拂动,一片片云气在东方驰道上蜉蝣。
祖龙始皇帝默然不语,静静的望着太阿帝剑堕入虚空的方向,一时气氛渐渐沉闷,銮驾四周的一众秦将们面面相觑不敢多言,只得一手扶着佩剑,矗立在满目疮痍的博浪沙之间。
“陛下,天罗地网之下,大半刺客伏诛,现有两个刺客逃遁,看其方向正是东南,”
这时,一名青年秦将自远处走来,走到祖龙銮驾前伏身拜倒,衣甲铮铮鸣响,言语间铿锵有力,一身刚硬气魄让人侧目。
“东南?”
銮驾中的祖龙嘿然一笑,道:“都言江东有龙气,今日一见果不其然,那俩小子一个是君王之命,一个是辅臣之象,还真是有些意思。”
“何况,那些老家伙们是坐不住,非要看看朕五十五万年后的笑话,可惜……朕是不会给你们机会,让你们看朕的笑话。”
“陛下,臣愿率兵大索东南,为陛下拔除此患,不除此獠誓不甘休,”一员上将周身浮现百头恶犬之相,气机压的虚空嘎吱嘎吱悲鸣。
始皇帝一手抚着帝位,面色淡漠之极,道:“不用了,有那些老家伙在上面,就你们几个……就是将吾大秦东南翻个个,都不可能找到他们两个的。”
荀少彧与张子房可是那些人钦定的仙秦掘墓人,始皇帝刚才在博浪沙,当然就能一巴掌拍死荀少彧二人,而且有理有据。
可惜,在博浪沙秦军追缉刺客时,也有几位不可言说的存在,降临在祖龙的銮驾旁,与祖龙始皇帝一起观摩着这一场闹剧。
便是连王贲手中的帝剑太阿,也是被某个不可言的存在轻描淡写的,让其近乎于巧合一般,跌落苍茫宇宙虚空之间,落入下一任主人之手。
祖龙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也知道王贲着实是非战之罪,某位‘混元无极’者的手段,岂能是一个半步大神通所能招架的。
“嘿……天命啊,什么是天命,那些老家伙就是天命……吾也是天命啊!”祖龙的目光晦涩莫名,在最后一句话出口时极轻极轻。
祖龙身为‘混元无极’,竟然在仙秦疆域之内被人行刺,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玩笑,可是这般儿戏的事,却又是确确实实发生在眼前。
就在荀少彧与张子房行刺之时,几尊高居宇宙至高的存在,也在悄然的关注着祖龙,让祖龙只得坐在帝位上,按耐下火气,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幕闹剧。
“哎……王贲,你起来吧,”祖龙默然沉吟了一会儿,混沌莫名的面庞看不清喜怒,道:“太阿帝剑遗失也就遗失了,此事前因后果朕都知道,确实非你之过。”
“陛下,”
王贲听着祖龙的安慰,以头触地,道:“臣,失剑,万死,请陛下赐臣死罪,”
“此非战之罪,朕就不给你惩处了,而且你有护驾之功,不可不赏,就与你功过相抵,不赏不罚。”祖龙的语气不容置疑,让王贲沉默了片刻后,重重的磕头谢恩。
“陛下,如今东巡出事,是否回返咸阳神宫?”王贲稍稍抬了抬头,心头的压力轻微减少了几分,叩首间再度请示始皇帝,
“不,继续原定行程……若是朕朝令夕改,只是因为几个刺客,就更改了原定行程,仙秦的百姓黔首如何看朕,天子的悠悠众口又该如何编排朕。”
祖龙端坐在銮驾中,眸子中流露出一抹寒意,冰冷彻骨:“某些家伙,不愿意看到吾仙秦昌盛,以为吾仙秦任人宰割,一而再再而三的触及朕的底线,朕迟早有一日会给祂们一个清算。”
…………
博浪沙刺杀之事,轰传仙秦十二都天之境,哪怕仙秦官方刻意封锁消息,可是无风不起浪,博浪沙的内情仍旧传遍天下。
无论东方沧海君、张子房二位策划刺秦的真正主角,还是大铁锤这位杀到祖龙銮驾前的补天教强人,都在最短时间内声名鹊起,成为天下人口中的谈及次数最多的人物。
至此,仙秦始皇帝的东巡,博浪沙上的凌厉一击,俨然成了无数反秦势力爆发的导火索,荀少彧二人一举闻名天下知,亦成为了仙秦即将倒塌的标志。
毕竟,当时的荀少彧与张子房二人,能在博浪沙刺秦之后,依旧有机会全身而退,这在许多六国贵族的眼里,已然是难以想象的壮举。
自荆轲、高渐离两大刺客之后,荀少彧与张子房是唯二逃脱仙秦天罗地网的人,这般带来的震动是无与伦比的,给反秦势力们平添了几分士气。
在仙秦花团锦簇,烈火烹油的盛世下,那潜藏着无数危机的暗流,终于开始显露端倪。
第五七二章各有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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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击车中胆气豪,祖龙社稷已惊摇;如何十二金人外,犹有人间铁未销?”
一首《博浪沙》不知从何,亦不知在何时流传开来,被仙秦十二都天之内的各方反秦之士争相传唱,一时竟成了一首赫赫有名的一大反诗,让整个仙秦都为之震动。
不少反秦势力受博浪沙激励,反秦之势不断高涨,致使仙秦各大都天所属各郡、各路大军,不得不频繁调动各方,将一方方蠢蠢欲动的反秦势力再度镇压下去。
仙秦兵锋所向之处人头滚滚,一处处反秦势力被轻易荡平,仙秦大军的杀伐血煞,绵延仙秦十二都天疆域,能止小儿夜啼。
在仙秦强有力的打压下,但凡冒头的反秦势力,都遭到了一轮又一轮的毁灭性打击,血流成河尸骸累累,血腥气绕梁三载不消。
与此同时,作为始作俑者的沧海君与张子房,也成为了仙秦当前的头号反贼,其名声之响亮程度,一度追赶上了被夷九族的荆轲、高渐离二位。
只是与荆轲、高渐离二位被戮的刺秦之人,截然不同的是,沧海君与张子房是活生生的人,是在博浪沙一役上唯二的生还者。
虽然在这当中有很大的水分,博浪沙一役中真正出大力的不是荀少彧二人,而是被太阿剑所杀的补天教传人大铁锤。没有大铁锤道果级数的战力,携杀破万军之势,博浪沙就真的只是一场闹剧。
可在众口铄金之下,大铁锤反倒成了被人遗忘的配角,荀少彧与张子房成了博浪沙刺秦的主角,备受各方反秦势力瞩目,以及仙秦的全力搜捕。
然而奇怪的是,任由仙秦各路大军,如同犁地一般,在仙秦各大郡县世界搜找,各方反秦势力的暗间暗谍,从中见缝插针,四处不断的翻找。
而荀少彧与张子房二人整个就似人间蒸发,不仅全无踪影不说,甚至就连一丝半点痕迹的都鲜有发现,根本找不到其藏身隐匿之处。
便是有大能之士追朔命运长河,也难以找到二人的存在,就像是被某只大手生生的掩盖了一般,眼前一片迷雾不散,让人无法继续追查下去。
这当中隐含的意义,让所有明眼人都缄默其口,但凡有资格证就长生之道的人物,都精明通透之极,焉能不知祸从口出的道理,
“凡兵之道莫过乎一,一者能独往独来。”
沂水圯,一间破旧的茅草屋中,张子房正襟危坐,手中持着一卷竹简,竹简上字字珠玑,绽放清光朦胧,似有无穷奥妙蕴藏。
自博浪沙一击之后,荀少彧与张子房分散逃遁,荀少彧不知去向,张子房却在下邳县的沂水圯深居浅出,以此躲避仙秦的耳目。
“黄帝曰:‘一者阶于道,几于神’。用之在于机,显之在于势,成之在于君。故圣王号兵为凶器,不得已而用之。今商王知存而不知亡,知乐而不知殃,夫存者非存,在于虑亡;乐者非乐,在于虑殃。今王已虑其源,岂忧其流乎!”
张子房逐字逐句,诵读着兵法韬略,眸子中蕴含着智慧之光,每一次智慧之光的开阖闪动,都是无数头脑灵光的激烈碰撞。
灵光在一次又一次的碰撞中,最终化为张子房更进一步的资粮,如此循环往复之下,张子房眸子中的光芒亦愈发的璀璨。
恐怕谁也想不到,仙秦与各方反秦势力,久寻不到的两位大反贼的张子房,会在这一处不起眼的乡间,有着如此闲情逸致,潜心研读兵书战策。
而张子房眉目之间,也与博浪沙之时迥然不同,整个人都似乎脱胎换骨,精气神焕然一新,风采气度更胜往昔不知多少。
显然这一位天命的神汉丞相,在博浪沙一击扬名之后,另有一番奇遇,不然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日内,精气神有如此大的改变。
“子房,”
一道清光落入茅草屋中,化为一尊老者身形,这老者一身黄衫,脚上踏着芒鞋,体貌极为奇伟,顾盼之间自有道理阐述。
“老师,”
张子房读书正如佳境,猛的听见老者呼唤,转身见着黄衫老者的到来,连忙放在竹简,起身拱手行礼,神色间满是恭谨。
“不知老师驾临寒舍,弟子未能远迎,望老师宽恕弟子失礼之罪。”
这位老者就是张子房的奇遇,一位隐遁世外的道门高士,一身本事极为的了不得。张子房就是得黄石公几番考验,成功的得到了黄石公的一身真传,才能做此突飞猛进,这就是所谓的‘圯上受书’。
黄石公抚须长笑,道:“子房小徒毋需多礼,你我师徒结缘,不仅是你的福分,也是贫道的机缘,都是一场缘分,何须多礼?”
“你却不知你的前世,你乃太清道德天尊坐下太玄童子,因缘转世这一方秦界,贫道也因缘际会教化了你一遭,来日你我可为道友,一起畅游黄山岂不快哉。”
张子房垂头道:“老师教化之恩,子房一刻也不敢忘,”
作为一个聪明人,张子房拎得清是非曲直,道德天尊坐下太玄童子是他前世的身份,前世不可追忆,只要一日不重返太清境,张子房就只会是张子房。
黄石公摆手道:“贫道已将《太公兵策》尽数传授与你,只要你手不释卷,不忘吾之教诲,熟读其中精义,自后自当会有你的一番成就。”
“祖龙五十五万载大限将至,暴秦气运不久矣,你当手持《太公兵策》,择一名主济世,开辟新朝社稷,为新朝开国功臣。”
一旁的张子房再度拱手一礼,神色肃然道:“弟子谨记老师教诲,”
“嗯,”
黄石公慢悠悠道:“贫道不日就要远游,此来见你一遭,一来是担心你怠慢兵书,韬略不精遗祸未来,二来是鞭策嘱咐你一番,免得你有懈怠之念。”
张子房伏身一拜,沉声道:“国仇家恨当前,弟子一刻也不敢有所懈怠,弟子与暴秦有不共戴天之仇,不报此仇此恨,焉有面目见列祖列宗。”
“哈哈哈……你记得就好,祖龙归天之后,天下必有大变,就看你能不能抓住机会了。”朦胧清光之中,黄石公余音淼淼,回荡在这一间茅草房之内。
…………
主世界,阎浮人间,
大昆仑山麒麟崖,一少年道人身着紫色道袍,手捧三宝玉如意,端坐大道法台,头顶紫色云霞漫天,一朵朵金花自天际落下,一阵阵馨香布满苍穹。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
这少年道人紫木发簪横插,头发有些许的散乱迹象,全神贯注的参悟着天地大道之妙,时而面带笑意的点了点头,时而又困惑的摇头不语。
“天清地浊,天动地静;男清女浊,男动女静;降本流末,而生万物。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一点点金光在少年道人诵读道经时,缓缓的摇拽着周匝,最后化为一朵朵含苞欲放的金色莲花,自少年道人周匝生灭凋零。
许久之后,大道箴言之音乍然一顿,少年道人周身紫气渐渐平息,带起一重重五色光晕经久不散,金丝香雨洒落昆仑神土。
这太清道德天尊的《太上清净经》,在某种意义上承载着那一尊至高三清之一,宇宙存续之道的概念化,所参悟的混元大道妙谛。
可谓是道门混元大道的总纲,与道祖著写的三卷《黄庭经》,当中蕴含的道理不相伯仲,都是通向彼岸超脱之道的捷径法门。
若不然少年道人作为元始天尊的关门小徒弟,绝无可能在昆仑山玉虚宫上,堂而皇之的参悟着人教的道理精妙。哪怕有着‘三教本一家’之言,也不能在元始天尊的眼皮子底下,去念太清道德天尊的经卷。
正是因为《太上清净经》为道门超脱总纲,无论是人教弟子,亦或是阐教、截教的弟子门人,甚至道门散修道人都会研读一二,较比道德天尊的五千字《道德经》,只能说是各有千秋。
三宝玉如意闪烁天地人、日月星三宝之光,道韵沉沉浮浮,如老酒醉人心弦,少年道人抚掌长叹:“太上清净,微言大义,着实妙不可言!!”
“三洞真传,三清至高之道,不可言,不可说,如佛祖拈花一笑,玄之又玄,一说就错。”荀少彧身披神光,显得愈发宝相庄严,让人不敢直视。
历经上万载的岁月,荀少彧眸光中的清澈一如往昔,恍若昆仑玉虚宫门前的三十六口岁月古井,历经亿万万载岁月依旧如故,不见一丝一毫的浑浊。
一万载的岁月对于天人神魔,也是一段不短的时光,其间不知多少生老病死夹杂其中。可是对荀少彧这等近乎先天大罗金仙的绝顶存在,一万载只是弹指一挥间而已。
或许一次闭关,或许一次长眠,就是一万载、十万载光阴流逝。不朽者的寿命概念,与长生者的时间观念完全相反,长生者依旧会有衰亡的一日,而不朽者却能与天地宇宙同在。
虽然此刻的荀少彧,算不上真正的先天不朽,可是‘混元道果’中包含着的一部分混元大道之妙,让荀少彧有着其他先天大罗金仙都没有的神异。
至少,以荀少彧后土至极之道的能为,与真正超拔命河的先天大罗金仙,在真正神通法力之上并无高下之分。而且以荀少彧的后天至极之妙,一法通万法的大神通境地,还能压制根基不纯的先天大罗金仙。
“一万载的沉淀,多少生老病死在其中如过眼烟云,终究没有白费了吾一万载时光。”荀少彧眸子明亮,似若明月皎洁,与万载之前相比愈发的莫测高深。
自荀少彧一丝真灵落入仙秦疆域,在十二都天度过了几万载光阴,不知轮转了几世,以至如今的阎浮人间四境,已然过了悠悠万载。
这是荀少彧自得到昆仑镜以来,第一次见到与主世界阎浮人间,在时间概念上如此相近的世界,其他世界与阎浮人间都有本质区别。
而这二方天地乾坤在时间维度上,相差并不是十分的大。甚至十二都天在某种时间概念上,已然极为接近阎浮人间这一层次的先天混元世界。
应该说仙秦十二都天之域,不愧出自祖龙这一位‘混元无极’者的手笔,将无上大能为将十二大域合一,化为一方本质与阎浮人间比肩的大界,就这一份本事就让多少大神通者自叹弗如。
“不过,那一位仙秦祖龙,确实难以对付,祂身上的人道天命一日未尽,仙秦就一日不可能走下坡路。”一想起那一丝真灵,跨越无穷星河遥遥传来的一幕,想到仙秦祖龙的煌煌大势,荀少彧就不住叹息。
祖龙终究是真正的‘混元无极’者,号称‘天命’之一的伟岸存在,没有一定的本事,想要在祖龙的龙口下夺食,简直就是不知死活的典范。
哪怕今时不同往日,荀少彧经过万载的修行,一身修为近乎翻天覆地一般,与初证‘混元道果’之时判若两人,神通法力精进之极。
但,在一尊‘混元无极’的祖龙面前,荀少彧也没有信心,能借着仙秦‘借壳上市’成功,并且一举斩断与龙族间的后天因果,为‘粉碎真空’之道做准备。
想要平白占祖龙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要没有几位‘混元无极’达成共识,祖龙早就将仙秦疆域之内,所有碍眼的存在伸手捏死了。
当然,荀少彧的一丝真灵在仙秦十二都天中历劫,荀少彧本尊也没有在大昆仑空耗时日,一万载的岁月对不朽者不值一提。
只是对荀少彧这位百岁之内成道恐怖存在,一万载的漫长岁月,足以让荀少彧再度夯实混元大道之基,将自身的‘混元道果’打磨到进无可进的地步,等待着自身逆反先天终极一跃的那一刻。
第五七三章忘情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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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天不朽大罗,一证永证,一得永得,是一亦是万,是万亦是一,承载先天大道,运转大道玄机,与后天生命彻底划分界限。
这一步若是迈出,就是生命本质的差距,是从‘零’点到‘一’的飞跃。可就因为如此重要,其间的艰难可想而知,非世间一切外力所能干涉,不然亿万元会以来,阐教玉虚宫就不会只有十数先天大罗金仙了。
正是因为这一步太艰、太难、太险,自宇宙初辟以来,不知多少天骄在此困顿不前,只得扼腕叹息,走上另类成道的绝路。
另类成道在某重程度上,只是残缺的先天大罗金仙,祂们拥有先天大罗金仙一级数的战力,却永远不会有着先天大罗金仙的超拔。
而荀少彧虽然在机缘上得天独厚,后天之身走出第三条道路,参悟一部分混元大道之妙,缔结一枚‘混元道果’,以后天之身得享不朽,可谓是万古难有的际遇。
以荀少彧不满百岁之龄,得此惊天动地的大成就,不说是辟地开天第一人,在古往今来的大神通者中,也有着一席之地了。
然而,就因为荀少彧崛起的太快,修行的时间太短,就算有着先天五太证道的体验,在根基上依旧有些许疏漏。那些在天人之上时还不明显的瑕疵,但在荀少彧成道‘混元道果’之后,已然被千百倍放大。
为此,荀少彧本尊在大昆仑山玉虚宫,师法玉清元始大道,在阎浮人间沉寂一万载,终于将这最后一丝瑕疵弥补,再无一丝疏漏缺陷。
“万丈高楼平地起,这一万年夯实根基,吾虽然还不能与屹立先天大道无数元会的大神通比肩,可是也触摸到了【粉碎真空】之道的一角。”
荀少彧手掌之间隐约有着磅礴神力在轰鸣作响:“粉碎真空,粉碎一切,因果,功德,气运,大自在,大解脱,大逍遥。”
“在吾彻底了断与龙族因果之时,就是得入粉碎真空大自在之期,只可惜……这注定要蹉跎许久,没有几万年乃至几十万年,根本就不可能了结这一份因果。”
毕竟,一旦荀少彧证入【粉碎真空】之道,就是堪比先天大道第二境【万劫不磨】的天尊级数,是由后天之身跨越【与世同存】,直接抵达【万劫不磨】之境。
这当中的难度,与寻常证就先天大道还要大千百倍不止,若有着大成就,自是要有大磨难,不经千万劫数如何能入【万劫不磨】。
一如广成子这位阐教大师兄,为上古姬轩辕之时的帝师,有着广大甚深的人道功德,身上的天道功德也甚多,在历经‘封神之劫’之后,一举斩杀了三大尸神,入了先天大罗【万劫不磨】之数。
“【粉碎真空】之道,太难,太难,太难!!”
荀少彧的眸子中隐隐有着一抹怅然,仙秦十二都天太过庞大了,根本就不是一时之功,只有亲身经历过仙秦浩瀚的人,才能真正明白祖龙这一位‘混元无极’的心胸气魄。
仙秦疆域的十二座虚空大域,无论在哪一方势力,都有着极重极重的分量,就连称霸宇内无敌的道门,也才三十三重天而已。
哪怕荀少彧与张子房谋划刺秦,在博浪沙上悍然一击,但祖龙所站的高度太高,任由荀少彧、张子房二人施为,再反手之间将一切伎俩扫落尘埃。
正因为经过了博浪沙一役,荀少彧才明白自己真正的敌人,从始至终都不是祖龙。能被祖龙正视的对手,终究是元始大天尊这一层次的人物,不是荀少彧这位玉虚二代弟子。
在仙秦这一盘大棋之上的博弈,荀少彧并没有太多的选择,只能在元始大天尊与几位‘混元无极’落子后,按着元始大天尊的心意而行。
如若先天大罗金仙是为‘天意’,可谓大罗天意高难问,那‘混元无极’就是无可置疑的‘天命’,是天地间必然的‘大势’,混元大势之下不可逆不可违。
这就是荀少彧拜入阐教玉虚宫,作为阐教元始天尊的小徒弟,享受到了应有的福泽,也该付出的相应代价,荀少彧对此心知肚明。
铛!铛!铛!
蓦然间,玉虚宫门前的黄钟大吕轰然一动,一声声沉重的钟声响彻东昆仑,钟声恍若雷音轰鸣,苍穹之上厚重的云层徐徐分开,一片纯金色的太阳神光自重重云层间漏出。
嗡——嗡——
纯金色的太阳神光神圣无比,至刚至阳的宏大气机,似如茫茫天河滔滔而起,只不过须臾之间,就将整个东昆仑的气机都近乎带‘活’了过来。
这是一股大道气机垂落东昆仑,将东昆仑这一座万神祖庭、群仙之乡有了一丝上古面貌,无穷无尽的天地灵机,犹如汪洋大海在肆意喧嚣世间。
钟声依旧悠扬不止,这一口玉虚宫钟可谓是玉虚宫镇宫之器,连接着清微天玉清境,是清微天玉清境的通往人间的几大通道之一,自然有着非同一般的神异。
“嗯?”
听着钟声回响,盘坐在法台上的荀少彧,眉头乍然一动,纯金色的太阳神光落在荀少彧的身上,将荀少彧衬托的恍如神圣。
一道道玉虚宫钟声渺渺,近乎自苍穹之上落下,亦恍若自苍茫天地间盘桓,玉虚宫宫钟三十六响,东昆仑奇珍异兽齐鸣,五色祥瑞神光流转。
“玉虚宫宫钟,钟响三十六,清微天宫相召,看来……是师尊要在清微天玉清境,再度开坛**,阐释混元大道!”身上披着重重神曦,荀少彧眸光开阖,其中神芒闪烁不定。
自荀少彧拜入元始天尊门下,虽有着镇压昆仑山祖脉的重任在身,可是以荀少彧之修为,动辄一念之间,就能神游大千虚空万方。
固然,荀少彧镇守这一座昆仑山麒麟崖,不得擅离东昆仑地界,但能祂元神出游仙山福地,足不出户可游三山五岳之地。
以祂玉虚宫掌教的身份,在十洲三岛各大仙山都被奉为上宾,时常出入清微天玉清境谒见元始天尊,听得元始天尊与阐教众仙讲经说法。
如今的荀少彧能有如此成就,也多是有着元始天尊为其讲道阐法之故。不仅打下了一道混元根基,更近一步奠定了【粉碎真空】大自在之机。
要知道,在这万载岁月以来,玉虚宫宫钟五千载一响,这是荀少彧坐镇玉虚宫后的第二响,上一次元始天尊论道,就让荀少彧大有收获。
而这一次玉虚宫钟钟声响起,虽不见得能让荀少彧有着上一次的收获,可是以荀少彧的道行,能有一丝一毫的收获,都是弥足珍贵的。
“天明,”
荀少彧持三宝玉如意一扫周身,清光朦胧笼罩周匝,待到清光散去之后,一身道袍焕然一新,就连头上的道簪,都换成了一根玉质的仙簪,一身仙机昂扬而起,激荡着周匝的虚空,荡漾起一层层涟漪。
“弟子在,”
随着荀少彧的这一声呼唤,一道流光浑然而至,一位相貌英伟的青年道人,身着流云道袍,脚上踏着芒鞋,周身祥光升腾。
这一位青年道人周身仙光飞腾,道气横空滚滚,一枚道果雏形在顶门之上若隐若现,一重重神光朦胧孕育,待到真正完全成形之时,势必要石破天惊。
“天明,”
荀少彧看着自己在阎浮人间唯一的血脉,面上不由多了几许舒缓的笑意,道:“为师不日将神游清微天,去听你师祖元始天尊讲道,少则十年八载,多则一二百载,元神灵光才会回返。”
“在这一段时间内,玉虚宫中的大小诸事,暂且由你来掌管,与为师在时一切如旧,尤其是对麒麟崖下的云霄娘娘,切勿有疏忽怠慢之心。”
“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天明躬身一礼,有着曾经的诸侯阅历,天明的心性就算不如荀少彧深沉,也远胜了旁人不知凡几,面上毫无一点惊诧之色。
诸侯国君与天子帝君一般地位尊荣,却不能长久掌握人道,任由滔天的法力神通,可是一切皆有定数,连祖龙都不能避免。
因此,荀天明自吕国国君任上退下来后,就被荀少彧带到了东昆仑玉虚宫。由荀少彧禀明元始大天尊后,正式拜入荀少彧的门下,被收授为玉虚第三代弟子。
从此以后,荀少彧与荀天明虽有父子之实,平常却是以师徒相称,天明就是荀少彧拜入阐教以来,记录在册的三代阐教弟子。
而有着阐教弟子的身份,天明就算是一块榆木,一块不堪教化的朽木,也该通了心窍,有一个不错的前程,何况天明并不是榆木,而是一块上好的璞玉。
经过荀少彧精心调教,荀天明如今俨然有了道果雏形级数的修行,在阐教的三代弟子虽中不如杨戬、哪吒两位天命战神一般逆天,但也算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胜过许多同辈中人。
“嗯,切勿疏忽怠慢,不然吾回返玉虚时,可不饶你,”见着天明沉着应对的姿态,荀少彧笑着摇了摇头,再度嘱咐了一句。
这一万载的岁月变迁,一万载的沧海桑田,荀少彧可不只是用来夯实了自己的道基,对苦境的一群故人们,也是没少照顾。
只是各人都有各人的造化,那一帮老臣都在荀少彧的指点下,大多得了一个极为不错的前程,最少也是一个【超凡入圣】,得享几千载寿数之后再入轮回,其中长生不坏者大有人在,彼此总算都没有辜负了这一场君臣缘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荀少彧执掌玉虚宫之事对人族一方可是大事,众位圣德人王们当然不会藏着掖着,不告诉祂们在苦境封国的后裔们。
纵然,荀少彧不能轻动真身,可是有着东昆仑玉虚宫背景的苦境吕国,谁又敢真的忽视,谁不怕那一柄三宝如意突然从天而降,打得人脑浆崩裂。
真正知道当中厉害的,自然懂得退让,而不知道其中厉害的,也对吕国构不成威胁。吕国在荀天明的治理下愈发的强盛,几度率领苦境南方诸侯会盟,成了殷天子之下的最强霸主之一。
若不是殷天子一脉的气数未尽,强行争夺天子之位,可能会招致人族三皇五帝们的敌视,可能就在荀天明这一代,吕国就能进取天子至尊之位。
就在吕国称霸苦境南方之后,荀少彧彻底斩去了与吕国的最后一点羁绊,与吕国荀氏再无交集,至此再也不理会吕国之事。
荀少彧性情本就是淡薄,在拜入元始天尊的门下,修行道门神通之后,自身愈发趋向于太上忘情之道,一言一行愈发接近仙佛神圣的姿态。
能让荀少彧真正太重,从始至终就只有荀天明一人,在对待吕国后世国君之时,终归少了几分情分,就连对荀天明的生母司琅嬛时,都不见得有几分真情,更多的只是利益所致。
这也是现在的东昆仑麒麟崖上,只有天明一人,而没有其他人,甚至司琅嬛的缘故。断情绝爱如荀少彧,或许念着往日情分,不忘一众故人,却绝不可能自堕玉虚宫掌教的威严。
仙光沉凝实质,天明沉声应道:“弟子谨记师尊教诲,师尊放心神游便是,玉虚宫大小诸事有弟子掌管,必不会让其生乱。”
“如此,吾在清微天也就放心矣!”
荀少彧颔首点头,手中托着三宝玉如意,盘坐着大道法台上的身形不动,缓缓的闭上双眸,眉心祖窍之间一点灵光浮动。
这一点灵光一经出现,刹那间成千上万朵青莲在周匝绽放,一缕缕幽幽大道青莲异香,在荀少彧的身边经久不散。
这是元神灵光勾连冥冥之中的玉清境清微天,所产生了几分异象,这一点灵光自祖窍眉心间遁出后。在天明周匝盘桓了几下,最后乍然消逝于天明的眼前。
“弟子,恭送师尊,”天明见着灵光倏然而去,向着灵光遁走的方向,深深的行了一礼,不久不见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