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狗娘养的战争
不达力被长枪挑在半空，满面鲜血，身体软趴趴地，两只狭长的眼睛瞪得老大，眼珠突在眼眶之外，面目狰狞，却没了半点生气，模样可怖至极。周围元兵元将一阵大乱，这可是围攻襄阳的先锋，主帅帐下头号猛将，万夫长，南征路上一路攻城拔寨，战功无数，可现在，就这样活生生被两个汉人率众突击，在万马军中一举击杀！所有元兵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萧峰等的就是这一阵混乱。他不退反进，右手高举长枪挑着不达力的尸体，迈开两条长腿，冲进混乱的元兵群中，左掌一挥，一股凌厉的劲气直铄而出，两丈外，一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将军，身体凌空震飞，口吐鲜血，坑都没吭一声就倒毙在地。萧峰更不停手，在元兵群中鬼魅般一闪，身体跃在半空，随手一掌拍在一个将军脑门上，将那将军脑袋连着头盔拍进腔子里去了，紧接着一股气劲惊涛骇浪般横扫，两张外一员大将连人带马扑地栽倒在地，身体软踏踏的眼见不活了。
顷刻之间，萧峰接连掌毙三员大将，元兵元将如见恶魔，纷纷走避。萧峰就在人群中急趋电闪，拳打脚踢，专挑骑着高头大马貌似将军样的下手，一招一个，转眼间连毙十三个将军级别的人物。郭靖带着丁典胡斐莫声谷，身后跟着一队骑士也冲将过来，放手砍杀，将元兵这个中央指挥集群杀了个血流成河。元兵见这群人如入无人之境地乱砍乱杀，胆战心惊之际，又完全失去指挥，终于彻底崩溃，发一声喊，转身向后急退。
郭靖击溃敌人中军，趁敌慌乱之际，手中长枪一举，翻身掉头冲杀，萧峰再次连毙最后两个敌将，抢过一匹马来，手中长枪高举，挑着不达力的尸体，跟着大队向回疾驰。一路之上，元兵纷纷走避。
元兵中军本阵已破，全军军心动摇，竟没有全力阻截，郭靖一路上接应分散开的几个小队，顺利杀出重围来到城下。
城上防守的宋兵见郭靖建此奇功，不但将城外敌军大阵杀了个通透，甚至一句击杀数十名敌将，登时欢声雷动，士气大涨，弓箭火球石头如暴雨般倾斜而下，攻城元兵死伤惨重。
这时候，这一抡回回炮也发射完毕，不得不停下火来，失去炮火支援，元兵后方号角声呜呜吹起，元兵不得不缓缓退去。
震天的欢呼声中，郭靖和萧峰跃马驰到城边，吊桥缓缓落下，城门一开，郭靖率队疾驰而入。萧峰走在最后，将入城时，右手猛然一挥，手中长枪箭射而出，深入城门上方，不达力的尸体吊在半空，随风一阵摇摆。
骑士大队穿过城门，黄蓉早已等在楼下，抢上一步走到郭靖马前，急声问：“靖哥哥你怎么样？”声音情不自禁地发颤。
“我没事。”郭靖翻身下马，手还没放开丝缰就急忙问：“城中情况如何？”
黄蓉默然，过了一会才黯然摇摇头：“城是暂时守住了，伤亡……”说着叹了口气，黯然道，“吕文焕正在统计，不过百姓伤亡很大……”
黄蓉的声音并不大，但周围人看她脸色也知道怎么回事，欢呼声慢慢停了下来。
郭靖也沉默下来，揽住马头贴了一下，揉揉马背上的鬃毛，伸手怕拍马屁股，红马一声长嘶，仰首挺胸哒哒哒地迈着小步，自行钻进旁边的小门去了，看那样子还挺傲娇。
毕晶母老虎也跟着过来，见这红马的样子，很想上去摸一摸它那一身汗是不是红色的，但眼前这帮人有一个算一个，已经满身都是血，实在也不是时候，窜上去拉住萧峰和丁典几个，一连声埋怨：“没事儿成什么样英雄啊你们受伤没有？”
萧峰几个进城之后就下了马，摇摇头：“我是没受伤，只是……”指指郭靖，悄悄道，“只怕他伤得不轻。”
毕晶一惊，忙向郭靖看去，心说刚才就看见他威风凛凛连刺带射的了，可没见他中刀中枪，也没见他中箭啊？怎么受的伤？
萧峰声音压得很低，但黄蓉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大惊道：“靖哥哥！”
“不碍事！”郭靖摇摇头，轻轻活动了一下左臂，眉头微微一皱。毕晶和母老虎同时发现，郭靖左臂上本来已经变得半干的血迹，这时候似乎又有新的血液涌出，很快又变得一片鲜红。俩人
黄蓉目光自然不是两个人能比，一颗心又始终放在郭靖身上，一霎时花容变色，拉住郭靖左手，颤声道：“你别动！”说着掏出一大块布来，要给郭靖包扎。郭靖摇头，轻轻推开黄蓉，转过身来。
身后，骑士们纷纷下马，神情透着一股极不正常的亢奋，身体却不断打晃，刚才那一战之惨烈，几乎已经耗费了他们全部体力精力。而且，整个队伍比出城的时候，明显少了一大块，就算活着回来的，也几乎是人人带伤。
郭靖看着那一张张近乎扭曲的脸，神色肃然，沉声道：“这一战我们以五百对三万，有赖大家奋不惜身，斩敌首脑，歼敌无算。但是，我们也有一百二十五个战友血洒疆场，捐躯报国……”
七歪八倒不断打晃的身体逐渐站直，扭曲的脸上出现痛苦的神色，听着郭靖的声音低沉地响起，一字一句送进他们的脑海。
“他们是我们最英勇的战士，是我们最好的兄弟，现在，让我们遥祭他们的英灵。”骑士们肃然而立，转身向外，目光射向城外，跟着郭靖高声呼喝：
“英灵不远，忠魂永在！”
“耿耿之心，永志不忘！”
“护卫亲人，奋力杀敌！”
三百七十多人振臂高呼，声音里带着缅怀，带着敬仰，带着悲愤，也带着不屈的强烈战意，声震九霄，响遏行云。城上城下兵丁百姓，同时开始高呼，就连毕晶和母老虎，也为这强烈的情绪感染，忍不住跟着一起振臂高呼。山呼海啸的呐喊，在襄阳城头久久飘荡，正在缓缓后退的元兵，闻之色变。
良久，激越的呼喊缓缓停下，郭靖沉声道：“现在，请大家抓紧疗伤休息，随时防备鞑子攻城！”
众骑士轰然答应一声，自行解散疗伤休息去了。郭靖眉头又微微一皱，左臂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黄蓉紧紧抓住他右手惊呼：“你怎么样？”
郭靖喘了口气，在左臂上点了几下，鲜血不再流淌，苦笑道：“真是老了，这点小伤都受不了。”
萧峰也不说话，直接踏上两步，扯开郭靖衣袖，只见郭靖上臂上，赫然是一个碗口大的伤疤，疤面已经彻底破开，露出里面直贯胳膊前后的大洞来，血肉模糊，观之可怖。
这还叫小伤？再重一点这条胳膊就没了，郭靖就变成独臂大侠杨过了！而且，这个伤一看就是老伤，郭靖就带着这样的重伤，在战场上冲杀了这半天？这人是铁打的么？
毕晶和母老虎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黄蓉也顾不上说话，飞快地掏出金疮药，细细涂抹在伤口上，用布紧紧包扎好，郭靖轻轻活动一下：“嗯，好受多了，蓉儿还是这般细心。”
黄蓉轻轻一笑，却不无幽怨之意。
毕晶无语地看着这一对，微微摇了摇头，这都七十多了，还一口一个蓉儿靖哥哥的，还叫得这么自然……
耳边一阵脚步急促，吕文焕带着一帮兵士匆匆从城头下来，见了郭靖的样貌，大惊道：“郭大侠您……”
“我没事。”郭靖摇摇头打断吕文焕，急声问道，“城内伤亡如何？”
“伤亡……”吕文焕神色迅速黯淡下去，好半天才长叹一声，“我军阵亡三百七十三人，重伤二百五十九人，轻伤八百三十五人。”
“城内百姓呢？”
“百姓，百姓，百姓……”吕文焕脸色脸上肌肉一阵抽搐，几乎要哭出声来，吞吞吐吐好半天才带着哭腔道，“百姓轻伤九千八百余人，重伤两千四百余，死者……死者……”吕文焕浑身都在发抖，嘴巴哆哆嗦嗦好一阵，才咬牙道：“死者四千七百三十九……全是回回炮……”
话一出口，吕文焕再也忍耐不住，捶胸顿足，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我无能啊……竟不能保全百姓性命，还不如战死沙场得好！”
毕晶母老虎，还有萧峰丁典几个人同时色变，伤亡这么惨重？
“砰！”郭靖脸色铁青，睚眦欲裂，狠狠一掌拍在城墙上，砖石纷飞，左臂上刚刚包好的伤口再次破裂，鲜血沁出，沾湿了外衣。
黄蓉惊呼一声，急忙抓住郭靖左臂，示意他不要激动，转头对吕文焕低声喝道：“哭什么！怕大伙儿士气还不够低么？”
吕文焕吃了一惊，哭声戛然而止，但还是蹲在地上轻声抽泣几下，才站起来满脸惭愧道：“是下官失态了……郭大侠，还请先回府上休息疗伤，善后事宜由我操办即可。”
郭靖本能拒绝，还要上城巡查，但黄蓉坚决不允，这时候郭破虏也匆匆从城上下来，帮着黄蓉吕文焕一起劝：“爹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我瞧鞑子气势已沮，这一半天未必便在攻城，有事我们会叫你爹你你放心去……”
“怎么说话呢！”黄蓉瞪郭破虏一眼，斥责一声，郭破虏也知道自己口不择言，讪讪地不知道该说什么，黄蓉这才对郭靖道：“你不好好养足精神，来日大战还能撑多久？你不爱惜自己身子，也不爱惜这襄阳百姓么？”
吕文焕也道：“黄帮主说得是，郭大侠你可是襄阳的顶梁柱，马虎不得！”
郭靖这才作罢，向吕文焕拱拱手，和黄蓉一起，带着毕晶母老虎和萧峰等人往城内走去。
这一路上，元兵果然没在攻城，但沿路所见，襄阳城内到处都是回回炮砸出的深坑，到处都是红黑色的血迹，到处都是浑身带血的士兵和百姓，到处都是惨不忍睹的尸体，襄阳城，整座城都变成了一座炼狱。
有人躺在地上，扭曲着身子痛苦地呻吟，有人满脸带着泪水，快速奔走着救死疗伤，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不知道从哪里响起，随即，全城到处都是震天的哭声。
这一战，从上午打到中午，固然击退了元兵的猛攻，甚至在阵前击杀了对方攻城主将和数十个将军队长，打死打伤元兵无数，但代价也极为惨痛。精锐骑兵折了近三分之一，城上守军伤亡千余人，最惨的是城内百姓，伤亡竟然数以万计！襄阳城苦撑六年，城里一共还能剩下多少人？细算起来，这是家家都有死人了啊！
这些人原本就是最普通的小老百姓，一辈子辛辛苦苦就想老老实实过日子，可能最大的心愿也不过就是买块地盖个房子，平常能吃饱肚子，过年能吃上几顿好的，他们招谁惹谁了，凭什么要承受这样的苦难？凭什么自古以来，无论有什么事，最先受苦的就是他们，承受最大灾难的也是他们？
听着满城的哭声，看着满城的尸体，毕晶一股火气直充脑门，恨不能仰天痛骂。
这狗娘养的战争！
“我忍不住了！”胡斐忽然怒吼一声，反身往城墙奔去。萧峰一把拽住：“你干什么去！”
胡斐拼命扭动身子，满脸狰狞，红着眼嘶声大叫：“我要出城，我要去杀人！我要去杀人！”
但任他怎么挣扎，都没法挣脱萧峰铁钳般的大手，急得飞起一脚踢向萧峰：“你放开我！”
萧峰轻轻松一闪躲过这一脚，一把捏住胡斐脖子提在半空，胡斐登时一动不能动了。
“够了！”萧峰把胡斐放在地上，沉声喝道：“城内死伤遍地，兵马疲惫不堪，没有他们配合，就算我们几个都陪你杀出城去，除了图送性命，还能有什么用？这事儿咱们都得听郭大侠安排，从长计议！”
丁典和莫声谷也不是什么好脾气，胡斐闹起来的时候，也红着眼跃跃欲试，但听萧峰这么一说，登时也醒悟过来，叹口气走上去，拍拍胡斐肩膀，却没说话。胡斐胸口剧烈起伏，愣了半天，忽然抱着脑袋猛地蹲在地上，嘴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嚎叫。
第**四章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郭靖默然走过来，拍拍胡斐肩膀，温言劝慰道：“萧前辈说的没错，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咱们先回去再说。”
胡斐默默无声地站起来，原本略显稚嫩却永远充满活力的脸，现在看起来却透着一股无力回天的悲壮。
从长计议？毕晶和母老虎同时苦笑。
在这群人里，除了郭靖黄蓉两口子，谁都知道这一战的最终结果究竟是什么，城内军民已经近乎弹尽粮绝，城外元兵实力却空前强大，从长，能从长出什么来？而且，大势如此，以南宋君臣那个尿性，就算襄阳还能拖上个十天半月，于事何补？
“郭大侠，黄帮主！”几个人刚想往郭府走去，那个钱长老却匆匆飞奔而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城外有人劝降！”
众人悚然而惊，黄蓉眉头一皱：“吕文焕呢？”
钱长老喘了两口粗气道：“吕文焕他……他……他商城楼跟对方来人……”
郭靖一挥手，沉声道：“我们回去！”提气向城楼快步跑过去，萧峰丁典几个也一会儿就不见影了。等毕晶和母老虎跑上城墙的时候，郭靖沉着脸在一边站着，黄蓉一脸冷笑，吕文焕正跟城下说得热闹呢。
“张郎中，任你能言善辩，吕某深受皇恩，保境安民乃是我辈本分，岂有投降事敌之理？你请回去吧，告诉你家主帅，吕某誓死不降！”
咦，这家伙倒是说得义正辞严的，不怎么像个投降派嘿！毕晶喘了两口粗气，趴在一块女墙上往下张望，城下十几匹马簇拥着中间一个官儿模样的，正仰着脑袋往城墙上看呢。看他那打扮，头上带着幞头，身穿红袍，腰里系着一条黄灿灿的金腰带，长袍大袖的，跟旁边戴着尖帽子梳着两条大辫子，还把前额头发弄出个桃儿一样刘海来的家伙大异其趣，倒是跟宋朝这边几个文官差不多。
而且，刚刚吕文华管他叫什么？郎中？这家伙是个大夫，跟胡青牛程灵素同行？当时大感惊讶，问黄蓉道：“这家伙谁啊？怎么看起来那么怪异呢？”
“这人叫张庭珍，字国宝。”黄蓉撇撇嘴，“元帝封他做襄阳行省郎中。”
行省郎中？不是大夫啊，毕晶嘿然，随即一乐：“张庭珍……张国宝？这名字怎么听着那么土呢？我们老家乡下老农可喜欢叫这名呢……”
虽然情势紧急，黄蓉也不由一乐。但毕晶却忽然一愣：“姓张，还穿成这个德性……汉人？”
黄蓉哼了一声：“汉人！祖上在金国做官的，他爹投降蒙元的……”
黄蓉还想说什么，就听张庭珍在地下大声喊道：“吕大人，你口口声声保境安民，我看你所求者，不过是忠臣之名罢了！”
吕文焕神色为之一变，张庭珍又喊：“我王师所至，攻无不取战无不胜，你们这小小的襄阳，孤城路绝，内无粮秣之需，外无一兵之援，还想着死守到底吗？他日城破身亡，你算是求仁得仁，可襄阳城全城百姓怎么办？你不为他们的性命着想吗？你为一己之私名，置万民于水火，你这就是沽名钓誉！”
咦，这一套词儿怎么这么熟悉呢，而且这歪理一套一套的？毕晶心里纳闷，向吕文焕看过去，就见他脸色一边再变，不知道如何反驳。
见吕文焕不说话了，张庭珍越发得意，大喊道：“古语有云，识时务者方为俊杰，你好好……”
毕晶见身边一个个脸色铁青，黄蓉盯着吕文焕的眼神更是闪烁不定，心里一动，扯着脖子冲张庭珍大喊：“狗屁！你也配说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是我们汉人的古语，你不是元朝的官儿啊，怎么不学点元朝古话，还说这个呢，你不怕你们皇上猜忌啊？哦，对了，你们元朝没几年历史，没什么古话好说是吧？”
张庭珍正说得激昂，眼见吕文焕哑口无言，心说再加把劲说不定就能把吕文焕说动，这夺取襄阳的第一功怎么也跑不了，没想到斜刺里杀出这么一位奇装异服的胖子来，嘴里还不干不净的，不由大怒：“你是何人？竟敢如此……”
“你管老子是谁？”毕晶说得兴起，那能让人打断呢，向城下一指骂道，“还什么攻无不取，襄阳城你们攻了六年了，取了吗？今儿这一场大战，你们是赢了输了，你们那个什么不达力还城头上吊着呢，你有脸说？还什么拿襄阳城百姓怎么办，你还有点新鲜的没有？你们皇帝上午就写来着，你是照词儿背的吧，你是复读机啊你！你们不过来烧杀抢掠，我们襄阳城本来好好的，你们来了才奋起抵抗，你们侵占我们的土地，残杀我们的人民，抢夺我们的财物，按过来说说我们抵抗是残忍，说我们沽名钓誉，你良心不会痛吗？你逻辑跟小鬼子学的啊？”
“你……”张庭珍听得云里雾里的，浑不知复读机啊、逻辑啊，小鬼子啊是什么东西，但大该疑似还是明白的，又听他嘴里不干不净，粗话连篇，不由又急又气，手指城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你你个头啊！”毕晶又蹦又跳一指城下，“你等会儿啊，我喝口水接着骂！”回过头来低声道：“我说有水没有来一杯，渴死我了。”这半天又是来回长跑又是帮着守城的，水米没打呀，喊了这么一回子，嗓子都快冒烟了。
萧峰手里提着一大铁皮桶大踏步过来，伸手指在桶底戳了一窟窿，桶身在手里扭了几下，一把塞到毕晶怀里：“水是没有，喊话器有一个，你要不？”
毕晶拿在手里一瞧就乐了，这桶被萧峰拧了几下，弄得上粗下细的，底部还有个窟窿，正好把嘴搁在那儿，可不就是一古代喊话器么？当时就觉得渴得没拿了厉害了，把铁桶……不对是喊话器架在女墙上，对着那窟窿“喂喂喂”喊了几声试了试音，还别说，音量是大了不少，能省不少劲儿呢。当时精神大振道：“还特么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知道这几个字儿怎么写吗？”
张庭珍见那胖子忽然拿了个古里古怪的东西架在墙上，声音忽然就大了好几倍，不知道是什么妖术，当时吓了一跳。就听那胖子带着点回音儿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哦对了，你们家祖传汉奸，肯定是这么理解的，墙头草随风倒，那边风大那边跑对吧？你书上是汉人，金国强了你们就投金国，元朝强了你们就投元朝，你这典型三姓家奴啊！那回头我们汉人打回来了，你是不是还得投回来？那你可就四姓家奴了，比吕布还多一姓，真给你们家祖宗长脸啊我呸！你知道个屁的时务，懂个屁的大势！你就是一祖传汉奸，哪儿还有势啊你，你早就去势了！对了，去势你懂吧，就是太监，就是阉人，就是屁精人妖！你祖上把你们养这么大去做汉奸就是不忠心，做太监绝后就是不孝，你个不忠不孝的死人妖，有什么脸说时务？”
这一大套词儿说出来，吕文焕和郭靖听得面面相觑，黄蓉笑吟吟地看着毕晶，觉得这胖子是个人才，也就母老虎萧峰几个知道，这胖子那张嘴一向又毒又辣又没溜儿，早就不以为奇，抱着膀子乐呵呵看着他胡说八道。
周围宋兵宋将还有百姓却听得心潮澎湃的，这人说话太接地气儿了，根本想吕文焕那么端着，想怎么喷就怎么喷，乐意怎么骂就怎么骂，简直痛快淋漓。最关键，这胖子说得在理，一个汉奸，跟着一帮侵略者，杀了我们这么多人，竟然还有脸说我们不识时务？这胖子说得太对了，真给大家出了一口恶气！听到精彩处，忍不住喝了声彩，指着城下一通大骂，要不是挨着城上还有黄蓉几个女人在，说不定脱裤子往下撒尿的都有了。
喝彩声中，张庭珍气得脸都白了，毕晶却越说越来劲，越说越意气风发，远远指着张庭珍鼻子喝道：“让我来告诉你什么事真正的识时务，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识时务者，指的是识得人间正道、懂得天下大事，对大道有自己的认识，还要永远信仰他、坚持他，这才是真正值得尊敬的俊杰！孔曰成仁孟曰取义，鲁子曰：我们自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面对强敌英勇不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才是中国的脊梁！”
张庭珍：“我……”
“我你个头！”毕晶说发了性子，在城楼戟指骂道，“我原以为你身为汉人子孙，来到阵前，面对两军将士，必有高论。没想到竟说出如此粗鄙之语！我问你，当日金兵侵宋，前有靖康之耻，后又泥马渡江，那时候你祖宗在哪里？后来元兵侵金，屠城灭地，你跟你爹又在哪里？对了，他们都当汉奸了嘛，不是，是汉奸加金奸，是双重的奸贼！如今元朝南侵，社稷变为丘墟，苍生饱受涂炭之苦，你不思悬崖勒马幡然悔悟，补你祖上的恶性，反而变本加厉，奴颜婢膝，妄图动我军心，占我襄阳，你简直罪恶深重，天地不容！
张庭珍：“你……你胡说八道……我不是……”
“你闭嘴！”毕晶哪儿能给他反口的机会，“你不是什么？你不是人？你的确不是人！你就是个助纣为虐的奸贼！我襄阳军民都很不得生吃了你的肉，你还在这儿大言不惭！你看看我周围，男女老少，满城军民，都是响当当的好男儿，誓要抵抗到底，玉石俱焚！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俊杰！你不要脸做了汉奸，你就好好带着你的就完了，安敢再次狺狺狂！皓首匹夫，苍髯老贼！他日你一命归西，还有何面目去见你张姓祖先？！”
骂完这一通，毕晶只觉得口干舌燥，嘬了嘬腮帮子挤出点津液来，咕咚一声咽下去。就这么一下，张庭珍可找着还嘴的机会了，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毕晶：“我、我、我……我军以切断你襄阳联系，又有回回神炮助阵，到时万炮齐发，襄阳城鸡犬不留，俱为齑粉！”
“我呸！就你那玩意儿也配叫神炮？”一提回回炮，毕晶就被戳到肺管子了，跳脚大骂：“你会打炮吗？还万炮齐发，你识数吗，你哪儿要没有一万门，你跪地求饶回你的草原你敢赌吗？”
顿了一下，转转眼珠子指指身边的萧峰：“看见这大个子没？那就是上天派来收拾你们的！今天宰了你们的姓不的，就是给你们个小小教训！你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你们这十几个一个都回不去？”
萧峰瞪了毕晶一眼，却没拆他的台，对着城下做了个凶恶的表情。张庭珍和十几个元兵登时想后退了两步，刚刚萧峰在万马军中的强横表现，双方大军都看得清清楚楚的，知道这大个子就算不是神仙，那也是惹不得的主儿。
毕晶哈哈大笑，不屑道：“合着你们知道怕啊？算你们便宜，我们承诺不率先使用萧大神，有种你上来跟爷单挑，不打出你绿屎来，算你丫没吃韭菜！”
城上一群人登时哭笑不得，这胖子，居然让人上来单挑？合着他一人儿上来，你是稳赢是吧，这么多人一人啐口痰都能把他噎死。而且，这话说得，怎么听着这么恶心呢？
母老虎跺跺脚：“胖子你有点正经的没有，好的你不说，屎尿屁这一套那你倒挺熟！”
毕晶回头不好意思地嘿嘿一乐：“不好意思，最近相声听多了。”
城下张庭珍一张脸红了白白了红的，浑身都开始打哆嗦，指着毕晶上气不接下气道：“粗鄙，粗鄙，有辱斯文……有辱……”
“呸！辱斯文算是轻的！”毕晶不屑道，“怎么也比你不要脸当汉奸强一万倍！还有，你是什么襄阳行省郎中是吧？襄阳你拿下来了吗你就当郎中？这儿没地儿给你开药铺！”
张庭珍张口结舌都不知道说啥好，净剩下捂着胸口喘气儿了。
“有本事你现在就打你的炮去！轰不破襄阳你是我孙子！”毕晶骂完了还觉得不过瘾，眼珠子一转，用手一指张庭珍，用愤怒夹杂着不屑、鄙视连带着痛恨的口气，一字一顿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第**五章 直击灵魂的拷问
这时候你再看张庭珍，全身上下一劲儿哆嗦，脑袋上的幞头腾一声顶起来，幞头后边两根帽翅儿上下乱抖跟筛糠似的，脸色一阵黑一阵白一阵红一阵青，就跟脸上开了个印染厂似的，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毕晶，嘴巴哆里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毕晶看着都替他着急，你丫倒是晕过去啊，你丫倒是吐血啊，你不吐血咱这场戏他不够完美啊！
旁边十几个援兵上来，帮着张庭珍又是拍后背又是捶胸口的，好半天，张庭珍才缓过劲来，指着毕晶大骂：“无知小儿，他日攻破襄阳，老夫定要食而之肉，方泄吾恨！”说完又是一阵气喘，被一群元兵簇拥着歪歪斜斜去了。
“别走啊你！”毕晶扯着脖子大喊，“你丫还没死呢”一边说一边跳脚，心说你这而不按剧本来啊，听完那句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你都不仰天吐血三尺，也太没皮没脸了啊不过最后那两句狠话听着倒是听文雅，知识分子就是不一样，不但脸皮厚，骂人都连个脏字儿都不会说，这也太没用了啊。
看着远去的张庭珍一伙，城墙上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这么大一襄阳郎中，真被这胖子骂一顿就骂走了？回头再看那胖子，眼神儿可就不一样了。吕文焕神色不定，郭靖微微摇头，郭破虏目瞪口呆，一群大头兵和老百姓更是目露崇拜之色：无赖对骂见得多了，文人对喷见得也不少，要么满嘴污言秽语，要不文质彬彬骂人不带脏字，可这位别看貌不惊人的，一上来要文雅就有那听不怎么懂的，要脏话就有那比最粗的粗汉还难听的，这荤素不忌的，这胖子还真是个人才。
黄蓉笑吟吟走过来道：“毕兄弟果然好口才，怕是三国诸葛卧龙孔明老先生的妙句，也不过如此而！”
咦，这话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呢，黄蓉也听过《文章会》？不过要跟诸葛亮比么……毕晶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急忙讪笑道：“瞧你说的，怪不好意思的，见笑见笑了啊……”心说兄弟我这也就是相声听得多，星爷电影看得多，b站鬼畜刷得勤了点，要不哪儿能有这造诣呢？可见科技使人进步这句话可真不是吹的。当然了，这也得感谢从小学到大学的老师，整天死摁着背鲁迅老先生的课文，想不到今天还真用上了，以后一定不背后骂老师了……
心里瑟完，这才觉得手里那铁皮桶沉甸甸的，顺手往身边一个宋兵怀里一塞：“这是好东西，收好了啊，回头再有人劝降，照刚才那样骂回去听见了吗？”
那宋兵面露崇敬之色，宝贝一样吧铁皮桶紧紧抱在怀里，鸡啄米一样点头：“是，是，俺记住了……”
……
郭靖府里，黄蓉仔仔细细给郭靖换了一次药，包扎好，看郭靖没有什么异样状况，这才放下心来，缓缓出了一口气。毕晶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一阵阵倒吸冷气，都替郭靖疼得慌：“这怎么受的伤？”心说看今天郭靖在战场上的表现，不愧是金老爷子UU小说最猛的实战达人之一，就凭他那功夫，别说正面伤他了，万箭齐发也不一定能挨着他一根毛啊，这怎么还弄出这么大的贯通伤来了？对面扛着ak47来的？
郭靖漫不在意没说什么，黄蓉却叹口气：“还不是那回回炮？”
回回炮？毕晶母老虎等人同时变色，那回回炮的确威力无比，所到之处一片狼藉，可是也咋不出这样的伤来啊？
黄蓉道：“三天前，敌军回回炮攻城……”
郭靖抬手阻止道：“蓉儿你不用说了。”
“为什么不说？”黄蓉撇撇嘴，“我偏要说！”
郭靖见妻子心里有火脸上带气，叹了口气任黄蓉去了。
三天前，元兵回回炮炮轰襄阳城头，无数巨石伴着遮天蔽日的利箭飞上城头。为了救人，郭靖用空明拳加降龙十八掌，接连拨开十三块巨石，终于力竭。但当时吕文焕也在城头，似乎吓得有些傻了，一块巨石飞向他的头顶，郭靖奋起最后的神力，将这块巨石拨飞开去，但精力消耗过甚，一时不妨，被一只劲弩贯穿了左臂。若非郭靖内力非凡，反应神速，再加上黄蓉打狗棒和周围宋兵全力相互，只怕当时还要受到更大伤害。
回回炮……
一群人回想万炮齐发之际，郭靖于城头威风凛凛接连拨飞十三块巨石，心惊之余，对郭靖的功夫也佩服不已。毕晶更想当初高宠面对金兀术，连挑十三辆铁滑车名震天下，只怕也比不上郭靖空手接飞石的功夫。呸呸呸，大吉大利！毕晶随即狠狠啐了自己一口，高宠当时挑了铁滑车可当场就死了，这可不是什么吉利话……
黄蓉讲完当时状况，兀自恨恨：“吕文焕被靖哥哥救了一命，非但没有感激涕零，反而从那天起就心事重重，不，从樊城被回回炮轰开城墙失陷那天，他就神情不定，我看他多半动了投降的心思……”
“蓉儿你别这么说。”郭靖摆摆手，“吕文焕坚守襄阳六年，其至甚坚，没他组织城内军民，准没粮草武器，只怕我们也抗不到今天。再说，他虽然少时也有武勇之名，但终究不是武林高手，被那回回炮所惊，也是寻常……”
“靖哥哥！”黄蓉神态焦急，但也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跟郭靖争辩，不由跺跺脚，神态仿佛不是六十多快七十的老太太，倒像是个三四十许的少妇，眼珠子转了转，转向毕晶道：“方才毕兄弟在城楼之上骂走张庭珍，果然雄辩滔滔，酣畅淋漓。尤其那句，做了汉奸他日一命归西，有何面目去见你祖先那句，更是振聋发聩……”见毕晶一脸瑟，目光中不由露出一丝调皮的神色，微笑道：“不过，我听你说什么你这话不光是说给张庭珍听，还是说给被人听的吧？比如，咱们那位吕大人？”
郭靖皱眉：“蓉儿你……”看来是对黄蓉岔开话题，又绕回吕文焕身上多少有些不满，但他一则向来敬重爱妻，二则多少有点拙口笨舌，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其他几个人也纷纷转头看着毕晶，心说还有这么一说呢？
毕晶嘿嘿一笑，拱拱手：“黄姐果然厉害，对，我是有这个想法！而且……”说着转过头看着郭靖，正色道：“而且我跟黄姐一样，对这姓吕的多少有点不怎么放心，随便拿话点点他，这种挤兑人的脏活儿，你们夫妻俩不合适，只好我来干了。”
黄蓉心怀心怀大畅，冲毕晶拱拱手：“承情，承情。”
众人见毕晶坦承其事，脸色都有点怪异：这胖子还真有这心眼儿呢？特别是郭靖，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位来自后世的胖子，居然和自己的妻子一样，有着同样想法，迟疑道：“毕兄弟你……”
毕晶摆摆手，叹口气：“郭巨侠你先别着急，慢慢听我说……我打几百年以后来，这事儿你们都清楚吧？”
郭靖和黄蓉都点点头。他们不是是第一次见毕晶了，虽然对于一个人怎么能啾一声回到几百年前，感觉到又神奇又惊讶，但这几十年过去了，对方还是容貌依旧，言谈举止一如既往，也不由得他们不信了。
“我就实话实说了吧！”毕晶踌躇着说道，“这一次，襄阳肯定是守不住了，这个你们应该也能想得到，但我们那时候的历史书上写得很明白，襄阳城最后就是吕文焕压力太大，实在受不了，才现城出关，投向元朝的。”
“什么？”郭靖霍地站起来，失声惊呼。黄蓉却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不住冷笑。
毕晶又叹了口气，刚要说什么，却忽然一愣，想起来这是神雕世界，按金老爷的描述，襄阳城最终却是被攻破的。那么，真实历史中的吕文焕，在神雕世界里，是不是并没有投降？他没有投降的原因，是因为郭靖和黄蓉的巨大感召力，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不会是因为自己刚刚在城楼上挤兑这家伙来着吧？
进一步深思，射雕三部曲世界，乃至天龙世界、鹿鼎世界、侠客行世界、连城诀世界，甚至还没有去过的碧血、书剑世界，是相互打通的还是各自独立的？他们与真实历史世界的关系又是什么样的？究竟谁是真，谁是假，为什么会出现这些传说中的世界？
最后，这个倒霉系统到底是要干嘛？这些武侠世界，是他创造的，还是原本就存在的？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奇怪的事情？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和阴谋？
但是，这些话，跟郭靖和黄蓉又不好细说，那还不得说上个三天三夜啊，再说自己也还搞不明白呢啊？
毕晶心里呆呆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郭靖却在屋内不断烦恼地踱步，一边踱还一边念念有词：“他怎能如此屈膝事敌？我襄阳军民难道就此葬送在敌人铁蹄之下？”一副义愤填膺而又忧心忡忡的模样，毕晶心里不忍，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咬咬牙道：“不只是襄阳，襄阳城破之后，你们的大宋朝很快也就完了，还有两年，临安开城投降，你们的太皇太后还有皇室、外戚、大臣、太学生什么的几千人，被迁往北方，文天祥什么的带着南宋小皇帝一路南逃。六年后，陆秀夫背着小皇帝在崖山跳海，十万臣民跳海殉国，大宋王朝彻底消失……后来还有崖山之后无中国的说法……”
郭靖和黄蓉都听得呆了，颓然坐在椅子上，不断喃喃自语：“怎会如此，何至如此？难道真是天数已定……”
毕晶摇摇头叹口气：“按照我们那会儿的记载，吕文焕是跟元军主帅达成一致，元兵不得屠城，保全襄阳百姓之后，才终于开城投降的……”
郭靖霍然抬起头来，死死看着毕晶，毕晶也毫不退缩地看过去，目光深深看着郭靖，森然道：“如果是你，如果元军保证不屠城，你降不降？”
这是一个直击灵魂的拷问，萧峰、丁典、胡斐、莫声谷，母老虎，以及黄蓉，都转过头去，目光灼灼地看着郭靖。
郭靖坐在椅子上，胸膛不断起伏，用力咬着牙，腮边肌肉不断蠕动，却是一言不发。旁边人大气不出，紧张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决断。好半晌，郭靖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缓缓摇头：“我不能降！”
萧峰丁典等人悚然动容，毕晶却好像早就想到这答案一样，轻轻叹了口气。郭靖目光在每个人脸上一一掠过，沉声道：“我并非担心自己的名声。若是元兵真能信守诺言，不屠城，不大肆残害百姓，郭某便舍了这条命又何惜哉，何况这小小的名声？但是……”郭靖迎着萧峰等人的目光，双目透出痛苦之色：“我自小在草原大漠长大，又多年从军西，这数十年来，苦守襄阳，与其交战不知凡几，深悉其军队习性，他们没到一地，但凡略遇抵抗，破城后必定屠城。一来震慑对手，使对手不敢抵抗，二来也消耗对手民力，使其在以后作战时兵力民力后继乏力。所以……我信不过他们的承诺！”
郭靖口气异常坚定，众人都不约而同点了点头。郭靖又道：“何况，就算襄阳不遭屠城之祸，那其他地方呢？淮西一带呢？巴蜀一带呢？江南一带呢？谁能保证不遭此人间惨剧？难道元军每到一处，都要举城投降？长此以往，我大宋汉人风骨何在？难道我们世世代代要做软骨头？”
郭靖声音铿然，所有人都不由为之一震。毕晶更是感慨，金老爷子钦点，郭靖虽然生性愚钝，不善言辞，但只要心中想得通达，言辞便显凌厉，果然不假啊，你看现在郭靖的样子，听他侃侃而谈，哪有一丝一毫迟钝的样子？
看来，郭靖真是想通了，也下决心了……
第**六章 刺杀元帝！
毕晶，母老虎，萧峰，丁典胡斐莫声谷，都定定地看着郭靖，黄蓉的目光中却蕴含着一丝微笑，还有一丝仰慕。
郭靖缓缓吸了口气，看着毕晶，口气放缓了些：“方才毕兄弟在城楼言道，我们自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这才是中国的脊梁！”郭靖声音越说越大，霍地抬头，双目神光爆射，字字掷地有声：“郭靖不才，势要与敌周旋到底！城破之日，一死而已！我倒要让世人看看，我中华儿女的脊梁，何曾一日断绝！”
“说得好！”几个人齐声喝彩，对郭靖高高竖起大拇指。毕晶不着痕迹地看了萧峰一眼，你个契丹莽夫，交这么大声干什么？不过也是，现在大家都是中华大家庭，不分你我，各自平等的。最关键郭靖那慷慨的神情，激昂的话语，让人不由自主心潮澎湃。这种人，不管放在什么时候，不管他是哪个民族，都绝对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
但随即母老虎对毕晶眨眨眼，毕晶的脸就多少有点垮，不无幽怨地看着郭靖，心说郭巨侠你也是的，好好的你提什么我在城楼的演说啊，我那就是背背鲁迅老爷爷的课文，顺便挤兑吕文焕的，怎么就成了你的人生导师、思想政治教员了？你这么说出来，人家怎么好意思，这高大形象一竖起来，以后当着你的面还能不能开玩笑啊？
而且更要命的是，如果郭靖就是听了自己这番话，才决定抵抗到底，城破之日与城偕亡，那子不是害了他了？怎么觉着这么别扭呢？
郭靖说完，忽然神色缓和下来，缓缓转向黄蓉，叹了口气：“只是，只是苦了蓉儿，跟着我一辈子，都没过上几天好日子……”
黄蓉伸出手去，轻轻握住郭靖的大手，嫣然一笑：“跟着你这么多年，每一天都是好日子……”
郭靖左手拍拍黄蓉的手背，微笑点头。
一个老头儿一个老太太，在看淡生死的时刻，没有太多语言，只有执手相望，淡然微笑，这情景，让人心中不由自主升起一股暖意。屋子里，忽然沉静下来，每一个人都微微闭着双眼，嘴角喊着微笑，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
良久，毕晶才长长出了口气，低声道：“放心吧，我们一起想，会有办法的……”
话音未落，异样的呼啸忽然自城外响起，几人同时变色：“回回炮！”
一言甫毕，巨石落地发出的巨响轰然而起。
几人同时奔出门外，遥望天际，飞蝗一般遮天蔽日的飞石，在夜空中闪着红光，啸叫着砸在大街上，砸在残破的土屋上，大地开始颤抖，烟尘滚滚而上，直冲天际，惊呼声、呐喊声、哭喊声、痛骂声，夹杂着喊人快躲的呼喝声，瞬间响彻全城。
砰一声巨响，一块巨石落进院中，砸得尘土飞扬，气浪吹来，毕晶几乎立足不稳，萧峰眼明手快，一手抓住毕晶一手扶了一下母老虎，才让两个人不至跌倒。
尘土落尽之后，院中赫然出现一片深达数尺的巨坑。
轰隆隆的炮声持续了将近十分钟，才慢慢停下。不过这一次，城头上并没有传来厮杀之声，看样子元兵并未趁势攻城，郭靖也没有着急往城上去，只是眉头紧皱，遥望城外，目光充满痛恨。
炮声停下不久，几个江湖汉子匆匆跑进郭府，一个个衣衫褴褛，在这大冬天里也没露出丝毫怕冷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丐帮中人毕晶今天在城里所见，除了少部分宋兵衣服软件还有点样子之外，城内无论军队百姓，衣服都已经破的不成样子了。见到郭靖黄蓉急忙行礼。郭靖来不及回礼，沉声问道：“情况如何？”
那领头的汉子喘了几口气，恨恨道：“城里房屋道路破坏很严重，几乎没多少好地方了。”
郭靖哼了一声，那汉子又道：“不过依照郭大侠黄帮主吩咐，大伙儿大都钻到地洞里去了，伤亡不大。”
郭靖神色稍微松了一下，那汉子道：“但据兄弟们消息，还有部分人没来得及撤进去，死了三十七个，伤了五百多个。”
郭靖黄蓉眉头同时皱起来，毕晶和母老虎萧峰等人也微微一惊。从城上下来的时候，郭靖和黄蓉已经介绍过，自从樊城被回回炮一举攻破之后，二人就知道这一前所未见的兵器很快就会落在襄阳城上，苦苦思索破解之道，思来想去却苦无良策，只能命成城内人多挖地道，预备万一日后城内遭到轰击时，有个躲闪的地方。
不过之前几天，回回炮都是对着城头猛轰，只有少部分打远了才落进城内，但也基本集中在城墙附近，所以今天突然向城内发炮时，城中百姓猝不及防，再加上守城战正在关键时候，躲避不及之下，以至于死伤枕籍。毕晶在城上痛骂张庭珍的时候，郭靖和黄蓉就已经让吕文焕传下令去，让全城军民小心戒备，一有不对，即可就近钻进地道躲着。
对这古代的地道战，毕晶也颇为服气，但想不到即使如此，元兵一发炮，仍然造成五百多人伤亡。
黄蓉重重哼了一声：“你们去转告帮中兄弟，还有，告诉吕文焕，抓紧疗伤治病！还有，盯紧城上城下，一有消息，即刻回报！”
几个汉子领命匆匆去了，那领头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呈给黄蓉：“鞑子这回只是打炮，并未攻城，炮停下来之后，又射进来一封信，原信已经送给吕大人了，这是兄弟们抄的副本。”
黄蓉挥挥手，那汉子也飞快地去了。黄蓉展开那张纸扫了一眼，重重哼了一声，递给身边的郭靖。郭靖把信在手中展开，好让毕晶萧峰等人也看得清楚一些。
那信写的老长，自字迹也颇为潦草，估计是抄写的时候太匆忙了些。上面起首写道：“天眷吾有元，海外内罔非臣属，独尔一隅漏王泽。今天兵云集，带甲百万，以中国之大，供亿无穷，筑长围，扼鹿门，横亘江路，攻具精奇，城破必矣！”
妈的吹牛b！毕晶撇撇嘴，这段话大意是说，我们现在军队壮得很，地大物博、人口众多，世界这么大，都基本是我们的天下了，现在大军云集、带甲百万，还筑起长墙，扼制鹿门要地，把江上通道也堵得严严实实，把你们的襄阳围得跟王八盖子似的，而且我们还有精良的武器，襄阳城早晚是我们的！
郭靖脸色铁青，接着看下去。
“君今鸟飞路绝，内外交困，倘顺天应命，输诚纳款，固上知天命、中保首级、下安百姓之举也。不意负隅顽抗，伤我大将与城下，詈我重臣于城上，此取死之道也！”
这里还有我的事儿呢？毕晶瞧得又是生气又是郁闷，还有点小小的得意詈我重臣于城上，可不就是说我白天痛骂张庭珍那孙子么？哥们儿这通力气可算没白费，这都上了战书了，回头再穿回去，历史上会不会也留下一笔？
“今有西域机石，以是樊破无噍类者，试射千石之数，略施薄惩，并儆效尤。倘仍不思改过，举城以降，即天兵不费一兵而日发万炮，汝城与民玉石俱焚，具齑粉矣！君其思之！”
“尼玛这是威胁！**裸的威胁！”毕晶再也忍不住，跳脚大骂，“有本事你来啊！”
母老虎急忙拉他一把：“你别闹！看完再说！”
毕晶住口不言，心里这叫一个恼火，这说什么呢这是？回回炮你们见过吧，我们就是用这个轰开樊城，全城上下，一个能活着嚼东西的都没剩下，就问你怕不怕。今天晚上轰你们一千炮，给你们的颜色瞧瞧，你们再不投降，我们都不用费一兵一卒，光用炮轰都能轰得你们化成渣渣，你好好想想吧！
这口气，这狂妄劲儿，这是吓唬谁呢？这也就是老子没办法开坦克过来，要不然还能有你们废话的机会？不过生气之余，也有点郁闷，这帮元兵啥时候也学会玩儿武器决定论和火力至上这一套了？这就差说出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了！
“婴城固守六载，为人臣义无不足，如生民何？圣朝上应天时，下徇地利，中察时变，平宋必矣，其审思之！君以孤城御我数年，帝实嘉能忠而主。信降，必尊官重赐以劝方来，终不仇汝置死所，并赦全城军民也！”
信的最后一段，先是把元帝上回的诏书老调重弹一下，说是你守襄阳守了六年啦，已经尽了臣子的本分，对得起你们皇上啦，可是你在这么坚持下去，将全城百姓置于何地呢？我们圣朝顺天应命，宋朝这块地方我们是肯定要拿下，你好好想想该怎么办吧！最后话锋一转，说道你以一座孤城抵抗了我们这么多年，我们皇上其实挺欣赏你的忠心和才敢的，你要真投降的话，我们一定给你高官厚禄，肯定不能把你当仇人看，还饶了全城军民的性命，你以前干的那些事儿，我们当然选择原谅你啦……
信的末尾，署着阿术和阿里海牙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倒是刘整的名字付之厥如。
几个人看完心，一时面面相觑。这信其实也无非是那些老话没什么新鲜的，但里边某些话，却正击中了几个人心头的担忧敌人围困万千重，还掌握先进武器，我们不用人攻城，只用回回炮就能轰死你们！这内无粮草外无救兵救兵的，你们还能撑多久？
也就是被对手说中，这几个人才越发生气。最关键的是，郭靖虽然打定主意决不投降，但是吕文焕呢？这信里威逼利诱，不但带给人极大的压力，也放开了一条很有诱惑性的道路，吕文焕能不动心？
黄蓉沉吟一下，忽然轻轻拍拍巴掌，一个黑衣汉子从黑暗中闪出身来，施了一礼，却并不说话。黄蓉低声吩咐道：“你去通知钱长老，要他无比盯住吕文焕的一举一动，有什么动静立刻回报！”
这就相当于直接挑明了要监视守城主将了虽然她早就背地里这么干了，但那黑衣人却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神情，默默施了一礼，转身飞也似去了。郭靖嘴巴动了动，但终究没有阻拦。
几个人回到屋里坐下，对着不断摇曳的昏黄灯光，都是愁眉紧锁。少顷，胡斐沉吟一下，忽然道：“郭大侠，元军主帅的军帐，你可知道在何处么？”
毕晶愕然，听这话茬儿，这是想趁夜出城，行刺元军主帅？可是，这主意不应该是萧峰出么？这一套他最熟悉了！
郭靖和黄蓉却同时摇摇头，郭靖道：“元兵军寨连绵不绝，六年来，我们曾经数次派人行刺，先后折损了数十位好手，也刺伤了数十名千夫长以上的将军，但敌军主帅却始终未能靠近。后来敌军戒备越发严格，刺杀敌军偏将都再难成功。几位虽然武功惊人，但做此无谓牺牲也无必要。再者敌军军纪森严，指挥有数，又是阿术、刘整和阿里海牙三路统军，除非将三人同时刺死，否则无法令敌军动摇，襄阳之围终究难解……”
“不试试怎么知道？”胡斐大急，争辩道，“再怎么也比束手待毙好啊！”
“不能刺杀敌军大将，那就刺杀敌军元酋！”郭靖黄蓉还没说话，一边半晌无言的萧峰却忽然重重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响：“我们去大都，刺杀元帝！”
众人悚然一震，就见萧峰双目闪着亮光：“我听老毕说过，元朝各部向来争斗频繁，现在的元帝，就是上任大汗死后，在草原厮杀多年，才得登帝位，襄阳城也得保十数年安全。而且现下元朝诸部也并未完全臣服，倘若刺杀成功，元皇室内部必将再次大乱，诸部自相残杀之下，国力必定大大消耗，襄阳城之围能解不说，若是假以时日，说不定宋朝还能等到反击那一天！”
ps:那封信的内容，是元朝攻城主将阿里海牙、襄阳郎中张庭珍还有阿里海牙帐下大将大达立对，就是被萧峰和郭靖联手捅死那个老不“不达力”原型劝降吕文焕的原史书记载杂糅而成，稍微加了点零碎儿，改变了一下行文顺序，大家看着玩吧。
第**七章 敌不过宿命
毕晶张大嘴巴看着萧峰，这位胃口也太大了，直接就把目标锁定对方最高领导人了？不过，这才是萧峰，这才是他该出的主意啊！而且，听上去，竟然还有那么几分道理……但很快毕晶就反应过来：“萧哥还是算了吧，不说这城外连营你闯不闯得出去，就算你英明神武闯出去了，大都离这儿可好几千里呢，我那七手QQ都得跑一整天，你是打算骑马去啊还是打算跑马拉松去啊？就算你到了，算上找地方，行刺，最起码得五天时间吧？咱不说成不成，五天时间说不定襄阳城……”
说到这里，猛然住口，心说在说下去可就戳到郭靖痛处了。
萧峰既不反驳，也不顺应，只是微笑着看着郭靖。郭靖居然也很有些意动的样子，沉吟一下，将目光转向黄蓉，似乎在征询她的意见。毕晶和母老虎一时大讶，这位还真有这打算啊？倒是丁典胡斐莫声谷，一时大感兴奋，颇有跃跃欲试的架势。
黄蓉蹙眉思索片刻，一连串数字流水价报出来：“现下城中还有兵马一万一千余人，江湖上的朋友还有七百余人，扣除今天殉难和重伤以及老弱病残，能参与守城的青壮年，尚有五千余人，勉力可以运送军资者一万余人。此外，城中粮草还有积蓄，足可供两月之需。只是……只是守城器具不足，火油已经告罄，干柴茅草所剩无几，城里树木已经尽数伐没，民居房梁砖石也几乎全部耗尽。按今天这等规模的战斗，最多……最多只能支撑两天……说不定……”
众人脸色都难看起来，孤城困守六年，襄阳好好一座大城市，竟然已经到了这步田地，说是油尽灯枯一点都不为过——人口锐减，兵力不足，兵器缺乏，除了粮食还有积蓄之外，其他几乎要什么没什么了，就连老百姓家里的房顶都挑了上城当武器了。可是光有粮食有什么用啊，郭靖又不是神仙妖怪，还能撒豆成兵不成？没有武器，难道用牙去咬死敌人？
黄蓉说得很清楚，最多两天，几千里地，萧峰都不一定能到了！
这时候毕晶也看明白了，合着郭靖这个抗敌司令部里，吕文焕这个名义上的战区统帅，就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后勤部长，所有粮草装备供应、兵力动员都是他的任务。而黄蓉则是参谋长，敌我双方数据对比、战争潜力、战场情报，都在她这里处理，然后汇总出来，由总司令郭靖拍板。
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黄蓉这个参谋长做得很难很难。
郭靖听完黄蓉的汇报，轻轻点点头：“人还勉强够用，武器缺乏么……咱们就用石头砸，也要把元兵砸下去——你告诉大家，把敌人回回炮砸过来的巨石，都搬上城头，作为守城之用！”
黄蓉点点头：“已经在这么做了，”顿了一下又道：“不过，靖哥哥你……”
郭靖摆摆手，转向萧峰：“五天！这五天时间，我给你！五天之内无法成功，那么萧前辈就不用再管这里的事了！”
言外之意，那时候，城已破，我也已经与城偕亡了！很明显，郭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看着郭靖空前郑重的目光，萧峰一句话都不多说，只是重重点点头，站起身来对丁典几个道：“这次就我自己去，到时候，你们跟老毕一起回去，不用等我了！”
丁典胡斐和莫声谷对视一眼，都无奈地点点头。他们其实并非不想去，但是，他们也知道自己无论是武功还是轻功，都难以望萧峰之项背，跟了去只能徒增累赘，拖慢萧峰行动的步伐。
毕晶当时就急了：“萧哥……”心说你这么去了，阿朱那边我怎么交代啊，她跟你历经艰难困苦才得重逢，这才不到一个月时间就又要分开？咱想别的辙不行么？
萧峰深深看着毕晶，洒然一笑道：“这阵子叨扰你了，跟你相处很愉快。”
毕晶急得直跳脚，谁跟你说这个了！
萧峰抬抬手：“你回去帮我跟阿朱说……算了！没什么好说的，她会懂的！”
郭靖也没客气，道：“等下我亲率精锐，从城北出城袭扰敌军，萧前辈你从城南……”
话音未落，院外忽然脚步急促，一个带着几分惶急的声音响起：“爹，出事了！”一言未尽，郭破虏已经进门，低声道：“刚刚，田世英、曹彪，率部出城投敌去了！”
郭靖身体一晃，差点坐回椅子上去，勉强稳住身形，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黄蓉急忙握住郭靖大手，关切地问：“靖哥哥你没事吧？”郭破虏也踏上两步，惊呼道：“爹！”
郭靖深吸一口气，脸色瞬间恢复正常，沉声问道：“城门呢？”
郭破虏摇摇头：“城门倒是没事，田曹二人是乘着在北城轮值，用长索垂下城头去的。当时我在西城……”
郭靖这才长出一口气，摆摆手又问：“带走多少人？还有谁？”
郭破虏顿了一下，脸色很难看：“两人手下都带走了，还抓走了武荣……”
黄蓉哼了一声：“早知道姓吕的手下靠不住！吕文焕那边呢？”
郭破虏摇摇头表示不知道。郭靖也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蓉儿算了，我们原本也不能期望所有人都是不怕死的硬汉子，他们这阵子也算立了不少功，出城投降也没有献出城门，总算还未丧尽天良……由他们去吧……”
黄蓉又哼了一声，很明显不同意，只是也没有反驳。
毕晶萧峰等人都被这消息惊呆了，心说还真是哪儿都不缺投降派，人家刚打了几炮，这就怂了？不过郭靖说得也对，你不能指望所有人都有超出常人的道德标准——郭靖这傻小子活了七十多岁，总算看开了，心胸也厚道。毕晶觉得要是自己，还不得连夜派出暗杀团，趁对面还没完全安定下来，直接取了叛徒首级？想了想问道：“这田什么和曹什么……都什么来头？那武荣又是谁？”
黄蓉面带冷笑：“姓田的和姓曹的都是跟着吕文德和吕文焕十几年的老人，吕文焕一手提拔起来的绝对心腹，二人所辖兵马，超过三千人！那个武荣嘛……是吕文焕的总管！都说他是被抓出去的，谁知道是不是吕文焕特意派出去跟对方讲和谈条件的？”
毕晶当时就吃了一惊，三千人？这不是把襄阳守军三成都拉出去投降了？还不用说这三个人都是吕文焕的心腹，深知襄阳城的虚实，无论对守军战斗力和士气，这都是一个沉重无比的打击！
萧峰霍地转身向外，低声喝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出城！”
“不用了……”郭靖声音居然还很平静，只是目光深处含着一丝苦笑，苦涩地摇了摇头，“时间来不及了。”
郭破虏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毕晶萧峰等人尽皆默然。如果说，原本靠着郭靖的指挥，以及襄阳军民上下一心，还能争取到最大限度的五天时间，但现在，当三成守军弃城投敌，城内士气势必受到巨大打击的情况下，再坚守五天，恐怕只是个美好的梦想了……
想不到谋划了半天，到最后，刺杀行动竟然来不及实施就彻底胎死腹中，毕晶不由一阵黯然。这个时候爆出这样的关键事件，难道真是历史终究无法改变，人，终究敌不过宿命？
萧峰却依然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郭靖摆摆手，站直身子，向着萧峰、毕晶等人肃然拱手施礼：“多谢诸位高义，此番奔走援手之德，郭靖永世不忘。”
毕晶急道：“郭……”
郭靖神态坚定地摇摇头：“我知道你们从哪里来，也知道你们的本事，不过留下来已经徒劳无益，这便请回吧。”黄蓉也跟在他身边，敛衽为礼，夫妻两人竟然再一次送客。
郭破虏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既不知道今天这些人究竟什么来头，也不知道自己爹妈说话违和这般奇怪——这重重包围之下，这些人怎么来的，现在要走，怎么走？迟疑道：“爹，妈，你们……”
郭靖和黄蓉对视一眼，心意相通，缓缓点头，黄蓉柔声道：“破虏，你去把胜男叫过来，等一下，你们同这几位大哥一起走。”
“走？去哪里？”郭破虏茫然道，“怎么走？”
“这位就是我早年跟你说过的毕大哥。”郭靖指指毕晶，拍拍破虏肩膀道：“这三十年来，你颠沛流离，饱受战乱之苦，后半生希望你能过几天平安日子……对了，你奶奶也在他家里，你去了以后，替我多尽尽孝。”
郭破虏惊讶地看了毕晶一眼，这时候他再憨厚也知道自己父亲什么意思了，急道：“爹妈不走，我哪儿也不去！元兵纵然势大，咱们跟他们周旋到底就是，大不了一死，有何惧哉！”
这一家子啊，怎么都这个脾气？毕晶一阵脑仁疼，冷笑一声道：“就这么走了，那我成什么人了？要走你们走，反正我是不能走。”转过头对萧峰几个道：“你们呢？要不你们先回去？”
萧峰笑着拍他一下：“先不说我们走不走吧，就算我们想走，没你带着，你觉得我们走得了？”
郭靖愕然：“你们？”
毕晶嘿嘿笑道：“这事儿没什么好商量的，要不咱这样吧，等到……”
话刚说一半，院外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刚刚那个黑衣人匆匆进来，急声道：“刚刚钱长老传信，吕文焕派黑杨都统带着几十个人，连夜从东面出城，往元军大营去了！”
郭靖和黄蓉对视一眼，脸上苦涩的意味更浓。郭靖知道妻子终于是说对了，吕文焕的确早起异心，在这种情况下派人道元军大营去，除了商量投降的条件还能干什么？难不成去和对方搞篝火联欢晚会？只怕田曹二人出城，其实就是为这个黑杨都统打掩护的吧？
一个很明显的证据是，白天吕文焕接到元帝诏书，还第一时间跑过来表白心迹，但这一次却毫无动静，他在想什么，已经昭然若揭了。
而猜中了吕文焕心思的黄蓉，脸上也没有丝毫欢愉之色。事已至此，就算猜到了，又能怎么样？
毕晶也叹了口气，看起来自己想的没错，历史终究无法改变，人终究敌不过宿命啊。
黄蓉摆摆手让黑衣人再去严密监视吕文焕，等黑衣人飞快地去了之后，才对郭靖道：“靖哥哥你看……”
“吕文焕只是遣人出城，此事尚未到山穷水尽之时，但若是他……”接连接到两条令人震惊的消息，郭靖却依然沉稳，脑子也很清晰，拈了拈颌下胡须，双目中精光一闪，断然道：“我们马上到吕府，将他扣押起来，缴了他的兵权！”
说着大步向外走去，黄蓉紧紧跟上。
萧峰丁典几人对视一眼，沉声道：“大家一起去！”也转身出门。
毕晶和母老虎拖在最后，见郭破虏也紧跟着往外走，低低叫了一声：“小郭你等一下！”郭破虏愕然回望时，毕晶道：“你先去找你媳妇儿，等一下在吕府碰头。”
郭破虏茫然道：“啊？”
“不想救你爹妈啦？”毕晶急道，“想就快去！”
郭破虏这才醒悟过来，脚步匆匆向另一个方向去了。毕晶和母老虎紧走两步，追上萧峰几人，在府门外一起跨上战马，沿着坑坑洼洼的大街，快速前行。
“你刚刚跟郭巨侠话说了一半，”母老虎仍然和毕晶拖在最后，低声问，“你打得什么主意？”
母老虎看样子是骑过马，居然走得挺稳当。毕晶可就惨了，也就上回在蒙古大营里骑过一回，看来骑术是一年没练出来，身体在马背上晃来晃去，只能死死抓着马鞍，防备掉下马去，听见母老虎问，急忙用胳膊抱住马脖子，脑袋贴在马背上，扭过头低声道：“还能有什么打算？死死跟住这几位，见事不好，立马带他们开溜呗，难道还能让他们真死在这儿啊——没见我让郭破虏把他媳妇儿也带过来了？”
母老虎嗯了一声，有些担忧道：“到时候真要厮杀起来，你小心点，危险……”
“谁让咱揽了这活儿，还道德高尚呢？”毕晶长叹一声，“到时候你也小心点，别一冲动就乱来，我可不想你再出点什么事……”
第**八章 郭大侠，你走吧！
“我冲动？”母老虎不知道想起什么，目光闪了闪，忽然笑起来，“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就你那骑术……”
毕晶最恨母老虎呃鄙视了，嘴一撇愤怒道：“我骑术怎么了？哥们儿也是大草原上策马奔腾过的主儿我跟你讲……我靠！”胯下战马突然一个小跳越过一个坑，颠得毕晶晃了好几晃，毕晶死一手死命抱着马脖子，一手死命扥住买背上的长鬃，差点薅下一大把来，那战马吃疼，唏律律一声咆哮，跳脚尥蹶子的，差点把毕晶掀下马来。
身影一晃，萧峰从前面马上倒飞回来，一把摁住马头，那马才老实下来。
毕晶脸色煞白，拍着胸口讪笑道：“萧哥好本事！这马性子也太烈了，难道是汗血宝马转世？”
母老虎咯咯笑起来。萧峰无奈地看着这被光速打脸还要死撑的胖子一眼，都没好意思跟他说这是专门给他留的，性子最柔顺的那一匹，摇摇头，转身要去追自己的战马。
毕晶惊魂方定，看看前面郭靖走得比较远了，急忙叫住，压低声音道：“萧哥你等一下……回头你片刻要离开郭靖左右。”
萧峰看看前边一百多米以外的郭靖，低声问：“怎么？你怕他……”
“我怕他一根筋，非要想不开。”毕晶摇摇头叹口气，“我说你们连降龙十八掌不是要刚柔相济吗，怎么一个个那么容易想不开，一行不开就要自己抹脖子？”
这可戳到萧峰痛处了，瞪毕晶一眼哼了一声：“知道了！”紧追几步上了马，紧催几步追上去，果然紧紧守着郭靖，不离左右了。
母老虎深深看了毕晶一眼，摇摇头没说话，这胖子，有时候是挺细心的，可是说话怎么就那么招人恨呢？
夜已很深，加上元兵回回炮猛轰过一轮，街上一个闲人都没有，只有隐隐的哭声，不断从周围传过来，听在耳朵里让人心里一阵阵难受，但战马跑得倒是很快。清脆的马蹄杂沓中，很快就到了吕府门外。
“什么人！”低喝声中，路边闪出一队宋兵，呛啷啷刀剑在手，满脸戒备。带等看清来人之后，领头的吃了一惊，满脸堆笑道：“原来是郭大侠，您老怎么来了？”嘴里叫得亲热，身后卫兵却没有收回刀剑。
郭靖和黄蓉跳下马来，对视一眼，沉声道：“紧急军情，吕大人在哪里？”说着大踏步往前就走。那领头的吃了一惊，想拦却又没敢，跟在身边叫道：“吕大人已经休息了，郭大侠还是……”
毕晶撇撇嘴，这领头的也是个脑子不好使的，你找借口也找个好点的啊，哪怕你说吕文焕内机上茅房了呢？说什么不好你偏说他休息了，战事这么紧，手下亲信大将都投敌了，你还能睡得着，骗鬼呢？不过，这也正好佐证了一件事：吕文焕果然有鬼！
郭靖神色一变，步子更加快了，那领头的还想说什么，黄蓉笑吟吟地使个眼色，萧峰丁典几个心领神会，啪啪几下点了几个人的穴道，十几个亲兵登时定在当地动弹不得，张大嘴巴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黄蓉一挥手，黑暗中窜出几个花子一样打扮的汉子来，领头的依稀是那位钱长老，拖着十几个亲兵飞快地消失在黑暗中，一看就是打闷棍打惯了的主儿。
郭靖黄蓉看都不看，径向前闯，毕晶母老虎紧紧跟着。穿过满是树桩的大院子，径直走到一排大房子前。沿路不断有人出来拦路，但萧峰和丁典胡斐莫声谷几个满院游走，如法炮制，只是点上几点，所有人就都动不了了，直到郭靖黄蓉走到房门前，萧峰几个也回合过来的时候，好几十号人甚至连个声音都没发出来。
这高度戒备的状态，让郭靖黄蓉神色越发凝重，一言不发，轻轻一推，大门轰然敞开，一行人鱼贯而入。到了内室门外，里面仍然黑灯瞎火的，一点异常动静没有，只有隐隐鼾声传来。郭靖排门而进，直奔床前，叫道：“吕大人，郭靖有话要说！”
隐隐约约地，床上吕文焕含含混混哼了两声，向里翻了个身，似乎又睡过去了。黄蓉脸色一变，身形一闪来到床前，一手将吕文焕抓起来，另一只手一晃，点着火折子，借着昏暗的灯光一看，登时脸色大变，惊呼一声：“武荣？！”
毕晶一愣，武荣？吕文焕的总管？他不是已经被田曹二人抓出城去了？但随即明白过来：“上当了！”
这个吕文焕既然是武荣，那么被“抓”出城去的，一定是吕文焕本人！好一手李代桃僵、瞒天过海之计！不用问，吕文焕先是带着曹田二人出城，随后安排黑杨都统从另一边出城，一来是保证自己安全，二来就是要瞒过郭靖黄蓉，至少也要稳住他们，让他们以为事情还有商量缓和之机，实际上他自己早就已经到了元军大营！
为此，吕文焕甚至还想到要武荣代替自己睡在床上，只求能瞒过一时是一时。只要能拖过今夜，说不定他已经亲自和元兵谈妥了条件。只是他想不到，黄蓉早就觉得他不可靠，直接和郭靖闯过来要夺他的兵权！
但是不对啊？如果吕文焕是要出城投降，那他为什么不干脆献出城门？而且，他身为襄阳主帅，就这么带人到敌军大营里去，就不怕阿术啊刘整啊什么的把他扣了，甚至直接宰了？他以为自己带的那些臭番薯烂鸟蛋是天兵天将，能在十万大军包围中保住他的性命？这说不通啊！
一连串的疑问涌向毕晶脑海，母老虎知道他在琢磨什么，忽然在他耳边道：“城里有郭靖！”
毕晶看了眼郭靖高大的背影，恍然大悟：这个姓吕的，果然打得一手好算盘！
襄阳城城坚池深，易守难攻，但这么多年一直屹立不倒的原因，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原因，在于郭靖黄蓉的用兵如神，和他们带来的江湖豪客的高端战力支援。走某种程度上，郭黄夫妇已经成为襄阳城的精神支柱甚至是一种信仰，只要有他们在，就算杀了吕文焕，襄阳百姓也有守城的信心。因此，在彻底达成协议拿下襄阳之前，元兵杀不杀吕文焕，其实无关大局，或者说，元兵杀了吕文焕，还可能迎来更坚决的抵抗，倒不如留下他的性命，只要双方达成协议，还可以动摇、分散襄阳的军心民心，甚至可以促使襄阳不战自乱。
郭靖和黄蓉，才是吕文焕有恃无恐的依仗！
这特么可真是个人才！就连毕晶都忍不住要夸奖吕文焕了，这是守城靠郭靖，投降也要靠郭靖啊！这厮打仗不知道怎么样，但算计人心可是一把好手……
毕晶想得到的事情，黄蓉自然更早明白过来，想到自己被吕文焕这样利用，一时间气得双眉倒竖，脸色通红。看郭靖还提着武荣连声问“吕文焕在哪里”，而武荣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闭目不语装死人，哼了一声，一指点在武荣胸口，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郭靖放下穴道被点软成一团的武荣，愕然叫了声“蓉儿！”但他虽然心思迟钝，终究不是真傻，愣了一下随即也大概明白过来，跟着黄蓉大步出府。
毕晶母老虎和萧峰几个也跟着出来，一路面面相觑，满脑子都是“现在怎么办”几个字。
很明显，在吕文焕有心算无心之下，襄阳城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看吕文焕的举动，他要和元兵谈的，就是襄阳开城投降，而元军保证不屠城，保全城内百姓性命。这样的协议一旦达成，无论郭靖如何努力，襄阳城军心民心也势必大乱，甚至可能自相残杀，城池不攻自破。
但如果在吕文焕和元兵达成协议之前，郭靖先行改旗易帜，自行举起抵抗的大旗，那么元军大可将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吕文焕一杀了之，襄阳三成守军已去，守城势必更加困难，而当城破之日，元军大举屠城，那么百姓将面临灭顶之灾。这是郭靖无论如何也不忍心看到的——虽然他已经决心与城偕亡，却又怎忍心因为自己造成这样的结果？
最讽刺的也就是这里了，明知道吕文焕是出城谈投降条件去了，但郭靖却必须保证他的安全！
郭靖大踏步出府，郭破虏正带了一个年轻妇人匆匆而来，撞个正着。郭破虏愕然道：“爹？”
郭靖却没说话，飞身上马，却一时不知往哪里去，呆坐马上，竟然有一丝不知所措之感。黄蓉叹了口气：“靖哥哥，事已至此……这里的事儿咱们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不如走吧……”
郭靖板着脸，忽然叹口气，一催马，向城墙方向跑过去。那马似乎也感受到郭靖沉重的心情，马蹄轻轻拍打着地面，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到了城下，早有几个江湖豪客迎上来，郭靖默不作声地牵出那匹红马，拉着缰绳，沿着马道走上城头，走到那座已经有些破损的箭楼前，遥遥望着远处元军连营中的灯火，一言不发。
黄蓉摆摆手，让走过来的见礼的守城军士散开，站在郭靖身边，一起望着城外。
那一天，郭靖和黄蓉在箭楼下，就这样站了整整一夜。寒风吹动衣襟，腰杆虽然还挺得笔直，但黑暗夜色笼罩下，两个人的背影却显得那样孤独，仿佛跟襄阳城、跟天地彻底断绝开来，却又似乎有着怎么也割不断的联系，看上去别样苍凉。
……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转眼间，薄雾起，露沾衣，天边微微发亮。远处元军大营内忽然骚动起来，号角呜呜声中，一大队骑士，由远及近，从连营中缓缓驰出。
“下去吧。”郭靖身体动了一下，转头看了眼黄蓉，目光依然那么澄澈。黄蓉凝视郭靖双眼，良久，忽然展颜一笑，微微点头：“好。”
两人比肩走下城楼，神色前所未有地平静，却让毕晶心里一阵阵发紧。看了眼紧跟左右的郭破虏夫妇，与母老虎对视一眼，同时点点头。毕晶偷偷拽了萧峰一把，声音压得极低：“萧哥你跟紧点，我担心他……”
萧峰肃然看着郭靖背影，点点头：“我知道。”催马紧紧跟在两人身后。
城门下，已经聚集了很多宋兵和江湖豪客，以及无数百姓，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恐和疑惑夹杂的神色。尽管很秘密，但昨夜的事情，很多人已经知道了。他们不知道，襄阳将变成什么样，他们也不知道，郭靖，这个独撑襄阳四十多年的守护神，又会带领自己走向何方。
“开城。”面对无声地围拢过来的人们，郭靖的声音依然那么平静，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
没有人违抗他的命令，虽然他从头至尾都是一介布衣。
城门开，吊桥落，人们默默看着郭靖一行，出了城门，消失在吊桥前方。
在郭靖的示意下，吊桥像是一部老化严重的机关，发出吱吱呀呀令人牙碜的声音，重新缓缓升起。城门，缓缓关闭，巨闸重新缓缓落下。
猛然间，轰一声，人们争先恐后拔腿往城上跑去，顷刻之间，城墙边上就挤满了人，每一个人都沉默着，看着城下铜浇铁打般挺立不动的十个人，以及从地平线上逐渐接近的大队骑士。
上万人的城墙，却鸦雀无声，几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远处的大队骑兵看上去并不快，但由远及近，很快就到了城下。五百余骑战马昂首奔腾，鬃毛飞舞，地面上尘土飞扬腾起两人多高，几乎淹没了奔腾而来的战马，看上去杀气腾腾，声势好不惊人。
五百铁骑如惊涛拍岸，郭靖为首的十人十马就如同巨浪下的一叶孤舟，一个巨浪打来，随时都可能被吞没得无影无踪。城上军民人人变色，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大声呼喊起来：“郭大侠，你走吧！快走！你的大恩大德，襄阳军民来世再报！”
此言一出，城上忽然齐声呼喊起来：“郭大侠，走吧！”
“走吧！”
“走吧！”
这喊声山呼海啸，人们全力呐喊着，对郭靖拼命挥手，他们嗓音已经嘶哑，他们的呼喊中带着哭腔，无数人跪在城头，对着城下的郭靖，不断磕头，直到头上、城上血迹斑斑。
第**九章 擒贼擒王
城上呐喊惊天动地，郭靖挺直的身体一阵剧烈的颤抖，忽然和黄蓉一起下马，转过身来，对着城头方向，深深下拜。他们的动作很缓慢，却很沉稳，透着重重的庄严肃穆，虽然没有说一句话，襄阳城头的呼喊却齐齐停下，千万双眼睛，齐刷刷投在二人身上。
郭靖和黄蓉拜毕，回身上马，眼睛盯着对面的骑兵队伍，一言不发。密密麻麻的骑兵已迫在眉睫，他竟然视若无睹。
五百铁骑奔腾如虎，似乎一眨眼就能将对面所有人践踏如泥。但面对着对面卓立不动的十人十骑，却不似乎吃了一惊，接连呼喝声中，齐齐勒住缰绳，五百匹战马厉声长嘶，冲击势头戛然而止，在百步之外缓缓站定。
漫天灰尘逐渐散去，骑兵斜斜分成两列站定，中间几匹马踟蹰半天，一骑马一个人才缓缓走出，来到郭靖面前几十步远停下。马上一人，头戴幞头，外罩长袍，里面隐隐能见到软甲的痕迹，正是吕文焕。
郭靖看着吕文焕，目光很平静，但吕文焕却竟不敢抬头，好半天才拱拱手：“郭大侠……”
“吕大人。看你衣冠依旧，宛然昨日模样。”郭靖的音调，和他的表情、目光一样沉静，“我只想知道，你谈成了什么条件？他们许你什么官位？”
吕文焕身体一震，微微抬起头来，虽然脸上仍以愧色，却依旧答道：“如今元……我军兵临城下，且有回回炮之威，襄阳朝不保夕，百姓何辜受此劫难？方才，我与阿术元帅、阿里海牙将军折箭为誓，襄阳开城归顺，百姓一概不杀！吕某所为，并非为个人生死安危，希望郭大侠谅解。”
毕晶撇撇嘴，妈的每个汉奸投降的时候，怎么理由都一套一套的，而且一样一样的，还能说得理直气壮的啊？这不就还是元帝诏书里那一套么？都拿百姓说事儿，你是百姓选出来的吗，怎么就能代表他们了？
郭靖点点头：“就这些？没有要郭某全家项上人头？”
“你……”吕文焕身体猛地一震，猛然抬头，吃惊地看着郭靖，随即神色不自然起来，头又重新低下去，竟是无言以对。
毕晶和母老虎对视一眼，心里暗暗吃惊。事情多半是被郭靖猜到了，元兵答应不屠城，除了吕文焕放弃抵抗开城投降之外，果然还有要郭靖全家人头的附加条件。而且，看吕文焕这反应。多半这厮是答应了……
也是，郭靖黄蓉这样武功高强而且极善用兵的神人，谁敢放心放他们走？他们要随便找个地方再守个十年八年的，这南朝的花花江山什么时候才能打下来啊，日子还过不过了？
“既然你早有自知之明，还不下马受缚？”远远地，一个文官模样的家伙越众而出，手指郭靖叫道，“免得我铁骑踏过，汝等俱为肉酱！”
这官儿意气风发得意洋洋，毕晶一看就乐了，老熟人，张庭珍！忍不住冲口喊道：“四姓家奴你也来啦？您这身体是真好啊，居然没气死？怎么着，昨天挨骂没挨够，今儿个出来找补找补？”
张庭珍气得幞头后边俩帽翅儿又乱抖起来，昨天那顿骂他可是引为奇耻大辱，这辈子长这么大还没被人骂那么惨过呢，关键是一句还嘴的机会都没有。可这时候跟昨天不一样的，吕文焕已经投降，襄阳城唾手可得，自己这襄阳郎中这就算坐踏实了。而且对面只有十几个人，自己背后除了五百铁骑还有十万大军，报仇的时候儿到了！一抬手，指着毕晶鼻子：“黄口……”
“你往前点，再往前点，你声再大点！”毕晶怕天怕地怕母老虎，还能怕了这种几百年前的小官儿，冷笑一声，“你再敢说一个字儿，信不信今儿就neng死你？”
张庭珍微微一滞，扫了一眼萧峰和郭靖，脸色忽然大变，觉得离对手太近了，急忙勒马往回倒退几步，刚刚那股子气势登时就泄了，欲待重整旗鼓，却又莫名有点心虚，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虽然形势紧张，但这么一闹，城上登时发出一阵哄笑，嘘声四起。张庭珍越发羞愧，待在吕文焕身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地抬头望天看地手足无措。
毕晶嘿嘿冷笑，早知道这种人胆子小吧，还真就是——话说回来了，但凡有点胆儿，谁做汉奸去啊？一抬手指指吕文焕，又指指张庭珍：“跟你们说，你们这一个汉奸，一个投降派，哪儿有资格跟我们谈条件！你们觉得就凭你们这区区几百人，就能攻下襄阳？吹牛谁不会啊，我还说我一巴掌把你们都糊死的你信吗？”
吕文焕和张庭珍脸色更加难看起来。昨夜吕文焕偷偷出城，与阿术、阿里海牙等人连夜谈判，达成协议，今天一大早就匆匆跑过来，就是希望能赶在郭靖发现之前，先行打开城门。届时郭靖独木难支，就算发现了也已经无力回天。为此，吕文焕甚至用了瞒天过海、李代桃僵之计，先乔装打扮混在田曹二人队伍中出城，又让武荣扮成自己模样掩人耳目。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系列计策竟然还是没能瞒得过郭靖黄蓉，一大早上出门，就碰见这两位在城门前严阵以待。而且看城上城下情况，没有郭靖发话，这城门指定是开不了了。
俩人正面面相觑之际，毕晶又点点他们的脑袋：“你们的阿术呢？刘整呢？阿里海牙呢？他们不出来遛遛？”
萧峰眼睛一亮，郭靖和黄蓉极为诧异地看了毕晶一眼，却也没出声阻拦。因为他们发现，这个胖子所说，居然正和自己想的一样！
毕晶话音一落，元军大营里，突然号角之声大作，大队骑兵呐喊着冲出营门，万马奔腾中，数杆大纛旗迎风招展，郭靖目光一凝：“来了！”
毕晶一愣：“什么来了？”
郭靖遥望那几杆大旗，沉声道：“阿术，刘整，阿里海牙！”
毕晶吓了一跳：“真被我召唤出来了？”
这一队人马来的好快，隆隆马蹄声中，不一时就到了襄阳城下。数千铁骑无边无沿席卷而来，向两旁列阵，中间百余骑簇拥着三面大旗越众而出，旗下三员大将端坐马上，二人穿蒙元服饰，另一人则还是汉官服色，吕文焕和张庭珍早已口称元帅下马拜倒行礼。中间那个身穿蒙元服饰年纪最大的将军微笑着示意他们站起来，另一个同样服饰的也和颜悦色地对他们点点头，反倒是那个汉官服色的对着吕文焕怒目而视。
毕晶看得暗暗纳罕，年纪最大的那个想来就是围攻襄阳的主帅阿术，那个汉人不用说就是刘整了，怎么说也算同为汉人，怎么跟见了仇人似的？难道把他对吕文德的恨意转移到吕文焕身上了？
阿术看上去倒是很有风度，在马上对郭靖拱拱手道：“就问郭大侠忠义，而且用兵如神，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郭靖对他拱拱手：“阿术将军。”他不善言辞，对敌人也用不着客气，也就没有多说。
阿术也不尴尬，继续说道：“虽然郭大侠守城有年，但终究是宋朝布衣，如今吕大人已经纳款输诚，双方和议达成，难道你还欲行逆天之举么？岂非不忠不义？”
毕晶一听又是这话，就是一阵皱眉，怎么你们说话几十年来都没变过？以前什么张庭珍之流就复读皇帝那一套，现在您老人家又来复述老忽几十年前那一套，你们难道都是属复读机的？忍不住道：“姓阿的你有点新鲜的没有，刚刚那话几十年前你们皇帝老忽就说过了，知道郭大侠当时怎么回答的么？”
阿术一愣，这胖子这两天虽说是没打仗吧，但存在感一点都不低，就昨天城上那一场骂战，在军中就传得沸沸扬扬的，连累张庭珍都遭了不少人白眼——真正的男子汉，不管站在什么立场上，对软骨头都是瞧不大上眼的。皱眉问道：“你是何人？”
“你管我是谁？”毕晶哼了一声，“还想跟我套交情啊是怎么着？跟你说，你还真没那个资格……”可不没资格么，我这系统里压根儿就没你名字。
阿术被一通抢白，脸色变得很难看，索性不再理会这莫名其妙还说话行事近似无赖的胖子，转向郭靖道：“原本郭大侠抗我天兵，阵前坏我数十名将军，杀我部下无算，可算罪恶滔天，本该斩于城下。但如阁下这般人才，本帅极是欢喜，我可以给你一条明路，降我大元！本帅不但绝不屠城，也保你全家性命，更可许你高官厚禄！郭大侠意下如何？”
郭靖看着阿术，森然道：“你知不知道，我五十年前身居何职？”
阿术眼睛微微一眯，神情微微一滞。郭靖这话再明白不过了，我要想做你们的官，五十年前就做了，还用等得到现在？作为蒙元顶级将军，他当然知道，早在五十年前，郭靖就已经是金刀驸马，后来更是做了万夫长、西征大军一路统帅，斩关夺隘，所向无敌，至今蒙元仍有郭靖的无数传说。
“郭靖你休得放肆狂妄！”阿术还在沉吟不语，刘整已经忍耐不住，戟指大喝一声，随即转向阿术：“早就跟你们说过，南人无信无义，不如早从我计，攻破襄阳，屠尽全城！”
我操这哥们儿太狠了啊！毕晶看着刘整，我说吕文焕一直跟什么阿术阿里海牙谈，刘整一直没出现呢，合着这位同族的汉人一直打着屠城的主意呢？这可奇了怪了，怎么这人一当了汉奸，就比外敌对自己人还狠呢？刘整是这样，后来的吴三桂是这样，甚至几十年前那个姓汪的也这样？
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心虚，还是因为自暴自弃？
毕晶正琢磨呢，耳边忽然一阵风声，三条人影从身边一跃而出，只闪了几闪，就已经到了元军阵前，元兵大哗，急忙挺刀挥抢乱砍乱刺。但对方速度奇快，双方距离又这么近，猝不及防之下，还没等刀枪落下，那三人就已经到了眼前，最中间那个大个子呼呼连挥数掌，十几个元兵倒飞出去，三位主帅面前已经空无一人，三条身影一人一个，将三个主帅拖下马来，高举在半空，厉声喝道：“都别动！”
这一下变生不测，一转眼间三名主帅被勤，元军投鼠忌器之下，虽然齐声呐喊，却再也不敢动弹。
毕晶哈哈大笑：“干的漂亮！”
这三个人，正是萧峰、郭靖和丁典。
陪着郭靖在城墙上站了一夜，毕晶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事情。现在襄阳局势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以郭靖的为人，投降肯定是不能投降的，但他也不会为了自己而拖上襄阳满城军民去死。看他一早就独自来到城下，还当着吕文焕的面说出元军要自己项上人头这种话来，很明显早萌死志，襄阳开城之际，就是他自尽之时。不过他还是信不过元军的承诺，死都死得不甘心。
郭靖是一定要救的，甚至可以说，凭系统的功能，自己随时都能带他走，但真要早早带走了，郭靖这一辈子可能都过不去这坎儿。毕晶之所以点阿术刘整几个的名字，无非也就是看看能不能在两军阵前找到机会，抓住这几位统帅级别的人物，弄出点别的花样来。
他是想不到，这三个大将居然真出现了，更想不到，还没等自己示意点什么，萧峰郭靖居然直接就这么扑出去了，简直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而且关键是，这三位还真就把事儿干成了——对手三名主将一举成擒！
这就看出元兵没经验来了，明明昨天萧峰郭靖都已经玩过一次斩首行动，把那个姓不的戳死了，怎么也不防备这点呢，竟然还敢离这么近，这不是上赶着找打呢么？你瞧人家耶律洪基多机灵，见识过一次萧峰擒楚王，后来在雁门关就知道防着萧峰这一手，把自己围得跟个乌龟壳似的。当然，防得住防不住另说，但有这意识总是好的嘛！
只可惜，这种剧情都上演过无数回了，一点都不新鲜，甚至还有点俗套……一想到这一点，毕晶就又有点乐不起来，一个劲儿咳声叹气：怎么就不能想点更高明更新鲜更让人意想不到的主意呢，看来还是欠修炼啊……
PS:不好意思，对书友群里几位失言了，今天又没能把郭靖一家救回去……不过，明天一定行了，这段剧情拖得太长了。
第九百章 郭大侠白日飞升
这一下变生俄顷，城上城下万众齐呼。城下元军又惊又怒，城上襄阳军民却是欢呼呐喊，谁都想不到，事情竟然发生这样的变化。
郭靖萧峰丁典一人一个，将三个元将高高举在半空，元兵刀出鞘箭上弦，可就是一动都不敢动，眼睁睁看着三人就这么在千军万马中缓缓走回本阵。郭靖独守襄阳数十年，威名远震，他的武功、用兵，就算是敌人也无不佩服；萧峰昨日一战，在千军万马中如入无人之境，武功直如妖术，阵前斩将，三军震怖；而丁典虽然不像郭靖萧峰一般如同天神下凡，但昨天襄阳城下一战，也是在万马军中所向披靡。这么三个人，不需要他们发出任何威胁，甚至任何暗示，元军每个人都相信，只要他们稍有异动，自己的三个元帅级人物，绝对会在一瞬间被人捏断脖子，神仙难救！
眼瞅着三人举着一步一步走回去，吕文焕目光闪动，张庭珍急得脸都白了，大喝一声：“大胆，还不速速……”
话音未落，郭靖站定脚步，转过身来，在张庭珍身上扫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张庭珍猛然住口，再也说不下去，脸却更加白了。
回到城下，郭靖三人把两阿一刘放在地上，也不上马，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阿术。城上城下，忽然变得鸦雀无声，不知道郭靖将要对这几个人说什么，又会如何破解眼前的局面。
毕晶倒是对刘整更感兴趣些，这家伙可以说是襄阳城现在这个局面的最大元凶，献计、攻城、操练水军，每一个关键环节都有这厮的影子。更关键，明明阿术和阿里海牙都已经答应，只要吕文焕投降便不再屠城，这家伙居然还叽叽歪歪，毕晶很好奇，这家伙究竟怎么想的？
看看刘整，大约六十来岁，中等个头儿，身材倒是还很健壮，就是脸色一片灰败，估计是想到阵前被擒，是别想落下好了。
反倒是阿术比较镇静，见郭靖盯着自己不说话，居然还微微笑了一下，抱抱拳：“郭大侠果然神勇无敌，不过就算把我擒过来，你觉得有用么？”
毕晶心里一阵来气，这老家伙真够可以的嘿，都这时候了还嘴硬，这算倒驴不倒架么？
阿术面对郭靖，连连摇头：“我城下大军十余万，战将千员，个个能征惯战，背后更是我大元广袤的土地、无尽的兵员，就算我三人命丧于此，其他各部一样破襄阳、取宋朝，郭大侠以为然否？”
毕晶一皱眉，老家伙虽然可恶，但说的话倒是没错，实际上，这一点郭靖也早就想到过，要不然昨天晚上就冲出来搞暗杀了，还用等到现在？
见郭靖依然没有说话，阿术的声音就大起来：“我今日来到阵前，乃是希望劝说郭大侠，少做无谓抵抗。我还是那句话，倘若郭大侠悬崖勒马，开城献关降我大元，我仍保你阖城百姓性命，也能保你一生富贵荣华！自然，若是郭大侠一意孤行，大可将我三人斩于阵前。只是若我三人有何不测，他日襄阳城城破，百姓鸡犬不留，甚或今后我军每下一城，便即血流成河，到时郭大侠何以自处？本帅言尽于此，何去何从，郭大侠仔细掂量掂量罢！”
言罢双目一闭，挺立当地，竟似引颈就戮。
四周一片寂静，阿术的声音传出去很远，人人听得一清二楚，城上城下数万道目光，同时集中在郭靖身上，不知他作何决断。
阿术说话时，郭靖一直没有插话打断，神色平静没有丝毫变化。待阿术说完，只轻轻一挥手道：“你放心，我没打算杀你。”
阿术猛地睁开眼，惊疑不定地看着郭靖，一边刘整大大松了口气，脸泛喜色。
郭靖看了一眼阿术，道：“你方才说道，襄阳城必不能受，我承认你言之有理。但我襄阳军民一心，全力抗敌，战至最后一人，贵部只怕也要伤亡惨重吧？”
阿术脸色一变，郭靖却有指指城头，大声道：“然而城上军民，都是郭某并肩作战的兄弟，郭某不肖，如何忍心见他们惨遭屠戮？”
郭靖语调平静，但所有人都听得出他言语中对襄阳的深厚感情，一时都有些沉默。阿术惊疑不定地看着郭靖，不知道他说话绕来绕去，究竟是什么意思。
郭靖顿了一下，慨然道：“襄阳可以开城，我可以死，但是，我们绝不在敌人屠刀下，被迫屈膝投降！”吕文焕神色一变，猛地低下头，似是颇感羞愧。
阿术脸色微变道：“然则郭大侠意下如何？”
郭靖看他一眼，沉声道：“今日你与阵前被擒，按照你族规矩，便是我的俘虏，只要你答应我几个条件，我便放你回去如何？”
毕晶不自觉瞟了萧峰一眼，心说他们这规矩好像跟你们差不多啊，当初耶律洪基也这么赎身来着，你们草原上的部族是不是都这传统啊？
郭靖不待阿术回话就接着说道：“第一，襄阳开城献关，你要保证部下绝不烧杀抢掠，不得伤害城内百姓一丝一发，更不得纵兵屠城！”
阿术点头：“可以——原本这就是答应吕大人的条件。”
郭靖点头：“第二，日后元军攻城略地，无论守军如何抵抗，同样不得屠城，要保护我百姓性命！”
阿术一滞，迟疑起来。数十年来，凡遇抵抗定要屠城，一则报复，二则震慑，三则削弱帝国战争潜力，此事已经是人尽皆知，元军也早已养成习惯，这却如何答应？沉吟一下道：“凡本帅部下，本帅可以做到，但大元兵马众多，并非皆是本帅部下……”
“怎么做到，是你的事。”郭靖打断阿术，望着他的双眼森然道：“你若答应，我便放你归去，你若不答应，我便杀了你三人，咱们各凭本事大战一场，我倒要看看，没了你们三位主帅，这十万并将要死多少人，才能拿下襄阳！”
阿术与郭靖对视，疑惑道：“我就算答应了，你相信我？”
两人对话，城上军民听得清清楚楚，不知道是谁大喊一声：“鞑子奸诈狡猾，别相信他！”随即城上喊声四起：“郭大侠别信他！”“郭大侠你们快走吧！”“跟鞑子拼了！”
郭靖背对城上，举起右臂，仿佛得到号令，城上呼声齐刷刷停下来。郭靖摇摇头：“当然不信。”
“那你……”
“所以，第三！”郭靖指指毕晶母老虎和萧峰等人，“放他们离去！这几位武功之高，你们亲眼得见，他日哪个若敢背信弃义，他们必定仗剑直入皇宫，将你们皇帝诛于剑下！纵然皇宫戒备森严，也未必抵挡得住！”
阿术赫然变色时，郭靖又道：“贵国情况阁下自知，倘若皇帝一死，各部自相残杀，我大宋不难得保数十年和平！”
阿术的脸色终于变了。却如郭靖所言，萧峰等人昨日在千军万马中来去自如，武功之高当真惊世骇俗，皇宫大内虽然高手众多，但也绝比不上眼前的十万大军，要说行刺皇帝，他们还真有可能做到！更关键的是，真要皇帝被刺身亡，那么草原诸部势必大乱，蒙哥汗的例子就在眼前，那几年草原上的厮杀的血迹至今未干，令人心有余悸，这绝不是自己愿意看到的！
见阿术脸色变来变去，郭靖沉声道：“只要你答应这三条，我夫妇便自刎阵前，决不食言！”
此言一出，城上立刻大哗，不少人大呼：“不能啊！”毕晶更是一阵叹气：早就想到郭靖打着自杀的主意了，果然不出所料……
郭靖对越来越响的喧哗声充耳不闻，双目如电，直盯着阿术。
阿术指指萧峰：“倘若放他们离去，他们直入大都行刺呢？我怎么信你？”
“你以为我们是谁？跟你们一样，最好背信弃义？”郭靖哼了一声，“你只能相信——你以为你还有的选？”
阿术看看郭靖，又看看一边冷眼旁观的萧峰，神色接连变幻，终于咬牙道：“答应你了！”说着转身朝向元军，抽出腰间长刀，大声喝道：“三军听令！襄阳开城之后，各部严守号令，不得伤害一人！如有违反，军法从事！背信弃义者，长生天降罪，世世代代不得好死！”
毕晶摇摇头，这阿术可比耶律洪基机灵多了，都不用别人提醒就知道发誓了？
以长生天发誓，是元军最重的誓言了，城上军民听阿术说得郑重，顿时骚动起来，倘若真能避免玉石俱焚，就算战斗意志再坚定，也难免松一口气，甚至有几分高兴吧。但随即，所有人就把目光集中到郭靖身上，为百姓争取了免于屠杀的承诺，难道他当真……这们么可以！
郭靖对阿术点点头，转过身来对毕晶和萧峰深深一揖：“毕兄弟，萧前辈，拜托了！”对黄蓉微微一笑：“蓉儿，咱们走吧？”
说着一伸手，将阿术手中长刀轻轻巧巧夺过来，横刀抹向咽喉。
城上一片惊呼：“不要！”
但话音刚落，就见郭靖身边那大个子忽然出手，一把扣住郭靖右手，那一刀堪堪停在咽喉上，却再也落不下去。郭靖叫道：“萧前辈？”
这一下变故，城上城下顿时一阵惊叫，有欢喜，当然还有怀疑。阿术倒退一步，盯着萧峰颤声道：“你要反悔？”
萧峰也不理他，只是拍拍郭靖肩膀，把他手中刀轻轻拿开。郭破虏刚刚吓得魂飞魄散，这时候赶紧走过来，拉着郭靖双手，黑黝黝的脸一片煞白，手脚不断微微颤抖。
毕晶也偷偷擦了把汗，虽然早就知道郭靖的心思，还提前防了一手，但他也没想到郭靖说干就干，一点征兆都没有当时就要自尽，得亏萧峰机警，要不然自己还不后悔死？长长喘了几口气，对阿术道：“你放心，我们不会反悔——谁有那闲工夫啊！”
阿术惊疑不定地看着这胖子：“你是谁？”
“嘿嘿忘了自我介绍。”毕晶耸耸肩，指指母老虎，又指指萧峰丁典胡斐莫声谷，神神秘秘道，“不怕实话跟你说，我、我媳妇儿，这位萧……大王，还有身边这几位，都是天上来的神仙！”
神仙？阿术满脸的不相信，斜眼瞧着毕晶，心说哪儿有说话跟混混似的神仙？
毕晶心里暗骂，看什么看，不相信老子是怎么的？但这时候也不是瞎掰的时候，只好继续装神弄鬼道：“你不用怀疑——我一会儿就证明给你看。”见阿术还是满脸怀疑，哼了一声：“大宋气数已尽，大元取而代之，这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定数。”
一听说着是上天注定，不但阿术面露喜色，就连刘整和吕文焕也都神情一松，看来他们自己也知道当汉奸亏着心呢，这回好了，上天安排的最大嘛！
妈的一听对自己有利的就高兴成这个德性，人类的劣根性啊！毕晶心里吐槽，脸上却一派俨然：“但上天有好生之德，尔等动辄屠城，大干天和，这次下得凡尘，一是不忍生灵涂炭，二者郭大侠忠义之气达于天庭，要接他来白日飞升，位列仙班！若非如此，你以为老……老天会眼睁睁看着你们四处攻城略地，又眼睁睁看着吕文焕投降事敌？”
见这死胖子装神弄鬼，信口胡吹大气，母老虎一阵好笑，不过话说回来，在笃信神明的古代，胖子这一招还就挺好使。阿术和阿里海牙刘整等人果然将信将疑，而城上人听说要接郭靖白日飞升，一时面面相觑，脸上都带起惊喜交加的神色。
毕晶很满意大伙儿的反应，咳嗽一声指指阿术道：“你回去跟你们皇上说，让他以后别老整屠城这一套，只要老老实实善待老百姓，我们这一走就不会回来。但如果还是残民以逞，肆意杀戮，我们自然会回来管管你们……实话跟你们说，我们的，嗯，倚天剑屠龙刀都已经造好！”说着一指萧峰，“看见没有，到时候他就会带着倚天剑，直入皇宫，降下天罚！”
黄蓉一愣，在背后轻声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已经造好这一刀一剑了？”
真造好了啊？毕晶微微一愣，但也顾不上细问，努力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指指阿术道：“听明白了么？成了，你们走吧？我们也要走了？”
阿术被他弄得疑神疑鬼的，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但听见毕晶说让自己走，和刘整阿里海牙对视一眼，试探着向后走了几步，见毕晶和郭靖都没理他们，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大步往本阵走去，倒是没现出特别狼狈的样子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硬撑的。
毕晶挥挥手叫道：“来来来，萧哥，郭大侠，你们站近一点，咱说走就走。”说着向襄阳城头挥挥手：“老乡们，好好过日子，郭大侠在天上看着你们呢！”
母老虎捅他一下：“别闹了，赶紧走吧！”
毕晶嘿嘿一笑，刚要召唤时空通道，却见阿术和刘整几个已经走了好几十步，都快回到本阵了，吕文焕却站在原地，似乎有点不知所措，心里一动忽然喊了一声：“你们几个站住！”
阿术三人脸色一变，登时站住身形，转过身来惊疑不定地看着毕晶，不知道这胖子又想干什么。毕晶指指刘整，又指指吕文焕：“大宋朝廷对不住你们，老百姓可没有。自个儿受了委屈哪怕你们造反呢，你们当什么汉奸？挺光宗耀祖吗？哪怕你们投降以后学学徐庶进曹营呢，帮着出那么多恶毒主意干什么？不怕生儿子没**啊！我跟你们说，以后少出馊主意闹幺蛾，多想想怎么保护老百姓，不然迟早有一天收了你们！”
被人指着鼻子骂汉奸，刘整一脸愤怒，吕文焕倒是颇有几分惭愧，低着头不说话。
毕晶骂痛快了，回头看看郭靖一家都已经围拢过来，忽然想起件事来，一拍脑门道：“黄姐我跟你说，回头到我家里，可能有你不怎么乐意见的，你可别忘心里去啊。”
黄蓉看看毕晶，眼珠一转：“欧……欧阳克？”
这都能猜到？这脑子怎么长的这是？几个传过来的人同时大惊，黄蓉若有所思道：“我说呢，明明欧阳克在明霞岛被压断了腿，后来还被杨康杀死了，可这几年老梦他在岛上就被你救走了，原来竟然是真的……真是匪夷所思……”
这也能梦见？毕晶和母老虎一阵奇怪，不过也多少有点释然，有这个铺垫，黄蓉能想到欧阳克就不那么逆天了，虽然智商肯定超过180，但怎么也到不了300……
现在终于什么事儿都办清了，毕晶一手向天一手指地，做引雷劈状，心里默念通道快来，嘴里却大喊一声：“般若波罗蜜——”
高喊声中，一道红光从天而降，将郭靖众人笼罩在内，眼前一花，红光消失在天边，郭靖等人已经踪影不见。半空中只留下一句：“姓阿的你老实点，别让我回来找你——”
城上城下，一片惊呼。如果说刚才那胖子说什么神仙啊飞升啊，还有很多人深表怀疑，但眼前的景象，却由不得他们不相信了，除了天上的神仙，还能有别的解释吗？
城下，阿术刘整等人，以及十万大军面面相觑，沉默不语，目光中露出惊恐的神色。
而城头城内，早已是欢声雷动，数万军民齐齐跪在地上，对着红光消失的方向，跪拜不已。
郭靖一家白日飞升，位列仙班了！
老天开眼！
PS：虽然这一章写得肤浅了些，但终于把人带回来了！打完收工。
第九0一章 掌掴欧阳克
时空通道内，毕晶看看已经陷入昏睡的郭黄老两口和郭破虏小两口，长长出了口气，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这一次的活儿，干得可真叫一个不容易，不但足足拖了一天一夜，还亲自上阵，参加了一次古代大型城市攻防战，面对的还是横扫欧亚大陆的元朝铁骑，期间的惊心动魄，当时还没觉得怎么，现在事情一结束，毕晶那颗心，就不由自主砰砰乱跳。这一天一夜，稍微有个什么一差二错，这条命说不定就交代在襄阳城头，变成一具毫无意义的尸体，还是几百年前的襄阳城头的尸体，估计都没人能认出自己来，连个追认烈士的机会都没有……
还好事情总算是解决了，襄阳城免受屠城之难，甚至连日后其他地方军迷也会少受点灾难，郭靖黄蓉全家无恙，心里也不会留下太大的疙瘩，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否则的话，老子还不憋屈死？
唯一遗憾的是，这系统不知道怎么设定的，虽然把人带来了，但那几匹马可一个没进来，尤其是郭靖那匹红马。之前毕晶仔细看过，这马不是当初那匹汗血宝马，也不知道是不是它的后代，但显然跟郭靖的感情非常深厚，红光离开的时候，自己分明看见，那马硬生生和郭靖分开，对着半空厉声长嘶，眼里好像都出来泪水了。也不知道郭靖醒了之后，会不会跟自己要……
不过没带过来也好，这家伙好几匹马一下从天而降，自家客厅非得挤爆了不可。而且回头怎么跟邻居解释，自己忽然多了好几匹马？这帮人可都是干新闻的，内心八卦着呢，再让他们发现点什么……嗯，这倒霉系统倒是难得办了点好事……
转过头，就见萧峰丁典莫声谷和胡斐也都如释重负，心里一动道：“萧哥丁哥你们没事儿吧？”话说这两天这哥儿几个可没少出力，在万马军中杀个七进七出的，也没顾得上看他们有没有受伤。
萧峰几个还没说话，母老虎就鄙视道：“你都活蹦乱跳的，萧哥他们怎么会有事？”
毕晶想想也是，哈了一声放下心来。不过总觉得那里有点不对劲，脑子一转就哼了一声，妈的这娘们，这是看不起老子啊？怒道：“我怎么了？你男人我怎么也算在千军万马面前耀武扬威过了，要不是老子，你能赶上这热闹？”
萧峰几个见这俩人在襄阳城内，一个个都奋不顾身地护着对方，那叫一个情深意切，这一没事儿就开始斗嘴，在时空通道里都闲不住，都呵呵一乐，抱着膀子看戏。
“吹吧你！要不是郭巨侠和萧哥他们护着，你早被拍成石头布袋饼了好吗？”母老虎嗤了一声，也不等毕晶还嘴，立刻又问：“你刚刚干嘛装神弄鬼的？扮神仙很过瘾吗？”
毕晶对这女人转移话题的能力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好在母老虎说得正是他极为得意的事儿，嘴巴一撇道：“我能怎么办？郭巨侠那主意也算是不错了，可你想想，萧哥他们固然厉害，真能保证对面那几位有所忌惮，从而信守诺言么？何况要想以后元兵也不敢屠城，还得唬住大都的老忽呢，那位雄才大略的爷是个什么人你不会不知道吧？”
母老虎哼了一声：“所以？”
“这就得说你男人我脑子好使反应快来了。”毕晶嘚瑟道，“要想唬住这帮人，让他们害怕，就得下猛药。要么给他们吃三尸脑神丸、要么下个生死符什么的，每年按时给解药，不听话就罚。可咱手头不趁这东西啊？就算有，咱哪有这闲工夫每年送解药啊？再说了，以后的事儿谁说得清，这神雕剧情都结束了，咱还能不能进来都还不知道呢？所以呢，你男人我灵机一动，咱是啥人啊，咱是现代人啊，咱有系统啊，扮神仙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随便玩个现场大变活人，那帮没开化的古代人还不吓得一愣一愣的？这就是心理学啊，这就是知识的重要性啊！”
毕晶洋洋得意，说得滔滔不绝的，萧峰等人面面相觑：“你还别说，老毕这脑子就是好使……”
“那还用说？”毕晶嘴都快撇后脑勺去了，看了眼郭靖黄蓉，却又忽然嘿嘿乐起来。
母老虎听他这笑不是什么好笑，鄙视道：“怎么了你又？笑得这么邪恶！”
“我是笑欧阳克那小混蛋啊！”毕晶咂吧咂吧嘴道，“你想啊，这小王八蛋逼着老子赌咒发誓的，非要把黄蓉给他带过来，现在好，人是来了，可是岁数都够当他奶奶了……”
萧峰等人一怔，不由哈哈大笑。毕晶耸耸肩道：“关键还不是这个，要命的是，黄蓉那是什么人？脑子一转那坏水就满天乱飞啊，欧阳克这小子，有难喽……该！”
母老虎瞧了眼黄蓉，终于也乐不可支起来，咯咯咯笑得花枝乱颤。
红光一收，客厅已在眼前。郭家四口率先出现，稳稳落在沙发上、床上。随即，萧峰丁典胡斐莫声谷先后落下，紧接着是母老虎，毕晶习惯性地最后一个。
屋子里还没人睡觉，都望眼欲穿等着呢，李萍神色焦急，不断搓着手，阿朱、殷素素、凌霜华和侍剑几个女人一边安慰李萍，一边不无担心的往空中张望。眼见红光一闪，这乌央乌央一大堆人，下饺子一样从半空降落，满屋子望眼欲穿的人就有点傻眼，怎么这么多的？一个没照顾到，毕晶摔了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Duang一声狠狠砸在地板上，啊呦一声叫起来。
欧阳克见一帮人安然反悔，落在沙发上那女子虽然背对自己，但身形很是熟悉，依稀往娇俏黄蓉模样，不由大喜，推着轮椅过来，伸手分开人群，推开挡在眼前的毕晶，嘴里大叫：“黄家妹……”
毕晶刚刚从地上做起来，揉着发疼的屁股正没好气呢，就看见欧阳克兴冲冲飞过来了，而且还特么敢推自己，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巴掌就糊过去了，嘴里骂道：“滚一边去！”
欧阳克正兴奋得头昏脑涨，一个没注意，啪一声这一巴掌就打脸上了，耳朵里还传来胖子骂骂咧咧的声音，登时大怒，你还敢打我？一伸手，照着毕晶扬手就打。
但这一掌刚刚举起来就被人一把抓住，欧阳克只觉得手腕上跟套了个铁箍似的动也动弹不得，定睛一看，萧峰正抓着自己手腕，满脸鄙视瞋目到：“老实点！”
“放开他！”见儿子被萧峰抓住，欧阳锋大喝一声，合身扑向萧峰，挥手便打。但这一掌还没落下，沙发上忽地坐起一人，二话不说，抬手一掌迎上来。
砰一声，响双掌相交，欧阳锋只觉得对手力量大得出奇，不由微微到退一步，那人却只是身体晃了一下，随即安如泰山。欧阳锋大惊，定睛看去，只见一人站在当地，右手护在前胸，左手似乎带着伤垂在身边，却隐隐有随时反击之意。再看这人身材高大，气度沉稳，须发都灰黪黪的，面相似曾相识，却记不得究竟是谁。
但那人却惊声叫道：“欧阳锋？”
欧阳锋见他认识自己，楞了一下，随即想起刚刚竟然吃了点小亏，也不管他是谁，低喝一声，拧身就要再上。
毕晶想不到自己随便一巴掌居然引来这么大动静，不由跳脚道：“都给我住手！拆房啊你们？”
洪七公这时候也过来了，笑呵呵拉住欧阳锋：“老毒物老毒物，别这么大火气——萧总萧总，您也放开那小子吧，跟他有什么好计较的？”
萧峰哼了一声，放开欧阳克，顺手一推，欧阳克连着轮椅向后滚了好几米，差点顶在墙上去。
“师父？”刚刚击退欧阳锋那人忽然又叫了一声，惊喜交加。
“你认识我？”洪七公看了几眼对面那岁数小不了多少的家伙，忽然张口结舌：“你……你……你是……”
“靖儿！”另一边，一直上下看着郭靖的李萍忽然叫起来，“你是靖儿！”
郭靖一转头，惊呼出声：“妈？”
李萍眼含热泪，扑上来一把抱住郭靖：“是妈，是我！”二人忽地抱在一起，眼泪都止不住流下来。
这就是郭靖？屋里人一阵大哗。什么陈近南冯锡范，什么狄云胡青牛，什么阿朱殷素素凌霜华，一个个脸上都露出激动之色，这可是金书头号大侠，“为国为民侠之大者”理论的提出者和实践者！不过想想也是，郭靖和黄蓉一辈子都没分开过，胖子去救黄蓉，把郭靖带过来有什么新鲜的？只不刚刚被他的样貌迷惑了而已——大家印象里，郭靖在神雕最后也不过是不到五十岁而已，哪儿有这么老？
过了好一会儿，李萍忽然放开郭靖，疑惑道：“靖儿，你这是……你怎么这么老了？”
“妈，我今年……”虽然郭靖已经年过花甲，但面对自己日思夜想的母亲，仿佛一下回到了几十年前，竟然一时有点腼腆，顿了一下才道，“我今年已经六十八了……”
“六十八？”李萍一呆，随即微笑起来，“不管多大，也是妈的儿子。”郭靖用力点头。
看着这怪异的一幕，一屋子人面面相觑。毕晶摸摸脑袋，跟母老虎对视一眼，都发现对方眼里那古怪的笑容。之前净顾着救人了也没多想，可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儿，这两位，当妈的刚四十，儿子倒是已经六十八了，这到底该怎么论啊？这系统出现BUG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不过毕晶很快就嘿嘿乐起来，从时空通道里出来这可没多久，郭靖这就醒过来了，几乎跟萧峰差不多，而且刚刚跟欧阳锋对了一掌，明显比老疯子高那么一点点。这回可好了，就算好基友洪七公两不相帮，自己这边萧峰加上郭靖，就算萧峰不能经常在家，也终于有人能稳稳当当压住老疯子，不用怕他到处搞事情了！
想到这里，毕晶幸灾乐祸看了老疯子和欧阳克一眼，你们的好日子到头喽……
欧阳克这会儿明显也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劲了，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转头往沙发上的黄蓉看过去，浑身都开始打哆嗦了。
李萍顺着欧阳克的目光，也看向黄蓉，问郭靖道：“这就是……”
“是蓉儿。”郭靖点点头，走过去，把黄蓉身体转过来看了一眼，露出担心神色，“他怎么……”说着迟疑地看向毕晶。
“放心吧。”有李萍在，当然用不着毕晶解释，李萍拍拍郭靖的手安慰道，“刚过来都要睡一阵子，过一会儿就醒了。”
郭靖听了老妈的话，还是探查了一下黄蓉的神色呼吸，这才放心，长长出了一口气，轻轻吧黄蓉放在沙发上。
他这一动，被顶在墙边的欧阳克终于瞧清楚黄蓉的脸了，登时面无人色——虽然黄蓉看上去没那么老，皮肤依然还算紧致，连皱纹也没几条，比郭靖那张灰扑扑的大脸蛋子好看多了，甚至脸上那一丝狡黠都有着往日的影子，可是，可是，可是这毕竟是一个六十多岁的女人啊！这不是本少爷喜欢的那种款啊！
楞了半天，欧阳克霍然转头，手指毕晶一劲儿哆嗦，话都说不利落了：“你，你，你……”
“我怎么了？”毕晶耸耸肩，做无辜状，“我答应你把黄蓉救过来，我已经做到了啊，有什么不对么？难道这不是黄蓉？啊，我明白了，你是说年龄啊，那你之前也没提不是？你想要的话你说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呢？虽然你很有诚意地看着我，可是你还是要跟我说你想要的。你真的想要吗？你不是真的想要吧？难道你真的想要吗？”
毕晶说得义正辞严的，欧阳克已经彻底瘫在轮椅上，看那样子要不是行动不方便，跳楼自杀的心都有了……
一群人看着一脸理直气壮的毕晶，一阵无语：这胖子，太坏了……
第九0二章 四世同堂
欧阳克的死活肯定是没人管，除了欧阳锋，老疯子悻悻地看了眼郭靖，看了眼萧峰，又狠狠瞪了眼毕晶，转回头到墙边安慰他那可怜的儿子去了。
李萍宽慰地看着“长大了”的儿子，又把目光转向床上两个人：“他们是……”
众人都是一愣，忽然兴致大起，郭靖黄蓉来了，那跟着的，岂不是郭芙郭襄郭破虏？也不对啊，只有两个，看起来岁数都还差不多，哇，难道是郭襄和郭破虏？这就有意思了啊，郭襄来了，那她还会不会……一想到这儿，一群人又把目光集中到杨过和小龙女身上了。
杨过被莫名其妙的，这帮人抽什么风这么看我干什么？小龙女倒是没什么，甚至还好奇地轻声问杨过呢：“那个丫……姐姐是不是郭襄？”
杨过大囧：“我不知道啊？”随即忽然想起什么来，慌忙解释道：“不，我和她……我过来的时候郭襄才刚刚出生呢……”
小龙女哦了一声不说话了，周围一群人情不自禁“切”了一声，没劲！
这边一说话，郭靖的目光登时就被吸引过来了，一见杨过，顿时大喜过望，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呢，杨过早走过来，规规矩矩行个礼：“郭伯伯……”然后就说不下去了。他到现代这么长时间，还是《神雕侠侣》剧组裸替和武指，剧本和金老爷子的原著早熟得不能再熟了，当然知道之前跟郭靖的恩怨究竟是怎么回事，想起郭靖对自己的好，一时也是无限感慨。
虽然知道杨过被毕晶救过来之后定然无恙，但乍见故人之子，郭靖也免不了心情激荡，抓住杨过的手连连点头，说了几声“好”，平复了一下情绪，才指指郭破虏对李萍道：“这是您的孙子，破虏。”
“啊呦我说的嘛，跟你小时候可太像了！这才没几天，就长这么大了！”李萍这个美啊，乐滋滋地指指旁边那女的，“这个是襄儿，还是芙儿？”
郭靖急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她是破虏的媳妇儿……”
李萍哎唷一声，倒是有点不好意思，又急着问一声：“那襄儿跟芙儿呢，还有那个耶律齐呢？”说着看了眼毕晶，似乎有点疑惑，也有点不好意思。
毕晶心一沉，叹了口气，这怎么说啊？
郭靖更是神色一黯，叹息良久，才摇摇头道：“襄儿拿了倚天剑和屠龙刀，到外地联络群豪，搬请救兵去了。芙儿和齐儿……”
李萍一颗心直沉下去，定定地看着郭靖，面带惊惧之色，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郭靖又摇摇头，吸了口气：“他们夫妇已经为国捐躯了……”
李萍身体猛然一晃，随即呆在当地，好半晌才艰难地点点头：“哦，原来是……也算是……”嘴巴动了好几动，却是不知道究竟该怎么说。
除了到过襄阳的几个，周围一群人也吃了一惊，看着郭靖的目光，又是惋惜，又是尊重。这一家人，付出的实在太多了……尤其是杨过，本来见这次来的没有郭芙，心里就多少有点奇怪，这时候一听说郭芙已经死了，也不禁黯然，虽然那是个野蛮不讲理粗鲁又草包的女人……
屋子里，瞬时间沉默下来。
过了好半晌，还是杨过走过来，拉拉郭靖衣袖：“郭伯伯，你别太伤心了。李姐……额，李婶儿，额……李奶奶……我，你也别太难过……”
杨过语无伦次，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只好苦着脸含混过去。不过这么一来，众人不由莞尔，屋子里沉闷的气氛终于稍稍缓解。
李萍和郭靖叹口气点点头，还没说话，黄蓉忽然嗯了一声，缓缓睁开双眼。郭靖终于放下心来：“蓉儿你醒了？”
“醒了。”黄蓉脸上露出彻底轻松下来的笑容。随即目光在屋子里众人身上缓缓扫过，忽然看着毕晶赞叹道：“你兄弟你这儿这么热闹呢？这屋子里得住了三四十个吧？”
毕晶撇撇嘴，想不到这位大姐一醒过来，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这是嫌弃我房子小了？心说你认便宜吧，就这还有好多位在外边给人当保安呢！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家里现在究竟住了多少人，毕晶早就已经数不过来了，也早就懒得数了，反正以后别让老子往这边儿带军队就成……
郭靖拉着黄蓉的手，指指李萍道：“蓉儿我跟你说，这是……”
“婆……婆婆？”黄蓉扫了一眼李萍，忽然惊讶道，“呀，婆婆你这么年轻呢？”
一句话说得李萍笑起来，满屋子人也乐不可支起来，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眼前这一家子。
话说李萍从射雕里过来，现在也就刚四十，可他儿子六十八，儿媳妇儿六十五，她那岁数也就比还在床上躺着的郭破虏大点。
关键要是其他人也就算了，大可以岁数论大小，最多古板一点叫一声前辈，可这几位那是实打实的一家人，完全没法那么论！
也得亏李萍不是什么大美女，前半辈子颠沛流离吃了不少苦，也就这两个月才过上点好日子，面相显得比实际岁数老了些，要不然看起来准得比黄蓉还年轻。黄蓉虽然号称年过六旬，可那皮肤最多也就跟四十来岁似的，一丝皱纹也没有。加上身材依然玲珑，一张俏脸如花似玉，跟李萍站在一起，还是显得年轻一些，要不然可就彻底没法办了……
李萍虽然早知道自家儿子跟儿媳妇这一辈子好得一个人似的，但从来也没见到过黄蓉，这时候拉着黄蓉的小手，着实亲热。周围几个女人也围过来，跟黄蓉热情地打招呼见礼，尤其是殷素素，一惊一乍地拉着黄蓉，连声发问：“黄女侠……我叫你黄姐姐吧，你这怎么保养的，怎么看着比我还年轻呢？”
“哪里哪里。妹妹你才叫漂亮呢！”黄蓉咯咯娇笑。
女人啊……毕晶嗤了一声，就知道黄蓉一来，最兴奋的就是殷素素了，俩妖女嘛，不臭味相投才怪呢！见黄蓉被一句话拍得喜笑颜开的，跟殷素素着实亲热，嘴一撇道：“表姐你别来现代女人庸俗这一套行不？再把黄姐带坏了！”
“什么话！”殷素素瞥他一眼，不悦道，“我们女人就是想过点轻松日子，连这点权利都没有了吗？”
黄蓉也笑吟吟看毕晶一眼，随即就看见旁边的杨过了，轻轻啊呦一声：“过儿你也在啊？这阵子过得好不？”
杨过又对黄蓉行了个礼，微笑道：“挺好，毕哥吕姐萧哥他们，都挺照顾我的。”
黄蓉点点头，就看见杨过身边的小龙女了，眼前一亮：“这位姑娘……过儿，是你的……”
毕晶心里咯噔一声，怎么问起这事儿来了？郭靖黄蓉虽然人是来了现代了，可那老脑筋估计一时半会儿是转不过来，万一杨过说点什么不合适的，再闹得跟大胜关似的……
和母老虎对视一眼，刚想岔开话题，杨过已经回答道：“她就是我师父，也是我妻子。”
完了，毕晶一闭眼，这小子怎么想的？神雕那本书你不看过了吗，不知道听见这话郭靖会有什么反应么？
黄蓉果然脸上微微变色，郭靖却大吃一惊：“你们……这不是悖逆……乱了辈分么？”
毕晶心里更紧张了，他可知道杨过的臭脾气，性子一上来那是什么都不管不顾，郭靖这话一说出来，这小子备不住就得马上翻脸！偏偏郭靖脾气也犟得跟头牛似的，这一呛呛起来，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呢！
小龙女见郭靖大有责问之意，站上一步，就要说话——这儿又来一凑热闹的！一屋子人也都知道杨过和小龙女的事儿，见势不好正想劝劝，杨过却微微一笑：“郭伯伯，我以后再跟您详细解释吧，其实现在……”
咦？这小子啥时候改脾气了？毕晶楞了一下，但一边郭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大声道：“这等事情，绝不可为！”
“呦郭大侠您可说错了！”杨过脾气一改，毕晶终于找到机会插话了，乐呵呵对郭靖道，“现在可是几百年以后了，你们那会儿的规矩早过时了，如今虽然老师和学生谈恋爱也挺犯忌讳的，不过那是在校的时候，毕了业……额不，出了师就没这一说了……诶杨过你出师了吧？”
杨过微微一笑：“那是自然。”
郭靖一呆，喃喃道：“怎会如此？这不是世风日下么？”
毕晶见他不再怒发冲冠，先放下一半心来，心说这就世风日下了，回头上了街，看见满大街穿得很简单的姑娘，还不吓死你？呵呵乐道：“关于他们小两口的事儿，回头给你两本书看你就明白了，现在先别着急好不？”
李萍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道：“靖儿你也别这么说，现在这日子可比以前好多了，我们管这个叫自由……”
嚯！毕晶一乐，老太太（？）连这个话学会了？可见我们新时代的道德观念还是很吸引人的嘛……
郭靖见母亲说话了，挠挠头不过话了，不过神情还是有点不怎么高兴——要不说他倔呢？
洪七公也掺和一脚，呵呵笑道：“蓉儿你个臭丫头，就看见你婆婆了是吧？老叫花子这么大个活人，怎么半天不见你打招呼？”
黄蓉惊喜道：“师父？您怎么也在这儿？刚才没看见您嘛！”
洪七公还没说话呢，郭破虏和他媳妇儿忽然同时醒来，从床上翻身坐起，嘴里叫一声：“爹，妈！”
郭靖黄蓉见儿子醒了，也顾不上杨过这事儿了，急忙抓着郭破虏拉到李萍面前让他叫奶奶，郭破虏倒是老实，虽然觉得这事透着奇怪，却也憨厚地叫了声奶奶，他那叫什么胜男的媳妇儿，却看着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的李萍，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李萍抓着孙子孙媳妇儿的手，着实热切，一阵嘘寒问暖。
毕晶却一阵阵咋舌，这郭破虏醒过来得可比陈近南冯锡范还快，几乎跟小龙女、欧阳克差不多，武功也是够高的了。
李萍聊着聊着，忽然想起什么来，连声问：“你们……你们的孩子呢？”郭破虏和他媳妇儿闹了个大红脸，期期艾艾道：“我们还没有，还没有孩子……”
李萍顿时大为不满：“你们也老大不小了，该生就得生啦！”
毕晶差点一头栽在地上，合着李萍也跟现在无数中老年妇女一样，逮着晚辈就催婚，催完婚就催生啊！
不过李萍这么一打岔，郭靖跟杨过那点子事儿终于没人提了，大胜关英雄宴那一幕没有重演，毕晶总算松了口气，嘿嘿乐道：“那年月兵荒马乱的，哪有那儿闲工夫啊？不过李姐你也别着急，小两口儿这不还年轻呢么，抓点紧，明年你可就四世同堂了！”
郭破虏小两口脸色通红，头都抬不起拉了。毕晶还在那儿连连赞叹：“这家伙，四十来岁就四世同堂，李姐你这是开天辟地独一份儿啊！”
母老虎用力拧了毕晶一把，嗔道：“死胖子你有句正经的没有？”
李萍倒是心怀大畅，连连点头：“毕兄弟说得对！”
一屋子人哈哈大笑，屋里气氛为之一松。
“这儿地方可真好啊，家里人都在，师父也在，还有这么多朋友……”黄蓉无师自通，舒舒服服地往沙发上一靠，嘴里感叹着，两只眼珠子四下乱转。郭靖很是奇怪：“蓉儿你找什么呢？”
“没事儿没事儿。”黄蓉一边说一边继续在屋子里扫来扫去，忽然，她的眼睛定在了门口墙边，不由得笑靥如花，白生生的小手一抬：“欧阳师兄，你躲那么远干什么？啊呦，看你脸色不好，怎么啦，被别人欺负了？别怕别怕，告诉我，我给你出气！”
也不知道为什么，黄蓉明明笑得花儿一样，语气里透着十二分的热情，欧阳克却打了个冷战，惊慌道：“我……天色一晚，我……我睡觉去了。”推着轮椅往里屋就走，欧阳锋哼了一声，显然对自己宝贝儿子的胆怯很是不满，却也没什么办法，板着脸哼了一声，跟着欧阳克去了。
见这对父子落荒而逃，黄蓉笑得越发开心，在后面还笑着叫呢：“休息啊，那好吧，可别耽误了身子，改天咱们好好叙叙旧啊！”
欧阳克本来已经走到里屋门口了，听见这话，居然浑身一哆嗦，差点撞在门框上……
第九0三章 如果我有十个亿
欧阳锋父子狼狈逃窜，一群人也不以为意，继续围着郭靖黄蓉聊了好一阵子，说了好些仰慕的话。特别是陈近南，这个一辈子反清复明最后却被坑死的前天地会总舵主，对于郭靖“为国为民侠之大者”的一生，简直佩服到了骨子里，见着郭靖就跟迷弟见到偶像似的，说不完的话。
聊聊谈谈中，毕晶才知道郭破虏的媳妇儿叫陆胜男。毕晶到是吃了一惊，很多后来人的帖子，说郭破虏取了陆冠英和程瑶迦的后人，难道是真的？
“那倒不是。”黄蓉摇摇头，“陆冠英他们只生了一个儿子，胜男只是我们从小收养的弟子。”
毕晶歪歪嘴，感情这也是童养媳内部消化的？单看这一点，这两口子可太实诚了。你看看人家戚长发怎么干的，养个狄云说坑就坑，说宰就宰，你看人家岳公公怎么做的，养个令狐冲，每天那自家闺女调人家胃口……
一群人热闹了一阵子，毕晶想起郭靖的伤势，让胡青牛和程灵素看了看，重新上了药包扎一下。胡青牛和程灵素同时表示没什么大碍，就是皮外伤，修养几天就好。
毕晶这才放心，才让李萍带着一家四口，回饭店休息去了。自然，郭靖刚从七百多年前穿过来，一家子肯定有很多话要说，估计晚上也没得睡了。不过郭靖老两口和郭破虏小两口，昨天一夜没睡觉在城上站了一夜，今天不睡也正好倒时差。
这时候毕晶才发现，欧阳锋父子溜进里间屋睡觉是何等英明的决定。本来这父子俩是跟洪七公睡饭店的，不过他们今晚上要敢跟着一起去饭店，说不定被黄蓉坑成什么样呢……
看看时间，这一阵闹腾下来，可快半夜一点半了，毕晶只觉得一阵强烈的疲倦涌上来，恨不能一头栽在沙发上再也不起来了。别看在这边刚过了几秒钟，可在系统里，毕晶足足呆了一天一夜。又是打仗又是骂人不说，关键连个囫囵觉都没得睡，刚回来还没觉得什么，这会儿心神一放松下来，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勉强挣扎着摆摆手：“大家也都休息吧，明天还好多事儿呢。”
可是周围每一个人肯走的，嘻嘻哈哈道：“难得人这么齐，再聊个五块钱儿的呗。”
“有什么可聊的？”毕晶都快哭了，“各位大爷大姐，能让我睡会儿不，你们都不困的啊？”
殷素素笑嘻嘻拍拍他肩膀：“说说呗，听意思，你们是赶上襄阳大战了，刚才没好意思多问，你们是怎么把人带过来的？那兵荒马乱的……”
“你要聊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毕晶顿时就来精神了，噌一声坐起来脑袋乱晃，恨不能仰天长笑道，“要说这一场大战，真是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兄弟我虽然不曾在万马军中杀个七进七出，却也曾在襄阳城头，怒斥元军大将，痛骂汉奸卖国贼，让对手闻风远遁，面无人色……”
众人听他胡吹大气，都哄笑起来，母老虎轻轻拍他一下：“瞧把你能的！”
毕晶不忿道：“怎么说话呢，难道我说得不是事实么？这个萧哥可以作证，是吧？”
萧峰点点头：“嗯，你别说，胖子平常看起来又胆小又滑头，说话还不怎么着调，可关键时候还真不掉链子。”
毕晶白萧峰一眼：“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又胆小又花头说话不着调，那是韦爵爷好不好？”
韦小宝把几个大肚子的老婆送回去，早摸回来凑热闹了，听见毕晶这么说自己，不由委屈道：“我招你惹你了，干嘛这么说我？”
众人一齐道：“别打岔别打岔，听故事听故事。”
萧峰见这么热闹，失笑道：“我可句句都是实话，你们是没听见老毕怎么骂人的，反正我是想不出还有谁比他那张嘴更损的了，我在旁边听着都直冒冷汗……”
说到嘴里阴损这件事，大伙儿倒是一致同意，这胖子认第一没人敢认第二，同时点头称是。毕晶倒也不客气，大大咧咧道：“早就跟你们说了嘛，打架我不行，骂人你们不行！”嘚瑟完了，才把这一天一夜的事儿详细说了一遍。
还别说，这胖子终究是个写小说的——虽然写一本扑一本，至今还是个一级作家，讲故事的基本功倒还不错，把一场大战从头至尾说了一遍，倒也跌宕起伏，展现的淋漓尽致。
一群人听得津津有味，有被郭靖一家的义烈感佩不已的，有对最后元兵不屠城的结果松了口气的，有被激烈的战斗激荡得沸腾不已恨不能亲自上阵的，当然，也有被战场的残酷吓得小脸煞白的——那是韦爵爷……
“要说这一趟是真没白去。”最后，毕晶兴致勃勃地做了总结性陈述：“不说郭巨侠英风侠烈，一心为民，单说萧哥丁哥七哥和小胡，那真是扬威于城上，耀武于阵前，那真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众人听得热血沸腾之际，毕晶却话锋一转道：“可要说这一趟功劳最大的，那就得说是兄弟我了，要不是咱深悉敌我双方历史文化心理宗教，先正义凌然痛斥敌人于城头，令对手羞愧欲死，后又机灵巧变示敌以诸般神迹于城外，怎能令元兵不敢造次，遵守诺言。说起来，哥们儿这一回不知道救了几十万几百万人，那真是积了大德了，说一句万家生佛也不过分吧……喂喂你们什么意思，听得好好的吐什么吐？”
一帮人这叫一个鄙视，这胖子把郭靖萧峰一干人夸了一溜够，合着就是为吹嘘自己铺垫造势来着？殷素素忽然打个哈欠，满脸倦容道：“好困……吕家妹子，咱们回去休息去吧？”
一帮人纷纷点头：“就是就是，这都两点了，明儿还得上班呢……”
满屋子人轰一声四散奔逃，回对屋的回对屋，上床的上床，顷刻间落了个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
“我……”毕晶看着几秒钟内就打起呼噜来的一屋子人，要不是打不过，把这帮群无耻之徒来起来暴打一顿的心都有了……
……
第二天一大早，照例一大早起来，先和母老虎一起把秀儿小宝贝儿和曲非烟小丫头送到学校去。这一阵子为了格斗大赛的事儿，毕晶忙得昏天黑地的，都没怎么好好管过这俩小家伙儿，曲非烟还好，秀儿小萝莉早委屈得不得了了。不过毕晶早上这一送，小萝莉又变得开心得不得了，一路上一边胖子叔叔胖子叔叔地叫着，一边咯咯咯笑个不停。
回到饭店的时候，毕晶被吓了一大跳——饭店内外满坑满谷的人，小饭桌一张张摆出来，整条园子街都挤满了。
话说这是饭店关门之后第一次重新开张，客流量一下子不知道增长了多少倍。
吃早点的老街坊们乐哈哈地跟伙计们打着招呼，除了偶尔调侃一下狄云这个一战成名的外卖小子，倒也没多大波澜。新面孔倒也不少，那都是知道狄云的工作地点之后，赶过来目睹偶像的格斗爱好者和粉丝。
不过很显然，这帮粉丝都挺规矩的，有远远看着的，有坐在桌子边上边吃边聊的，只有偶尔几个会跑上去跟狄云合个影啥的，大多时候都安安静静的，也没闹出特别大动静来。就是狄云往外端盘子端碗的时候，很多人纷纷站起来连声逊谢，老大不好意思的。也是，让一个世界拳王级别的超级格斗高手给自己端饭，这谁受得了！
整条街虽然人满为患，但就一直这么风平浪静的，也不知道是格斗爱好者素质特别高，还是因为他们怕闹出事儿来挨打——毕晶觉得是后者。直到这时候毕晶才松了口气，看起来谷峰那一套理论还真是正确的，把事儿都挑明了，果然不会惹出什么大乱子来。
心里高兴，带着母老虎一直往饭店走过去，毕晶惊讶地发现，这一路上，竟然还有很多人还跟自己打招呼，眼里的好奇简直比见到狄云还甚。合着哥们儿也有不小的知名度了？毕晶脑子一转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谁让咱在格斗大赛上这么拉风呢？特别是最后一战，自己冲擂台边上对着欧阳克大呼小叫，俨然中华古武队太上皇模样，试问全世界还有谁！
毕晶越发开心起来，一路上平易近人地对大伙儿频频招手，拉风无比。等进了饭店后边大包间，一大家子人正边吃边聊，极其热闹开心。
这时候郭靖一家子已经换上现代衣服，特别是郭靖那一身，板正的黑色中山装，加上他那挺得笔直的腰板，一头新剃的寸头——咱家里什么人才都有，剃头的事儿都不用求外边，天地会那帮人就给办了，要不是岁数大了点，看上去跟陈真似的。衣服极端合身，估计李萍准备了好一阵子了，没少下功夫，也难得郭靖几十年身材都没怎么变。
黄蓉是一身漂亮的职业套装，看上去跟职场电视剧里的女强人老总似的，难得的是居然也很合身。毕晶认得这身衣服是前阵子殷素素逛街买来的，好像还是个什么牌子，不过还没穿过，想不到现在居然舍得拿给黄蓉，记得当初殷素素很是宝贝这身来着。当然了，女人嘛，衣柜里永远少一身衣服，所以也永远有穿不到的……
至于郭破虏小两口，身上的一副就没那么合身了，不过看上去也不是很别扭。
这工夫儿大大伙儿边吃边说，气氛很是热烈——除了欧阳克。这小子坐着轮椅，在一边委屈巴巴地吃着东西，一边还不停朝郭靖黄蓉这边乱瞧，但黄蓉一张笑脸转过来时，这小子又跟做贼似的啪一下把目光收回去。
毕晶瞧得开心无比，哈哈一笑找个地方坐下，顺手抄起一根油条：“说啥呢这么热闹？”
“胖子你回来得正好。”萧峰把嘴里小米粥咽下去，对毕晶招招手道，“我们刚刚说，这比赛结束了，回头起码可得有十几个亿进账，你说该怎么分？”
“咳！”毕晶刚吃了一大口油条，听见这话，一阵剧烈咳嗽，差点把自己噎死。母老虎赶紧在他后背上又拍又捋，没好气道：“你慢点吃成不成？”
毕晶咳了半天，才本着不能浪费粮食的原则把油条用力咽下去，翻着白眼道：“我从小到大卡上余额就没超过一千块，现在你跟我说十几个亿？我哪儿知道去啊，问村长去！”
一帮人面面相觑，十几亿啊，就算是自己这帮人听着都心动，这胖子居然一点表示都没有的？这世界上还真有这么视钱财为粪土的主儿？
毕晶抄起杯子喝口水，喘了口气对萧峰道：“再说了，不早说这钱跟我没关系，都是你们公司还有大伙儿的嘛？该怎么分怎么分，关我啥事儿啊？”
“胖子有你的，居然这么大方！”萧峰先对毕晶的不贪财点了个赞，才又摇摇头道，“话是这么说，可这回公司就是出了个协办的名头，压根儿没出什么力，这个钱不能拿。而且，这钱是大伙儿一场场赢回来的……”
毕晶一摆手：“那你问大伙儿该怎么办呗，问我干啥？”
“你都说了，从小到大没超过一千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萧峰一摊手，“我们这帮人以前连一毛钱都没管过，可不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毕晶哈哈一乐：“不知道那就慢慢想，想好了再分呗？”
殷素素乐道：“谁让你脑子机灵，还自命侠客管理委员会主任委员、侠客群群主呢？你不管谁管？”
毕晶哼了一声：“合着我救了你们的命，给你们吃给你们穿的，这种事儿也得我管？”
母老虎不耐烦道：“就出个主意的事儿，你废话怎么那么多呢？”
一边郭靖其实一直有点沉闷，这时候却轻声问道：“十几亿？那是多少？”
毕晶嘿嘿笑道：“那可多了去了。这么跟你说吧，按照现在的购买力，你们那会丐帮上下几十万人，你别挑着好的吃可着好的穿，十几亿能让他们起码半年衣食无忧。”
“这么多？”郭靖吃了一惊，随即神色一黯，“要是那时候有这么多钱，多买点军资器械，襄阳城说不定还能坚持得久些……”
第九0四章 虾仁猪心
毕晶无语。
这半天看着郭靖一直没怎么说话，虽然跟大伙儿也算得上亲热，但神情一直闷闷的，还以为这死脑筋还为杨过小龙女那档子事儿不高兴呢，感情是仍然忘不了他那襄阳？看着郭靖郁郁寡欢的样子，毕晶多少有点难受，强颜笑道：“那郭巨侠你是别想了，打仗可是个无底洞，几十万叫花子吃半年的钱，搁现在也就几发导弹的事儿——咱条件有限，我要真有那本事，别说带一个师了，带一个装甲团过去你都能从襄阳打到多瑙河了。再说了，现在这钱到那时候他也不能花不是？”
这玩笑其实并不好笑，属于强行插科打诨，但周围萧峰几个还是很配合地笑起来。可是郭靖嗯了一声点点点头，随即又闷闷地不说话了。毕晶扫了周围一眼，从一帮人眼里都看到了无可奈何的神色。
毕晶也一阵苦笑，他忽然发现，郭靖这种认死理的主儿——俗称一根筋，放在小说里，坚毅、果决、信仰坚定，大仁大义，除了聪明之外，你可以把所有人类正面词汇都加在他身上，是那么光芒万丈令人敬仰高山仰止，可真要放到现实里，这种人就多少有那么点格格不入让人讨厌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要是没这号讨厌的，那这世界可就真讨厌了。
不过毕晶也不着急，这也就是郭靖刚来，心态还没恢复过来呢，美国大兵打一两年仗从战场上下来，还得有好多年的心理疾病呢，郭靖这可是直接跟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干了几十年！只要时间长一点，他日子过好一点，总有一天会变过来的。毕晶就不相信，自己堂堂一现代人，放着这么多新鲜玩意儿，还能连个郭靖都带不歪——呃不，改不好了……
母老虎见毕晶半天不言语，拿肩膀扛扛他：“发啥楞呢？想好没有？”
“什么想好没有？啊，你说钱怎么分啊，”毕晶楞了一下才想起来刚刚在讨论什么话题，不由为自己的分神惭愧了两秒钟，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其实也没啥可分的。我提个不成熟的建议，权当抛砖引玉，你们听听怎么样。”
众人都道：“你说你说。”
毕晶琢磨一下：“咱参照报社将近分配方案得了，把合作方的钱都付完以后，身下的纯利领导先拿一半，行政后勤再拿一半的三成，剩下的分给一线打拼的。”
“那领导是谁？”黄蓉笑着问，“是你么？”
毕晶滞了一下，郁闷道：“我就是个挂名的，打杂的，给大伙儿擦屁股的，我算哪门子领导了？我是说公账，咱们一大家子人，以后可不一定有什么事儿，留一半对付这些破事儿！”
黄蓉惊讶地看了这胖子一眼，笑笑没说话。
毕晶又道：“行政后勤呢，就对应李姐这种供应伙食的啦，萧哥这种教练啦，殷表姐这种陪练头子啦，凌表妹这种文案设计啦，小宝这种组织者啦，陈老师冯老师这种帮忙的啦，反正没上场的有一位算一位，都在这里头！”
众人见他说得头头是道的，一.asxs.头：“剩下的呢？”
“剩下的就是一线开黑的。”毕晶见大伙儿同意自己意见，也是精神大振，“凡是上场的，咱一人给一百万出场费，胜一场三百万绩效，怎么样？咱也不说谁的对手强谁的对手弱了——反正那帮洋鬼子在你们手底下都是菜。”顿了一下又道，“我就这么随口一说啊，具体多少钱咱回头细算，你们也知道，我数学不怎么好……”
众人先是失笑，随即一阵惊讶，按这么算，这里可就是胡科挣得最多了，出场十一次，胜了十场，这么一算可就是几千万进账！接下来就是狄云了，这位也是一抢挑了一串儿的主儿，除了最后败给欧阳克，他就没输过，算下来也得几千万！
其他的那些登场的，最起码也得有几百万收入，这可都是发了大财的主儿！
只有欧阳克闷闷不乐，嘴巴动了半天才郁闷道：“为什么他们那么多我那么少？我还拿了冠军呢。”
“咦，怎么这就占着说了，我说过给你了？”毕晶满脸鄙视，“美死你！一分都没有！”
欧阳克登时就不干了，也不怕黄蓉就在这儿坐着了，大声抗议道：“凭什么！”也就是他腿脚不方便，他要是能动，只怕当场就跳起来了。
“凭什么？”毕晶从鼻孔里嗤了一声，“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参加这比赛，是你自己求着大伙儿上的吧？跟狄云那场你怎么赢下来的自己心里没个AC数？最后这冠军是老子跟你交换条件换来的没错吧？忘了你当时怎么威胁老子了？现在你跟我要钱？谁给你的脸？”
毕晶想起这孙子现场要挟自己就一肚子气，脏话都冒出来了，对着欧阳克一阵狂喷。唾沫星子都快飞这孙子脸上了。欧阳克当着萧峰郭靖，特别是黄蓉，也不敢直接动手看人，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看欧阳锋，欧阳锋脸色铁青，哼了一声却没说话。
这就是成名人物的弱点了——要脸，明明自己该得的，偏偏不好意思争取。像我们这样儿的，还不直接吵到天荒地老，知道对方屈服啊！挣钱嘛，不丢人。这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啊，毕晶终于心怀大畅，这口气出了一半。
“毕兄弟，这个，好像不妥吧？”毕晶正得意呢，黄蓉却忽然皱皱眉道，“这对欧阳师兄未免不太公平……”
蛤？黄蓉还会替欧阳克说话呢？怎么觉得这么不真实呢？毕晶霍然转头向黄蓉看去。
别说毕晶了，这屋里有一个算一个，听见黄蓉这话都不由一愣。要说这胖子克扣欧阳克奖赏，是有点不大对劲，可是谁替他说话都正常，唯独这话从黄蓉嘴里吐出来，那可太奇怪了，这俩人什么关系，谁不知道啊？想想欧阳克那条腿怎么断的就明白了，这可是深仇大恨啊！
欧阳克更是喜出望外，深情款款地看着黄蓉，一张脸笑得跟花儿一样，几乎忘了黄蓉的岁数已经足够当他妈了。
不过毕晶很快就发现，黄蓉微微皱着的眉头下，那双眼睛叽里咕噜一阵乱转，嘴角更是微微往上翘着，带出一点似有似无的笑意——这是憋着坏呢这是？
“那你的意思……”该配合黄蓉演出的，毕晶当然不能视而不见，拧着眉毛眯着眼，做出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
黄蓉瞟毕晶一眼，嘴角那一丝笑容更加浓了，手指头轻轻点着桌子，发出哒哒哒的声音，轻轻咳嗽一声，正色道：“听大家的意思，毕兄弟你也算是大伙儿管事儿的了，以我做帮主多年的经验看，管这么多人，最要紧是赏罚分明，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有所劳必有所得。”
“是是是，您是帮主，您说得对。”毕晶点头如鸡啄米，一副恭聆教诲的表情。
“所以说，帮里弟兄只要立了功，就一定要奖赏，不管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犯了错就一定要受罚，不管他当初是不是一番好意——好心办坏事，那也不行。”黄蓉停了一下缓了口气又道，“而且切忌以人废言因人废事，不管你多么不喜欢这个人，或者不喜欢这个人，都要一样对待。”
“哟，这是公平公正公开啊！想不到您还是位管理学大师呢，了不起，了不起！”毕晶拍马，顺便带入捧哏角色，猛然脸色一肃，“然后内？”
“然后么……”黄蓉叹了口气，把目光转向欧阳克，欧阳克胸脯立刻把胸脯挺得高高的，跟个等待班主任给自己做主的小学生似的。黄蓉面容一缓，甚至冲着欧阳克笑了笑，才正色对毕晶道：“方才我听说，此次欧阳师兄力克强敌，夺得什么冠军，立下如此大功而不赏，这是不明。大家人人都有奖赏，只有欧阳师兄没有，那就是不公。知不公不明，最伤人心，人心一散，队伍可就不好带了……”
我噗！毕晶差点一口喷出来，再把脑袋摔在桌子上皮球一样弹几弹，这话怎听着这么怪呢，黄蓉是葛优穿越来的？还是昨天看了天下无贼了？偷眼一扫欧阳克，就见这位仁兄一脸喜不自胜，那头点得比自己还厉害呢。心说你就美吧，待会儿就有你受的了——我就不信黄蓉真能替你说话！
黄蓉却似全无觉察，还在那儿问呢：“我说此话，毕兄弟以为然否？”
“然，然，然得不能再然了。”毕晶强忍着乐问道，“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啊。”黄蓉一摊手，“我都说了赏罚分明啊，有所劳必有所得，一视同仁吗，反过来说，不管是谁，辛辛苦苦做了事，都不能白费吧，得有人付出代价吧？比如说，我让你去千里之外找个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是个傻子都明白怎么回事了。
毕晶一拍桌子：“黄帮主教训的是！晚辈茅塞顿开！”扭头异常严肃地对欧阳克说道：“那就这么说了，钱，哥们我照给，出场费、绩效奖一分都不少。你拿了冠军，另给你一千万中奖，总数就算你五千万，这可以了吧？”
说着闭上眼睛，手指头掐来掐去做神棍状，嘴里“一一得一二二二四九九八十一”地念念有词，过了半晌道：“咱算算账啊，我们这回应你请求去襄阳，萧哥丁哥七哥小胡一人要你一千万差旅补贴不过分吧？这一出溜就是七百多年，来往路费你得给报了吧，一共要你一千万不过分吧？这就是五千万了。还有，我们在襄阳办了这么多事儿，耽误家里多少事儿啊，这误工费你得出吧？咱也不多要，一人一百万合情合理吧？这么算啊，五千万扣掉，你还欠我四百万，什么时候还清，咱什么时候算完！”
欧阳克眼睛越瞪越大，一张脸憋得通红。毕晶嘿嘿乐道：“你还别不服气，这还是友情价呢，而且看在这事儿是我答应你的份上，我没跟你算我那份不说，连我老婆那份都饶上了，你就认便宜吧！”
一分钟前，欧阳克还美得只冒泡，一分钟后，整张脸都白了，手指着黄蓉，浑身都哆嗦。黄蓉故作惊讶道：“咦欧阳师兄你怎么了？虽说我帮你说了两句公道话，你也不用这么感激我啊，谁让你我是世交呢，父一辈子一辈的交情不是？再说你让毕兄弟把我夫妻救过来，我们也很承你的情呢……你看看你这浑身抖的，这么激动对身体可不好，对了，你那只脚还疼么？”
满屋子人都看看毕晶，有看看黄蓉，一脸的哭笑不得。胖子这账算得蛮不讲理也算了，黄蓉帮着出馊主意坑人也不说了，就说后边黄蓉这一套话，还让人感激？特别是那句哪只脚还疼么，带着笑容说出来，看起来关怀备至情深意切的，可听到人耳朵里，是个人都得打个冷战。
这是不但要杀人，而且还要诛心啊！
这俩人，不能惹……
欧阳克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手指着黄蓉，身体呆呆地挺在轮椅上，嘴也歪了，鼻子也斜了，眼犄角都开了，眼瞅着只有进的气儿没出的气儿。欧阳锋本来对黄蓉怒目而视，眼看就要发作，一见儿子都气成这德性了，急忙连拍带打地帮儿子顺气。
看着欧阳克这悲惨的样子，就连郭靖都不忍心了，低声道：“蓉儿……”
黄蓉拍拍手，笑吟吟道：“我没事了——哎呀这口气终于出了，可算舒坦了……胖子我刚才就是随便一说，听不听在你啊。”
毕晶顿时翻个白眼，心说合着好话歹话都你一个人说了，最后做坏人还得是我是吧？你有什么气啊跑这儿出来了？我才是受这小色鬼气的那个好不好？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一发泄，对欧阳克的那口怨气也除了一大半了，摆摆手对欧阳克道：“刚才跟你开玩笑的，就是让你知道知道，想坑你，爷们儿有的是辙懂不？还能真不给你钱啊？”
这话说的，一屋子人都无语了，有这么跟人开玩笑的吗？
欧阳锋哼了一声：“我们受不起！”
毕晶对老疯子态度不以为意，大度道：“爱要不要的吧，反正我是照给……要不给替你捐给残疾人救助中心？”
第九0五章 侠客基金董事长黄蓉
碰上毕晶这么没皮没脸的，欧阳锋纵然武功绝顶，也只好闷闷不语。他早看出来了，这胖子怎么都行就是嘴上不吃亏，你敢反唇相讥，不定有多少难听的等着你呢。可你要打他吧，不说失不**份，就他那一坨，往地上一躺，说不定还讹你点什么……
欧阳锋就奇了怪了，这世界上怎么还有这种人？
见欧阳锋不说话了，毕晶大为得意，冲凌霜华叫道：“表妹你是大账房，回头你自己算去啊——这工资可有你一份，你也别白拿钱。”
对毕晶这张嘴，凌霜华基本上已经免疫了，但听说要自己算账，也一时有点脑子发麻，迟疑道：“那么多钱呢，我……我怕……”
毕晶一摆手，跟个拍板的大领导似的：“不要怕嘛，你就那一百万当一块钱那么算，到时候就变成三十五十，不就不显得那么多了？”
凌霜华无语，还能“当”这么算的吗？母老虎一撇嘴：“等式代换还挺熟，你不说数学不好吗？”
毕晶还没说话，门一开，狄云端着一大托盘饭菜进来了。毕晶哈哈一乐：“呦，千万富翁给咱端茶送水，咱这都够霸道总裁级别了吧？”
众人哈哈大笑，狄云一脸懵懂，把饭菜放桌上，疑惑道：“毕大哥你说什么……千万富翁？”
丁典招呼狄云坐下，把刚刚的分配方案转述一遍，竟然说得丝毫不错。毕晶大吃一惊，这哥们儿记性这么好呢？但随即想起，救了梅念笙之后那几年，丁典可去关外贩了好几年牲口，虽然说不是什么大生意吧，那好歹也是做过买卖的。不过就他这性子……他当初是赔了还是赚了？
丁典自然不知道说了这么几句话，就引出毕晶这么写乱七八糟的想法来，介绍完分配方案，笑着调侃狄云：“我刚才给你算过了，怎么也得挣个几千万，这不是千万富翁了么？”见狄云越听眼睛等得越大，不由微笑起来，由衷欣慰道：“兄弟，终于看着你出人头地，还能过上好日子，大哥这心啊，总算能放下了……”
狄云登时慌了手脚，跳起来双手乱摆，一连声道：“我，这钱不是我……我，我不能要！”嘴里说得有点语无伦次，但态度之坚决却是谁都看得出来。
郭靖一家四口吃了一惊，这年轻人这般不贪财？其他人却都知道狄云的性子，都微笑着叹口气，这才是那个狄云啊！就算爆得大财，名动天下，也依然是那个憨厚淳朴的大孩子……
丁典微笑道：“兄弟你客气啥，拿了钱，过几天好日子不好么？”
“不是不是……”狄云急得脸红耳赤的，“我笨手笨脚啥也不会，在店里干点杂活，有个温饱就成了，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见一群人都看着自己，狄云越发慌乱起来：“再说……再说我上场比赛，是大哥你特地成全我，这钱其实应该是你的……”说着诚恳地看着丁典：“要不，这钱大哥你拿着吧？”
毕晶一怔，感情这孩子一点也不傻啊，这都能猜到了？
“你觉得我会拿吗？”丁典失笑之余，也不由既感动且欣慰，“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你一场一场打出来的啊！”
“那……那……”狄云说足无措，急得四处乱看，目光停留在毕晶身上，眼睛忽然一亮：“我在家里吃喝，在家里住，毕大哥和大伙儿对我这么好……要不然这钱大家分了，或者……毕大哥拿了吧？”
他说来说去，都不肯那这笔钱，众人看的好笑，也不由为他的淳朴由衷钦佩。毕晶失笑道：“这儿那成啊，那我成啥了？”
“其实我觉得狄兄弟说的不错。”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来。毕竟不用看就知道，陈近南！自己家里这么多人，说话沉稳儒雅，永远带着一股文质彬彬气质，好像永远都要把事情想得一清二楚之后才说出口的，也就陈总舵主一个。
一转头，果然见陈近南脸上露出深思之色，缓缓道：“大家从千百年前来到如今，往日一技之长，今日却大多用不上，可说很难适应。就像狄云兄弟说的，打打杂还行，但要大富大贵，除却少数杰出之士，确属难能。狄兄弟我实话实说，可不是说你，你别见怪。”
终于有了个帮自己说话的，狄云早大大松了口气，急忙道：“陈老师您说得对，我晓得。”
陈近南点点头，继续道：“如今大家吃穿不愁，比往日颠沛流离的日子好得多了，这么多钱拿在手里，总有一天会花得干干净净……”
“陈老师您这就多虑了。”毕晶失笑道，“几百万上千万，只要老老实实，不作天作地使劲祸祸，这辈子都花不完。”
“这正是我担心的。”陈近南摇摇头，脸色严肃起来，“老实说，我们这些人虽然都心底不错，可大都不是出身于富贵之家，如今乍富之下，难免受这花花世界诱惑，一旦染上什么恶习，这辈子说不定就毁了。我看报纸上说，好多拆二代拿了钱就去吃喝嫖赌，没几年就败尽家产，前车之鉴，不得不防啊！”
毕晶差点被口水呛住，这年月还有人看报纸呢？还是个几百年前的古人？而且连拆二代都知道了？摆摆手笑道：“陈老师话也不能这么说，拆二代也有好人……”
陈近南没接毕晶这话茬儿，正色道：“我觉得，大家这笔钱先不着急分，又需要的可以先拿一部分，保障平时生活所需，其余的，便由毕兄弟代为保管，或者存进银行，哪怕每月吃利息也有能保障生活，也是个长久之计。”说着顿了顿，又道：“这是我一得之见，不是要大家一定这么办，那位另有高见，大家集思广益如何？”
毕晶心里嘿嘿一笑，陈总舵主这说话可也太客气了，完全没有社团头目的霸气啊，这时候不应该阴险一笑，说一句“我话讲完，谁赞成谁反对”么？
屋里这时候大部分都在，听了陈近南的话，都微微思索起来。只有狄云下意识大叫一声：“陈老师说得对，就这么办！”紧接着就见大伙儿都看着自己，一张脸登时又有点发红，讷讷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大伙儿看他急得脸红脖子粗的，都笑起来，鲁免贵道：“狄兄弟你坐下，没事儿……我觉得总舵主说得有道理，我听总舵主的，这钱就存银行了！”
“对对对！”一群人纷纷叫起来：“存银行存银行！”
还有人喊：“存什么银行，都交给老毕，让他一块存还能谈浮动利息呢！”
我靠！毕晶和母老虎一块扎在桌子上了，连浮动利息都知道了，这帮人还真没白穿越一次！
这就看出中国人勤劳朴实的特点来了，不管是现代人还是古代人，感情都有安存钱的天赋，要不现在居民储蓄率那么高呢！
黄蓉却问：“什么是银行？”
毕晶这才想起来还有四位刚传过来的呢，解释道：“就是你们那时候的钱庄。”
“钱庄？”黄蓉纳闷道，“钱庄是什么？靖哥哥你知道么？”
郭靖摇摇头：“没听说过啊……蓉儿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毕晶等眼瞅着郭靖黄蓉，这俩秀恩爱上瘾了么，居然敢当着亲妈撒狗粮？不过这时候也想起来了，中国古代的钱庄票号什么的，都是明朝以后的东西，急忙道：“忘了你们是宋朝的了，你们那会儿不叫这个，叫什么来着？”想了想一拍大腿：“交引铺！这个你们知道吧？”
郭黄二人这才释然，不过又疑惑道：“可你们这交引铺还给利息呢？我们那会儿可没这个……”
毕晶得意道：“那是，要不咱现代经济发达呢，银行都是大善人！”
母老虎拍他一下：“好好说话，不许骂人！”砖头对黄蓉道：“银行给利息也不是白给的，他们也借钱给别人做生意，然后收利息的。”
黄蓉点点头道：“这就是了。我说怎么会有这种善人。”想了想又道：“那为什么要存银行呢？咱们自己有钱，为什么不拿这些钱去做生意，钱生钱，不是赚得更多？”
一屋子人顿时目瞪口呆，毕晶和母老虎惊呼道：“你怎么想到的？”
“很简单啊。”黄蓉笑吟吟道：“银行借人钱做生意收利息，收存……存钱给利息，那不用说，收来的利息肯定比给的利息高啊，生意人做生意肯收利息，那赚的钱一定比利息高，稍微想想就想到了呀？”
这么绕的事儿，居然这么快就想通了？毕晶和母老虎同时对黄蓉竖起大拇指，真不愧是金书头号聪明人，而且是数学家黄药师先生的爱女……
这时候大伙儿也都反应过来了，纷纷叫道：“对对对，就是这个主意！”
毕晶默默地鄙视一下，现在想起这个主意来了，早干嘛去了？这帮人除了丁典做过点贩马的勾当之外，讲打打杀杀是一个赛一个，要说挣钱，呸，还不如老子呢！
“就这么说定了。”萧峰见大伙儿意见一致，拍拍手道，“那咱们就成立个投资基金，大伙儿谁需要多少先那一部分，剩下投进基金，按钱拿股按股分红，拿这个钱做生意去！”转过头来对毕晶道：“至于怎么赚钱，那就要拜托老毕了。”
“我？”毕晶指指自己鼻子，不可置信道，“你们敢让我拿钱做生意？不怕赔光了啊？”
一群人都叫：“不怕不怕，咱不还有一半公中的钱呢吗？再说咱家就你一个现代人，你不干谁干？”
“我……”毕晶没想到，这笔钱分来分去，基本上一分钱没分出去，转了一圈又赚回来了。更要命的是，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帮人他不是不怕赔钱，也不是什么古代人现代人的问题——现在想起老子是现代人来了，刚刚浮动利息你们说得比我还溜呢——这帮人根本就是懒，这种费脑子的事儿他们才没那个兴趣干呢！可是老子招谁惹谁了，凭啥摊上这么个事儿呢？这么一大笔钱，别说拿出去投资赚钱了，花老子都不知道该怎么花！
毕晶欲哭无泪，四下乱瞅，就瞅见一边笑吟吟的黄蓉了，眼神一亮，露出谄媚的笑容：“黄姐黄姐，你这么英明，要不这个基金董事长，你来干怎么样？给你干股，只拿分红不用投钱那种……”
众人精神也都一振，要说让胖子做生意，那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可黄蓉不一样啊，刚来一晚上，就能想出这么一主意来，这个智力，是一般二般人想得到的么？同时道：“好主意！”
黄蓉伸个懒腰：“没兴趣……守襄阳守了几十年，好不容易闲下来了，还不赶紧过两天舒服日子？”
毕晶脸色顿时垮下来，黄蓉又微微一笑：“再说了，我今年都六十五了，就算延迟退休都该彻底退下来了吧？”
毕晶一阵目瞪口呆，这都谁跟她说的这是？转眼一看，李萍微微张着嘴吧，正一脸懊恼。不用问，一定是这位大姐说出去的，这婆媳关系处的，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心里着急，不由求援一般向郭靖看过去。
果然，郭靖一见到毕晶的的目光，眉头就微微皱了一下，转向黄蓉道：“蓉儿，既然朋友们都需要帮忙，你看……”
“行了，我听你的就是。”黄蓉摆摆手，“这个董事长我当了。”
众人大喜，毕晶对着郭靖连连打躬作揖，郭巨侠，厚道人啊！
黄蓉皱眉想想：“不过先说好啊，当是当，但我只管出主意，具体事情不管。”
毕晶只求把烂摊子甩出去，管他以后怎么样呢，直接点头道：“成，没问题！”
黄蓉点点头又道：“第二，我需要一个月时间熟悉现在情势。这一个月……”
“存银行存银行。”毕晶鸡啄米一样点头，“先吃一个月利息再说——再说了，这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账呢。”
“那没问题了。”黄蓉忽然无奈地苦笑，“怎么一屋子人，都这么视钱财如粪土呢？其实，我原本就想在这饭店当个厨娘来着……”
第九0六章 开业大吉
四下忽然一片安静。
黄蓉，厨娘？
毕晶忽然觉得很后悔，再看看四周，一家子人都一劲儿砸吧嘴。
谁都知道，金老爷子UU小说，黄蓉厨艺那叫一个天下无双，就连洪七公那样能吃会吃的主儿，都被她用一只叫花鸡骗了一招降龙十八掌，还饶了一套逍遥游。直到现在，还有某些酒店搞射雕英雄宴，拿什么玉笛谁家听落梅、好逑汤之类骗流量呢。
按洪七公的说法，黄蓉的手艺比皇宫里御厨也不差，也就设备上欠缺了那么一点点，某些菜做不出那个味道来。可现在咱不缺设备啊，咱有液化气电磁炉啊，大小火无缝衔接控制如意啊！古代别说皇宫了，就算天上神仙他也未必有这个火啊，太上老君本事不，他那三昧真火厉害不，也儿一样燃烧不足总冒烟，把孙猴子眼睛都熏坏了。
有这条件，在加上黄蓉的厨艺，那咱这家店是要大火啊！
饭店火不火是次要的，关键家里人可就又口福喽！
可是，可是，现在人家当了董事长，你再跟人说你接着干厨子吧，这话你说得出口吗？到时候基金董事长当厨子，世界格斗无冕之王、基金会股东端盘子？这也不像话啊！
你说你有这话干嘛不早说呢，也好让兄弟我有个选择啊？毕晶恨不能坐系统穿到几分钟之前，把自己刚才的建议收回来。
不过显然有人比毕晶更加着急。洪七公搓搓手，活活笑道：“乖蓉儿，你不只负责出主意吗？能有多大事儿，我看你平常还是当厨娘好了，免得无聊嘛！你看师父我岁数也大了，本事也有限，这个主厨当得实在是力不从心，要不我把这位子传给你？”
“我才不要呢。”黄蓉扁扁嘴皱皱鼻子，“师父你老当益壮，我怎么能抢你的位子呢？再说这位子又不是丐帮帮主，还能私相授受的啊？”
洪七公顿时语塞。毕晶听洪七公的话，眼睛一转，忽然道：“那要不这样，咱这基金会第一笔投资，就控股这家饭店怎么样？到时候直接聘请你兼任新饭店总经理，咱直接照着海底捞那个规模来怎么样？”
黄蓉转过头来笑嘻嘻看着毕晶：“你说投饭店就投饭店？要不这个董事长你来做，我保证绝无二话。再说了，就算你要投，我们也可以不接受吧？”
毕晶也没言语了。李萍笑呵呵打圆场道：“这事儿以后再说吧，我瞧咱这饭店眼下规模正合适，真要一下子做得太大，没有好管理没有好厨师，适应不了市场赔了钱反而不美。”说着对毕晶和洪七公悄悄使个眼色，那意思，别着急，咱们慢慢劝啊。
黄蓉笑吟吟地，大有深意地看了李萍一眼没说话。毕晶可先乐了：“李姐你可以啊。这才几天，连管理、市场这种行话都回了？就冲这学习效率，我看咱家发点迟早做得比俏江南……呸，不吉利，比海底捞还大，回头挣了钱咱也移民，挣洋人前去！”
“哪有什么学习效率。”李萍叹着气摇摇头，“勉为其难啊，真要把本钱都陪进去，怎么跟大伙交代？硬着头皮干下去，起码咱们一大家子人，还有个吃饭的地方。”
毕晶见李萍话里话外都在安迪诉苦，这话明显是说给黄蓉听得，估计饭店这摊子事儿早晚黄蓉得接过来，当下心神大定，眼睛一阵踅摸，趴在桌子上神神秘秘问丁典：“丁哥丁哥，你遇见表妹之前贩过马是吧？”
“是啊，怎么了？”丁典顺口答应一声，毕晶道：“没怎么，我就想问问，你是赔了是赚了？”
丁典微微一笑，带着几分傲然道：“那还用问，当然……”随即明白过来，立刻就变得愁眉苦脸了：“当然是……赔了！赔得一塌糊涂那种……想让我给黄姐帮忙是吧，我诚恳建议你另请高明。”说着抹了把汗，好家伙，差点上了这胖子的当！
毕晶一阵惊骇道：“你咋呢想到的？”
“这有什么难的？”丁典嗤了一声，“我闯荡江湖那么多年，什么坏人没见过，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识过？就你这个，上我那连城诀李活不过一集你信吗？”
“这么说，我是个好人？”毕晶惊喜道。丁典看着他，无奈地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跟这胖子交流。
毕晶见丁典没什么回应，才又回到原来话题上，摆出极度诱惑模样道：“好几个亿哦，总经理哦，除了黄姐你说了算哦，这你都没兴趣？”
丁典摇头：“不是我没兴趣，只是我这人吧，干干二道贩子倒腾倒腾货还成，你让我管好几个亿的资金，还要管具体投资？你可饶了我吧，我不把自己买了就不错。”
“emmmm……”毕晶想了想也是，家里这几个特别能干的吧，萧峰丁典胡斐，杨过莫声谷韦小宝，说起来都是猪脚。猪脚嘛，都是决定大事管大方向的，真要具体执行个什么事儿，还真不一定行。可是干具体事儿的那些位，什么鲁免贵方三畏甚至风际中，他们可没黄蓉那么好的脑子，学什么都能学那么快，打打杂干干保安当个武行什么的是游刃有余，然他们管理现代基金？想想也就算了。
要搁一般事情上，从外边聘个经理，或者直接委托萧峰那公司，甚至让古登云帮着找几个人都成，可这件事儿毕晶还是想做得比较隐秘一点。以哪个倒霉系统的尿性，谁知道以后会出什么事儿啊，有这笔钱兜着底，家里这帮人，或者是以后再来什么人，也有个回旋余地。找个外人管着具体事情，总归是不怎么方便。
所以这个总经理人选，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能找外边人的。哪怕真像刚才那帮人说的，存银行吃利息都能吃好些年呢。
毕晶眼睛在屋里踅摸来踅摸去，只要他的目光看着哪一个，那人就要么低下头去，要么偏开目光，满桌子夹菜找吃的。毕晶看得一阵恼火又鄙夷：呸，你们就是想干，老子还不放心呢！
“我倒是有个建议。”一边的母老虎忽然笑着开口了，指指凌霜华：“我觉得凌表妹挺合适。”
对啊！毕晶一拍大腿，怎么把凌霜华忘了？一群人一听没自己的事儿，顿时放下筷子纷纷点头：“对对，合适合适。”
就连丁典也点头：“嗯，霜华心细如发，心思灵巧，知书达理，来得又最早，现代知识丰富——她不还是咱新人穿越培训班的讲师呢吗？我觉得合适。”
毕晶一阵鄙夷，就算你要拍马屁也不用这么肉麻吧，是你不这么说晚上就得跪搓板啊是怎么着，这一串形容词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听见母老虎点到自己头上，凌霜华原本有些愕然，但丁典这些话一说，这姑娘不由得晕生双颊，看着丁典，目光极尽温柔：“要不……我试试？”
“试什么试，就这么定了！”毕晶兴奋地一拍桌子，伸手举起半碗粥来语无伦次道，“大家举杯，庆祝侠客基金会开业大吉，庆祝侠客基金会董事长、总经理上任，预祝全家生活如意、心想事成、身体健康、新年快乐、财源滚滚——干杯！”
“干杯！”一群人纷纷举起眼前的完，也不管是粥还是汤，都大口喝下，一饮而尽——也不怕烫！
放下粥碗，萧峰忽然轻轻一拍脑门：“对了胖子，一会儿得给胡科打个电话，看他是要拿现钱还是也参加这基金。不是我说啊，怎么说胡科也是跟咱们一起练了这么久，有些事儿可以瞒着他，可有些事，咱不好把他当外人。”
包括毕晶母老虎在内，一群人都点头。胡科这小伙子人厚道朴实，跟大伙儿相处的也不坏，几乎算得上大家在现代交的第一个，到目前差不多也是唯一一个朋友。就像萧峰说得，有些事儿把人家当外人不合适，特别是这笔钱还是大家一起挣来的，不管怎么样都得打个招呼。更别说胡科还算是母老虎半个救命恩人了，当初要不是他碰巧遇到，说不定母老虎早就因为伤势太重耽误治疗，因而一命呜呼了。
毕晶掏出电话来笑道：“赶早不赶晚，我这就给他打。”
可他手刚按了两个键解锁，还没翻出胡科电话来呢，手机就“梆梆梆梆梆梆”急促地响起来。
张辉？他这时候打电话干嘛？毕晶楞了一下，还是立刻接通，电话那头理科传来一阵剧烈的喧哗，喧闹声中张辉大声叫道：“老毕你赶紧叫上萧哥来精英吧，出事儿了！给他打电话他也不开机——还有丁云，他在不在，一起来好么？”
精英出事儿了？张辉的声音很大，屋里人人听得一清二楚，萧峰掏出手机来一看，果然没开机，噌一声站起来：“小狄……丁，胖子，跟我走！”
说着大踏步往外就走，狄云一脸惊讶，但还是紧跟萧峰。毕晶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叫道：“什么事儿啊，我怎么听着这么乱跟个菜市场似的？”可不嘛，现在手机可都有声音过滤功能的，除了说话的人，一般外边的环境噪声是喘不过来的，可是现在听着电话里闹得都快开锅了。
张辉声音都快带上哭腔了：“我怎么知道？一大早俱乐部就被人围了，哭着喊着要学格斗术，指名道姓要丁云当教练……”
“我靠你吓死我了。”毕晶长出了口气，拍拍厚厚的胸脯道，“我就说嘛，就凭现在精英这名声，还有人敢上门踢馆呢？”
“不踢馆也受不了啊，这儿都快挤崩了！”张辉说了一句，忽然又道：“您……您怎么来了？”
这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的，毕晶听得一愣一愣的：“你说啥？谁来了？”
“啊，哦，”对面传来张辉咽唾沫的声音，随即没了动静，估计是把话筒捂住了，过了一会才道：“是棒国队的金一焕教练还有队员，还有罗宾汉了来了，比恩斯坦和鲍比克顿都来了。金先生说来找你的。”
“啊，忘了这茬了。”毕晶一拍脑门，有点不好意思。在韩城就跟金一焕约好的，来了之后要深入交流一下。结果金老头儿来了这么些天了，也就通过几次电话，连个面都没正式见过。前几天是大家都在比赛不怎么方便，要避嫌，昨天打完比赛已经不老早的了，自己急着去襄阳，连个招呼都没跟老头儿打，这可不是中华民族礼仪之邦的做派。
可老头儿去精英也就算了了，罗宾汉鲍比克顿跑去干什么？打输了不服气？
不过听说是一帮爱好者把精英围了，毕晶倒是没那么着急了，说了声：“你跟金老头儿说，我马上就到！”
萧峰也明显听到张辉的话了，顿时也平静下来，停下脚步在门口等着毕晶。
走出房门，毕晶觉得身后脚步乱哄哄的，一回头，不但母老虎跟出来了，阿朱跟出来了，丁典跟出来来了，就连郭靖黄蓉都跟出来了。
“你们也去？”毕晶很奇怪地对黄蓉道，“不多休息休息？”
“不说适应现代社会么？”黄蓉微笑道，“干脆就从现在开始吧？”
毕晶点点头：“成吧，那就一起。”一开始还想着嘱咐嘱咐两口子谨言慎行，别漏了马脚，但随即就想起，黄蓉那是什么人，这种小机灵鬼还用得到自己提醒？
杨过也拉着小龙女走过来，对毕晶道：“毕哥我上午下午都有戏，正好把外卖带过去。”又转过头对郭靖施了一礼道：“郭伯伯，我片场那边还有事，就先不陪您了。回头一定跟您好好唠唠。”
郭靖也不知道片场是什么，看了一眼两只手拉在一起的杨过了小龙女，眉毛微微皱了一下，也没多说什么，轻轻叹了口气点点头：“你去忙吧，咱们来日方长……”
看郭靖这态度多少有点变化，不像昨天那样变脸变色的了，看来李萍是没少给他做思想工作，毕晶顿时放下不少心来。见杨过和小龙女转身出门，急忙喊了一声：“晚上记得早点过来，别耽误事。”
杨过猛然一滞，偷偷瞥了眼毕晶，答应一声匆匆去了。黄蓉看着杨过远去的方向，双眉微蹙，沉吟一下才面有异色道：“你今晚……是要去救杨康？”
第九0七章 战争后遗症
“对，是去救杨康。”毕晶点点头，“这事儿是早就答应那小子的……”
对黄蓉猜到自己的话里的意思，毕晶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在襄阳，那么紧急的情况下，自己只说了句“可能有你不想见的人”，黄蓉就能猜到是欧阳克，今天自己跟杨过这么说话，就她那个智商，猜不到才怪。
实际上，这根本就是毕晶故意说的，为的就是试探黄蓉的态度。
要知道，黄蓉一直对杨康心有芥蒂，否则在神雕里他也不至于那么防着杨过。虽然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按说没有当初那么严重了，但这女人的心思谁猜得到，万一到时候她使点什么坏，那不定闹出什么事来呢。
事先探探口气，不行再做做思想工作，至少要让她别当面反对，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才行。估计杨过这小子刚刚也是因为害怕黄蓉再说出什么不合适的来，大家闹起来脸上不好看，这才匆匆跑开，把这烂摊子留给自己的——这小子跟黄蓉一样，一样那么精！
一听黄蓉说毕晶晚上要去救杨康，郭靖倒是精神一振，但随即又看看黄蓉，脸上又是焦急又是担心，还有那么点乞求——他是反应迟钝，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事儿要先说服黄蓉，以后大家才好处。黄蓉看看郭靖，又看看毕晶，忽然笑起来：“你不用跟我解释那么多，去救谁那是你的事儿，我可没这个权力管……再说，杨康真能过来，有靖哥哥照顾着，说不定还能少办点坏事。”
郭靖闻言大喜，情不自禁抓住黄蓉的手：“谢谢蓉儿。”
毕晶也对黄蓉一翘大拇指：“黄帮主敞亮！”
黄蓉微微一笑：“走吧，不还有事儿呢吗？”
毕晶和母老虎对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也不禁摇了摇头。其实黄蓉这是不反对，但也没有多支持，话里话外的意思，你救谁我管不着，但他别祸祸我们就成，万一有什么事儿，靖哥哥可得管着点。
这女人啊，终究还是那么小心眼，当初其实杨康也就是给黄老邪栽了点赃，其他的还真没把黄蓉怎么样，不管是捅刀子还是暗算人，其实都是郭靖和他的师傅们接着来着，你那么大火气干什么？
萧峰和阿朱已经在外边等着了，毕晶一指旁边那辆商务车：“郭巨侠，黄姐，上车！”。话说这辆丐帮公司的商务车，现在基本上已经成了家里的公用车，但凡人多一点，就得开这辆，七手QQ就得被扔一边去。
“这个叫……车？”郭靖很是惊讶了一下，“是战车那个车吗？我怎么看车跟马车什么的不一样？不需要用马拉的么？”
毕晶正扒着车门上车了，手一哆嗦，差点一头栽在地板上，无语地看着郭靖：“呃……这个烧油的的，不用马……”
萧峰发动车子，飞快地驶上大街，郭靖黄蓉看着街上的高楼大厦，以及来来往往的车辆，照例啧啧称奇。特别是郭靖，坐在柔软的沙发坐上，摸摸这儿，敲敲那儿，感受着风驰电掣的速度，一脸惊奇：“这车，居然是铁做的？不用马拉还开这么快？”
“快？这算慢的。”毕晶瞅一眼前面的速度表，萧峰这么一会儿已经开到80多迈了，在车流中穿梭自如，脸色发白道。“回头上高速上，你就知道那大个子能开多快了——我说萧哥你慢点行不行？”
萧峰哈哈一笑，一踩油门超了辆站着左边道死活不肯走的越野，头也不回道：“我没超速啊，再说了，我可不想让后边车瞎滴滴……”
郭靖更加惊奇：“那到底能开多快？”
“多快？”毕晶在心里算了一下，“这个车最快的话，一小时……不，一个时辰七八百里吧，不过除了眼前这位萧帮主，一般人开不了那么快，一个时辰五百里地？”
郭靖大惊：“这么快？”
“这不算啥，回头兄弟带你坐高铁去！”凌霜华没跟来，毕晶当然要担负起科普培训的重任，乐呵呵道，“那个一个时辰能赶出去一千多里去！”
“这么快，还是用铁做的，这么结实……”郭靖忽然沉默下来，“若是当初有几百辆这种车，改装成战车，冲击敌阵说不定还更好用些，那襄阳也不会这么困难了……”
又来了！毕晶和母老虎无奈地对视一眼，同时发现，黄蓉眼神里也充满着无奈，后排丁典狄云也是一阵叹气。不由微微摇了摇头道：“郭大侠，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那就先别想他了。再说了咱这车改成战车也没那么大用处——你要真想看看现代战争什么样，让萧哥他们给你找点战争片，回头我在托人带你去军营什么的看看，那个坦克装甲车才叫真战车呢……”
郭靖说那些话只是本能感叹，话一出口，也知道自己这么说其实并不太好，听毕晶这么说，只是摇摇头，勉强道：“好。”随即呆呆看着车外，不说话了。
毕晶叹了口气，一个戎马一生的老兵，战争后遗症总是这么难以化解，看见什么都能用来打仗。以后他要是知道机枪坦克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看到两边的高楼，就能想到在那儿架个机枪比较能形成更好的交叉火力……
看起来，在郭靖这个问题上，还得多费点心思……
萧峰那园子街车神的外号绝非浪得虚名，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精英俱乐部大厦楼下。还没下车，就发现偌大的大厦广场已经人山人海，从地下停车场顺电梯走到四楼，从电梯门到精英俱乐部里面，早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不少人还挥舞着拳头大喊：“出来，出来！开门！开门！”
知道的，这是要精英俱乐部开门，不知道的，还以为寻衅滋事呢！
人群里，几个大厦保安被挤得帽子也掉了，衣服也歪了，手里拿着对讲机不断求援，可半天也没人敢上来。这里少说也有几百人，看上去还都是身强力壮的糙男，真那句话不合适了，指不定出什么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