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2章 平乱
当钟韵收到钟晚的传讯称，她有关于戾霄的要紧事想告诉他们，以求保命时，众人已经恢复到巅峰状态，只需调整好心境即可前往缚龙域。
拂衣看了看传讯符宝的内容，挑了挑眉有些诧异地道：“怎么到现在还这么蠢？就她这么直的钩子，还想把人钓过去？就算去也是杀过去清理门户，她还以为能坑到你不成？”
“多年不见，或许她以为我还会如幼年那样屡次宽容，不计前嫌吧。”钟韵哼了一声，继而咧嘴笑道，“要不要跟我一起杀过去？”
“我当然要去！”拂衣点点头，又把小师弟招来，三人商量好立刻动身。
钟晚现下正在平宁域，与金乌域只有两道传送阵之隔，不管她是接收到戾霄命令引人前去，还是出于自己的考量想要坑害钟韵，这个跳梁小丑般的人都该得到应有的报应。
从前钟韵不主动对她出手，一是顾忌家族，二是顾忌渡厄宗。
同族近亲相残杀是大忌，钟晚使计暗害她是蒙在暗处的秘事，而她做不到那样阴险，只会正大光明杀上门去，闹得轰轰烈烈广为人知。如此行为，对家族名声多少有损，且不符合宽宏大量的家风。
渡厄宗那边也曾是一个小小麻烦。宗门守护弟子、做弟子的靠山是约定俗成的事，钟晚曾投靠在了诲门下，就算了诲受罚，她仍是内门弟子。
有人光明正大击杀渡厄宗内门弟子，不管这弟子是谁、受不受重视，渡厄宗都不可能坐视不管。
现在情况大不相同，了诲被渡厄宗弃掉，就连寂云宗主都不顾私人情谊放弃了他，跟随他一同投靠戾霄的钟晚，自然不可能再受庇佑。
钟家得知这个消息，仍在犹豫是该将钟晚带回家族严加看管，还是该激进一次，把这族人驱除出族，从此撇清干系。
“哼，我看家族就是宽容太过，要不是屡次给这些族人机会，他们怎会变本加厉使坏？一开始就该把人按得死死的才对。”钟晚自从离家入宗，行走游历三千域，心性就与炼气期时大不相同了。
曾经的她也是动不动就讲大爱大义，要有大族风范，做人不能太过计较得失等等。但后来发现，越是如此，越是有人仗着这一点欺上门来。
“这就叫蹬鼻子上脸。”拂衣总结了一句，不由得庆幸钟家还有一部分长老脑子很清楚。
听钟韵说，除了她爹娘外，还有不少长老在呼吁首座与族长下令，尽快废掉钟怀仁修为。只要有人一直推动此事，虽进展缓慢，但迟早有一日会成功。
钟韵早就不再把钟怀仁、钟晚两人放在眼里，更谈不上有多恨，毕竟在她看来，这两人已只是灵虫一样的存在，碍眼烦人，但对她造不成什么伤害。
抵达平宁域的时候，三人就见四处荒凉，广场上只有零星几个镇守阵法的筑基、金丹修士，看到三人皆是一惊，连忙迎上前来行礼。
“近日有无禅心初期比丘尼前来？”
听到钟韵的询问，一名金丹初期青年立刻答道：“有，约莫是半月前，有一位隐藏了境界的比丘尼前辈抵达，出阵后直奔西边去了。”
“她独自一人？”
“呃，出阵的时候是，不过......”
金丹青年有些迟疑，怕自己说错惹来麻烦。
“你只管说，消息有误也不怪你。”
听到钟韵这话，他才讪笑着行了一礼，接着刚刚的话头道：“前几日又有一群佛修前来，从禅定期到禅心期都有，看上去不太面善。他们出阵后发出一张传讯符，紧接着也往西边去了。”
“他们一同有多少人？”
“若不算上先来的比丘尼前辈，那便是禅心期八人，禅定期七十九人，这些前辈和道友是同一批阵法传送而来。”
拂衣三人一听就知道，这些人必定是了诲门下的死忠，皆在暗中投靠了戾霄。现在渡厄宗不再是他们的依仗，他们只能继续头铁帮戾霄做事。
诱杀钟韵，既是戾霄的吩咐，也是钟晚梦寐以求的事。
只不过戾霄应该很清楚，此举顶多拖延住钟韵，幸运的话能将她重伤，这样就能推迟众人前往缚龙域杀他的时间。
而嫉恨钟韵太久，以至于心性偏激的钟晚，却当真以为这些佛修联手就能成功击杀钟韵。
“你们可知晓西边哪里适合布置大型阵法？”拂衣没有在平宁域游历过，对此处地势不了解，眼前有本土修士可询问，她自然不会错过打听的机会。“咳，顺便能否借你地图玉简一看。”
现如今的小型域城池都空了，里面别说店铺，就连摆摊叫卖的低阶修士都没有，她就算有心去买，也没人卖给她。
金丹小辈早就认出了她，连忙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简，同时详细分析道：“从这里往西走有三处适合布阵，一处是九连湾，一处是赫云山脉，一处是森垚平原。”
九连湾是由许多河流交错形成的天然防御阵，没有攻击性，很难改造成困杀阵。森垚平原以土木灵气为主，但如今早就枯竭得不像话，除了地势平坦之外并无别的优势。
唯有赫云山脉，既有天然形成的阵法屏障，又有错落有致的山峰形成防御，想要利用地势布置出大型困杀阵，还是只有此处最适合。
“多谢。”拂衣取出一堆上品灵石递给他，算是封口费，至于他愿不愿与其他守阵修士分一部分，就完全不关她的事了。“若后续有与他们相似的佛修前来打听，知道该怎么说么？”
“晚辈绝不透露诸位真人行踪！”青年喜不自胜，接过灵石深深行了一礼道谢，起身的时候，眼前就没有了三人的身影。他转过身，朝本就不多的道友和小辈招了招手。“拂真人大方相赠，我们分了吧！”
镇守广场这活越来越不赚灵石，突然飞来的一笔横财，让一群小辈喜笑颜开。
“哎，你们说这几位真人和此前的佛修是怎么回事？”
“你还不知道呐？”
有消息灵通的修士一脸得意，看着询问的道友卖弄起来。
“玄鸟后裔收买渡厄宗大师，伙同一群佛修祸乱修仙域，这几位真人就是去平乱的！”
“难怪，瞧着一身正气，比那些佛修顺眼多了。”虽说看着顺眼也有大方赠灵石的原因，但几人气势神情，确实与古怪的佛修不大一样。“渡厄宗出了这么大事，普世经会还开不开了？”
“怎么不开，据说照常举办，算算时间，好像就在三个月后了。”
第783章 简陋传送阵
传送广场上一阵小热闹，远在天边的拂衣三人已迅速抵达西部边缘，赫云山脉的边缘映入眼帘时，乾坤就从灵光空间中吵着要出来看看。
“好像有空间波动，他们应该借助了某种空间宝物布阵。”
乾坤化作人形蹦蹦跳跳走在前方，观察了一阵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地面空中都有阵法，佛息不怎么浓郁，空间力量倒是十分强大。”
钟晚能从戾霄手里得到空间宝物，这是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也不知是此前就留在手中，还是近日冒险取到的手。
“乾坤，你仔细感应一下里面有没有万象或血灵的气息，若是有，说不定是从缚龙域抽取的一部分碎片。”
缚龙域正在崩塌中，万象大碎片会逐渐剥落，对于下域来说，少量碎片的力量就已经足够强大，再有戾霄指挥布阵，山中必定杀机重重。
“那我得去面前看看！”乾坤得到允许后嗖一下向前飞去，剑身人形交替闪烁，乍看上去只像是一道白光。
当它小得只能看到一颗光点时，拂衣识海中响起了她笃定的传音。
“主人，是万象和血灵的气息，一共有九十九块，每一块的气息都很微弱，但聚在一起再借助天地中的力量，布置的阵法不可小觑。而且这阵法好像不是困杀，倒有点像一座十分简陋的传送阵！”
乾坤嗖一下返回来，急匆匆地道：“他们有人发现我啦。”
拂衣看到她惊慌失措的神情，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大大咧咧冲上前去观测，连隐匿的意思都没有，任何人都能发现你，有什么好慌的？”
乾坤一拍脑门。“大意了，不过人都引过来了，正好一并击杀，对不对？”
“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吧。”钟韵捏了捏她头上小鬏鬏，这柄剑整天想着打架，除非严令禁止她露出行迹，否则巴不得引来一大群敌对修士。
“嘻嘻~”乾坤一下子变成剑身，十分自觉冲上高空，对着六名畏畏缩缩靠近的禅心后期佛修挥出一剑。
白光如一道桥梁，从这一头搭建至前方，只是这桥梁建造的速度快过眨眼，且向外延伸的同时，杀机四溢，天地气机都被引动。
“拂真人，钟真人，蔺真人！”一名佛修高呼出声，像是求饶一般高高走上显眼处，不顾剑气将他肉身击伤，一脸真诚地喊道，“我等已将钟晚与了诲死忠拿下，请三位真人不要误会！”
拂衣、钟韵与蔺不屈就像没听到一般，分开三方朝着六人猛攻而去。
惊辰击出一片紫色雷网，天空雷云密布，黑色浓雾滚滚而来，在头顶一阵噼里啪啦作响。轰隆声震得山脉摇晃，双耳欲聋。
“引雷——”
一声令下，惊辰飞上乌云深处，紫色长刀好似一双拨动雷灵的手，在云端抓住最为精纯狂躁的雷力，轰轰烈烈向下方化作雷柱狂啸而去。
六名佛修惊惧交加，上有雷柱袭来，下有一片真实得令人战栗的火海幻术，一场由五行灵力幻化的狂风急雨中，裹挟着隐秘而浓郁的杀机。
泥土与雨水迅速凝聚成大片灵针，击溃之后又瞬间变作一只只猛兽，他们终于体会到，传闻中蔺不屈对五行灵力的操纵实力。
更让他们难以招架的是，不论如何闪避，都无法逃出一重致命剑势的笼罩。这层死亡阴影巨大无边，如影随形，不论怎么用神识观察都无法观察到，但又确确实实无所不在。
“三位道友，我等诚心诚意相助，为何不信？只要随我前往深山一看就知！”
一名年长的佛修还在叫嚷，语气听起来还挺气愤，真像是被人冤枉了一般。可惜他不知道，乾坤对空间波动的感知能力不会出错，他以为空间阵法不会露出痕迹，实在是小看了三人。
就算没有乾坤感知出空间波动，拂衣也绝不可能相信他的鬼话，三人的灵觉不会出错，一旦靠近山脉就觉得不妥，说明深处必有猫腻。
“速战速决。”拂衣本想拖延一阵，将里面最后三名禅心期一并引出来，但现在看来，钟晚和另外两人十分稳得住，不管这六人死活都要藏在里面。
乾坤闻言，在高空铮铮嗡鸣着挥出一剑，黑白双鱼瞬间凝聚成形，磅礴汹涌的本源力量直冲六人识海，压得他们无法喘息。
六人只觉身上佛力与灵力被某种无形之物束缚，根本无法正常运转。
下方火海卷起巨浪，在空中幻化成三条长龙，雨水与泥土亦混合在一起，凝聚成三只巨兽，头顶六道粗壮雷柱迎头劈下，刹那间，空间都被撕裂出无数细缝。
“快跑，快.......”
年长的佛修终于明白三人毫无留手之意，他们的实力远在所有人之上，除了逃命再无第二种选择。可惜逃命同样需要强大实力为底，这六人前前后后朝不同方向奔逃，最远的一个也才飞窜出二十余里。
肉身与元婴在转瞬间就被种种力量撕裂，一团团血沫被气流卷走不见，归还于天地间的元婴化作灵光点，很快也消失不见。
“乾坤，随我破开传送阵！”
拂衣势头正盛，飞身而上，一把握住剑柄就要上前。
“主人站住！”乾坤刷一下变作人形，拦在她与蠢蠢欲动的钟韵、蔺不屈身前。
“怎么啦？”
“这阵法简陋归简陋，但是......嘿嘿，我们破不开啊！”
拂衣闻言有些郁结，挠着头道：“那再加上一堆符宝能破开么？”
“难说。”乾坤摇着小脑袋，晃晃悠悠地在空中转了个圈，突然看向拂衣道，“主人，你以前不是在东青殿扣了不少龙晶碎片么？”
“咳，这种事情你传音问我就行，干嘛吼这么大声！”拂衣不好意思地取出一堆青色龙晶碎片，正是当年乘冲陨落前，东青殿下方龙晶碎裂，她顺手就揣回来一些，一直没找到用处。
乾坤握住龙晶后狠狠一捏，她的力气中蕴含着刚烈的金灵力以及一丝本源之力，然而张开双手时，龙晶碎片依然完好无损。
拂衣明白了，收回龙晶后对身后二人道：“我带龙晶去毁掉万象碎片，哪怕只能毁掉一片，阵法都会立刻崩塌。待阵法溃散，你们及时攻进去，杀了钟晚和她同伴！”
第784章 空间夹层
乾坤与拂衣心神相连，感知到的空间波动能够以意念传达给她，虽说她无法切实体会到波动，但她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避开危险。
此处传送阵十分简陋，据乾坤说，简陋到让它都差点没认出来，要不是山脉中心，隐隐传出较为稳定的传送通道波动，它一时半会都还弄不清楚此阵的用处。
阵法和布阵的碎片必定是从戾霄手中所得，而这一群佛修境界与悟性都颇为普通，九个禅心期，七十九个禅定期，根本不成气候。
现在六名禅心高阶都被击杀，余下钟晚等三人更是毫无还手之力，至于那些低阶小佛修，挥挥衣袖就能够抹杀掉。
“走这里，主人，前面就有一枚小碎片，我感觉到了！”
“确定好详细方位，龙晶不多，千万不能浪费。”
当年昊羲被小邪激怒，试图从龙晶深处冲上来将他们击杀，但这天品龙晶的坚固程度令人心惊，那样强大的力量都只碎裂了小小九块。
这九块薄片一直存在储物戒中，找不到合适的用处，用来炼器显然不可能，就连散落在外面的万象碎片，都没有天品龙晶这般难以炼化。
坚固到改变不了形态，再好都只是鸡肋，本以为只能留作纪念，或是等到达到九阶渡劫之境才有用处，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派上用场。
“主人，我找到了。”乾坤伸手胖嘟嘟的小手，凭空划出一道细碎的空间裂缝，小指粗细的黑色裂缝中，闪烁着一道黑中泛蓝的幽光。
那就是万象大碎片的一部分，其中蕴含的空间力量，远远超过了散落在外部的小碎片。拂衣能用本源之力与纯粹的金灵毁去小碎片，但却无法毁掉眼前的这一部分。
“不愧是九阶道器，明明最核心的力量都被血灵吸收，居然还有这么强大的余威。”
缚龙域大碎片不同于小碎片，它是有灵智的活物，能通过衍化出一个修仙领域来自我恢复、成长。
当年执明毁灭的，只是大碎片外显的地势与资源，没有摧毁碎片核心，戾霄为了修复外显资源，抽取了不少修仙域的生机，此举又让它的核心有所回升。
若不是血灵将其力量抽空，大碎片根本不可能被戾霄扒拉成小碎片，用在这里布置空间阵法。
“主人，裂缝本身具有毁灭吞噬的力量，击出龙晶碎片的时候，有可能会被传至完全不相干的空间里。”乾坤挥手恢复了刚刚击出的空间裂缝，忧虑地看向拂衣，不知道怎么才算稳妥。
“简单，你我钻进裂缝，避开错误空间方位直奔碎片所在，毁掉碎片，再钻出来。”
拂衣的话让乾坤眼角直抽抽，这还简单？要是稍有差错，她们就会被封在空间夹层，不知道破开后会在哪里。要是三千域还好，要是不幸去到什么异世，以她们对空间法则的领悟就回不来了。
“万一我出差错了怎么办？”
“那你就尽量不要出差错！”
拂衣咧嘴笑得很轻松，她知道此举十分冒险，但乾坤的潜力极大，上次能在战意盎然时冲入空间通道重创戾霄，就是她实力的最好佐证。
她身在此地，碎片在另一空间范围，中间看似只隔着细细的裂缝，实际上空间距离很远，无法用长短来计量。为了不浪费龙晶，她只有选择穿过去直面碎片。
“准备好了吗？”拂衣看向紧张兮兮的乾坤，捏了捏她头上的小鬏鬏。“别担心，你我气运绝佳，长离又不在身边影响，只要正常发挥就不会有问题。”
乾坤感受到她心中笃定与自信，受到影响后，心绪渐渐平复下来。“好，主人跟紧我，裂缝中具有空间攻击，我能护着主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乾坤身上便散发出一重朦胧光芒，浓郁的本源力量混合着空间之力，将身后拂衣牢牢罩在其中。
她再次挥动小胖手，在刚刚的方位划出一道一人高的纤细裂缝。此举消耗甚大，她紧咬牙关，感受到主人身上灵力迅速减少，赶紧向前迈步走去。
拂衣心境毫无起伏，仿佛要去的不是危险未知的空间夹层，而是什么风景胜地。她越是平静，乾坤就越是发挥稳定，钻入裂缝的瞬间，她眼前闪烁着无数异空间的画面，飞速晃动，看不真切，很快又归于黑暗。
“成功了！”
在裂缝中行走了十余息，令人不适的拉拽之力消失不见，乾坤高兴地回头望向拂衣，指着身前的万象碎片传音道：“这下比在外面毁坏简单多啦！”
“嗯，你维持住裂缝，我尽快。”拂衣看了看来时的裂缝，正在以不算缓慢的速度从两头向中间缩短，要是完全封闭，以乾坤的能力，很难找出原本的方位回到金乌域。
她叮嘱过后转身取出龙晶，飞旋着朝碎片袭去，双手置于胸前打出一道道手决，金灵力从体内化作一道道细丝般的光芒，从身周钻出形成道道符文。
她先是取出了三片龙晶，用符文与本源之力加持后，从内到外都散发出一股锐不可当的气息。
三片龙晶将万象碎片围住，看上去缓慢，实则蕴含着极强的压力。
二者都是极度坚固之物，若以疾速硬碰硬，只会产生一股强大的反弹力伤害到拂衣肉身，用强压与本源之力去磨损，如此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空间夹层中声音无法传荡，拂衣只能凭目力与分化的神识去观测，只见那枚半个巴掌大的万象碎片，在重压下开始微微颤抖，识海响起乾坤略带惊喜的声音。
“空间波动有变化了！”
拂衣尝试着去改变碎片的方位，但或许是因为每一枚碎片之间，形成了一种牢固的空间关系，无法像移动普通阵基那样去摧毁阵法。
她只能继续磨损，将其毁灭，阵法自然不复存在。
“波动变大了，主人再加把劲——”
乾坤一边控制着裂缝缩短的速度，一边不时与拂衣传音鼓气，她察觉到灵力飞速消失，本源之力也在渐渐变弱，再看裂缝已经只有半人长短，心中不由得焦急起来。
第785章 拦截
拂衣的心神仍是没有一丝波动，她不去理会正在缩短的裂缝出口，不去想出口关闭的后果，更不会去想若是龙晶无法将碎片击毁该怎么办。
她神识一动取出最后六枚龙晶碎片，将浑身灵力灌注在其中，丹田双鱼源源不断地向外输出本源气息，元婴以五心向天的姿势盘坐着，神情肃穆，灵息平稳。
九枚碎片散发出龙族特有的强大妖修气息，与拂衣的力量相辅相成，压力倍增。被围住的万象碎片终于颤抖不止，若是声音能够传荡，此时必有嗡鸣震颤声不绝于耳。
终于，碎片上肉眼可见地显现出划痕，一开始细碎得比发丝还要微小无数倍，覆盖上一层灵力才能看得清晰。
很快，裂痕在强劲的挤压下变得越来越粗，无需神识与灵力，双眼即可看到半寸长的划痕。
“主人，我快......撑不住啦——”
“撑上三息。”
拂衣浑身灵力如潮水般向外涌去，丹田双鱼的转动变得极快，她双眼中充满血丝，脖颈与额头青筋暴起，很快就要消耗到极限。
“一！”
万象碎片上的划痕开始加深。
“二！”
其中一小块很快就要与余下部分断裂。
“三！”
拂衣猛地吐出一口血块，模糊的视线与钝痛的识海一同扫到，九枚龙晶在与万象碎片挤压到一起的瞬间，终于一起化作齑粉消散。
“快走！”
拂衣一把拽住乾坤，从那条只有一条手臂长的空间裂缝中钻出，她的肉身在即将合拢的裂缝中被损毁，手臂、腰间、后背全都被剐得血肉模糊。
好在她还有最后一成余力，与乾坤一同冲出正在崩塌的空间阵法，看到小韵与蔺不屈时，立刻用最后的力气传音道：“快去截杀，不必管我。”
拂衣再无半点气力前往山中迎战，但她知道，以钟韵与蔺不屈的实力，要解决那群不中用的佛门叛徒再容易不过。
“乾坤......”拂衣唤了一声，双眼便不住发黑，消耗道到极致后识海灵力尽数枯竭，脑中一片空白，顿时失去了意识。
乾坤一把扶住她，一边带着她前往僻静处，一边小声与什么都感知不到的她说话。“主人，你别担心，养剑千日就如养人族幼崽，长大了就能帮着做事了......”
乾坤是心中紧张，难以平静，只能不断说话来掩盖心神的不平静。她拎着拂衣飞向一座山峰之巅，挥出道道微弱剑气开辟出简陋洞府，把人塞进去后，还不忘给她摆成五心向天的姿势。
她从拂衣的储物戒中取出摇光赠与的月华丹，上次还未用完的几粒全都塞入嘴里，顿时就觉得灵息恢复了一些。
乾坤托腮坐在洞府门口，等待着拂衣转好，望向天边时，只见远方山脉被一道紫色刀光横着劈开，山巅顿时飞上高空，被雷力与五行法术一震，立刻化作粉末卷入气浪之中。
“惊辰好厉害啊。”
乾坤感知着那里的空间波动，察觉到阵法已经彻底崩塌，这才彻底放了心。她胖嘟嘟的小手掌有些发痒，转头看到拂衣正处于入定状态，便不敢走得太远，只在洞府外的半空中朝前方挥出一道剑芒。
一名正在气流中惊慌逃窜的佛修，看到钟晚与另一人被拦住，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庆幸。还好他溜得快，只要冲出这片乱象，再找个地方躲起来，他就不信这两人还会专门来寻。
正这样想着，一道凭空出现的剑光迎面袭来，他还来不及反应是怎么回事，意识就停留在庆幸的那一刻。肉身与元婴在一瞬间被剑势剿灭，无声无息陨落在一座山峰后方。
“钟韵，你我同族姐妹，当真要赶尽杀绝？！”
“你这是什么鬼话，不是你骗我来找死吧？怎么还不让我还手啦？”
钟韵说着就来气，恨不得先揍得她求生不能再动杀手。
“我哪里是要杀你，主上不过是让我等布置传送阵，将你和同行者引到渡厄域而已！”钟晚一副委屈巴巴的神情，像极了小时候占尽族人偏爱，却还要做出一副无依无靠的样子引得兄弟姐妹可怜。
钟韵冷哼一声，举刀朝她狠狠劈去。“你说得这么轻松，那你怎么不跟我一起去？”
钟晚一噎，反身就开始逃窜，连还击的意思都没有。“你若杀了我，家族肯定不会饶你，我们家最忌同族相残，啊——”
一道道五行力量凝聚的五色牢笼，无声无息且迅速地出现在她四周，连神识都无法看清这牢笼究竟是如何形成。直到人都已经关了进去，才能看到五色纠缠的笼子流转着无数符文，像是活物一般，任是如何攻击都无法击散。
“那一个和小辈都解决了，还有一个逃走的不幸撞上了乾坤。”蔺不屈想到逃窜的那人，忍不住心道还不如留下拼死一战，至少还能多活十余息。
钟晚见二人没有直接对她动手，以为这是要将她活捉回钟家，神情一松，语气还是嘚瑟起来。“小韵，你我好歹姐妹一场，你又何苦如此偏激？难道就因为我的选择与你不同？”
钟韵看了一眼蔺不屈，疯狂暗示他快点动手，这样一来，她就能骄傲地对家族长老们说，她可没有杀死钟晚！
“师姐你双眼受伤了？”
“......”
钟韵无语，小师弟还是这么不懂眼色，且思维难以琢磨。她只好传音道：“动手吧，交给你了。”
蔺不屈这才点点头，轻轻松松伸出手凭空一握，就见牢笼在电光火石间收拢，里面的人连惊呼都来不及就被压成血沫与灵光点。
“拂衣好像受伤了，我们快去看看。”钟韵连回头看一眼的心都没有，解决掉钟晚没有让她欣喜，因为这个小麻烦已经无法引起她的心绪波动。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深山，没有察觉到在一丝微弱的空间波动中，传出了一道极淡的玄鸟气息。伴随着一声遗憾轻叹，很快消失在呼啸的山风之中。
第786章 目的
拂衣恢复的时候已是半月后，从深层入定醒来的瞬间，就听到洞府外面传来乾坤与钟韵清脆的声音。一人一剑叽叽喳喳说着山中灵果的口味，十分幼稚。
“师姐醒了。”蔺不屈一直沉默着坐在洞府门口，感受到她气息波动，转头看了过来。“气息沉稳，肯定无碍了。”
钟韵与乾坤跟着走进来，手里都捧着一大把果子，说是要收集起来回宗酿灵酒。拂衣早就把公孙家赠的灵酒分给了他们，这一来搞得无相宗上下都沉迷灵酒，个个都想尝试着酿造。
三人坐在洞府中，将此前分开各自作为详说了一遍，听到拂衣竟钻进空间裂缝去损毁碎片，两人皆是瞠目结舌。
“不愧是师姐，样样操作都猛如虎。”蔺不屈一脸严肃，也看不出是夸奖还是戏谑。
钟韵好奇地把空间夹层的情况，和钻入裂缝是什么感觉问得清清楚楚，最后才叹了一句。“真危险，幸好及时出来了，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待说起击杀钟晚的时候，气氛才渐渐欢乐起来。
“哈哈哈，所以说你为何要暗示小师弟，从一开始就直接传音不好吗？”拂衣乐不可支，一想到钟韵冲蔺不屈挤眉弄眼的场景，就忍不住笑出声。
钟韵哼哼唧唧了一阵，才道：“我想着师姐弟这么多年，总该有那么一点点默契，唉，是我想岔了，要与小师弟有默契，就要跟着他的思路走才行。”
蔺不屈十分无辜地看向二人，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眨眨眼就代表某一个提醒。“既要提醒，何不传音，就算我理解眨眼的意思，具体计划仍是无法得知。”
两人听到他一本正经解释，笑得更是停不下来，她们两个就无需多说，一个眼神，一个举动，就能知道该如何配合。
不过蔺不屈的性格本就如此，好笑归好笑，二人都没有去改变他的意思。
“缚龙域的妖修部下被我们解决，钟晚和这一群佛修也死了，戾霄手上应该彻底无人可用了。”
拂衣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从前的戾霄呼风唤雨，远在缚龙域都能让三千域生乱。现在孤家寡妖一只，被拔掉的毛没长回来，还屡次受到重创，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恢复。
“主人，说起戾霄，我想起之前的一件事。”乾坤突然道，“在钟晚死后，我在山脉深处感应到了一丝空间波动，查探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声叹息，很有可能是戾霄。”
拂衣点点头并不意外，他信不过钟晚这群乌合之众，强行消耗自己在暗中观察，才是他的本性。
“他到底想把我们传送到渡厄域做什么？”钟韵一头雾水，心道动这么大干戈，还不如直接让钟晚前往渡厄域，引他们直接过去击杀。
“若我猜测没错，他可能是想直接将我们传送入降神阵，进入祭祀阵法区域，我们就不大可能出得来了。”
拂衣见识过降神阵的威力，那种力量，不是下域生灵能够反抗得了的，在启动时，或许连灵域的九阶都不一定能挣脱。
“原来如此！”钟韵瞪着眼，气呼呼地道，“黑麻雀真是无孔不钻，受这么重的伤还能蹦跶，看来是我们还没让他长教训。哼，我们这就去与大家汇合，前往缚龙域杀了这个隐患。”
三人不再耽误，直奔传送阵一路传送回到灰星域，这时候，前往缚龙域的传送阵法早就崩溃，一眼就能看到广场上那座泛着不详黑气的阵法。
严密的阵法与结界将曾经的传送阵笼罩住，以防止一域的崩塌冲击到传送广场，拂衣三人没有多看，离开后直奔虚无所在，在人迹罕至处敛去身形气息，一头扎进了灰蒙蒙的混沌中。
抵达宗门后，钟韵收到父母的传讯，称钟晚幼年点上的魂灯熄灭，家族已经知悉她陨落的事。有一些曾与钟晚父母交好的长老，严厉要求族中沿魂灯追踪，看看她死前的最后一幕，以求真相。
但许多心中有数的长老皆不同意，包括首座与族长在内，都称是钟晚自寻死路，投靠戾霄不幸被灭口。不知是谁悄悄毁灭了魂灯，如今已经没有了追踪的可能。
“钟怀仁走火入魔了。”钟韵看到讯息的最后，是父母用一种总算大仇得报的畅快语气，说着此人是如何在闭关中灵力逆施，心境崩溃，导致思绪混乱直至痴呆。
入魔后，钟怀仁冲出束缚在家中乱杀一气，好在阻止及时，除了几个小辈有轻伤之外再无损失。在阻止中，一名与钟怀义夫妇走得较近的长老，“一不小心”用力过猛，把他元婴给击溃了。
“一夜苍老，寿元无多，任其苟延残喘到死吧。”钟韵读着母亲轻飘飘中带着喜悦的话，心中那一股郁结也跟着消散了。
这个表面待她极好的叔伯，恨透了他们一家，想尽千方百计对他们出手，招招必杀，若非幸运至极，如今还不知会过成什么样。
多年来，她一直宽慰自己，人已经关起来了，不可能再害他们，说不定某天还会幡然醒悟。她唯有用这样的话，才能安抚好自己那颗想要复仇的心。
如今，钟晚死了，钟怀仁也快要消散于世，而她与家人、友人、同门，还有无限光明。
世间之因，终究有果。钟韵心境开阔，忽而有了进阶元婴中期的征兆。
“哎呀，要进阶啦？”丹玉老远就感觉到，朝他们走来的钟韵身上灵息波动异常，显然快要抑制不住进阶的冲动。
“好事。”培坤朝她挥挥手，让她赶紧回峰进阶。“突破要紧，且要不了多久，击杀戾霄的事不会被这点时间耽误。”
戾霄的死，已是定局。
他们何时去取他鸟命，他就会在那时陨落。天时地利与人和，他一样不占，早在他抱着毁灭三千域都要强化自己的念头时，就让自己走上了没有回头路的死路。
钟韵朝众人欣喜点头，转身飘然回了峰，她刚走不久，与她同时进阶元婴初期的蔺不屈，竟也无声无息地出现了进阶之兆。
第787章 再临缚龙域
大家又惊又喜，一番恭贺后目送着蔺不屈离去。拂衣趁此空闲离开了无相宗，以最快的速度来到沁心域，在乱花山脉一座峰中见到了已是首座长老的明素玉。
明素玉生性喜欢自由，对这份突然砸来的职责有些小埋怨，一见到拂衣，就忍不住嘀嘀咕咕说了一大通，道是以后飞升灵域，定要找引云长老好好掰扯掰扯。
“他倒好，转身就飞升了，这么杂务堆在我身上，我连修炼的时间都没有了。”明素玉在元婴圆满多年，近些年隐隐摸到了突破化神的边缘，只是一直无法窥得真意。
她虽不再为进阶着急，但杂务在身无法时时刻刻在外游历，让她很有些不习惯。“唉，要是能培养出一个喜欢杂务的首座就好了，实在不行，就寻一个代理我做事。”
明素玉说着说着就觉得十分可行，开始与拂衣商量起合适人选，聊了一阵，两人又把话题转到了即将举办的普世经会上。
“还有一个月就要举办，许多距离遥远的宗族已经开始带着弟子赶路了。你们打算击杀戾霄，最好是在经会前，要是让他寻得机会将云爆弹击入渡厄宗，后果不堪设想。”
拂衣算了算时间，小韵和蔺不屈进阶要不了太久，他们又是通过血灵直达缚龙域，所以一个月时间完全充足。
“挽风真人设计出来的新式云爆弹，还是无法大量炼制么？”拂衣觉得有些遗憾，要是能炼制出来，就能从空间通道直接击溃戾霄的旧式。
“九种材料都已灭绝，用你提供的那些，只能勉强炼制出一副。我们试着更改燃料配方，最后证明都是空想。挽风真人是炼器大师，隐隐摸到了宗师门槛，她都束手无策，我们也没办法。”
苏挽风提供的新式云爆弹玉简，确实是最完美的更改方案，四大阁与拂衣一起提供资源，堪用的材料还是不够。
“一颗也准备上吧，至少威力比戾霄的强。要是我们失误，此物至少是一张底牌。”拂衣打算让广闻阁把云爆弹带去普世经会，一旦发现空间裂缝，就立刻向里面发射。
“好。”明素玉点点头，看向拂衣的眼中不再是对后辈的喜爱，而是对同境界强者的尊敬。“这些年你一直奔波，付出良多，可惜世人只记得你的剑，不记得你的好。”
明素玉是真心为她可惜，拂衣除了在需要的时候让声名远扬，其余时候，做了好事也从来不张扬出去。
拂衣觉得无所谓，名利于她已是浮云，既无法成就心境，亦无法塑造境界，堆砌在身上还要为名利所连累。实在是麻烦。
“在意的人记得，我自己记得，至于其他人如何想，与我无关。”拂衣不在意地笑着，没心没肺地调侃道，“再说了，我可是马上就要融合上下域，这么大的名气，挡都挡不住啊！”
明素玉跟着笑起来，取出一坛上好灵酒倒上，悬空挥给拂衣。“愿此行顺利，日后事事顺利。”
“好！”拂衣一口饮下，也不忘回敬道，“愿普世经会圆满结束。”
在乱花山脉带了几日，拂衣再次启程返回灰星域，来到传送广场外，恰好接到同门发来的讯息。钟韵与蔺不屈顺利进阶元婴中期，大家准备从灰星域南部前往缚龙域。
拂衣揣着一颗平静中带有期待的心，漫步高空，朝着南方疾行。
一路上她思绪翻飞，从前世在万妖山脉中枯燥却不知疲乏地挥剑，到替戾霄做下桩桩件件罪孽，再到反抗逃离，在雷劫中试图重获新生......
被长离拖回到少年时，她的心里是不平静的，对前世的仇人有恨，有怨，也有占尽先机的得意。但一一解决了仇人，了结了该放下的因果，她才感觉到自己与前世截然不同。
而戾霄，却是这两世以来最令她痛恨的宿敌，似乎生来就与她、与余下妖祖人祖后裔无法和平共处。
有时候拂衣在想，或许玄鸟一族与青龙、白泽一样，也有着善恶分明的两种不同形态，而她们恰好倒霉，遇到了戾霄这个极致的恶灵。
“秃毛鸟的死期，终于要到了。”
不论心境如何稳固，一想到这一点，拂衣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在空中走得比飞行灵舟还快。
与同门们汇合的时候正是灰星域深夜，一轮几近圆满的月亮挂在深空，星河竟也未被月光蒙蔽，璀璨得令人迷醉。
血灵神情肃穆地站在正中，拂衣、钟韵、蔺不屈、鑫云、丹玉、长离、培坤、执明，三千域内的八大始祖后裔皆在此处，自信笃定，且战意盎然。
“准备。”
血灵声音清脆，伸出手来向头顶上空轻轻一阵搅动，无法被感知到的空间波动，立刻将灵气卷出漩涡，众人只能凭这气流知晓，空间通道正在凝聚。
“走——”
血灵的灵魂包裹住所有人，在通道出现的刹那，卷住他们一同向上空跃去。那通道像是一道黑色的漩涡，隐约还能透过星河与月亮的光。
瞬息之间，众人眼前景色已变化，崩塌中的缚龙域展现在眼前，轰隆震响不绝于耳，仿佛正置身于灭世之际。
远方的山脉早就不再是山，而是一块块巨大石头，悬浮在高空，不断崩塌碎裂。河流像一条条丝带，在低空或深空飞速窜动，直到撞上偶尔袭来的岩浆流，二者便一同化作水汽消失。
供生灵生息的一切都崩塌了，唯有戾霄所在的地下广场，仍完整地贴合在一片黑蓝色的金属之上。
“我的本体，也开始从北向南碎化了。”血灵察觉到北方愈加微弱的空间力量，以及正在开始崩塌的天道，传音提醒道，“速战速决，顶多七天，我的本体就会完全碎裂，天道若不存，我们都要被卷入未知之境。”
地下广场上，戾霄猛地睁开眼看向高空，那里有几道小小的人影，一个个都散发出令他烦躁不安的气息。
他的视线传至高空，与众人对上的瞬间，九道不同的力量从他们身上同时爆发出来，世界的崩塌，开始加速了。
第788章 围攻
狂风呼啸，这个世界碎裂的尘埃卷入风中，将曾经的极南山脉染成黑色。原本生长着山石、覆盖着灵植的地方，全都剥离到只余下内核，即万象大碎片。
血灵曾道，她的本体乃万象空间，可观世间万象，操纵一切具有空间法则的地方，而不论修仙域还是虚空都具有空间法则，是以万象空间在巅峰期能够随意触及道万事万物。
它能身在一处，改变无数空间距离之外另一处的法则，新生或毁灭，皆是一念之间。
它能窥测到任何一个想看到的人，任何一件想看到的事，空间就像是它的媒介，它的力量便如游鱼一般在其中自由穿梭。
它能助主人任意畅游在空间与空间之中，若是辅以时间，它甚至能够穿越时空抵达过去未来的异世界。
然而这一切都成为电光幻影，正在崩塌中消退，曾经的荣光早已不复存在，万象空间本体开始发出阵阵悲鸣。
“终于来了。”
戾霄睁开眼，明明气息虚浮，却仍是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情。仿佛认定这世间任何一个族群的生灵，都无法企及到他的高度，他是掌控空间的妖祖，是天道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不论眼前这些始祖后裔有多强大，他也拥有与之相同甚至更高的实力与气运，哪怕身受重伤，他仍有一战之力。
他的双眼中迸发出一种黑色泛蓝的幽光，与万象大碎片的光芒相应和，风暴骤停，继而整个世界爆发出一股强劲的冲击力。
轰轰轰——
内核深处与破碎的天地中，传荡出阵阵无法被感知到的波动，这波动将原本狂浪的无数风卷搅成一团混沌，黑压压的空间裂缝竟化作实体，形成一只巨大的玄鸟。
玄鸟振翅，无数空间裂缝便如刀光剑雨，带着必杀气势冲往高空。
“惊辰，引雷——”
钟韵娇小的身躯笼罩在血灵的光辉中，冲至近前的空间裂缝迟疑片刻，便被血灵的光芒尽数吞没。她挥刀横直劈出，只见残破天空紫光密布，轰隆雷鸣声中，一道天雷之力凝聚的长刀当空而降。
惊辰迎面而上，在与雷光长刀融合的一瞬，源自于上清刀魂的本源力量瞬间溢满这个破碎的世界。
“乾坤，九宫乱魂——”
拂衣身形一晃持剑俯冲下去，握住剑柄的右手在风浪中平稳如常，她在天地间的震荡中显得那般渺小，却又强悍到丝毫不受任何外力的影响。
太极剑法九宫篇章的绝杀一招，虚实剑影刹那间溢满天地，混合着空间裂缝，融入在雷光之中，真真假假，无所辨认，气势磅礴，无从抵抗。
丹玉与鑫云一人占据一方高空，焚天焰带着远古洪荒时期火灵初生的狂暴，星月斩引动虚空深处的纯粹金灵，金与火一相逢，伴随着轰隆雷鸣与乾坤兴奋的嗡鸣，破开乱象而去，直指戾霄命脉。
培坤与执明潜伏在半空中，原形巨大威猛，一个引动正在崩塌的山脉之力，一个牵引正在溃散的河流之力，将乱象渐渐平定后化作属于自己的力量。
他们分化出心神，借助数不清的空间裂缝，调动着来自异空间的水土磅礴灵力，气沉山河，空间中的压力成倍剧增。
长离盘踞在深空云雾中，身边雷光闪烁，剑势无处不在，他巍然不动，等待着时机，冷静地看向下方战势。
戾霄分明力有不支，哪怕仍装逼地保持着盘坐修炼的姿态，神情亦无一丝动摇，但从他头顶那只越来越弱势的玄鸟虚影来看，显然是快要撑不住了。
玄鸟是由空间裂缝形成，无论上空攻击如何迅猛，总有大半被这鸟身吞没，它一振翅，又有数不清的裂缝冲击四方。
戾霄吸收着来自万象碎片最后的力量，看似源源不断，永无止境，而从北方愈加迅速的崩塌状态来看，他只是在临死挣扎。
蔺不屈站在半空之中，双手掐诀之际，最为精纯的五行灵力任由他驱动、操纵、为所欲为。众人的攻击之力在他加持之下更为迅猛有力，苍茫的自然力量震破重重裂缝，势不可挡。
长离看到，戾霄的嘴角开始溢出黑色浊血，双目之中布满血丝，挺直的背脊有了弯曲的征兆。
他的神情中夹杂着不甘、愤怒与残余的狂傲，在重重威压之下，他缓慢而平稳地站起身来，立在那只巨大玄鸟虚影之下，伸手直指苍穹。
以万象碎片为媒介，接引无限空间之力，他的手中爆发出一股令人心惊力量。这股融合空间法则的无形之力直入巨大玄鸟身躯，众人只见那鸟张开大口，一声长鸣震荡天地，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
拂衣眼前一花，闪过父母和姐姐的模糊面容，她的思绪竟有一瞬间的停顿，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试图去将他们拉住。
钟韵看到家人被一道黑色裂缝吞没，她惊惶地想要冲上前去，脑中一片空白；蔺不屈看到父母遭到仇人追杀，眼看那道要命的暗袭就要抵达后背，他心神剧震，想要阻拦......
所有人都幻戾长鸣传荡的一瞬，陷入了心底深处最柔软的陷阱，玄鸟的本命秘术之所以强大，便在于它能让人主动生出最难回归的幻象。
“醒来——”
嗡、嗡嗡——
唯有培坤，以佛息抵御，万般幻象皆如浮光掠影，无法侵扰。
他的身上爆发出一道夺目金光，在背后形成一座巨大的圣洁佛像，万灵颂音像是天外妙音，将幻象逐个击破。
佛像遥遥升起，光芒驱散黑暗，天籁之音般的诵经声淹没了混乱震响，这片崩塌中的世界沐浴在金光中，众人的神思在不到眨眼之间恢复清醒。
有了万灵颂音的加持，重重攻击更加强劲，而那只振翅长鸣的玄鸟渐渐归于沉默，发出的声音无法传荡至远处，就被佛音尽数吞噬。
戾霄身影摇晃，猛地喷出一口黑血，此前凌厉的眼神不再，双目不再清明，视线开始模糊，本就不稳的灵息变得极度紊乱。
第789章 裂缝之下
缚龙域已不复存在，这片不断溃散的空间处处是杀机，寸寸是死亡陷阱。天地消亡，法则不存，终于，五行与空间力量都开始紊乱，于是戾霄与众人的攻击都变得更加诡异迷乱。
无论如何试图操纵，此处崩溃的天道都让他们难以借力，而修士作战，凭借的便是与天道、与自然的沟通。
戾霄的稳定心境早就开始动摇。
他的内心深处知道自己不该轻敌，可他无法挥去执拗的傲气。他是玄鸟后裔，世间最强大的存在，他掌控着最不可缺少的空间法则，这些掌管五行的妖祖与脆弱的人祖，根本不可能与他抗衡才对。
然而他发现，哪怕自己借助了脚下九阶道器的力量，哪怕幻化出远超四阶的玄鸟幻影，他也仍然无法逃过死劫。
他原本以为，这些不及他强大的元婴期，绝不可能与万象空间抗衡，哪怕这只是一块正在崩塌的碎片，但其中蕴含的法则之力，仍能轻而易举吞噬化神以上的生灵。
没想到的是，传承记忆中的弱者，根本无法轻而易举地解决。
为什么传承记忆中延续的印象，全都是关于他们的孱弱与低贱？若记忆告诉他这些始祖后裔与玄鸟实力相当，他又怎会如此轻忽？
戾霄的思绪开始混乱，忍不住怀疑起祖祖辈辈留下的记忆画面，他们当真认为玄鸟是十祖之首么？还是说，他们都只选择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事，而忽略了一个事实。
十祖的实力，根本没有上下之分。
想到这一点，戾霄本就动摇的心境开始崩溃了。
他以为他能以超越九祖后裔的实力，顺利夺取神祇之位，建立起一个属于他自己的世界，他便是天道，九祖必将臣服于他。
“世间万法皆存于空间，不可能，我不可能失败......玄鸟一族必将......”
戾霄挥散心中犹疑，眼前情形容不得他多虑，这只是成神必将承受的劫数，只要突破，就能抵达巅峰！
然而，事与愿违，万灵颂音的力量振奋了所有人，剑势、刀光、五行法术，本源力量与自然力量，终于突破了混乱的秩序，重新回归稳定。
拂衣感觉自己不再受到周遭外力的影响，无形的束缚突然消失不见，仔细一感应，原是时间的流逝有所改变，在她与同伴一边，时间悄悄放慢了脚步。
长离隐在云雾中，双目如炬，炽热而坚定。
他燃烧着自己身上的力量，拖住时间沉重的脚步，逐渐紊乱的秩序突然变得稳定，而实际上这只是天道崩溃的速度减缓，表面看来就似恢复平静了一般。
时间与空间结合，才能容纳万物，此处时空皆乱，早就不适合任何生灵存在。然而他们并非凡物，这轻易就能抹除千百元婴的力量，对他们而言似乎毫无影响。
“乾坤，聚阴阳——”
拂衣感觉到自己的传音都在时空震荡中波动，好在心神间的联系并未受到太大影响，乾坤一剑破空，挥出清浊二气，一阴一阳，一黑一白，令天地臣服。
剑势无孔不入，铺满这片碎裂之地，刹那间，万象碎片之上竟似生出全新的土地，一株株幼苗破土而出，一座座山峰平地拔起，黑云密布的龟裂天空，模模糊糊显现出日月与星辰。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五行，五行孕万物。
葱葱郁郁的山脉与奔腾河流凝聚而成，广阔天地间，幼小的生灵开始显形，这场幻影每一次生变，都凝聚着无法抵抗的本源力量，这是道意，是无法摧毁或改变的法则，是孕育一切的元始之力。
“不、不可能——”
戾霄双目欲裂，一时间竟有些茫然无措，这场演道终于让他生出恐惧，以元婴之境竟能演化出开天辟地创道之虚影，哪怕模糊不清，仍足以将任何一种生灵抹杀。包括他在内。
戾霄再次试图调动碎片力量，引巨大玄鸟长鸣震碎这演道幻象，然而玄鸟口中发出的声音断断续续，被时间法则改变后溃不成声。
他紧紧闭上眼，绝望与恐惧由心底生出，哪怕知道这是演道幻象对心境的影响，他仍是无法驱散。
这世界明明在“新生”，他却感觉到自己正在“消亡”，然而演道显现的幻象根本不是可以脱离的幻境，而是将洪荒之前天地初生的画面重演。他怎能与开天辟地的力量抗衡？
咔、咔嚓——
一声巨大的碎裂声从内核深处爆发出来，竟让正在衍化新生生灵的画面停顿了片刻，众人与戾霄皆是诧异，不知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又是何事导致。
“怎么回事？怎么还有一股不同的生机，难道这里还有别人？”拂衣的传音断断续续传至众人识海，得到的回应同样迷茫。
“这威压......是九阶......”
“并非万象碎片，究竟是谁？”
就连血灵都有一瞬间的愣怔，不知自己的体内为何会有如此变化，直到一股滔天气势裹挟着青龙气息冲至高空，众人才在震惊中明白，那是被束缚的青龙恶灵，昊羲。
“玄鸟小儿，不自量力——”
轰轰轰——
万象大碎片上由北至南生出一条巨大裂缝，青色光芒如洪水般向外喷薄而出，一条巨大的龙影随即挤开裂缝，将演道幻象尽数冲破。
“他怎么在这里？”
所有人的攻击都被昊羲冲破，包括时间与空间的紊乱，都在这一刻恢复成原本的平静。拂衣惊讶之余，脑中思绪翻飞不停。
“缚龙域......万象最大的一块碎片......玄鸟困杀青龙一族......”
这些残片般的线索终于联系到一起，万象的这一块本体，必定就是东青殿的真正入口所在。
唯有万象本体散发的空间力量，才能够长长久久地困住一条九阶龙魂，也正是因为这块最大的碎片与东青殿相连，是以才能够在大浩劫中完好无损，且演化出一个全新的小世界！
本体碎裂，空间法则不存，囚禁于此的昊羲终于冲破最后的束缚。他静静悬浮在高空中，巨大双眼中闪烁着复仇的火光。
第790章 反派死于话多
戾霄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被昊羲龙魂中散发出的强大威压一震，背脊终于折断，狠狠栽倒在地无法起身。
他的人形快要维持不住，可是又不愿在诸多仇家面前露出秃毛真身，他奋力挣扎，想要再次站起来，以人形状态最后一战。
“狂傲小儿，还敢反抗。”昊羲声如洪钟，一声声传荡开来，完全不受此处空间裂缝的影响。他在裂缝中微微晃动，巨大的龙头便从上空探入曾经的极南山脉，与渺小的戾霄对望。
“你不过是......先祖手下败将......”戾霄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把话吐出来，每一次张口，就有鲜血汩汩流出。他的视线早就模糊，哪怕覆盖以灵力都无法看清龙魂与远方众人的模样。
他的神识更是损伤巨大，在演道幻象中，几乎快被击溃。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待宰割的凡俗幼兽，再不复往日嚣张霸道。
昊羲与戾霄对峙时，拂衣正与众人小心翼翼地后退，同时不忘传音商量接下来该如何。
拂衣不信任昊羲，这条龙还想要小邪的命，要是任他杀了戾霄离去，后患无穷。“想个办法将他和戾霄一起解决，最好是他们同归于尽。”
培坤脑中主意最多，想了片刻便传音道：“待戾霄临死挣扎时，长离动用本命秘术，将此处时间法则更改，到时候与空间震荡一起形成时空动荡，不论龙魂是死是活，都先赶出三千域再说。”
众人没有更好的方法，唯有将他丢入时空动荡，能否将其魂灵抹除全看运气。但就算是活着，在紊乱的时空动荡中消耗一阵，离开后也很难再有现在的实力。
拂衣一听，脑中灵光一闪，就此一计补充道：“不如让血灵一同出手，将他引去降神阵下方与魔种互相消耗。长离师兄再用时间法则改变降神阵内流速，以便渡厄域生灵及时离去。”
眼看就要举办普世经会，渡厄域肯定人满为患，拖慢了阵中时间流逝，外面的人也好应对。
“血灵与长离以为如何？”丹玉一向认为拂衣最聪明，闻言连忙双手赞成，只是担心昊羲境界太高，这两只会承受不住反噬。
血灵与长离稍加分析，冷静地估量着自己与对方的实力差距，最后皆是点了头。
“虽有些冒险，失败的几率也不小，但目下看来此计甚好，我会竭尽全力。”血灵说完又道，“若只是将其打入时空动荡，固然要容易许多，但若是将龙魂带去无力反抗的异时空，那便是一场大灾难。”
长离跟着也道：“不错，我并未完全掌握时间法则，若不小心把它送回我们这一处的过去，那我们都有可能在一瞬间消亡。”
昊羲若出现在过去，必定在盛怒之下大开杀戒，他早就没有飞升的可能，不如将一腔怒火发泄到众生身上。到时候，幼小的他们也会死在灾难中，是以也就没有现在的他们。
“不过若只是拖慢降神阵的时间流速，我还能够竭力做到。”
长离同意后，众人不再后退，围聚在一起与青龙威压抗衡，有血灵护持，他们仿佛处于一片不同的安稳空间中，任由威压如何强大都不再感到沉重。
遥望远方，巨龙就像近在眼前一般，大得令人心惊，庞然大物往往具有天然的震慑力，在他面前，脆弱不堪的戾霄就像是一只雏鸟，拼命挣扎却依然无力。
“本座要让你受尽苦楚，偿你先祖对我族造下的罪孽——”
拂衣一听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有足够的实力一击必杀还在这儿哔哔什么，直接动手杀了啊，她们还等着偷袭呢！
“真是反派死于话多。”拂衣无语地看着昊羲散发出一缕青光，在空中盘旋而下，像是一道轻薄的纱，然而，薄纱飘落到空间裂缝凝聚的玄鸟上方时，突然化作一道细碎符文凝聚的网，严严实实贴合在玄鸟身上。
一声凄厉惨叫从玄鸟口中传荡至四面八方，惨得令人胸腔发闷，好似世间千万种酷刑全部施展在它身上，一道道空间裂缝不断散开，它的鸟身随之变得虚幻、模糊。
戾霄痛苦地趴在地上，他不欲呻吟出声，只鼻腔中发出阵阵闷哼，双眼不住向外淌出血液，痛苦难耐却求死不能。
他的眼神仍然狠厉，哪怕无法看清，也死死盯住半空中带着轻蔑笑意的龙魂，那双巨大的眼眸里闪烁着扭曲的精光。
“龙族灭绝，你苟活至今，可还......可还舒心？”
戾霄不知哪里冒出一股力气，强撑着张口挑衅昊羲，明明死到临头还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这让痛恨玄鸟的昊羲心中生出一股怒火。
“我看你还能狂妄到几时！”昊羲终于按捺不住，长着大口向下俯冲，一口就将那只巨大玄鸟吞噬。空间裂缝竟被他完全抹除，就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
不过此举带来的后果不小，龙魂闪闪烁烁，青色灵光时亮时暗，显然是吞噬下去空间裂缝不好炼化。
巨大玄鸟一消失，戾霄就彻底没有了防御，但他在昊羲冲至近前时突然牵起嘴角，露出了一个诡异扭曲的微笑。
“龙族果真是......如以往一般......蠢笨......”
他讥讽的声音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空间力量冲得断断续续，明明没有裂缝，更没有任何外显的表象，他与昊羲所在方位却开始分裂，从远方看来，他们的身形都被分割成了好几块。
“好强烈的空间波动！”乾坤在拂衣身前惊呼出声，哪怕有血灵的气息隔绝防御，她也感知到下方那股不同寻常的力量。
血灵神情严肃，戒备地看向下方道：“做好离开的准备，万象空间本体即将泯灭，戾霄要利用这股消亡的力量，与昊羲同归于尽。”
高阶生灵在死亡前能够引动天地气机，万象空间作为九阶道器碎片，自然不会例外。特别是当它消亡得如此不甘，爆发出来的力量几乎与巅峰时期相等。
第791章 漩涡
在无形却狂躁的空间震荡中，庞大如九阶龙魂，都与气流中的微小尘埃没有任何区别。昊羲的脸色明显有了变化，惊异之余又有一种被戏耍的愤怒。
眼看着就能扼杀的小小玄鸟，竟利用消亡的先祖道器来与他抗衡，这让他想起了万象空间真正的主人。
那个将他们一族尽数屠杀，把他与乘冲抽筋剥皮、打入东青殿困住数十万年的玄鸟，他这漫长而不甘的一生，最恨的就是这只玄鸟。
此前感受到万象空间的死亡，他还在心中暗爽，报应不是不到，只是时候未到。谁曾想还没幸灾乐祸到片刻，小玄鸟就借助先祖器物之力，生出了阵阵让他都感到心惊的空间动荡。
这与寻常的空间波动、空间裂缝都不一样，这是空间法则运用到极致后，生出的一道既稳定、又狂乱的通道。
这里可能通往另外的世界，照下方匍匐的小玄鸟神情来看，显然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为自己保住一条鸟命。
吼吼吼——
昊羲不甘心地想要挣脱动荡带来的束缚，身躯却被无形的力量缠住，丝毫动弹不得。
他看到趴着的戾霄上方，显现出一道闪烁着无数凌乱画面的漩涡，他的神识一触及，立刻就被吞噬。
“长离，准备好......”
血灵哪怕脱离了万象空间，斩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但她对本体的了解与控制还是远远超过戾霄。她确信自己能将那道漩涡控制住一时，让昊羲被本能的吸引力拖入其中，同时传送至降神阵下方。
长离闻言神情一肃，点点头化作原身，巴掌大的小鸟在屏障中扑腾着翅膀，由于羽毛还没生长出来，瞧着十分好笑，为这严肃的气氛增添了几分喜感。
余下众人又是干咳又是垂眼，生怕自己被严肃的秃毛鸟逗笑，唯有鑫云毫不顾忌地哈哈大笑出声。
长离气得想炸毛却又炸不出来，忍不住回头叽叽喳喳吐出一串鸟语。
丹玉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为大家翻译道：“他说他羽毛至少被拔得干干净净，比鑫云屁股上秃掉一块好看！”
众人再也忍不住，在血灵的屏障中狂笑出声，好在都还惦记着眼前要紧事，很快就收住笑意不再调侃长离和鑫云。
前方漩涡越来越大，戾霄的生机也越来越少，他早就失去了意识，对漩涡也失去了控制。
但万象空间本身具有一定灵性，对昊羲恨之入骨，对戾霄亲近信任，于是漩涡本能地延续戾霄的最后指令，为他寻找着最适合的逃亡之地。
当漩涡几乎能够吞没庞大的昊羲时，牵引力也大到无法抗衡的地步，众人只觉他们在缓缓靠近漩涡，再不行动就会被一同吞噬进去。
要是毫无准备地被拖入其中，谁都不知道会被传送至何处。
“你们先走，让渡厄域众生尽快逃离，长离，尽量靠近降神阵！”
血灵卷住众人与半死的戾霄，神识控制住飞旋的漩涡，在数不尽的碎片画面中找到渡厄域，将他们尽数甩了进去。
紧接着，她将对漩涡的控制松开一瞬，在无尽碎片画面中寻找降神阵下魔种的气息。
漩涡察觉到戾霄消失，开始主动牵引龙魂入内，血灵打算等到他被拖入一半再动手，否则有可能挣脱控制。
漩涡痛恨昊羲，绝不甘心就这样任他离去，哪怕消耗最后一丝力量，也要把它卷入空间动荡让他吃点苦头。
昊羲疯狂嘶吼着，他不甘心地看着戾霄和一群小辈消失不见，又不甘心地被漩涡产生的牵引力拖住，整个头颅都已经陷入黑暗中。
血灵紧盯着前方，闪烁着诸多光点的漩涡转得越来越快，产生的牵引力也越来越强，昊羲的半个身子终于被拖至深处，从远方看来，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半。
“终于等到了！”血灵飞身而上，刚凝聚不久的肉身在冲击下血肉模糊，但她神情不变，仿佛伤的不是她自己。
这股濒死爆发的动荡太过强大，她动用了全部气力，才将漩涡的转动停止，凝滞在魔种所在的方位。漩涡不再是星星点点的碎片画面组成，而是一片无尽黑暗，里面散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精纯魔气。
“万象，是时候接受命运了，昊羲必将随你一同消亡，我保证。”
血灵的神识放开在最后的黑蓝色残片上，感受到一股浓郁的悲哀，最终，碎片还是无法再与消亡的命运抗衡。
漩涡再一次轰隆转动，将昊羲整个身躯吞没，卷入了魔种所在的方位中。
渡厄宗外人头攒动，各方赶来参加普世经会的修士，皆在山门外等候经会正式开始。各道生灵围聚在一起，期待着能从此次经会中提升心境，有所感悟。
突然，一道灵光从远处飘然而至，一道道警告的女声传遍各地，听清后众修士皆是心惊。
“速速离开渡厄域，古魔战场遗址有变，九阶龙魂将与超九阶魔种一战，请不要停留，速速离去......”
拂衣的声音惊动了渡厄宗，寂云宗主亲自走上高空，悲悯的神情中，带着一缕忧虑。“阿弥陀佛，多谢拂道友提醒，贫僧这就率渡厄宗迁移。”
看到他毫无怀疑便答应迁移，拂衣心中松了口气。“多谢大师，请尽快带走所有人，渡厄域......怕是要毁了。”
寂云宗主一边向宗内传音吩咐，一边用一种极其平静的语气道：
“不论始于何时都是正确之时；一切结束之事便是终结；不论发生何事，都是唯一会发生的事。此乃我宗一位先辈所言，渡厄域既要毁灭，那便是注定。”
拂衣曾在异时空听麒麟慧坷说起过这句话，那是慧坷的师父弘一大师所言，这位佛法高深的大师，因劫云茶树毒素侵体陨落。
没想到换过一个时空会再听到这话，拂衣一时有些感慨，点点头道：“贵宗大师与宗主皆为得悟高僧。”
两人很快分别，拂衣又朝着远方赶去，前往不同方向的同伴们不时传讯，不到半日功夫，他们就在传送广场上空重聚。
众多生灵尽数离开，他们也不能再久留，但他们不能立刻就走，还要等到长离归来，才能一起离去。
第792章 降神阵下
拂衣等人在渡厄域四处奔波的同时，降神阵上空风卷云涌，龟裂的大地不断颤抖着，似有某种强大而危险的东西即将破开土层钻出。
长离接住半昏半醒的血灵，将她装入储物空间中，拖住漩涡让她消耗过度，新生成的肉身毁去三成，浑身都可见森森白骨。
缚龙域已经彻底不存在了，万象空间的最大碎片湮灭于尘埃中，那里只会余下一个空荡荡的空间夹层，昏黄无光，没有声音，几近混沌。
控制住龙魂一同穿入降魔阵所在方位，让长离也受到不少冲击，疯狂挣扎的昊羲在激怒状态，发挥出的实力接近他巅峰时期的状态，若不是血灵同为九阶道器所化，凭长离一人根本无法反抗。
好在他们顺利抵达魔种所在的地底深处，凭着求生的本能，血灵拽着他再次跨越短距离空间，越过地底重重阵法直达上空。
长离化作原形停驻在空中，放眼望去皆是龟裂残土，魔气四溢，将古魔战场遗址上方的历心幻境冲破。
在他身后，是一座座青翠山脉，方圆数百里、甚至他看不见的地方，都早已没有活物存在。
“看来附近的人都被带走了，至少眼前的冲击不会影响到谁。”长离缓缓舒了一口气，他心中不是不紧张，独自一鸟面对下方两个境界超然的生灵，小小的元婴都有些颤抖。
唯一让他心安的是，镇压魔种的阵法是八大宗门联手合设，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就被破开。
还有一重屏障便是降神阵本身，这个由巫符文组成的阵法直接勾连天地，且是远古洪荒时期远超九阶的生灵所设。待昊羲与魔种冲破镇压阵法，降神阵还能拖延住他们一时。
轰、轰轰——
长离听到地底极深处传来剧烈震响，每一次动静都像击在心上的鼓。
吼吼吼——
昊羲愤怒中夹杂着恐惧的龙鸣，穿透细碎的裂缝传至上空，魔种发出的尖利鸣叫与古怪声音，仿佛是用未知的语言在叫嚣。
砰——
一声巨响，龙息与魔息齐齐冲破一处地裂，青色光芒与黑气交缠着直冲高空，长离知道等不得了，立刻运转全身灵力，向外延伸出独特的神识，就像分化出无数双强劲有力的手，试图拖住时间。
他的身后，一只红色的巨大眼睛渐渐显形，他的双眼明明紧闭，却能通过身后的回溯之眼，“看”到徐徐向前流动的时间长河。
他的紧紧拖住古魔战场遗址，拖住下方不知以何等姿态对战的强大生灵，让他们不要随着时间长河一同流向前方。
若是从极远处看来，古魔战场遗址的一切都变得极其缓慢，近乎静止。地面被迸开的裂缝弹起无数碎片，每一粒碎片都在向上空缓行，一毫厘两毫厘，久久看来都无变化。
长离是唯一不受影响的另类，震动双翅的速度，躲避紊乱气流的动作，都与时间正常游动时没有任何区别。
他游离于时间长河外，能够轻易躲过愈加狂暴的冲击，尽管无法冲破阵法，昊羲与魔种的威压和斗法余威仍能冲破裂缝。
这力量过于强大，使得整个渡厄域天道共颤，天地气机被引动，浩大的自然力量便化作狂乱无目标的攻击。
长离小小的身躯不住颤抖，浑身灵力灌注于身后巨大的回溯之眼中，他不时查看储物空间里的传讯符宝，期盼着同门快点把所有人转移离开。
渡厄域必将毁灭，这是注定。长离睁开双眼看向身后青山，这些衍化了近十三万年的风景，都会在越来越激烈的对战中被摧毁。
这已经是最小的代价，长离收回视线，看向前方活过来的古魔战场遗址，浓烟般的魔气滚滚溢出，青色灵光直冲天际。颤动的地面裂痕不断向外掀开，哪怕再缓慢，都与此前有了极大区别。
长离不敢好奇地探出神识，去看下方战局究竟如何，脆弱的元婴修士，在这两只生灵面前如同蝼蚁。
地底深处，重重阵法之下，并不是长离想象的那般昏暗无光。
龙魂身上迸发出来的青色灵光，将这片从来无人涉足的危险之地照得透亮。昊羲看着这只不知从何而来的魔物，颇有一种无处下手的无力感。
他不由得想到上古时期，族中那位成就神祇之身的长老，就是通过这里的阵法引来了超凡力量。
虽说那位长老成神后的灵息，与这魔物散发的狂暴魔息截然不同，但他们身上都带着一股同样的气息，那是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且沾染过时空法则形成的独特气息。
他们都来自异时空，或许是远在数十上百万年后的未来，某一个天道法则更为完善的世界。亦或许是来自于开天辟地创道之前，另一个截然不同的高等世界。
昊羲本以为冲破东青殿困境便是自由，击杀戾霄后即可化解心间怨气，待他找到转世之人，就能抢占肉身，说不定还能重回九阶巅峰。
谁知道屡屡受挫，就连脆弱不堪的戾霄，都被那群不起眼的小辈掠走。
“难道这命运真不可抗拒么......”昊羲本就不稳的心神开始动摇，面对元婴小辈，他有着高高在上的蔑视，但面对这个来自异时空的魔物，他的心底不自主地生出恐惧。
那是面临死亡时必将生出的惊惶与害怕，是生灵的本能，他无法逃过。
魔种瞬息万变，时而如雾穿透他的身体，时而如猛兽，在狭小的地底与他龇牙咧嘴对峙。昊羲的生灭之力对它毫无效用，就连这巨大地洞都生出绿草又瞬间湮灭，魔种却还是毫无变化。
但昊羲明显发现，每当魔种穿透他的魂灵，都会变得更加虚弱。他的攻击，显然不如自身的魂灵有用，拽着魔种一起去去死的念头，在他心间渐渐成型。
“呵，原来死到临头，都会想到同归于尽么？”
他想到戾霄匍匐在地时，眼中那股不甘心的厉光，此时此刻，他的巨大眼眸中染上了同样的情绪。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毁灭吧。”
第793章 同归于尽
昊羲在做出决定的瞬间，动摇心境奇异地稳定了，他的心中再无一丝恐惧与慌乱，同归于尽，让他生出一种强烈的兴奋。
他半是蜷缩在地面，半是浮动在地洞半空的巨大身躯，在刹那间迸发出一股可摧毁天地的生灭之光。
他的龙魂，在以燃烧的方式释放出九阶巅峰的力量，他的生机在离体的瞬间，形成了与生截然相反的灭亡之息。
掌控着生灭的青龙一族，能在游动天地时播下生灵的种子，也能在同时收走生机，带去毁灭。
他的脸上显现出诡异的平静，不再躲闪防御，主动向那无法逃离的魔种游去，将无形无质的一团黑气笼罩在死亡的光辉中。
他燃烧着，消耗着，突然癫狂大笑起来。
笑声，嘶吼，龙鸣，终于冲破那摇摇欲裂的阵法，传至到极远的地面上方。八大宗设下的镇压组合大阵碎裂，魔种尖利鸣叫着试图冲出青色光芒。
“想逃？没那么容易！”昊羲的神情时而平静时而扭曲，眼中是对死亡的狂热追求，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会以这样的方式接受陨落。
或许是因为命运太过沉重，他早就无力去抗衡，或许是因为族群覆灭，活下的那些都不是他真正的亲人，或许是因为......那个占据了他记忆的转世之人，也算是他生命的延续。
昊羲燃烧生机的速度越来越快，爆发出来的灵光越来越盛，光芒溢出，所及之处，生机顿失。不论魔种有多强大，多神秘，始终都是生灵的一种形态，它的生机也被迅速带走，肉眼可见地开始消亡。
一种诡异的声音夹杂着无数不甘，从魔种周身向外传荡开，整个古魔战场遗址都被浓郁的魔气包裹，阴怨腐蚀着降神阵，让这座从远古洪荒时期遗留的巨阵寸寸崩裂。
强大的巫符文生出发丝粗细的裂痕，与天地的沟通明显减弱。长离不得不飞上更高的天空，以躲避下方无孔不钻的余威。
哪怕这一片区域时间缓慢，也架不住龙息与魔息大面积覆盖。
“不好，降神阵要毁灭了！”
长离感觉到一阵浩瀚苍茫的阵法力量，从地底悠悠向上飘来，若不是时间被减缓，恐怕早就已经将他冲击得元婴溃散。
这座巨阵虽不似九阶生灵一样具有灵性，但庞然大物的死亡，仍会爆发出可怖的冲击。这冲击远强于寻常修士斗法，会让本就脆弱的渡厄域雪上加霜。
一旦降神阵毁灭，昊羲和魔种都会脱离束缚，在这片不堪一击的天地中同归于尽。
到时候，万物不存，他再不走，小命就要保不住了。
长离小心翼翼地移动身形，再次查看过传讯符宝，依然没有消息传来。
“普世经会期间生灵众多，传送阵一次只能传九十九人，启动一回还要消耗一些时间，再算上更换极品灵石的时间......”
长离欲哭无泪，为什么他的气运还没有恢复？明明拂衣都活过来改过好多人的命运了！他曾经的举动，明明是为造福修仙域啊。
不过是强行动用秘术拖住三千域回到过去，怎么天道就盯着他不放？要是天道有形，他都想冲过去献媚打个商量，请它老人家不要再毁他气运。
不知是不是他的祈祷终于感动上苍，储物空间中的传讯符宝，终于在阵法即将完全破开时亮起。
“所有生灵尽数离去，速到传送阵聚集。”
是拂衣的气息，长离感动得差点泪流满面，扑腾着光秃秃的翅膀，穿过不同的时间区域，回到了流速正常的范围。
他所剩不多的灵力全都用在飞行上，双翅一振，下方山川河流便消失不见。
他看到死亡在不断向外蔓延，所及之处唯地势有变，灵植全都焦黑如土，化作粉末散去，地面裂痕直达地心深处，甚至看得到正在向上翻涌的岩浆。
一条条灵脉迅速枯竭，一座座佛山纷纷崩塌，这里不再是佛门圣地，而是人间炼狱。
他离开后，巨大的回溯之眼开始变淡，古魔战场遗址的时间流速正在恢复正常。原本崩溃得较慢的降神阵，以奇快的速度迸出更多裂痕，缓缓上升的碎片与尘埃，狂躁不安地冲上高空炸开。
昊羲与魔种几乎融为一体，二者都以生命为代价，燃烧自己消磨对方。
来自于异时空的魔物终于失去理智，疯狂得像是最无知的野兽，高声嘶鸣着，与龙鸣声卷在一起，形成一圈圈能令识海崩溃的音攻。
乌压压的魔气在高处形成无数漩涡，漩涡之后，天空如地面一般龟裂，显露出更深处的虚空。
空间彻底崩塌之际，天与地，昊羲与魔种，还有层层碎裂的降神阵，齐齐爆发出最为惊人的力量。
长离飞得极远，仍能感觉到身后那道越来越近的冲击力，他动用浑身解数拖住后方的时间，双翅沉重无比，连抱怨天道对他不公的心思都消失不见。
“完了完了，还有好远的路程......”长离心中无奈一叹，暗道气运果然还是虚弱，看来今天要死在这里了。他正打算取出传讯符让大家先走，却见前方飞来一道红色灵光，正是疾速向他赶来的丹玉。
丹玉的背上，托着无相宗所有同门，拂衣、钟韵、蔺不屈，培坤、执明、鑫云，六张亲切的面孔让长离眼眶一热，忍不住扑腾着翅膀大喊：“天道对我真是太好啦——”
拂衣眼角抽搐，神识一动将他卷到丹玉背上，丹玉立刻调转身形，以最快的速度朝传送广场赶去。
“我们等了两天不见你归来，是不是传讯符宝受到时间流速影响，拖慢了你查看的时机？”
听拂衣这么一说，长离才聚起粉嘟嘟的翅膀一拍鸟脑子。“嗨呀，我怎么把这给忘了，我能不受时间影响，传讯符宝不能啊！”
众人：“......”
所以英勇无敌地待在战场两日，完全是一场乌龙，长离再不敢说什么气运衰弱，身后空间不断崩塌，但他的身边，只有生机与温暖。
第794章 无相
在众人踏入传送阵的时候，长离已无法再拖住时间流速，重重气浪如海啸般冲天而起，继而朝着四面八方汹涌而去。
传送灵光及时亮起，将青色生灭之光与浓郁黑暗的魔气挡住，在拂衣等人刚刚抵达青莲域的瞬间，传送阵内爆发出一道惊人力量。
众人赶紧飞身离开，合力将那想要冲破此域天空的威压制住，等候在传送广场的各大宗族元婴长老，见状紧随其后，只觉千人合力都难以抵御。
“布上结界，不要让魔种气息从阵法中钻出！”拂衣的声音灌注了灵力，清脆的嗓音传荡在方圆数百里，话音还未落下，众修就已经使出浑身解数勾连天地、布置结界。
阵道修士穿梭在众人下方的半空中，身上灵光闪烁，祭出一道又一道高阶阵旗打入传送阵地底。通往渡厄域的阵法较大，周遭并无小阵聚集，经此一镇压，好歹是没有影响到其他传送阵。
半个时辰过去，渡厄域一头仍有余威冲击，只是不再像一开始那般激烈且持续不断，而是一波接着一波，如同快要褪去的海浪。
“拂真人，渡厄域情况如何？”一名洞真宗长老转头看向拂衣，手上动作不断，青色道袍在冲击中鼓鼓作响。
“是我师兄在近前拖延青龙、魔种缠斗，让他告诉诸位道友吧。”
拂衣看向长离，见他有些羞涩地抿嘴笑，冲他眨眨眼以示鼓励。虽说长离不喜欢高调，但差点耗上性命都要等到众生离去，做出这等壮举怎能不声不响？
长离见同门都用眼神鼓励，清了清嗓子，就将降神阵看到一切详细道出。当说到动用本命秘术拖住时间流速时，众修的神情齐齐变化，皆是震惊不已。
“原来是朱鸟后裔，失敬失敬。”
“朱鸟道友怎么与拂真人是同门？”
“拂真人不是散修么......”
“那位钟真人，还有蔺真人，好像也是同门。”
还有人认出了成天在山林吓唬小兽的鑫云，再仔细一观察，穿着红衣的小女童火灵浓郁，头上还扎着两根红羽毛，显然是凤凰后裔。
执明和培坤的身份也在瞬间解开，众修士忍不住心惊，这一群人到底是什么宗门出身，为什么除了青龙与玄鸟，余下妖祖后裔全都聚在了一堆？还有三个人族修士，说是三千域最强都不为过。
长离见众人都没有阻拦之意，再次清了清嗓子，颇为骄傲地道：“我等同为无相宗长老，如今大劫将至，我等不可坐在山中不闻不问。”
“无相宗？！”
“是那个传说中的无相宗？”
“废话，难道这世间还有第二个无相宗？”
诸多散修与小宗族长老议论纷纷，八大宗与大型家族的修士似早有所料，四大阁的人更不必说，仿佛早就看穿了一切。
拂衣等人从不为此宗门与出身撒谎，更不会刻意遮掩，顶多转移话题，他们接触甚多，早有猜测。
更何况，这些三千域的顶尖势力，早就清楚拂衣、钟韵和蔺不屈是人祖后裔，八大始祖后裔齐聚，思来想去，恐怕唯有无相宗能够容纳。
“无相宗出世，必有大事发生。”凌霄法宗新任首座长老袭妤柔声道，“无相宗诸位道友，是否有我等帮得上忙的地方？还有那玄鸟戾霄，现在何处？”
袭妤生得一副娇俏少女模样，说话时声音温和，但却无人敢多看她一眼。她是凌霄法宗曾经的天之骄子，地品五行灵根，纯度接近天品。在上一任首座云阳子飞升后接过重任，至今已有五年。
“半死不活，在我手中。”拂衣没有隐瞒，不过也不打算把戾霄放出来交给别人，她要亲手杀了这只鸟。至于袭妤提出的帮忙，她没有正面回应。前往山水云间融合一事是隐秘，不能提前嚷嚷出去。
戾霄虽然被捉，但谁知道他还有没有妖修死忠部下，若半途又跳出来一些跳梁小丑，难免耽误正事。
袭妤只是想确定戾霄去向，并无讨要之意，闻言只再次提议道：“既已成功捉拿，我等也就放心了。若诸位道友有任何需要只管开口，凌霄法宗必不推辞。”
凌霄宗以剑宗实力最强，法宗管理各宗所有杂务，势力最广，袭妤一开口，众首座纷纷应和。余下七大宗门自是紧跟脚步。
直到传送阵另一头的波动平息，众修士才不再寒暄客气，纷纷告辞离去。
无相门人出世，大劫将至，这是能引三千域波动的大消息。宗族与四大阁都要赶回去商议，如何才能让域内骚动平息。
人群渐渐散去，从渡厄域溢出的毁灭气息也随之飘远、变淡，不多时，传送广场外的一片山林中闪出三道人影，正是闻讯赶来等候已久的易正、易邪和高乘清。
“昊羲死了。”易邪早在他们镇压传送阵时，就通过那若有若无的联系感应到，远在渡厄域深处的昊羲彻底湮灭在天地间。当然，天地也随他和魔种一起湮灭了。
“恶龙，魔种，降神阵，三个最大的隐患都在今日消失，以后总算不用担心再出事了。”钟韵喜滋滋地说着，突然一拍手又道，“还有戾霄，这个祸根一拔除，上下域都安宁了！”
拂衣不自主地看了看易正，见他仍是一派天真单纯，跟着长辈们一起笑着，仿佛将要去送死的人不是他。
她不愿沉浸在这样的情绪中徒惹伤心，于是转开话题不再谈及融合一事。“先找个地方把戾霄解决掉，他要是不死，迟早还会生出祸端。”
戾霄的生机已经流逝近八成，识海溃散，元婴黯淡得连挣脱肉身的力气都没有，自从被她从缚龙域带入灵光空间，就一直没有醒来过。
拂衣命乾坤瞪大眼盯着他，只要稍有气息波动就立刻击杀。留他这么久，只不过是想让所有经受过他折磨的同伴，一起出手报了深仇大恨。
鑫云与执明受到的迫害不比拂衣少，闻言自是连连赞同。
这个为祸世间、加害苍生的妖祖后裔，称王称霸且嚣张阴狠的一代妖主，终于在失去一切后落到他们手上了！
第795章 善灵
行至青莲域中部一座佛山背后，众修决定，就在这里解决戾霄。他生平极厌恶佛修，死在佛像后面，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种讽刺。
不过拂衣仔细一想，其实不管让戾霄死在哪里，都是一种讽刺。因为他除了玄鸟，对任何一道、任何一个族群都十分厌恶。
将他从灵光空间丢出来的时候，巴掌大小的黑色秃毛鸟，脆弱得几乎没有一丝灵息波动，浑身骨骼碎裂成粉末，根本支撑不住身体。血肉模糊的鸟身还在淌血，软哒哒的，生机几近断绝。
“真惨啊，看着真爽！”鑫云盯住脚下这只半死不活的鸟，掌心祭出一团星月光芒，渐渐地凝聚成弯月斩模样。
执明漫步上前，身周缠绕着一圈精纯至极的黑亮水灵，时而化作巨蟒吐着蛇信，时而变为阴属性浓郁的藤蔓，从地面朝着戾霄蔓延去。
拂衣右手持剑，回想起当年在万妖山脉经历的一切，早就恍如隔世。但曾经感受到的那些绝望，像是深深刻在骨子里，虽能平息，但无法忘却。
前世那些吵吵闹闹的女奴们，有多少死在他的取榨之下，拂衣记不清楚，只晓得幼年刚到山中时，每隔几日就要消失一批熟悉的面孔。
她至今都无法忘掉体内的禁制气息，每当她的小小反抗被察觉时，那令人生不如死的折磨，像是要从灵魂深处让她臣服。
在这折磨下犯下的重重罪孽，让她的心境无数次地动摇过，非本心所为，如何能够安然面对那些毫无理由的杀戮？
她好不容易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好不容易进入梦想中的飞升通道，却连上域的影子都还没看着，就被幻戾长鸣击中命脉。
若不是长离觉醒了传承记忆，在她濒死之际强行动用秘术，将三千域拖回到过去，她早就与那些女奴和冤魂一样湮灭在天地间。
“终于等到了。”拂衣心中生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愉悦与激动，她挥动乾坤，指向地面毫无意识的戾霄，哪怕是在欺负弱小，却也毫不惭愧。
“动手吧。”拂衣颇有仪式感地看了看鑫云与执明，没有凝聚双鱼剑光，更没有动用全部实力，现在的戾霄，根本不配她浪费灵力。
鑫云与执明亦有默契，一个掌心钻出一缕星月光芒，一个身周分化出一条纤细水灵，与那道瞧着十分柔和的剑气一起打入戾霄丹田识海。
唧——
一声凄厉惨叫从鸟嘴中发出，黑红色的双眼猛地睁开，应是无法视物，里面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他的神识颤巍巍地探出体外，不到三寸就无法再向前，识海溃散，再无法感知周围的情况。
当剧痛消散，他体内的最后一丝生机也跟着流逝，直到元婴化作灵光点消失，都没能再开口说出半句人言。
拂衣曾设想过无数次要怎样杀了戾霄，有拼死一战，有暗算偷袭，有叫上同伴一起围攻直到他去死。但她就是没有想到过，最后会完成得如此轻松。
她知道这离不开前期的所有准备，一次次削弱他的实力，一次次将他击成重伤，最后还有昊羲的致命冲击，才将他打入手无缚鸡之力的净地。
但她仍是有种复仇后的恍惚，连番检查过数次，确定地面毫无生机的玄鸟尸体就是戾霄，这才有了一种真实感。
戾霄死了，不曾有惊天动地大阵势，没有人知道他死在这名不见经传的荒山。
他的死亡，与他狂傲的生平截然相反，就连肉身的材料都毫无用处，碎掉的骨骼与妖丹，以及光秃秃、血淋淋的肉身，就算化入泥土中都无法滋养太远的灵植。
生时祸乱，死时无用。拂衣愉悦地牵起嘴角，这恐怕是戾霄最怕的结局，也是最适合他的结局！
“丹玉师姐，劳你喷个火烧了他。”拂衣可不想这糟心玩意儿融入修仙域，要死就要死得透透的，半点机会都不能留。
“好嘞！”丹玉一双小胖手插在圆滚滚的腰间，嘟着嘴呼地一下喷出一团金红色火焰，先天异火的气息裹在焚天焰中，炽热顿时让众人飞退了数十丈。
饶是世间最暴烈的两种火焰融合，也持续烧了半个时辰才将玄鸟肉身化作灰烬，为了不让火焰熄灭，丹玉时不时就得嘟嘴喷火，到最后都要揉着脸颊喷，把不远处的同门和小辈们逗得哈哈大笑。
戾霄的死，像是一片羽毛划过平静水面，过了就了无痕迹，没有再让众人有任何情绪波动。离开的时候，拂衣不曾回头记下这座山峰，就像她以后再不会记得戾霄一样。
飞身来到传送广场，看到那座设下数百重阵法以及数百冲结界的传送阵，众人都不由自主绕着走。不单是威压震慑力太大，还有那闪瞎人眼的灵光，远远望去视线都要模糊了。
“你们先回宗门等候吧，未央山脉已有异常灵气波动，此去再归来，上下域应该就融合了。”
拂衣在途中听易正、易邪和高乘清汇报了未央山的消息，那里还未出现黑色漩涡，但她告诉他们的方位确实有了不同寻常的波动。
那座“秘境”此前从未显露过，是以无人知晓开启的规律，三个小辈百无聊赖地守了许久，总算没有耗费太多时间。要是数十上百年不开启，三千域多半还要再乱下去。
“好，此行不易，你们多加珍重。”培坤深深看向易正，见他笑得一脸轻松，心中忍不住一阵酸涩。
执明也难得地开口让他们注意安全，至于平日就爱说爱闹的鑫云、丹玉和长离，更是有说不完的话，唠叨了约莫一炷香才肯目送他们离去。
拂衣带上先天异火、九天重水与玄天息壤，与钟韵、蔺不屈和易正一起踏上去程。
走了一会儿，鑫云才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猛地转头看向培坤。“我怎么觉得，易正是要那自己献祭天地？”
她的脑子本来就时灵时不灵，马虎粗心的时候比谁都慢半拍，一旦狡猾起来又比谁都厉害。听到她的话，嘻嘻哈哈的丹玉和长离才变了脸色。
见培坤沉默不语，易邪上前几步，沉声宽慰起他们，也算是宽慰自己。
“小正是白泽善灵转世，只要白泽不陨，善灵就永存。白泽再次沉睡，善灵就会再次转世为人。每一代善灵都是同一个灵魂，至于肉身，于我辈修士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第796章 漩涡
易邪的话没能让大家沉重的心变得轻松，他自己也没宽慰到自己，每一世善灵确实是同一个灵魂，但若不恢复全部记忆，就根本记不得从前的事。
而易正这么多年都没有恢复传承记忆，大多时候都是凭直觉做事，根本不记得从前转世时做了些什么人，认识了什么人，有没有谁还在等待他归去。
何况善灵是在白泽沉睡时剥离，谁知道白泽下一次沉睡是多久？万一下一次剥离的是恶灵，那易正的灵魂岂不是又要许久才能托生。
唯一让众人感到有一丝安慰的是，不管需要多长时间等待，易正确实有归来的机会。
只要他们能有足够的耐心，并修炼至更高的境界，就等到新的善灵转世，并一步步想起记忆中的他们。
“回宗吧，不要多想了，徒增伤感。”培坤先一步走入传送阵中，众人只好跟上去，一路辗转回到了无相山脉。
拂衣四人抵达飞星域传送广场，一路朝着无央山脉疾步走去，行至半途，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拂真人留步！”
“挽风真人，好久不见。”
拂衣沿途没有隐藏行踪，只要抵达传送广场，各大宗族就会及时收到消息。苏挽风多半是听到消息，有意追上前找她。
“前段时间有一道空间裂缝无端生出，就在千机宗禁地后方，我恰好镇守在那里，一看之下发现了这许多东西。你看看，是不是玄鸟戾霄储物空间掉落的？”
苏挽风说着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堆宝物，有四阶符宝，有几箱极品灵石，还有数不清的丹药瓶，最吸引目光的要数那颗近一人高的云爆弹。
“此物共有二十九枚，都在我储物戒中。”苏挽风早就研究过云爆弹，还研制出了提升版本，万象所制作的这二十九枚老版本，自然无法让她生出兴趣。
她担心此事被人知晓，连千机宗的人都瞒着没说，只道自己在裂缝下捡到的只有符宝和丹药。而这些恰好是千机宗不缺的东西。
“多谢挽风真人，此物杀伤力巨大，还需谨慎保管才行。”拂衣用不上这东西，她相信假以时日，她的剑比云爆弹的威力强大得多。
宗门其他同伴也用不着，各有各的功法与秘术，如今连符宝都少用了。
“你的意思是，你们不拿走？”苏挽风有些意外，她听说拂衣等人都出自无相宗，虽知这流传万古的宗门宝物不会少，但这新式法器好歹也能将方净土夷为平地，他们居然都没兴趣？
无相宗到底是多财大气粗，他们对自己实力的信心，远远超过了任何一个宗族吧。苏挽风很快了然，自身实力强大的修士，确实无需依仗外物来当底牌。
“那我与宗门上报后，再和宗族与四大阁的真人们一起，决定这些新式法器的去留。”
苏挽风知道，小小千机宗无法吞并这样大一批武器，而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被知晓，麻烦就会找上门。
她很有可能成为继任首座长老，原本不爱理会世事，但如今三千域衰败，材料锐减，她想研发新武器也没处找材料。一来二去，性子倒不再像从前那般清冷。
拂衣四人很快与她告别，接着朝无央山脉步去，途中几人轻松闲话，并无要去拯救上下域的沉重感。
“看来戾霄被昊羲打翻在地的时候，储物空间就已经随裂缝分散了。”钟韵想到缚龙域当日的境况，不由得心生后怕。“不知道有多少修仙域出现过裂缝，又有多少人死在其中。”
“只要不迎面碰上，逃开倒是不难。他的东西散到各大修仙域也是一件好事，强取豪夺来的东西，总该归还。”拂衣对没有得到戾霄生平收藏并无遗憾，她如今心境不同，对资源的需求也不像以前那么高。
此行一旦成功，天道恢复完整，过不了多久灵气就会复苏，那些半死不活的资源全都会重获生机。
恢复巅峰的修仙域，是完全能够供养这世间无数生灵的。
“那里就是无央山脉？瞧着平平无奇。”钟韵以为能通往灵域的地方，看上去多少应有些不同，但无央城空无一人，远处翠绿山脉也荒凉得很，完全不是她想象的模样。
自从来飞星域没有了飞星，这里就只余下千机宗和几个小门派、小家族，城池空了大半，修士们全都一窝蜂涌入热闹的大型域。
拂衣上回来时是与路凌风一起，沿途还遇上不少截杀的散修，现如今连个活物都见不着，可见下域的状况当真无法再拖了。
“小正，你发现的灵气波动是不是在极南方向？”
“嗯！与你描述的方位一致。”
确定无异后，一行人立刻动身前往极南深山，死寂的山中没有妖兽和历练的修士，若是在眼上覆盖一层灵力，还能看到极远处的山脉边缘，笼罩着一层如夜空般的屏障。
没有飞星划过，屏障便成了一块黑蓝色幕布，安静无声地悬挂在这片修仙域四周。
拂衣往深山中走了不到五十里，也感应到了易正所说的异常，那是灵域传来的灵气波动，与下域截然不同。
“就是这里了！”
她加快脚步继续向前，很快就在曾经进入灵域的位置看到了一缕缕黑亮光芒，漩涡似乎刚刚开始聚集，还未完全成形，不过看它壮大的速度应是要不了多久。
四人欣喜片刻后，来到附近山中修炼等待。从逐渐成形的漩涡中溢出的丝丝灵气，纯净浓郁得令人沉醉。
黑亮光芒越来越浓郁，漩涡也越来越大，不到一个月时间，众人将赶路的疲倦驱散时，入口终于开始稳定平缓地转动。
“进去吧。”
拂衣缓缓起身，身周灵息沉厚稳固，心中一片平静。看向易正的时候，眼中只有释然，这个从小看大的孩子是注定要献身于此，正如佛门高僧的那句话。
一切发生的事，都是注定要发生。
四人带着期待一齐飞身至漩涡前方，黑色渐渐将他们身形吞没，一瞬间就消失在下域的空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