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 离开的方法
当听到离开的完整办法时,拂衣反倒没有了未知时的忐忑。她一向觉得唯有未知与神秘最让生灵恐惧,站在不知通往何处的深渊上方,与站在知晓有九百头妖兽的深渊上方,心中感受是截然不同的。
就像空间裂缝后面的虚无,谁都不知道那里面有什么、有多大、是否具有时间空间,所以大家才害怕跌落进去。
还有环绕整个灰星域的虚无,从前对拂衣来说是一个极其危险可怕的地方,后来得知那是远古生灵与大浩劫作战留下的遗址,那种对未知之物的恐慌就荡然无存。
所以哪怕听到白不陨一脸严肃地说,想要离开就要进入阵法中枢,找准时机进入时空动荡中,拂衣亦只是觉得难度颇高,忐忑不安倒是消散了个七七八八。
“时空动荡是不是要借助阵法之力?”拂衣更担心的是这东西能不能出现,要是不出现,岂不是白白进入阵中送命。
“这座阵法本身就具有时间、空间、天、地、五行的力量,祭祀的生灵代表自然,完全启动即可降伪神于承载者之身。当然,我们只要借助时间与空间之力,与祭祀生灵无关,阻止阵法并不能阻止时空动荡。”
白不陨尽量说得简单易懂,他观察阵法结合仅存的、极少的记忆才得出这一结果,许多分析都是结合了阵法本身,是抽象的、难以用语言描述的,他只能将大概原理告诉拂衣以便她理解。
“但要激发时空动荡,也不是完全没有代价,你可能会感到生机流逝、肉身被分割拉扯,可能会看到无数不知来处的画面,而且在动荡中时间是凌乱的,所以你会感觉到,陷入其中已有无数年月。”
漫长的折磨最考验心智,拂衣要是信不过白不陨,就会渐渐生出怀疑——这真的是离开的办法吗?他会不会只是随便编出来骗我?利用我来稳住阵法、为这方时空镇压降神阵?
一旦怀疑的种子生根发芽,她就会渐渐开始想办法强行挣脱,到时候无论是阵中危险的情况,还是外面正在鏖战的众修士,都有可能直接让她断掉生机。
“我信得过宗主,而且我也信得过自己的心境。”拂衣觉得这世间除了她自己之外,还有无相宗的所有同门都值得她将性命托付,哪怕这个宗主不属于她的真实时空,她也十成十地放心。
白不陨笑着点了点头,接着刚刚的话题道:“虽说时空动荡与祭祀阵基可分为两方来看,但想要有动荡,还是需要弘妙启动阵法才行,在这之前,你必须先行抵达阵法中枢处等候。”
阵法中枢的方位白不陨早已告诉过拂衣,到达和隐匿在其中不难,难的是如何把握好弘妙启动阵法的时机。
到时候会有大量修士前来阻止弘妙启阵,想要将他当场击毙,要是拖延到弘妙陨落,再想启动就麻烦了。“阵法归根到底是祭祀降神,弘妙是承载者,他的肉身与大半魂灵也要献祭入阵。”
按照正常情况,他与大量生灵一齐献祭后,来自于未知处的、超过九阶的力量就会在时空动荡中与他融合,阵法中无数生灵们的生机与灵力也会尽数灌注到他身上。
“一旦阵法启动就不可靠人力停止,除非弘妙陨落。但他陨落后,时空动荡会立即消失,所以你必须把握好时机。要是弘妙提前就被四大阁七大宗击杀,那么......我会亲自入阵献祭启动,你只管离开。”
拂衣瞪了瞪眼,本能地摇起头来。“不行不行,你都说进入献祭会肉身毁灭、灵魂半毁,我再想离开也不愿踩着你的性命离开啊。弘妙那么奸诈,说不定不会死得那么早,万一他伪装成你......等等,我有办法了!”
想到二人的面容身形与气息都一致,拂衣计上心来,一脸欢喜地道:“宗主,你把头发剃光扮作他,半露半隐地引四大阁与七大宗追击,拖延一阵等弘妙入阵献祭,待他陷入阵法无法离开,你再表明身份说明缘由。”
这样一来,弘妙就不会提前死去,入阵献祭后就算发现另外三处阵基有异常,他也无法脱离阵法停止献祭。白不陨想要证明自己非弘妙十分容易,认得他的周长老、袁长老都会为他作证。
“宗主好歹为这件事悄悄出了这么多力,还用巫符文阵法救了那么多修士,我想四大阁与七大宗知晓缘由,绝不会有为难之意。”
拂衣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接着分析道:“其实让弘妙在阵中死去也好,我看他气运非凡,谁知道靠生灵的力量能否杀得了?万一留下什么隐患岂不是更加麻烦。死在阵法中,肉身魂灵都得毁灭。”
祭祀不完整就引不来什么的神祇之力,弘妙的魂灵最终会全部消亡。
“好,就依你的计划。”白不陨点了点头,引开一群修士一段时间对他来说并不难。“你现在就去阵法中枢处,一旦察觉到有人到来,就立刻敛息隐匿,千万不要被弘妙发现。”
白不陨取出一枚指节大小的白色灵器,递给拂衣叮嘱道:“这是我从宗门地下四层找到的敛息符宝,看上去与现在的不大一样,使用方法却是相同。这符宝敛息隐匿的效果极佳,想来除了白虎,不会有谁能勘破。”
拂衣接过后捏在手中朝他一拜,郑重道:“多谢宗主为我打算,此别许是永别,宗主千万保重!”
白不陨有些遗憾地应了一声,叹了口气道:“你回到你的时空,还会再见到白不陨,而我也会在十万余年后再见到拂衣,但你我确实不会再相见了。”
他说着很快又恢复了笑意,眼神中流露出长辈对亲近晚辈的慈爱。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你我放平心境,这便只是脱离幻象,而非别离。”
拂衣点点头表示明白,朝他行了一礼,祭出无迹升上高空,坚定迅速地化作一道灵光向阵法中枢处飞去。
第619章 庆典
葱葱郁郁的山脉半隐在极目处,拂衣站在一览无余的平坦草原上,感受到地面上方充裕均衡的灵气与佛息,实在难以想象下方竟有一座保存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魔阵。
由于曾在另一边潜入下方布置过巫符文阵法,她知道需得下潜数十近百里,才能在那不见天日的深处感受到溢散出来的魔息,以及古老阵法震慑外来生灵的威压。
表面平静优美的风光遮掩了险恶,若不是弘妙主动散播出消息,降神阵的秘密还能继续保持下去。
精纯至极的魔息就在下方渐渐凝聚、融合,等待着更多生灵前来祭祀,等待着爆发出更强的力量,等待着融入启动阵法的伪神身上。
拂衣逆风疾驰,一头高高束起的青丝在背后飘摇,身上防御裙在草原里幻化为青绿色,几乎快要融化进去,与草地合为一体。
来时满心疑惑与迷茫,走时带着答案与坚定,这一场不知是真是幻的历练对她来说大有收获。这种收获远远超过了灵石与宝物的意义。
阵法中枢位于一片石林中,古怪的巨石以各种各样的角度生长着,有的从地面直直凸起,上方横顶着一块更大的巨石,有的倾斜地靠在别的巨石上,像是黏在了上面。
这片石林不算太大,拂衣小心翼翼地探查过并未发现天然阵法,她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深深呼吸片刻后坚定地潜入地底深处。
渡厄宗,历代首座长老居住的山峰上,弘妙正闭着眼盘坐在崖边,用神识感受前方风吹云变。日月交替的光辉让厚重云层散发出迤逦光雾,朦胧焕丽,犹如仙境。
远处弟子峰上永不停歇的念经声,随着风丝丝入耳,“一切无为法,如虚亦如空,如如心不动,万法在其中......”弘妙唇瓣微动,跟着弟子们轻声念,只是脸上神情冷如寒霜,睁开眼时更是流露出讥诮不屑。
“有为法乃因果束缚,无为法乃心境束缚,佛门道家妖修谁能无拘无束?被禁锢在天道法则中,如何能够抵御大浩劫救世?一群蠢货......”
弘妙神情阴厉,再无半点佛门高僧风范。
“我自突破束缚去,坏了天道制定的法则,新创一个属于我的世界,何须管它什么有为无为、因果循环!”弘妙想到三天后就是庆典之日,各域生灵已经纷纷赶来,脸上浮现出得意满足的笑容。
四大阁与七大宗的长老们早在渡厄宗落了脚,客居热闹非凡,远道而来的各大家族互相拜访交流,欢乐轻松的气氛下,有一股暗潮正在变得汹涌。
白瞳掩盖了妖修气息,将修为调整到金丹后期,与文无束一起混迹在广闻阁的队伍中。当她们看到苍蓝青找上门来时,就知道苍家定然是同意了此前提议。
此战对魔修来说绝无胜败可言,因为这是弘妙对战整个世界的一战,而不是像魔修邪修们以为的那般,是他们对战佛修道修。
弘妙胜了,魔修将亡,弘妙败了,魔修将被斩草除根。
苍家想通了这一点,劝说了一些同属温和派的魔修,一起在暗中加入道修阵营,只为让魔道保存住一丝香火。
“你说拂道友真会来么?”贺兰青青踏出传送广场,小心翼翼地向高炀、洛宁传音道,“我听说佛修也在找她,她应该不会自投罗网吧?”
自打从诛魔塔闯关出来,拂衣突然消失不见,这三人就再未见过她。他们在游历时也低调寻找过拂衣,不过知晓她一直被魔修追杀,肯定不会轻易露面,后来渐渐就不再去找了。
这次赶来参加庆典大会,一是为了凑凑热闹,二是捕风捉影听到了一些消息想来证实,三就是为了撞撞运气,看能否遇上拂衣。
高炀大大咧咧地笑着传音道:“来就来,不来就算了嘛,知道她活得好好的就行,何必非要见面。”
“话是这么说没错......”贺兰青青还是有些遗憾,好不容易遇上志同道合的道友,每一个都要珍惜才是。不过确实如高炀所言,只要知道对方一直都好,不续前缘亦无妨碍。
洛宁还是温温和和的模样,笑容腼腆淳善,但作为诛魔塔领队的他,其实是个十分坚定且有想法的修士。
“我相信拂道友自有她的机缘,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与我们都不一样。与其担心拂道友,其实不如担心担心那个传言。我们分别在不同的黑市听到同样的传闻,不管几分真几分假,都足够可怕了。”
贺兰青青与高炀闻言纷纷肃了脸色,点点头沉默了片刻,才接着互相传音。
他们听说,降神阵将在庆典之日启动,魔神降临,旧的世界终将消逝,新的世界即将到来。这种含糊又危险的说法传遍了修仙域,导致原本不打算来凑庆典热闹的修士,也都跟着涌入了渡厄域。
魔修们像是打了兽血一样兴奋,哪些新加入四大魔宗的修士们,一个个都与有荣焉,恨不得这新世界立刻就在他们面前打开门。好像一通过那扇门,他们就能凌驾于所有生灵之上,成为人上人。
“好多修士啊,妖修竟然也来得这样多。”贺兰青青在高空飞行了两个时辰,就没看到过一处空旷,空中地面全都是乌泱泱的修士。“你们快看,渡厄宗方向有灵光!”
她这一声惊呼引得空中地面许多生灵都朝那边看去,只见渡厄宗上空笼罩着一片瑰丽彩光,在日出之际渐渐变为金色,凝聚成盘腿而坐的无面佛陀。
佛陀一手捻着佛珠轻放在膝上,一手置于胸前拈花,头部微俯,明明没有五官神情,却像是带着怜悯慈悲心看向整个渡厄域。
“庆典就要开始了!”高炀对二人招了招手,让他们一起加快速度前行,所有生灵都被这巨大的神圣佛像震撼,沐浴在它圣洁纯净的佛息中,朝着渡厄宗方向疾飞而去。
弘妙负手立在崖边,嘴角微微牵起,讥诮地看向空中由所有长老、金丹弟子一同凝聚的无面佛,对旧世界的轻蔑、与对新世界到来的欣喜交杂在心间。
“是时候了。”
弘妙无声动了动唇,收起讥笑恢复了平日柔和笑容,他一步步缓缓走向高空佛像,神圣而庄重,仿佛走向了心目中最完美的世界。
第620章 登场
无面佛散发出的金光笼罩着渡厄宗,整齐划一的念经声从八座山峰上传来,盘坐在各峰小广场上的弟子闭眼呢喃,远方来客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神秘悠远的佛音犹如来自于天上,让他们心旷神怡。
巨大佛陀虚像脚下,九十九名禅心期长老由弘妙领头,个个双手合十,凌空站成一道半弧形,每当有贵客靠近都会微微俯身行礼欢迎。
大型家族、宗门与门派势力的元婴期到来,多会与众佛修寒暄客套几句,四大阁七大宗自不例外。
下方巨大的迎客广场,早有非长老的禅心期大师带着一众弟子安顿来客,这里没有美酒美食,不设高阶灵茶灵果宴,朴素的长桌整整齐齐分布着,任由来客随意坐。
渡厄宗不会按照身份地位的高低来排座,整个广场稍显凌乱,但人人都自得其乐,遇上相熟的或是聊得来的道友,不拘身份地位、不拘修为境界,都可坐下聊个三五句。
一名站在弘妙身后的长老时不时观察下方,看到下方贵客情绪高涨,与有荣焉地向众人传音道:“此番盛事过去,渡厄宗又将登上一层楼,希望下一次开宗收徒能吸引更多佛缘深厚的弟子。”
众长老纷纷传音附和,看到庆典进行得十分顺利,心中皆是喜悦。他们都不曾注意到弘妙的笑容僵硬,眼中时不时闪过伪装太久的疲惫与不耐,不过他的情绪收敛得很快,待下一批来客靠近时又已恢复平常。
“首座长老,”那名与有荣焉的长老看到来客比预料中还要多,忍不住小心翼翼地传音道,“不如庆典期间先提及净化阵法一事,待多方来客归去,我们再低调进行。一来丢下诸多来客实在无礼,二来有些高调了。”
弘妙心中冷哼,就知道渡厄宗这些人靠不住,一个个都摇摆不定,动不动就要以大局为重,以慈悲为怀,以礼数教条为禁锢,这不是自找苦头吃么?
这些东西都是人族自己给自己预设的陷阱,跳进去就是深渊,深陷于规矩的深渊里,就算进阶飞升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全都是废物,这个世界上活着的一切生灵,包括如今被禁锢在此的他自己都是废物。
唯有推翻了一切再重来,他才能随心创造出无拘无束的世界。只可惜,眼下还不能撕破脸。
“渡厄宗接连三次开宗收徒,人数都少得可怜,光靠一次庆典,声名很难延续到下一次开宗。这回许多不曾邀请的散修、妖修和低阶修士也来了,正是因为有传言称庆典之日降神阵将启动。”
弘妙耐着性子温和地笑着,一点一点给身后犹豫不决的长老解释。
“七大宗门已经失败过数次,确定无法破坏阵法,我们此时站出来以柔克刚,一边稳住魔修劝说他们关闭阵法,一边投身于阵法中净化魔息,如此才能证得我佛慈悲。”
见那位长老沉默不语,弘妙接着又道:“况且我等已与外域诸多佛门高僧议定,不止青莲域,还有万佛域、普济域等许多佛门大域都有高僧前来,我等若在此时退缩,岂不是成了众人眼中的奸诈小人?”
身后长老一听确实如此,一边是即将启动的阵法,一边是等待一同净化阵法的佛修,他们确实不能当众反悔拖延。
一群长老从朝阳初升来到空中,黄昏时分才一一回到迎客广场,这时候,一望无际的广场上已是热闹非常。
谈经论道的声音不绝于耳,说笑玩闹的修士同样不少,弘妙领着众长老来到地面,很快融入其中。殷红泛金的日光中忽然溢散出缕缕黑气,广场上忽然静了,鸦雀无声。
众修士面色各异,有的冷厉如霜,有的没有一丝情绪,还有的带着强烈的厌恶、仇恨或讥诮,总之没有一人露出欢迎欣喜之色。
就连弘妙与他身后的渡厄宗长老们,都是因为无奈至极才带着僵硬的笑容迎上前去。
“阿弥陀佛,诸位真人远道而来,我等有失远迎,实在是罪过。”弘妙站在最前,声音远远传荡开来,在彻底陷入安静的渡厄宗中悠悠回荡。
四大魔宗、三大魔修家族、以及魔修中地位非凡的元婴期,从远空浩浩荡荡地裹挟着浓郁魔气而来,他们的威压散开在四面八方,让人喘不过气。
他们身后,一支支巨大灵舟在空中形成一条看不见尾的长龙,灵舟上绘制着各宗族徽记的旗帜飘扬,在风中鼓鼓作响。
“诸位大师何必客气,我等不过是看看这佛修盛宴究竟什么吸引人之处,竟引得各方修仙域生灵争相前来。唉,宗外与山下还有诸多客人,你们渡厄宗就不请入门中?”
一来就开始挑拨的元婴真人,是一名瘦骨嶙峋的银发老者,他略有些发黄的脸上带着阴测测的笑容,眼白比寻常人更多,瞳孔甚小,一看神情、一听语气,就知道他没怀好意。
“诸位外道道友,该不会是怕我们魔宗启动降神阵,把你们吓得屁滚尿流,这才跑来渡厄宗哭着求佛修的吧?哈哈哈哈哈——”
他的声音用灵力传荡,千里之外都能听到模模糊糊的杂音,更不要说围聚在渡厄宗附近的各域生灵,听得一肚子火气,恨不得直接与魔修打起来。
“阿弥陀佛——”弘妙面色平静,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声音很小,却在无形中破了对方的声音传荡。“玉鸦真人还是这般快人快语,诸位贵客都是为渡厄宗庆典而来,还是请进宗入座,若有误会也好当面解开。”
玉鸦冷哼一声表示了不满,又阴阳怪气讥讽了弘妙几句,但最终却是未再提及大家都想多听的降神阵,也没有再挑拨各道与个宗族门派之间的关系。
没能靠近迎客峰、甚至没能进入渡厄宗的来客们,并未因玉鸦的话产生对渡厄宗的不满,他们门派家族实力有限,或是根本没有收到正式邀请就主动前来,自然不可能如各大宗族一样去迎客峰上。
但魔修一方气势汹汹,声势浩大,玉鸦又是阴阳怪气到了极点,让所有听到的修士心中都生出隐怒,开始盼望着庆典结束就去夺杀几个魔修泄愤。
第621章 事前
躲在阵法中枢的拂衣陆陆续续收到了好多传讯符,哪怕人不在场,也能知晓多方情况。
白瞳絮絮叨叨的说着金丹期的迎客峰上有多热闹,来的各道修士、还有灵智极高会人言的未化形妖兽,都聚集在这里谈经论道或比试小法术,她觉得有趣,还用小手段欺负了好些金丹圆满的宗族后辈,赢了人家好些灵石。
她打定主意要一直皮下去,谁都劝说不住,就连那位陪伴在侧的白虎族兄都没办法,搞得文无束只好在暗中传讯问拂衣,如何才能劝说白瞳低调行事,不要太惹眼,以免暴露了身份。
元婴期的迎客峰上,有周长老一丝不苟地与拂衣讲述情况,她与袁长老正大光明地与广闻阁的人站在一起,对上弘妙视线时不躲不避,只是二人看到的弘妙亦是一本正经的高僧模样,仿佛追杀一事从来不存在。
七大宗的长老一个比一个擅长表面功夫,看上去与弘妙其乐融融,实则心中皆有杀了他的打算。
山外,离开渡厄宗客居的苍蓝青带着一群兄弟姐妹,以及召集在一起的温和派魔修,一同隐匿在附近的山中。
苍家原本接到了渡厄宗邀请,也提前带着家人上了门,但想到他们召集的温和派魔修都不曾接到邀请,苍蓝青与兄弟姐妹就主动离开客峰,只留下长老们在宗内观察情况。
四大魔宗、三大魔修家族、以及诸多实力强大的魔修们,其实早就来到了渡厄域内,以他们的境界与实力,完全用不着露出行迹就能到达近日不设防的渡厄宗。
之所以闹出这么大动静,就是为了挑衅。
苍家多多少少打听到,以四大魔宗为首的元婴魔修们,打算在弘妙引人入降神阵的同时挑起道魔大战,到时候就以降神阵处的灵光为讯号。
拂衣看着手中的传讯符,回想起曾经听说过的道魔大战,不由得唏嘘生叹。“记载中的此战,是因极北宝光乍现,道魔佛三方争夺秘境而起。其实大家心中都清楚,此战分明就是因降神阵而起。”
弘妙身为渡厄宗两万年来最受尊敬的大师,入魔、作恶、试图灭世,对于渡厄宗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而后世完全没有人提到这一点,就说明弘妙入魔的事,被四大阁七大宗以及诸多家族掩盖了起来。
慧坷传来的讯息表示,门中“闭死关”的长老们都已做好准备,只要抓住机会就会配合其它势力,一同击杀弘妙。拂衣想到匆匆赶去的宗主,心中不免默默祈祷弘妙暂时不要生事,以免激化矛盾,让大战提前来临。
“挑衅已经开始,各方都已躁动,夜宴之后朝阳初升时,弘妙就会带领众佛修前来净化阵法。佛修定会‘以身作则’最先入阵,魔修与道修战火一挑起,就会有魔修带着俘虏的道修前来,一起投身于降神祭祀中。”
拂衣碎掉传讯符,缓缓闭上眼睛沉静安坐于地底,心中默默念着这场动乱的每一步。
“弘妙领佛修进入阵法,宗主在远方现身等待追击者,魔修道修大战并投身于阵法,阵法启动、宗主引开视线、时空动荡出现......”
每一个时机、每一个关键节点都必须完美地对上,稍有差错,她就可能错过时空动荡,错过离开的唯一机会。
“但愿阵法能够彻底灭杀弘妙......不过当时提及此事,宗主好像并未正面回应,他一回避,就总觉得这事没那么容易啊。”
拂衣摇摇头,哪怕正如宗主所言一切如露如电如电光幻影,脱离了才能回到真实,但这里的一切已与她心境有了因果纠缠,她无法做到毫无牵挂。
“真实时空里的一切表明,宗主活蹦乱跳,七大妖祖都顺利有了后代,恶灵转世不见了,只有一个祸害一般的魔种被埋在遗址里。”
唯有想到这些,拂衣才能稍微安心一些,至于她遇到那些友善的道友们,或许会修炼至元婴圆满飞升上域,或许会在某一日的历练中陨落,这些都是她无法去干涉的命运了。
渡厄宗的盛会将这场夜显得尤为漫长,在各峰兴致高昂的谈经论道中,在不时升上高空的佛像与不绝于耳的偈语中,有所悟的修士多不胜数,宗门内外都有低阶修士突破到下一小境界。
黎明前的黑暗仿佛不存在于这方圣地,佛像金光中,弘妙的脸忽明忽暗,声音温和得像是能融入在远山灵泉之中。
“诸位贵客前来参加我宗建宗两万年庆典,本该以礼相待、伴坐在旁为诸位贵客诵经祈福,举办比武大会切磋交流。可惜此番渡厄域面临降神阵威胁,我宗广邀诸家佛门高僧一同前往阵法处,净化魔息,以防毁灭之灾。”
他说话时转眼看向四大魔宗的长老们,一个个神情轻蔑,眼神讥诮,笑眯眯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吵着要去撼动大山的孩童。
弘妙尽管知晓这是做戏,看到这些废物的神情仍是觉得反感至极。
他干脆不掩盖心中怒火,沉声接着道:“诸位魔修道友,若是对此阵报以信心,不如让我等也像七大宗那样尝试一下,如何?若真有毁阵之兆,尔等再杀上前来不迟,只是到那时就要看诸位的本事了。”
“七大宗有擅长阵道的阵法大师,有擅长硬攻的剑修刀修,还有擅长制作攻击符宝的符箓大师,最后都拿降神阵没办法。你们爱试就去试,反正降神阵的启动是注定,谁都阻止不了。”
玉鸦一副巴不得多去点人送死的挑衅神情,与弘妙对上眼神时,空气中似有火光迸出,实则二人在暗中传音,生怕配合不得当,引起大乱提前。
两人的一唱一和被四大阁与七大宗看在眼里,被早有暗计的弘旭看在眼里,被一些悄悄蛰伏在此等待反杀弘妙的修士看在眼里,面上带着怒,心中却默契地冷笑着。
魔修们看笑话一般懒懒散散地聚着,口中调侃佛修们的不自量力;道修妖修们一副佩服至极的神情,口中对佛修们的无所畏惧赞叹不已;佛修们自是矜持含笑,当真以为这是一场舍己为人的行动。
朝阳初升时,弘妙起身抬手压了压,待所有人安静时,迎着东方露出半头的艳阳道:“请诸位高僧与我一同前往极北,净化成功是众生之福,若失败,死而无憾已!”
第622章 幻想
他的声音飘荡在渡厄宗,又随着风一起飘至宗外山脉,传荡于每一个空旷角落,钻入到每一个生灵耳中。就算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要灭世,他还是没能忍住出一场风头,继续竖立好听的名声。
这是数百年来坚持下去的习惯,弘妙有时候自己都辨不清,自己究竟是完全不在乎这些虚名,还是早在一场场伪装中,习惯了受到万众敬仰,喜欢上了塑造在表面的这层高僧幻光。
不过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凌空走在浩浩荡荡的佛修前方。
他一手持莲花状金钵,里面盛放着从渡厄宗禁地舀来的佛泪泉,一手持红金二色禅杖,上方刻有唯他能看懂的巫符文魔经。
他一直对外宣称,此乃感悟天地自然悟到的超脱经,佛意深奥,难以领会。一想到这话哄骗得弘一那傻子震惊且敬佩,拱手将唾手可得的首座之位让给他,他就忍不住嘴角上翘。
“终于要结束了......这些低等生灵迟早要死在大浩劫中,与其等到天道来灭,不如让我来做这刽子手,不是有佛偈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至少我来灭世,无需等太久就能立刻建立新世界。”
弘妙心中执念化作一缕缕黑色丝线,将那颗跳动的红色心脏牢牢拴住,牵制着他的心跳,也牵制他的一举一动。
这执念的线在心上开出一朵恶之花,花苞渐放,很快就要彻底打开。
拂衣最先感受到的是灵气波动,极远处的大动静引得此处灵气微动,她立刻向手中敛息符宝注入灵力,只觉周身气息竟在眨眼间改变,变得与此处土地的气息一模一样。
就像她身上的防御裙会随着环境变化,这枚符宝显然也是如此。不仅仅会让修士身形气息消散,还会产生与周围一模一样的气息,好让隐匿者彻底融入,更不容易被察觉。
这符宝甚至还溢散出与地底深处一样的魔息,哪怕熟悉这里的弘妙亲自查探,都绝不可能窥出破绽。
“终于要开始了......”
拂衣原还有一丝类似近乡情怯的忐忑,到此刻却如过眼云烟,消失得无踪无影。她的心绪平静得如同凝固的冰层,任何乱象都无法再让她心境生波澜。
感受到浓郁佛息从远处传来时,她便知道,弘妙成功将佛门高僧引入了阵法之中。刹那间,一道异光冲天而起,犹如秘境或异宝即将出世,光华漫天,将灿烂艳阳遮掩得毫无
渡厄宗内,玉鸦看向凌霄剑宗首座真人,眼珠子微不可查地转了一转,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挑衅这张森然冷面。
玉鸦余光在场上扫视了一圈,最终盯上了青霞宗首座,这个以炼丹为长处的宗门,实力在他看来不怎么样。
“鱼鸣真人,”玉鸦的语气始终是阴阳怪气,干瘦的脸颊随着说话时不断下凹,发黄的脸让人想到干枯的柴,“你是这里骨龄最长、资历较高的道修长老,你说说,这无主秘境和宝物,是不是见者都有争夺的机会?”
鱼鸣真人是个面相憨厚老实的中年妇人,由于神情看上去太过老实,让人都完全忽略了她五官其实生得很美。“这,话是这么说,但我等来到渡厄宗做客,还是等到各位大师净化阵法顺利归来再决定吧。”
“你们道修一个个就是虚伪,明明也想去探宝,还想把东西全都划拉到自己一方,现在都在这儿装什么清高!”玉鸦真人冷哼一声,对着寂灭宗众长老道,“走,他们不去最好,要是沿途看到他们反悔追来,杀无赦!”
寂灭宗众修士嚣张凌空而去,余下三大魔宗、三大魔修家族、以及魔修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也都撂下几句明朝暗讽和张狂大笑甩手离开。
广场上余下的元婴修士们一个个对着眼神传着音,有几名以脾气暴躁出名的真人不由得暗叹,幸好提前就知道魔修一方的打算,否则以他们的脾性,是绝对忍不下这口气会追上厮杀一番。
一旦有三五人斗法,就有会与之相关的修士们前来支援,这一支援,就会成为宗门家族之间的大战,最终发展成三道之间的大战。
“暗中跟上,在阵法启动前一定要杀了弘妙。尽量不要与魔修开战,到时候......”凌霄剑宗首座的传音刚刚传至众真人耳中,还没说完就听得远方传来阵阵喊杀声与斗法声。
“不好,是宗外的小辈......”
“不是暗中安排了不少人去守护?”
“被发现了......我师兄的魂牌碎裂了......”
“我师姐的也是!”
“我们家九长老的魂牌也碎了!”
各大宗族的长老心下一沉,一股愤怒从心间冲上脑海,几名脾气暴躁的真人瞬间消失在广场上,追着刚刚离开的魔修们而去。
原以为他们仍在暗中,能够防备魔修对晚辈们下手,没想到宗内毫无风波,宗外却还是遭到了魔修挑衅般的袭击。
被人玩弄于鼓掌间和失去亲友的悲愤,冲昏了几乎九成元婴修士一贯冷静的头脑,他们的情感无法再受到理智的束缚,犹如日月星辰之光,不可能永远被云雾掩盖在后方。
在冲破理智束缚的一瞬间,这些真人们开始释然。亲眼看到亲友与无数无辜生灵遭难,还不能冲动地寻仇,那这一世修道又有何意义?大局固然重要,但死去的生灵就不重要了么?
“诸位道友,分四路追魔修而去,不灭魔门誓不归还——”
凌霄剑宗首座一声令下,广场上灵气汹涌四溢,喊杀声连绵不绝,却再不见一名真人的身影。宗内山峰中,金丹筑基的弟子们驾着飞行法器冲出宗外,朝着四面八方的厮杀场扑去。
渡厄宗上方的屋面佛陀仍低头俯视着这个荒谬世界,佛音缭绕也好,血光四溅也罢,它都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慈和而冷漠地观察。
融入在阵法中枢的拂衣在感受到整个修仙域颤动时,忽然想到了这一域的诸多佛像,它们都是世人对佛祖的幻想,正如同三清像是人族对道祖的形象化,亦如同生灵们以为的魔神正是青面獠牙实力超然。
虚幻与现实之间其实有着千差万别,与其寄希望于这些见所未见的想象,何不着眼于自身与现实中的一切?降神、创神、以自身作为承载体成就伪神之身,不过是一场更大更荒谬的幻想罢了。
第623章 大战
弘妙看着这群心怀慈悲的佛修主动投身于阵中,像是一头头义无反顾跳入深渊的小兽,心中更加坚定了这世界应当毁灭的念头。蠢笨如斯,谁会将阻止大浩劫的担子交到这样的生灵身上?
他微笑着凌空站立,来自外域的近两千名禅心期佛修已经入阵,在还未启动的阵法中吟唱古老的经文,闷闷的声音从地底传出,无力而虚弱。
“渡厄宗终于开战了。”弘妙眺望中部,那里的天充满血光,不知是多少生灵的死亡才能染出这样大范围的殷红,他喜极,面部控制不住地扭曲起来,狰狞又狂妄,而眼神中竟是纯真到极致的向往。
他不是嗜血嗜杀之人,之所以兴奋至此只是因为这场杀戮,代表着他毕生所追求的目标即将达成。他的心智竟在这一瞬间回归到孩童时期,那对毁灭的期待就像婴孩天生对母亲怀抱的渴望。
一切都如他计划的那样,这个毫无优点可言的世界,正在一步步走向他设计好的灭亡。
等到那群稍加煽动就迫不及待参与其中的魔修,带着成千上万的低阶弟子和道修俘虏到来,阵法就能够在短时间内迅速启动。而他终将舍去这一身血肉禁锢,舍去魂灵中属于白泽的一部分,成为一个全新的、强大的创世神。
看到血光与魔气逐渐向极北蔓延,弘妙知道他等待的人与事即将到来,为了避免露面遭到多方追杀,他身形一闪钻入阵法中枢的极深处,悄悄隐匿起来,时刻准备好启阵。
“嗯?”弘妙在靠近中枢阵基处停下,悄悄融入在地底,正要探出神识观察外面情况时,心间忽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这来自于灵觉的提醒让他背脊紧绷,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一遍遍去深想是不是哪一环节有失误。
“祭祀的生灵数量足够,阵法已是半启动状态,只要我献出肉身生机即可完全启动,一旦阵法运转起来,三座祭祀台就会开始抽取祭祀品生机。
“巨阵完全进入运转,立刻就会主动吸收靠近者的生机,有没有更多修士入阵不重要,要不了多久,整个渡厄域都会是阵法抽取的范围。”
想到这一切,弘妙刚生出的不妙预感又消失不见,他仍谨慎地观察着周围,神识探出地面分散在四面八方,以防止消失已久的弘进、或是一向与他不对付的弘旭在暗中窥探。
“玉鸦安排的人肯定将六个半死不活的师兄姐找到了,按照计划,很快就会抵达极北。到时候将这六人成六芒星祭入六座阵基群,即可保证被祭祀的佛修不会净化驱散了魔息。”
禅心期佛修的气息多少会“玷污”魔阵,但这巨阵早就考虑到这一点,留有六处关键阵基群,只需祭入禅心期高僧即可扭转这矛盾局面,让佛息与魔息共生。
弘妙观察地面情况的时候,拂衣瑟缩在距离他不到一里处,靠着敛息符宝与匿迹分影术中的匿迹,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像是彻底融入在这片土地中。
她知道弘妙离她很近,近到稍有不慎就会被发现、被一击毙命,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竟生不出一丝恐惧与担忧,心境比弘妙来未到来时还要平静。
弘妙焦急而兴奋地等待着,她平静而期待地盼望着,两个目标截然相反的人,在某一时刻心境有了一丝相似。
整个渡厄域的天空都是红与黑,血光与魔气中闪烁着各色灵光,却只如昙花一现,一闪即逝。修士们全都杀红了眼,大部分都还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卷入一场接着一场的乱斗中。
魔修与邪修们有计划地席卷着每一处,看到任何邪魔之外的修士,就会毫不留守地开始屠杀。
境界与境界之间的距离,在这里已经消失不见,空中路过的元婴邪修顺手杀光下方一群道修,金丹魔修们兴奋地夺取炼气筑基修士的性命。
还未化形的二阶妖兽原本不想参与到人族之争,却也被邪魔两道逼得狂暴,一声声嘶吼中带着冲天怒火,红着眼在地面、在空中开始了屠魔大战。
山野中,落了单的贺兰青青心中凝重,在这个时候独自一人可不是什么好事,她很想快速找到一个可以投靠的队伍,是谁都行,只要能与她一同作战。
嘶嘶嘶——
魔蛇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贺兰青青只能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祭出一柄扇形本命法宝,神情决绝,哪怕即将赴死都要与之一战。
身为法修的她很少祭出本命法宝,这只五色灵光四溢的折扇,能够助她将五行之力运用到极致。
她神识一动,折扇骤然跃入半空,啪地一声,扇子在打开的瞬间流出如狂狼般的灵光,在空中凝聚成巨蟒、雄鹰与藤蔓,将水、金、木三种灵气赋予了生命。
地面有黑色在流动,从上空看来,好像是一场黑色的洪水蔓延,实际上那是魔修豢养的大量魔蛇,细长的阴狠魔物境界不高,但却有着杀之不竭的庞大数量。
嘶嘶......嘶嘶......
水灵气凝聚的黑色巨蟒从空中砸下,一口吞没了无数低阶小蛇,几个漂亮摆尾,数不清的魔蛇立刻化作血沫飞溅。
金灵气聚成的飞鹰呼啸着冲入蛇群,振翅一挥,如同刀剑般凌厉的气息斩断无数蛇身,它的尖喙与利爪都是魔蛇惧怕的利器。
而木灵气凝聚的根根藤蔓如有生命与灵性一般,一边将主人贺兰青青牢牢护住,一边在地底深处暗袭,与大量魔蛇纠缠在一起阻挡住它们去路。
还有一批暗中隐匿的藤蔓顺着魔蛇来处向四面八方延伸,去找寻魔蛇的主人,去击杀背后的操纵者。只可惜对方隐匿太深,或是压根就已远走,只是顺手丢下这些魔蛇四处游走,随意杀害低阶修士。
贺兰青青有些撑不住了,上空是混乱不堪的元婴战场,一旦选择高空逃离,就有可能被余威击杀。地面除了魔蛇还是魔蛇,看不到任何希望。
第624章 感谢【绮丽果子】加更①
贺兰青青开始在绝望中考虑自爆,可是心底深处的不甘又阻止着她,让她实在无法接受与这些低等魔物一同死去。
可是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天空中的元婴战范围又太大,不论是上还是下,都没有一条活路。
“为什么要开战啊......”贺兰青青疲惫的心中冒出的疑惑与愤怒,这些年来,大家对邪魔两道还不够容忍么?
他们要开宗立派,自去邪修魔修地界发展便是,人族与妖兽都不曾阻拦或干扰,为什么他们反而要将外道赶尽杀绝?
“降神阵真会启动么?要是启动了,我们现在的挣扎反抗又有何意义?就算道佛胜了乱战,降临的魔神也会毁灭一切。”
贺兰青青眼前黑芒一闪,一条突然从远处飞射而来的二阶圆满魔蛇,将她身前几株木灵藤蔓击碎,她赶紧收起心神操纵折扇,扇子在空中猛地一扇,新的藤蔓又再凝聚成形。
她这场看不到尽头的斗法,与空中分不出胜负的元婴斗法、以及各地永远不停歇的斗法一样,让参与其中的修士们精疲力尽,渐渐生出看不到希望的颓丧。
“反正迟早一死,不如自爆而亡......”贺兰青青再一次生出这念头,这一回,心中的不甘已经极少,她是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一股强大至极的元婴妖修神识忽然将她裹住,顺手一挥,就将地面数不清的魔蛇尽数击毙。
贺兰青青抬眼看向救她的女妖修,大大的眼睛中闪着狡黠的光,口中明明溢出血,还咧嘴冲她笑眯眯地道:“嗨呀,你这小辈运气可真好,要不是本座,你就要被魔蛇给活吞啦。”
贺兰青青眼眶一红,很想向她道一声谢,可惜消耗到极致的灵力与识海让她意识昏沉,被魔气侵体的她眼前渐黑,在遁入黑暗的瞬间,不知怎的,她忽然想到拂衣。救她的妖修前辈,性子与拂衣可真像啊。
白瞳看着这个倔强的小女修,只觉从她身上看到了拂衣、她自己、以及千万倔强女修的影子,这样的小辈都会走得很远的,她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小辈陨落。
在生死面前,低阶生灵如草芥,如蝼蚁,渺小脆弱得令人生叹。尸横遍野的悲凉,血光冲天的可怖,看不到尽头的厮杀场,让莫名陷入其中的低阶生灵被一双无形大手扼住咽喉,窒息而绝望。
心如明镜的元婴修士们,面对杀之不竭的邪魔修士与豢养魔兽,也忍不住心生疲倦,渐渐忘记了一开始战斗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短短两天时间,像是过了两百年。
追杀了弘妙一天一夜的七大宗长老,看到前方那个始终触不到的身影,心中愤怒快要将自己吞没。
特别是与弘旭一起赶来加入的六名长老,他们忍耐等待已久,现如今只想把弘妙当场击杀,一点活路都不能再给。
“诸位道友,速速传讯各宗族与四大阁,请他们加派人手前来围堵,不要让这罪魁祸首逃掉——”弘旭的传音在众长老识海中响起,紧接着,一道道传讯灵光就在血光中消失不见。
一会儿躲藏一会儿现身的白不陨看到此情此景,心中默默为自己捏了把冷汗。“魔修带人去祭祀的速度也太慢了,再不启动阵法,我真的要撑不住了。”
白不陨不敢在此刻现身说明真相,就算他能说服杀红了眼的真人们放弃追杀弘妙,也无法阻止更多陷入癫狂境地的修士,偷偷跑去阵法试图亲自击杀弘妙。
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混乱,失去血亲与挚友的生灵们,具已没有了高阶修士应有的冷静,白不陨知道自己阻止不了所有人,他只能冒着风险继续现身,给世人一个“八大宗正在追击弘妙”的假象。
感觉到又有更多的修士从四面八方赶来,白不陨心下一叹,再次动用秘术隐在紊乱灵气中,向更高更远的空中飞去。
玉鸦与近百名元婴魔修驾着百艘灵舟,载着九千魔修、九千俘虏道修抵达了极北,在刚刚进入阵法范围的瞬间,就听到弘妙指引的传音。
“将道修放置于红色森林地底的阵基群,魔修放置于月牙泉底的阵基群,还有那六名渡厄宗佛修......”
玉鸦不耐烦的传音瞬间打断了他,带着几分质问的意味道:“渡厄宗六个长老一个都不见了,是不是你这边出了差错?”
弘妙眉头一皱,虽有些烦躁,但也并未觉得有什么麻烦。“不见就不见,安顿好舟上的人,你去佛修那边捉几个正在净化的佛修来替代。”
玉鸦没有再反驳,大事当前,一点点小细节不重要,就算那六个将死之人又复活了,也只不过能短时间蹦跶一阵。他手一挥,身后各方立刻驾着灵舟朝指定方位行去。
舟上不明就已的小魔修,都是这些年刚加入魔宗,他们正等着魔神降临带领他们走向人生巅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被本宗长辈束缚住带往此处。
他们看到许多灵舟上还有金丹甚至元婴期道修,看到他们抵达的正是降神阵所在的方位,心中这才生出难以置信的猜测——他们是要被用来祭阵!
愤怒、害怕、后悔、悲凉.......种种情绪在心中蔓延,完全没有反抗之力的他们渐渐呆滞,神情木然地看着这一切,只想陨落的时候不要那么痛苦。
玉鸦和数十名元婴魔修将人带入地底深处,另外数十名元婴魔修带着道修们前往另一方,当他们按照指引安顿好所有祭祀品时,忽觉一道无法挣脱的力量从地底传来,将他们牢牢控在原地无法离开。
“弘妙!你这秃驴什么意思?”玉鸦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们这是被弘妙反算了一把,他要启动阵法降魔神是真,但是要把他们这些魔修全都牺牲掉!
弘妙的笑声在所有魔修识海中回荡,癫狂的笑让众魔修怒不可遏,阵法越来越强大的力量却让他们完全无法反抗。
第625章 动荡
弘妙情绪高涨,胸腔如有擂鼓,砰砰砸在身体里,让这具被他嫌弃的肉身血脉不畅。这样的反应更是被他所不齿的,这是低级的象征,是受到束缚的象征,他不应该被肉身的反应所控制。
他所期待的生灵状态,是应该完全自由的,不受任何事物束缚的,包括自己的情绪与想法,都不该去强行压制。
想杀的时候,不必担心什么心魔,想行恶的时候,不必担心因果循环,想灭世的时候,只要一个念头就该有所行动,不必去考虑灭世会带来什么后果。
担心、恐惧、困惑、忧虑,这都是受到束缚才会有的情绪,他不该陷入在这低等状态中。
“快了,就快了。”弘妙忍住烦闷,最后一次压制着情绪为肉身带来的不适,他献出自己的生机与寿元,毫无保留,充满期待。
他感觉到阵法深处似有一个古老强大的生灵,在因为他的奉献觉醒,待它睁开眼时,一切都将不复存在。唯有他,站在创始之初的魔神。
生机流逝,魂灵中属于白泽与人族的部分也开始钻入阵法,弘妙陷入了半清醒半沉睡的玄妙境界。他模模糊糊感觉到,有两种他不了解的力量正在波动,他从未体验过这样的力量,但凭借传承记忆,他知道那是时间与空间。
拂衣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动静,与阵法运转的波动截然不同,她知道那肯定是时空动荡。阵法在启动的瞬间,她就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古老巨阵产生的威压从地底深处传来,位于中枢的她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冲击。
她无法再隐匿,借助一切能够护身的防御灵光保护着自己,好在距他不远的弘妙已陷入半昏睡,就算能够发现她,也无法对她下手。
“时空动荡到底是从哪里传来?!”拂衣凭着本能感应了好久,可受限于境界,她压根无法切身体会到时间与空间的波动。
在她一筹莫展到有些慌乱的时候,远方被追杀了三天四夜的白不陨已经快要撑不住,除了逃亡,他还要防御所有攻击,时不时又要巧攻一阵,以免引人怀疑。
“时空动荡还未出现,再坚持一阵......”白不陨一直在往极北方向靠近,为的就是感受时空动荡,正在他灵力消耗到只余下三成时,紊乱灵气流中终于出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波动。“终于出现了!”
白不陨双眼一亮,赶紧化作原形向追击者传音道:“诸位道友停手,我是白泽,不是弘妙——”
追击者一半没反应过来,一半不以为然,只认为他在耍花招,差点齐刷刷朝着传音来处攻击。直到白泽的纯净气息传荡开来,真人们猜纷纷停了手向中间围堵过去。
靠近后,众人只见一只长毛猫似的陌生妖兽站在空中,背上长着一对巨大翅膀,尾巴像是燃烧的白色火焰,他生有三只眼,一双如猫,黑亮泛着蓝光,额头上一只是纯净的蓝色,比天空还要澄澈。
“咳,周长老,袁长老,是我,白不陨。”巨翅火尾长毛猫清了清嗓子,看向广闻阁方向道,“好歹同僚一场,诸位总不会认不出我来。”
一群元婴真人确实信了他是白泽,但相信之后,一个个的火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脾气暴躁的凌霄法宗长老跳出来,指着小巧可怜的白不陨骂道:“你这是疯了?引我们四处乱窜,耽误时间击杀弘妙,要是阵法启动死伤无数,这责任你付得起吗?”
“白道友,你的面容身形分明就与弘妙一样,我此前不曾见过你,不知你以前是否也生得这般模样?”
凌霄符宗的首座长老觑了众人一眼,最终将眼神转向广闻阁众人。“诸位道友,你们都辨不出真假,是不是说明白道友与弘妙多少有些关联?”
她没有明着说白不陨与弘妙是一伙,但大家都知道她的意思,也都认为有这样的可能性。
广闻阁众人纷纷解释起来,保证白不陨绝无可能与弘妙有牵扯,在深空吵吵闹闹片刻后,白不陨实在忍不住高声喊道:“诸位道友!现在不是吵这个的时候!道魔佛之间的战火已在这三日点燃,眼下保住后后辈才最要紧!”
他小巧的身子在巨大翅膀下显得尤为可怜,开口一吼,露出几颗白白的尖牙,身上的长毛也跟着抖动起来。
“我在降神阵中的几处阵基设下了隔绝阵,被带入其中的生灵都不会死,但陷在阵法中枢的弘妙会献出生机与一半魂灵,所以他不是问题,大战才是眼下最难解决的麻烦。”
白不陨简单却不失细致地将情况说了一遍,见众人脸上半信半疑的神情渐渐变淡,心中总算松了口气。
“诸位长老放心,降神阵无法启动,超然于世的力量就绝不可能降在弘妙身上。他那边我会亲自去解决,诸位还是速去救人吧。”
数不清的修士从传送阵赶来支援,又有数不清的修士通过传送阵离开、将战火燃烧到外域,若不切掌控住传送阵,整个修仙域都会陷入混乱中。
“你为什么不肯早说?”一名真人还是有些恼怒,“若早早说明,我们也好救下更多人,你遮遮掩掩,又不肯说明与弘妙究竟是什么关系,哪怕我信了你的话也无法释怀。”
剥离灵魂转世是白泽一族的隐秘,他不愿道出弘妙是恶灵转世的真相,至于为什么不早早说明,自然是为帮拂衣离开争取更多的时间。
要是这些修士提前知晓真相,定会忍不住派人前往阵法阻止弘妙,一旦插手,时空动荡就不会出现。
白不陨张了张猫嘴,最终还是摇摇头道:“事关隐秘,道友若要怨怪我也无话可说。”
一小部分修士闻言冷哼一声,瞪着眼拂袖而去,大部分修士倒是都很理解,与白不陨客气道过别后才匆匆离开。
周长老与袁长老留在最后,见众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才传音问起拂衣的情况,白不陨抖了抖毛,慢慢恢复了人形,冲二人笑着道:“她很好,只是不会再露面了。”
第626章 离开
白不陨在高空匆匆赶往极北时,战火已将巨大无比的渡厄域彻底点燃,没有一处是安全之地,没有一个生灵不感到疲倦。
可邪修与魔修们率领着邪魔虫兽,疯了一样与所有外道生灵拼命,人族,妖兽,都成了他们宣泄仇恨的目标。
他沿途捞了十几次陷入困境的小辈,但没有刻意在走远绕路去救,处处都是苦难者,他如何又能救得过来?他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要去解决——进入降神阵彻底灭杀弘妙的恶灵。
白泽一族剥离的恶灵是不具有丝毫善意的灵魂,生来就具有毁灭倾向,没有更改的可能。
按照常理,每一个生灵都有善的一面与恶的一面,这造就了每个独立而复杂的个体,无法单纯用好与坏来定义。
而白泽从诞生开始就是世间至善至纯的妖兽,他不具有一丝险恶用心,不具有任何残害生命的念头,纯净如清泉。但清泉淌过砂石、淌过淤泥,总会卷走一些污垢,白泽行走在世间亦是如此。
看过了人心险恶、人性复杂,看过了尔虞我诈、战乱四起,再纯善的生灵都会被影响。为了不让自己陷入在污浊中,白泽就会将恶灵剥离出去。
这对白泽来说是一件十分占好处的事,然而天道绝不会只让生灵得好处,不让他们付出同等的代价。所以恶令具有转世的能力,一旦转世,与生俱来的恶念与执念就会促使他去做恶。
想要灭杀恶令转世不容易,与白泽同源则与白泽同运,哪怕赶不上本体,气运还是远强于寻常生灵。想要彻底扼杀,还需要白泽本身。
白不陨此前压根不知弘妙的存在,否则他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份恶掐灭在萌芽状态。“幸好还不算晚......”抵达极北上空,白不陨身形一晃朝阵法中枢处跨出一步,他知道此行有险,但他不得不去。
“拂衣竟然还没走?!”当他陷入地底的时候,首先感受到的竟是拂衣的气息,他惊讶地朝着那边潜行,一边传音道,“还不抓紧时间,弘妙生机流逝八成,时空动荡就快消失了!”
拂衣识海响起他的传音时,差点泪流满脸嗷呜一声哭出来。“不是我不想走,是找不到时空动荡的方位!这几处我都撞遍了,还是没能撞上!”
白不陨心情复杂地干咳了一声,掩饰住心中尴尬继续朝她潜去。“是我忘了告诉你,境界受限找不到时空动荡,可以凭借你的本命剑感应空间之力,最强烈的地方就是正确的地方。”
拂衣:“......”这么紧要的事还能忘,她这真的是精英弟子的待遇吗?“宗主跑来做什么?我要赶紧走了,你也快些离开吧!”
拂衣唤出乾坤,见它朝几个方位跃动了片刻,最终选定了东边,心下一松朝着那边潜行去。
走了几步,她忽然发现白不陨就跟在身后还未离开。“宗主还要送我一程?”唉,不该怀疑她在宗主心中的地位,冒着风险跑来送行,确实令她感动。
“送你干嘛?我正好顺路,弘妙的残魂也在东边!”
“......”
拂衣不想再说话,离别的愁绪再一次被冲淡,这一回是真淡到毫无气氛了。她跟着乾坤,心无旁骛,勇往直前,最后一次感受着这一时空的土地与气息。
闪闪烁烁的乾坤已进入了时空动荡的中心范围,有时候像是分裂成好几块,有时候全然消失不见,拂衣与它心神相连,感受到它传达出兴奋至极却又恐惧至极的情绪,便知道自己距离归去真的不远了。
她探出神识,想在黑暗中最后一次与白不陨传音道别,谁知还没来得及动念,就被一股强大的拉拽力拖入一片炫光中。
拂衣心念疾动,在即将消失的瞬间将乾坤拖回灵光空间,她忽然发现自己正悬浮着,周围是一片疾速向后飞驰的幻光,五颜六色的光凝聚成大量碎片,闪得人双眼刺痛。
她不敢盯着某一处去看,闭上眼收起神识,全心全意抵御着施加于肉身的压力。她刚一进入这片幻光通道时还试着去观察,结果差点被某一道幻光中蕴含的无数繁杂画面吞没。
画面中有她不认得的修士,完全陌生的事,不知道是何时的年代,这些纷乱画面强行往脑中灌,惊得她立刻收回视线神识。
“还真像宗主所言,难以忍受。”闭上眼的拂衣能够感觉到幻光通道在变化,她感觉到一阵阵拉拽之力,有时候忽然感觉不到右手或左腿的存在,就仿佛四肢都去了别处,不存在于此。
在这里动荡中,时间失去了意义,她按照平日的计时方式默默数着,从一个时辰到一天,从一天到一个月,她仍然没有离开动荡。
白不陨曾笃定地告诉她,进入动荡后不要擅动,这是毫无秩序的地方,一切法则都不存在,不要奢想试着进入某一块画面碎片就能抵达那里。在这里,稍不注意就会魂飞魄散。
拂衣不知究竟要这样多久,计时从第二个月开始失去了意义,她懒得再算,干脆封闭了视线识海,沉浸在痛苦与撕裂中,一边抵御,一边感受着很难观察到的时空之力。
白不陨找到弘妙的时候,这名与他生得一模一样的高僧已经没有了血肉之躯,余下的一缕暗黑魂灵没有人形或兽形,就是一团朦胧的雾。
这团魂灵中溢散出来的气息,远比最精纯的邪气魔气还要邪恶,那是一种单纯到极致的恶,不掺杂一丝旁的气息,至于白泽本身的妖气早就已经荡然无存了。
魂灵感受到白不陨的到来,忽然疯狂颤动,试图从阵法中枢冲出去将他吞噬,只可惜阵法不可能让祭祀品离去。
白不陨隔着深厚的土地向弘妙残魂伸出手,任由魔气与不知从何而来的古老强大气息将自己包裹,他感到了生机的缓慢流逝,正是阵法唤醒的某些物质贪婪地汲取养分。
“到此为止吧。”白不陨眼中迸发出一道惊人蓝光,手心长出白色丝线般的雾气,一缕缕纠缠起来,直到成为一道道粗壮的绳索。
蓝光与白雾绳索汇聚在一起,纯净圣洁的气息,竟让无法言语的残魂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凄厉惨叫,还有那被阵法唤醒的某物,从时空动荡内倏地伸回了“利爪”,消失得几近无踪。
第627章 本源
白不陨感觉到自己的生机与魂力在流逝,不过这点生机,对于寿元悠长的他来说不算什么。
他双目中迸发的幽幽蓝光似能勘破一切虚妄,掌心纠缠的白色雾气,散发出比佛息还要纯净圣洁的力量。
他看到那团残魂从浓黑变成灰黑,又渐渐成为浅灰色,里面蕴含的恶念与执念消散了大半,到了此时,弘妙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
白不陨没有急着离开,他决定要亲手将残魂彻底灭杀,以免生变,顶着阵法越来越强烈的威压,避开疯狂肆虐的魔气,他缓缓向下潜行了一段,与残魂只有不到三丈的距离。
柔和的蓝色光芒伴随着白色雾气在土地中穿行,每抵达一寸,就能将那里的魔气尽数化解。可阵法吸收过弘妙的生机与魂灵,变得躁动兴奋,时空动荡内生出的强大未知物又开始蠢蠢欲动。
白不陨知道,那是不知来自何时何方的魔神本源之力,一旦降至承载者身上,哪怕只有这一团残魂也能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好在祭祀不完整,蠢蠢欲动的魔神本源只能是蠢蠢欲动,始终无法穿透那层看不见的屏障。唯有当阵法完全吸收了祭祀品的生机与魂灵,才能够完全启动。
白不陨耐心消除残魂,看到那团灰雾渐渐变得越来越黯淡,心中的担忧也就随之变少。
残魂没有反抗的能力,到现在,已经连最基本的恐惧与逃避本能都没有了,他只需要撑着不被阵法威压击垮,坚持一阵即可成功灭杀残魂。
原本是一件几乎没有风险的事,除了需要消耗一部分生机与一丝魂力,但只要回到无相山脉沉睡十万年即可养好。天性乐观的白不陨认为,牺牲十万年时间换恶灵不生是一件十分合算的事。
“怎么感觉祭祀阵基处有动静?”
白不陨位于阵法中枢,在半启动状态下能够轻易感知各处阵基群。
佛修所在的祭祀阵基没有动静,他们根本不曾解除到降神阵,而是一直在巫符文阵法中念经诵佛,对降神来说既无益处也无害处,只是感觉有些单纯的傻气。
道修所在的祭祀阵基一片死寂,因为从元婴到筑基的道修全都失去了反抗之力,有的还失去了意识,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喂有被弘妙算计的诸多魔修长老,近百名来自四大魔宗、三大家族以及各域元婴圆满的真人,与他们眼中的祭祀品一样陷入了同样境地,遭遇这等奇耻大辱,怎能轻易束手就擒。
他们在愤怒中疯狂攻击,试图摧毁阵基,结果误杀了所有低等魔修后才发现,他们根本就不在降神阵基中,而是在一座看不见摸不着的古怪阵法内。
这些恼怒的魔修很快反应过来,他们是被弘妙算计了一把,但弘妙同样也被人给算计了。降神阵从一开始就无法启动,他们的所作所为在幕后之人看来肯定是一场笑话。
接二连三被算计,还陷入这等境地无法脱身,期待着占领修仙域的魔修们怒不可遏,开始不管不顾地胡乱攻击巫符文阵法。
“这可不妙。”白不陨感觉到阵法中枢在颤动,时空动荡处,那股来自于神秘未知处的强大力量,又有了喷薄欲出的兆头。
眼看残魂变得几近透明,若再坚持半个时辰即可彻底灭杀,白不陨无法分出心神去理会远处的祭祀阵基,只加快了燃烧生机的速度。
蓝盈盈的光芒与白雾骤然变得浓郁,残魂在光罩与朦胧雾气中几欲消失,白不陨浑身颤栗,渐渐维持不住人形,口中溢出鲜血的一瞬化作一只长毛白猫,身后两只巨大翅膀无力地陷入在土地中。
滋......滋滋滋......
一股好似电流穿过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白不陨心中一惊,那是时空动荡的方向。“遭了......”他感觉到魔修已将巫符文阵法毁去,结果却陷入到半启动的降神阵中,近百名元婴魔修的生机与灵魂在一瞬间被抽干。
就在这一瞬间,有某种无法观察的东西从时空动荡钻了出来,白不陨感到濒临死亡的危机感,若再留下,连他本体都会被那滋滋作响的东西吞噬。
他不甘心地看着即将消失不见的残魂,小小的尖牙咬得死紧。“就差那么一点点!”可惜那滋滋作响的声音已然靠近,可怕的气息让他浑身白毛倒竖,若再留下,必将成为这东西的承载者。
“算了,待沉睡醒来再说吧......”白不陨决断地转身离去,顺手解除了另外几座阵基群外的巫符文阵法,将那些不明就已的佛修和无辜道修们装入储物空间,以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超极南飞驰。
他的灵力已经快要消耗到极限,在行出极北范围时,神识一动就将所有生灵丢入山野,也不再去管他们是否能熬过乱战。
他用尽全力凌空赶往传送阵,不管管控有多严他都必须离开,否则在这乱象中陷入沉睡,一身皮毛都得被剐下来做材料。
白不陨离开后,降神阵内忽然安静了。
极深的地底暗黑无光,浓郁的魔气像是一片黑色海洋,在这黑海中心,一缕比轻烟薄雾还要淡的残魂,包裹着一缕纯黑色光丝,轻轻地在土壤中跃动。
残魂里没有了白泽气息,也没有了属于弘妙的气息,刚刚在白不陨的净化下,它连求生的本能都已丧失,现在却又在这缕黑色细丝中获得了奇妙的力量。
它先是有了一丝灵智,意识到自己是在孕育某种生命,说是孕育也不尽然,更像是将吸收的养分炼化为己用,让自己成为一个全新的生命。
它意识到,体内这一缕黑色光丝正是来自于未知时空的魔神本源,虽不及真正本源之力的千万之一,但这份力量亦足以让它成为至高无上的存在。
它想要去征服、去毁灭、去踏平每一寸土地,滋生出的狂躁与兴奋催促着它速速成长,恨不得能够立刻离开阵法,在外面的世界里厮杀个痛快。
第628章 战火
吸收了一丝魔神本源的残魂,在生出简单灵智后开始吸收起阵法中的魔气,一点点壮大着自己,成长的速度虽缓慢,但每隔一段时日都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它悄悄成长时,外面已是战火滔天,比起大战初始,如今的战势激烈了百倍不止。
消失在降神阵中的百名魔修真人,都是魔修中举重若轻的大人物,他们的魂牌碎裂就像是一把热油,泼在本就是烈火一团的魔修中,把这场大战点燃到极致。
所有魔修都以为,这百名真人是死在八大宗与四大阁暗算中,由于察觉到两只白虎与一只麒麟混在其中,这仇恨顺便蔓延到了所有妖修身上。
魔修一方认定是道佛妖联手,在暗中设下陷阱,想要将魔门所有生灵灭杀;而道修、佛修与妖修实则三脸懵逼,这三方的高阶修士整天都在被种种新讯息冲击。
譬如弘妙的真实面目、降神阵的真实作用、引佛修去净化阵法的真正目的......还有大大小小的细节全都被揭开,受蒙蔽许久佛门高僧们差点气得原地圆寂。
降神阵的启动好歹是止住了,谁知主动挑起战火的魔修们,反倒像是一群被谁激怒的疯兽。
元婴期魔修大肆屠杀筑基金丹修士与二三阶小兽,筑基金丹的魔修又组团自爆,那威力连元婴圆满都只能憋屈躲开,一个不小心就被拉着同归于尽了。
这情况不仅发生在渡厄域,渐渐的,外域的炼气期小辈与一阶妖兽,也遭到了高阶魔修的碾压式屠杀。每一域都开始了森严戒备,一旦差距到邪修与魔修气息,就会有元婴巡逻到场。
城池开始完善探测邪魔气息的护城大阵,传送广场被防守得严严实实,白瞳一开始不想离开渡厄域,后来想要离开时就已出不去了。
想到为了拖住魔修而牺牲了的族兄,白瞳眼中无泪,心底却是一片苍凉。她早就虚弱到无法与同境界魔修作战,这会儿更是连人形都维持不住,在昏暗的地下河岸伏着,等待腹中的孩子脱离母体。
“一晃眼竟两年了,这场大战究竟还要多久才结束?我能撑到那时候么......”白瞳在一年前就受了重伤,接二连三被魔修围攻,压根没有时间与精力去寻找上好丹药,更没有安全的地方修整,这一耽误就是一整年。
伤了丹田经脉与识海,妖丹亦有几处裂痕,还要供养腹中那颗讨债的白虎蛋,白瞳一闲暇时就戳着肚子叨叨,想催它快些钻出体内。
“好不容易找到个安稳地方,千万不要又被人发现了。”白瞳默默闭上眼,不知为何,脑中忽然闪过了拂衣的身影,让她心绪更加难安。“两年不见踪迹,白泽也不见了,唉,到底是死是活啊?”
念叨着拂衣的不止是白瞳,幸运躲过一场场厮杀的文无束,在烧毁了父亲弘进的尸身后,冷冷注视着空中血光与魔气,想起了那个劝说她与父亲做正确事情的人。
“拂道友,幸好你说服了我,否则大战一起,我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也不知你现在如何了,不论有无缘分再见,但愿各自安好。”
慧坷悄悄钻进三眼佛陀头部的空洞中,咳出几块乌黑血块,吞下一粒丹药才稍觉好受了一些。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拂衣,想到她叮嘱自己不要与人透露这隐秘石洞,现在看来,没有上报给宗门真是明智选择。
“宗内竟还有被弘妙带着一起遁入魔道的人,唉,若不是发现得及时,还不知又要枉死多少人。这回多亏了七大宗与四大阁帮忙保守秘密,不曾将弘妙降神一事宣扬开来,否则渡厄宗就要跌出八大宗的行列了。”
弘妙入魔、设阵、反算计所有人,这件事只有各道核心人物知晓,譬如四大魔宗与三大魔修家族的长老、八大宗四大阁的关键人物、以及佛门逃生的高僧。
魔修知情者死了个干干净净,道佛妖修这三方为了大局考虑,最终还是选择把渡厄宗摘出来,不把弘妙这罪孽根源广而告之。
这场大战,就是魔修主动挑起,至于降神阵,是在佛修过分宽松的管理下,让心怀不轨的魔修们钻了空子,所以才会在渡厄域建立起来。
渡厄宗不能成为众矢之的,正如弘妙佛魔同修一事是不能宣之于口的隐秘。这件事,足以证明佛与魔之间或许有着紧密联系,甚至同宗同源,如今正是大战期间,佛修们绝不肯让此事广为人知。
道修与妖修也不愿意看到渡厄宗没落,这是佛修最大的宗门,是佛修心中的圣地,一旦衰败,整个佛门都会陷入冷清期。此消彼长,与之相对的魔门说不定就会强大起来。
慧坷默默叹了口气,此事将被篡改、被删删减减,后世所有人都不会知道这场大战源自于什么。“可惜苍家人死得只剩下一两人,要是他们家长老还在,说不定还能记下一些东西。”
逃过一场追杀的苍蓝青在临时洞府中喘着气,右手死死拽着贺兰青青的手,转头看向她时,少年纯净的眼中流露出心疼。“你的伤不能再拖了。”
贺兰青青重重眨了眨眼算是回复,她无力开口,更无力传音,自打与白瞳前辈分开,她就一直在厮杀与逃命中循环。
一年半前遇上高炀与洛宁,还以为终于走运找到了同伴,结果不到三天,洛宁与高炀就死在突如其来的元婴攻击中。白瞳赠她的防御符救了她一条小命,伤势却一直拖着,虽不致命,但十分影响实力。
失去同伴又接连遇袭,万念俱灰的贺兰青青都想与魔修一样自爆,拖上几个仇人去死,就是在那时候,她遇上了同样被魔修追杀的苍蓝青。
两人从一开始的相互怀疑防备,到互相合作信任,再到相知相惜,在一场场冰冷厮杀的间隙感受到了难得的温暖。
苍蓝青取出最后一粒丹药塞入贺兰青青口中,闭上眼想到了家中曾经的那片茶园。“以后我带你回家,我们学制茶,用遍天下最古怪的茶树叶,制成各种各样的灵茶。而后含饴弄孙,能进阶就进阶,不进阶就算了。”
贺兰青青无声笑着,两行热泪从眼角溢出,她想点点头,却无力做到这简单的动作。不过她感觉到了丹药在滋养伤处,正如苍蓝青在滋养着她千疮百孔的心。
第629章 感谢【绮丽果子】加更②
拂衣感觉到肉身的剧痛不再难以承受,与“平时”相比,“今天”的拉拽感与错乱感都减轻了,睁开双眼用余光观察了三息,闪烁不断的灵光碎片已经消失,她正位于一片灰蒙蒙的空间中。
时而消失不见的四肢都回来了,完完整整的,一个部位都没少,仿佛那些被活生生撕开的剧痛都是幻觉。她伸出手摸了摸额头,冰冷湿润,像是在雨中淋了许多年,连骨血都被冷汗给浸湿了。
按照她的计算,在这没有时空与秩序的通道中,她已经忍受了整整十年,可是这十年到底存不存在她都不知道。或许在具有时空力量与秩序的地方,只过了三五年,或是一瞬间。
还有一种她不愿去想的可能,那就是她所在的真实时空已过了数百上千年,或是已经经历了大浩劫,大家都死在了浩劫中。
那样一来,她就会成为同门与友人心中的逝者,与死在古魔战场遗址幻境的每一个倒霉鬼一样,运气不好,提前陨落了而已。
“我可不会死得这么容易!”拂衣坚毅且极具耐心,前世的元婴生涯,让她习惯了在某一处一待就是十数年甚至数十年之久,在这通道中虽受尽折磨,但只要心境不变,她就能将这折磨转化为一场修行。
时空力量对肉身的拉扯与摧残,在她看来就是助她炼体,只要到了承受极限,她就能运转黑鱼气息利用本源之力来恢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肉身当真强悍了十倍不止。
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魂魄都在变得强大,按理说金丹期不可能感受到实体魂魄,唯有进阶元婴,才有可能在元婴中感受到淡淡的魂魄。越到高阶,魂魄就越接近于实体,魂力也就越强大。
她却在这场近似酷刑的磨砺中,感受到了极其微弱的魂魄,藏在她两粒金丹中,随着阴阳鱼一起徐徐运转着。
“有了实体魂魄,哪怕只有微弱的一点点感应,也对结成元婴有极大的帮助。”拂衣心中揣着期待,继续在灰色朦胧中浮浮沉沉,她不知道为何会有如此变化,也不知这变化意味着什么,但她已经学会顺其自然。
不过多的期待,以免失望来袭时影响心境,拂衣闭着眼继续感应肉身与魂魄的变化。就在她再一次感觉到即将突破的征兆时,双脚忽然一“空”,原本悬浮在无上下左右的古怪空间,现在却忽然有了上与下之分。
她正在下坠。
拂衣睁开眼稳住身形,眼前仍是一片灰蒙蒙,而朝坠落的方向一看,脚下竟然的一片浓郁的魔气。她心中一沉,有些不甘地想到,这该不会是跌回到半启动的降神阵中了吧?
砰——
拂衣尽全力稳住的身形还是没以想要的效果落地,五体投地趴在坚实地面,四周全是黑蒙蒙的魔气,她神识一动赶紧取出菩提子与舍利子,捏在手中的瞬间,魔气就见到克星一般向旁边散开。
“这是......古魔战场遗址入口!”拂衣观察了一阵就惊喜地方,这里分明就是她进入遗址时的小草路,再往前走一段就能出去了。“终于回来了——”
她顾不得理会隐隐作痛的肉身,顾不得去考虑这下面埋着的那只魔种,只强行压制住想要进阶的冲动,拿出从前逃命的速度奔向出口。
魔气在她两旁飞退,生怕沾染到她手中的精纯佛息,拂衣沿途再未看到一个幻象,她脚步不停,直到一头扎进光明中才停下。
砰——
“哎哟!”一名筑基圆满女修被拂衣一头撞倒,坐在地上龇牙咧嘴地问道,“前辈是从历心幻境出来的?里面是不是很可怕?”她见拂衣跑得这么快,笑容又莫名有些猥琐,心道这里面的幻象还真厉害,把人都迷成什么样子了。
“啊?历心幻境......”拂衣好久没听到过这词,差点没能反应过来,想到这是大家给古魔战场遗址幻象取的名字,这才兴奋地点点头道,“是啊,里面可怕得很,进去后千万小心。”
她真的回来了——
拂衣祭出无迹翻身跃上,在小女修狐疑又怜悯的目光中匆匆消失不见。
“哎哎哎,你们快进来看,魂灯亮起来了!”丹玉双手撑着下巴,盯着桌上一盏十分简陋的魂灯,白色火焰把整个昏暗大殿都照得透亮。
这是刚进阶元婴不久的小桐从大家令牌中抽取拂衣气息,一边查看《魂灯炼制》玉简一边炼成的。宗门令牌是传讯符宝,里面抽取的拂衣气息既非精血也非魂魄,所以炼制起来更加困难。
好在小桐的炼器天赋一向很高,总算成功把这一缕魂火点燃,自打白色焰火闪闪烁烁地出现,这间平日空着的大殿就成了守魂殿。
除了必要的闭关和历练,无相宗众人都会在守魂殿内或附近徘徊,当焰火稍微变黯,大家都会倒抽一口凉气。闪烁与变黯是常有的事,虽说小桐主动说明,这可能与魂灯中的气息不纯有关,但大家还是没办法不担心。
听到丹玉的喊声,正在小广场上试炼的钟韵和蔺不屈立刻冲了进来,最近只有他们三个在宗内,没想到竟会等到魂灯骤然亮起。
“这是不是说明拂衣从历心幻境出来了?以前隔着一层所以才那么黯淡闪烁,现在一离开,自然就亮起来了!”钟韵觉得这是唯一的解释,取出传讯符宝注入几行字,果真顺利地发了出去。
“师姐果然还活得好好的。”蔺不屈面无表情地欣慰着,心中难免有些激动,说话又恢复了噎死人的方式。“我就知道,她鬼主意那么多,肯定不会轻易死掉!”
“你这意思,是拂衣祸害遗万年呗!好哇,等她回来我就告诉她!”丹玉笑得见牙不见眼,有了心情调侃蔺不屈,再不像平日那般隔三差五就想叹一口气。
三人说说闹闹间,拂衣已经与赠她舍利与菩提的净予联系上,一边感叹世间竟已过去十五年,一边朝着她与了匀所在的青梅山飞去。
第630章 归还
稀薄的灵气,时有时无的佛息,荒芜的山峰与贫瘠土地,这是确实是她所在的衰败时代,拂衣飞在高空,心中生出一种愉悦而轻松的亲切感。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如此怀念这个正在走下坡的世界。
习惯了十万年前的灵气,拂衣一时半会儿还有些不习惯,不过她很清楚那只是一场真实到极点的异时空幻游,不可能一直延续下去。
只要成功让上下域融合,灵气就会在平衡中渐渐恢复,她也不必再去怀念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时空。
青梅山是她与净予、了匀分开的地方,那时候她们的寺庙被洗劫一空,只余下她们二人护着舍利子逃到渡厄域疗伤,没想到过了十五年,两人仍然住在山中未离去。
“在异时空待了十年整,在时空动荡算是待了两年左右,这两年应是有误差,要么是我算出了差错,要么是时间流速异常所导致。”
拂衣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她是按照外界正常的时间,来推测自己位于动荡中的时间,这就像是用记忆中一条河的流速,来计算她在海洋中航行了多远一样。
“时间与空间的法则果然难以捉摸,从现在的时空来看,我应该在动荡中待了五年,但要是异时空,说不定还没过五年呢。”
拂衣甩甩头不再去计算这复杂难懂的时间,这或许是连长离都不一定能弄清楚的事,眼下最紧要的是将舍利与菩提还给净予她们,再尽快回到灰星域将劫云茶树带给那爷孙俩。
赶路途中,宗门令牌一直在储物空间中亮起,断断续续收到了每一个同门的消息,想来是大家时不时就会试着与她联络,现在发现能够联络上,都迫不及待地询问她在哪里,几时归去。
拂衣一一回了讯,由于大家分散各地很难完整描述她的经历,她便知告诉大家会尽快赶回宗门,令牌这才逐渐恢复了黯淡。
抵达青梅山的时候正是日月交替时,蓝盈盈的天空给稀松山林笼罩了一层薄雾,拂衣老远就看到站在崖边等待的净予和了匀,两人穿着灰色僧衣,气色比十五年前好了许多。
“二位大师,好久不见。”拂衣笑盈盈地从无迹跳下,冲她们抱一抱拳道,“多亏二位借我舍利子,否则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头。”
净予当初不想让了匀心生愧疚,是背着了匀给她菩提子与蚕丝,拂衣也就不曾当面挑明此事,一边明着将舍利子交换,一边暗中归还了菩提子。
只可惜蚕丝不知毁在了幻象的哪一步,待她从异时空中取出来的时候,蚕丝就消失不见了。
“拂道友能平安归来就是大幸,舍利子与你有缘,不若......”了匀感念她赠予的月华丹,若是没有这粒珍贵至极的疗伤丹药,她如今都化作枯骨一具了。
“舍利子是贵寺镇寺之宝,二位还是好好守住吧,说不定哪日还能重建一座寺庙呢。”拂衣看到她有赠予的苗头,立刻开口掐断。
两人见她确实不愿收下只好作罢,引着她一路步行来到一间石头垒砌的院子里坐下,由于布有聚灵阵法,石缝中生长着许多低阶灵草,整个小院生机勃勃,很有几分野趣。
渡厄域不可建立城池或寺庙,但山野平原任由各域生灵使用,只要不盈利、不归拢成某种小型势力即可。了匀受伤后实力大减,在十五年修行间渐渐放下了仇恨,决定就在此修佛感悟,不再离开。
净予倒是时常外出游历,还在万佛域建了座寺庙收纳佛修弟子,如今已是小有名气的主持。她建立的金光寺规模不大,连她在内一共百人,男僧女僧各占一半。
她比十五年前高了一个小境界,与了匀一样都是禅定圆满,但她依然将了匀当作师叔敬重,将她尊为金光寺首座大师。
净予生得极其貌美,拂衣每次看到她都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一颦一笑比起从前更添了柔和,以及历经世事后的云淡风轻。
“这些年历心幻象一直有人出入?八大宗没有派人去看看情况?”当拂衣听她们说,古魔战场遗址一直对外开放,八大宗压根没把魔宗异动的事放在心上,她就有些坐不住。
根据异时空发生的一切来分析,她几乎可以断定魔种是弘妙残魂,或许融合了来自时空动荡里的魔神本源之力。
魔种结合了弘妙毁灭万物的天性、以及源自于不知哪一时空的超然力量,才会有这等杀伤力。稍有异动都值得引起大量关注,怎么八大宗门还任由大家入内探险?
“八大宗不是没出面阻止过,但现在资源匮乏到了极点,小门派、小家族和散修们的日子当真不好过,听说历心幻境能带出十万年前的灵器和各种宝物,任谁阻拦都拦不住。”
净予想到这些年死在里面的修士多不胜数,垂眸低声念了一声佛。
“原本八大宗还想在入口处设下阵法结界,为此引得各域门派家族与散修联手反抗,差点闹出大事。后来八大宗也不管了,只是禁止自己宗门弟子入内,每隔一两年还会联手去设阵,说是镇压什么魔种。”
拂衣跟着叹了口气,资源匮乏,确实是眼下最大的难题。八大宗有底蕴有实力,自然不需要让弟子进入这等邪地冒险,但现在许多门派和家族都快撑不住了。
“活着出来的修士少得可怜,十个里能有一两个吧。”净予神情悲悯,私心里认为大家不应该冒险进去寻宝,但想到世道艰难,又说不出半句责怪之言。“所以当道友久未归还,我与师叔都以为......”
一般进入历心幻境的修士,一年不出来就永远都出不来了,两人都没想到拂衣能在十五年后归来,须尾俱全不说,还如约把舍利子完整归还。
“我们一直记挂着拂道友的大恩,也记着道友曾说,以后或许还有我们帮得上忙的地方。这些年我们还一直在想道友是否有何心愿,若能找出来,也好帮道友去做到。现在好了,道友自己归来,有什么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只管开口。”
第631章 打劫
拂衣没跟两人客气,她早就料想她们不会永远是池中物,短短十五年间,能以禅定圆满的修为建立起一座百人寺庙,这在大寺小庙林立的万佛域并不容易。
净予远比表面显露的要强大,当她提及金光寺、提及对佛经的理解或是对世人的悲悯时,美貌就不再是别人最先注意到的特点,甚至会在一步步了解中忽略。
拂衣将能说的情况大致与二人说了一遍,她声名在外,人品实力都被二人认可,所以哪怕说出来的“大浩劫”、“戾霄创神计划”、“收买渡厄宗了诲”等事惊得她们目瞪口呆,她们仍是选择了相信。
净予毫不犹豫,神情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与师叔会传经布道,广结良缘,若了诲大师还有信徒,我们也会多加注意。”
了诲一直被关在渡厄宗闭门思过,但以他的心性,是绝不可能轻易放弃成就自我的机会。戾霄是他能搭上最高的“合作”对象,他不可能因一次失误就彻底放弃。
了诲欺上瞒下,私自与戾霄合作,更改传送阵修改万千生灵记忆,偷放鑫云进出宗门禁地,还偷听长老推衍结果并试图骗钟韵到渡厄宗来,好让埋伏在那里的鑫云动手击杀。
但由于拂衣屡次插手,也因为鑫云对戾霄阳奉阴违,这些事最终没有对渡厄宗造成实际影响。了诲犯下的错,无非就是“一时糊涂”,按照渡厄宗的一贯作风应该很快就能出关了。
渡厄宗里死忠于了诲的弟子不少,他若想搞小动作,这些弟子也会主动帮忙。譬如巴不得与他沾上关系的钟晚,和钟晚身边那名眼神猥琐的小僧。
有净予与了匀打听消息、暗中防范、拉拢人心,了诲一方就不至于逐渐壮大到难以收拾的地步。拂衣谢过二人后起身告了辞,她不光是想早点把劫云茶树交给爷孙俩,还有一种即将进阶的冲动快要抑制不住。
这年头,不管哪里都没有宗门安全,她必须回到无相山脉再闭关突破。
净予正好要回万佛域,两人一路飞至传送广场才告别,交换过传讯符宝后联络亦方便许多,拂衣踏上传送阵,不多时就来到了阔别已久的灰星域。
一行出广场,拂衣就觉得身后有三拨人跟踪,一拨是两名金丹圆满,一拨是五名金丹后期,还有一拨人数最多,十个金丹初期、中期。
“啧啧啧,这是离开太久,威武霸气的名声稍有降低啊......”拂衣眯了眯眼,身形一闪主动找出一片无遮挡的旷野,又主动凝起三道白色灵光剑朝着三拨人攻去。
这三拨试图打劫的修士十分懵逼,他们都指着别人先上,自己好在后面捡最后的便宜。谁知道这位被跟踪的目标还主动上了,这让他们打劫的心里怎么想!
“狂妄小儿,老夫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
事字还未出口,蓄着白色短须的金丹后期小老头,就被一道压根没看清行迹的白光划破喉咙,再不到一眨眼,眉心也显出一道细细血线,神魂俱裂、生机全无,倒下的速度让四名同伴心惊胆战。
“道友刀下留人!”
“不不不是剑下留人!”
两名金丹圆满见状知道这是撞上硬茬,干干脆脆地跪到在地求饶,一点儿都不带犹豫。
拂衣嘿嘿一笑,先解决了十名还想拼一把的十名金丹低阶修士,神识一动,将他们二人在内的所有储物袋挑到身前,把东西腾了个空。
“你!我认得你!你是那个金丹第一剑!”
“对对对,就是你!哎呀,这回是我们哥俩儿瞎了狗眼,不该招惹道友,可是道友也要顾忌名声啊,这储物袋......”
拂衣冲二人翻了个白眼,二话不说祭出无迹就走。
飞上高空才愤愤想到,这十五年了除了劫云茶树什么都没带回来,反而失了一副四阶阵盘,还为布阵消耗了那么多灵石,好不容易幸运地遇上这么多人打劫,不反抢一把她拿什么养活自己!
“还名声,哼,名声能拿来当灵石花?当阵盘用?”
拂衣清点了一番收获,更加深切体会到世道艰难,堂堂金丹修士,拢共十七人,加起来竟只有一百中品灵石外加四万下品灵石,乱七八糟的杂物加起来,也只能买到五十中品灵石。
她身上的下品与中品灵石本就不多,阵盘碎裂后,布阵全靠这两种灵石,用得个干干净净没有剩余。没想到反打劫十七人,居然也只有四万下品、五十中品。
“幸好一万四千五百余上品灵石没花出去,还有二百极品,到了元婴期还能撑一阵。”拂衣知道这点灵石其实撑不了太久。
在金丹期,融炼提升乾坤和身上防御裙的材料,都能拍到四五万中品灵石。到了元婴期,中品灵石可就拿不下来了。
用上品灵石交易虽不至于以万计数,但动辄五六千也能让她穷上好一阵了。“唉,做修士难,做剑修更难啊。乾坤,是时候学会自己去找材料了,一直依靠主人可不是好剑的作风。”
正在灵光空间四处晃荡的乾坤闻言,忽然毫无动静地停在原地,仿佛一柄没有灵魂的死剑。
拂衣见状就知这玩意儿是靠不住了,赚灵石这种事,还是得靠自己。一路飞行至永昼城,拂衣仍是不停,没有进城看看四大阁情况,而是直接调头前往附近的云间城。
这座小城池还是老样子,古老的城墙、松散的守城者,来往修士都颇为悠闲,不像大城池那般匆匆忙忙或申请紧张。
守城的筑基圆满女修看到她落下飞剑,先是疑惑犹豫地盯着她看了片刻,接着眼中露出震惊之色,立刻伸手请她入内。
这里算是闲云阁的地盘,她身为闲云阁客卿长老,被认出来了自然有优待。
拂衣迈着小步进城后直奔爷孙俩的茶肆,门店扩大了两三倍,仍是简洁朴素的风格,不招摇,不灵光闪闪引人注意。
从前茶肆叫“小城茶坊”,后来卖给闲云阁就改为“云间茶坊”,拂衣进去后只见大厅只余下三成空桌,二楼雅室似乎也有不少人。
掌柜的是一名眼生的金丹后期,穿着一身灰色防御裙,领口袖口皆有闲云阁标记,看到她踏进门,愣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喊道:“拂,拂长老?”
第632章 传承
拂衣见她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就知道四大阁应该有不少人都以为她死了。她没在四大阁留下魂灯魂牌,有传讯符宝的长老又不多,何况有也联络不上。
鑫云倒是能从几位同门那里得知她没死的消息,但鑫云一向来无影去无踪,当了个客卿长老又不想承担任务与责任,所以说不定压根没与四大阁联络。
一个消失在古魔战场遗址十五年的人,突然活蹦乱跳地进了城,眼熟的修士们自然震惊不已。拂衣与她打过招呼,问了问爷孙俩是否在后院,得到一个含含糊糊的“算是在”,她只好自己朝着后院快步走去。
来到熟悉的制茶小院,仍是与十五年前一样闻不到一丝茶香,这里有严密的阵法防止灵茶互相串味,否则乱了茶性,不仅不好喝,还影响功效。
院门没关,阵法也未启动,拂衣见院内无人,神识一扫才见里屋坐着正专注制茶的青年。被她神识一扫,青年立刻放下手中茶叶、散了覆盖在掌心的灵气,起身惊讶地朝她走来。
“拂长老?你怎么......我还以为......”
“嘿嘿,拖大家的福,这回没死!”
拂衣笑眯眯地在院中石桌坐下,四处看了看不见老人身影,于是问道:“你爷爷呢?”
她与这爷孙俩交往不算深,两人又有些讳莫如深,所以她一直不知两人到底姓什么、家族从前是在何处。反正对她来说,这爷孙俩就是命运坎坷的制茶高手,除此之外不需要了解太多。
“我爷爷在五年前陨落了。”青年还算平静,笑中有几分落寞,但过了这么久,早已能够接受这事实。“他一直相信长老会归来,我心中觉得不可能,却不愿反驳,没想到爷爷说得极准,你果然回来了。”
自从拂衣进入历心幻境,爷孙俩心中就一直揣着愧意,特别是一年两年都不见她返回,这愧疚几乎快将青年吞没。
他悔恨自己不该贪那不知是真是假的劫云茶树,更不该托付拂衣进入九死一生的历心幻境,哪怕时常听爷爷坚定地说“拂长老一定会回来”,他还是无法释怀。
前十年,他一直困在心魔中无法进阶,更困在这个小院里不肯离开,整日除了制茶就是出神发呆,直到老人耗尽寿元陨落,他才如梦惊醒,渐渐恢复了打坐修炼。
他把拂衣进入历心幻境的前因后果上报过闲云阁,后来也为此事受到了冷眼冷待,好在闲云阁御下并不严苛独断,多年后事情渐渐淡去,就没有人再去责怪他“唆使”拂衣前往险地。
拂衣听后摇着头拍了拍他的肩,道:“道友当真不必怪自己,就算我没出来,那也是我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我一开始进入历心幻境就是为了历练,寻找劫云茶树只是顺手而已。”
她神识一动,将存放在灵光空间的茶树取出,这棵原本是叶片稀松、树皮干枯、要死不活的四阶中品,在灵光空间里待了一阵,居然恢复了不少生机,只要再精心培育数十年必能长成上品。
青年眼眶一红,看到这茶树的瞬间心中有种种复杂情绪交错,欢喜却并未占据上风。“多谢拂长老,我愿发下心魔誓,以后任由拂长老差遣,绝无二话。”
拂衣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誓言,听得她一愣一愣的。“我原想要一份涤心茶就成,你这酬谢也太大了!”
拂衣着实觉得没必要感到愧疚,且不说她进入历心幻境是为历练自己,就说进去后经历的一切、收获的一切,都远远超过了风险与付出。
青年发完心魔誓后才稍觉得轻松了一些。“拂长老就让我自私一回,当作成全我消除已有的心魔吧。”
拂衣理解他的意思,点点头笑着道:“也成,那我少不得要向你讨要灵茶!”见青年终于露出笑意,她才有些好奇地问道,“不知道友究竟来自哪一家族?这劫云茶树好像有毒,你们祖上怎么想到用这剧毒制茶?”
青年惊讶地瞪大眼,没想到拂衣对茶树的毒性都有了解。“其实......我们祖上算是魔修,不对,应该说一半算魔修吧。”
在拂衣好奇的目光中,青年颇为唏嘘地讲起了一代代流传下来的老故事。
“我们祖上姓苍,原是世代修魔的家族,后来在道魔大战中几乎被灭了族,余下的族人寥寥无几。其中一位叫苍蓝青的老祖,在逃亡时救了一位叫贺兰青青的道修,二人相识后惺惺相惜,一起熬过大战后结为了道侣。”
苍蓝青与贺兰青青没有在大域安家,而是在灵茶树出产极多的千茶域落了脚,那是一方中型域,距离渡厄域极远,几乎没有受到战火波及。
四大魔宗与三大家族覆灭后,一些大型魔修势力也被连根拔除,高阶魔修被赶尽杀绝,苍蓝青为避免引人注目,几乎再未离开过千茶域的家。
“贺兰老祖是法修,在战火平息后时常外出寻找苍家遗脉,后来还真寻到了四人。苍家虽为魔修,但在大战时站在了道佛一方,正因为如此才遭到报复,这余下的四位老祖亦吃了不少苦头。”
苍蓝青与贺兰青青从此便与四名苍家人一起生活,后来这四人也分别有了道侣,大家又逐渐有了后代子孙,一步步发展成小有名气的制茶家族。
“两位老祖在制茶一道上很有天赋,《茶经》就是他们二人联手所创,劫云茶树,其实原本是魔修掌控的毒物,但毒性可用树皮来解,再经过特殊烘制、提纯、炼化,才能达到涤心茶的要求。”
拂衣听得心绪复杂,有震惊,有唏嘘,还有十分强烈的欢喜。她怎么都没想到,原来这神秘的爷孙俩,竟然是苍蓝青与贺兰青青的后人。
这两人不仅在大战中活了下来,还让新建立的家族延续了十万余年,留下了如青年这般优秀的制茶好手,让《茶经》得以传承。
听说了此事,拂衣很难再将眼前的青年当作擦肩而过的人看待,再想到他们家族的覆灭,就难免带了一些愤愤。“那你可知害你们家族灭亡的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