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来得又早又巧
在传送阵中等候了片刻,拂衣就见惨白死人脸少女抽到四百四十七号,朝着阵法大步走来。她神情冷硬,眼眸如同镶嵌在眼眶的死物珠子,漆黑无光,瞧着毫无生气。
她的视线与神识都没有扫到拂衣身上,入阵后随意找了个空处站好,盯着自己脚尖前方的地面默不作声。不知为什么,少女周围的几名修士都本能地避了一避,待他们自己反应过来时也觉得奇怪,仔细一感应,似乎又没有什么特别的气息传出。
少女的邪修身份并不难看穿,但众人也不是见着一个邪修就要躲开,所以刚刚默契的闪避就显得尤为奇怪。拂衣余光一直关注着那边情形,可惜神识无法探出,无从得知少女身上令人避讳的究竟是什么。
没等她多想,传送阵内已经聚到了九十九名筑基修士,屏障外的金丹圆满女修朝里面叮嘱道:“进入秘境后自行到分赛场集合,夺宝赛西行,竞选赛东行。”随着她话音落下,阵法灵光一闪将众修士吞没。
超短距离传送不会让肉身有任何感应,就连炼气修士都能缴纳灵石传送入秘境观战、参与押宝,阵法启动后强光一闪即逝,视线恢复正常时,众人眼前已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赤红草原。
拂衣与宋思画告了辞,与四十余名参加夺宝赛的修士朝西边行去,那名邪修少女亦在次列。趁着修士分散开来,拂衣趁机小心翼翼观察了一下她的气息,结果并未感应到任何不妥。
少女身上确实具有邪修气息,但并不存在让人避讳的特殊之处,拂衣还是没有放松警惕。好几名修士同时做出躲避的动作,绝不可能是巧合,少女肯定有异于寻常邪修的地方,只是收敛得极好,很难被察觉到。
拂衣没有再揪住此事不放,修士的本能反应,会因为警惕心加重而变得迟钝,她现在对少女防备到了极点,无法利用本能感应出危险究竟源于何处。
放弃观察的拂衣不再去考虑后续风险,能否与少女对上都是未知数,就算对上了,她难道还会任由对方把她杀了不成。且不说擂台上有阵法杜绝生死斗,就算没有阵法,她也不会怕了一名同境界邪修。
向前疾驰了一段距离,就见远方出现了排列整齐的阵法灵光,犹如一座座小型穹顶盖在草原上。阵法内的地面平坦坚硬,上面刻着让人眼花缭乱的阵纹,每一座擂台都不算大,能够供修士施展的空间不多。
如此一来可增加斗法难度,也会加快每一场比试的进程,若是每座擂台都占地方圆十余里,一场斗法说不定能持续一整天。
为了方便修士观战,阵法屏障全都是透明的一层,看上去只像是隔了一道几近无形的隔膜,唯有靠近时才能感觉到强大的阵法力量。再辅以元婴修士布下的结界,斗法余威绝无可能传到外面波及观战者。
第一批修士到场后,陆陆续续又有许多参赛者赶来,本着友谊第一竞赛第二精神,大家面上都带着客气有礼的微笑,视线偶尔在空中对上都会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只有少数几名冷脸修士不欲和人交流,死人脸少女自然是其中之一。拂衣发现她不仅冷漠,眼中偶尔还会流露出一丝轻蔑,不是针对某一个人,而是针对所有人。
这让拂衣有些摸不着头脑。大家都是筑基初期,邪修又不是战力顶尖的类型,哪里来的勇气鄙夷在场所有同阶修士?
邪修中虽然也有战力惊人之辈,但受功法与心境影响,在一阵爆发后总会有自损的情况出现,后续战力会逐渐跟不上。哪怕少女是筑基圆满,也不可能碾压所有同阶。
除非她是金丹修士......拂衣脑中忽然闪过略显荒谬的念头,一出现就再也挥之不去。要是少女本就是金丹期,她身上引人避讳的异常之处、以及眼中懒得收敛的蔑视就都说得过去了。
修士隐藏修为的秘术有许多种,除了自行收敛灵息压制修为,还有一些辅助法宝也能让人看不出真实境界。拂衣初见白泽时,就只能凭本能和经验判断出他是元婴期,若只凭肉眼与神识观察,绝对不可能察觉出端倪。
有些秘术与法宝精妙非常,甚至能够瞒过高境界修士,骗过本就没有灵智的阵法,这就像是在人群中钻空子,总有缝隙能够利用起来。
拂衣几乎能确定,死人脸少女就是恶灵谷中修炼杀戮道的金丹之一。
正在此时,镇守阵法的金丹圆满女修御剑而至,祭出一粒小小珠子悬浮在空中,双手翻转间,一道小巧符文凭空跃出,一闪身没入珠子之中。
原本无色的珠子爆发出一圈圈五光十色的光晕,在空中形成了一片巨大的暗红色光幕,上方共有九十九座擂台简易画,能够显示出当前参赛者的号数以及每一场的胜负。
“参赛者不要走远,按照光幕排号上场比试,不可私自调换令牌,违者严惩不贷。”金丹女修语气严肃,带着若有若无的威压,让人不敢心生侥幸。
拂衣回过神来,心中犹豫着要不要去打个小报告......
死人脸少女以金丹境界参赛,肯定能场场完胜对方,就算初赛不会与她对上,后面迟早也会在决赛相遇。赢是不可能赢的,就算不被死人脸当场击杀,也肯定会留下难以恢复的暗伤,最重要的是第一名的奖励就与她无关了啊。
明明有**成把握再次获得器灵碎块,却要眼睁睁看着机会从眼前流逝,拂衣觉得自己真的做不到。可是打小报告这种事总有些不靠谱,万一死人脸的秘术精妙无比,连这位金丹圆满女修都无法勘破,岂不是白白打草惊蛇?
拂衣倒是确信闲云阁这位管事不会不管,她若查不出来,肯定会向阁中高阶修士汇报,但在高阶修士到来之前,谁能保证死人脸不在秘境中发难?
若这死人脸同样是金丹圆满,与管事打起来就会造成一场大灾难,这处挤满了筑基修士的小秘境,可没有太多安全地方能让大家都躲避起来。
拂衣暗道,要是能不着痕迹地暗示那名管事就好了,可人家御剑悬浮在空中,参赛者根本无从接近。正一筹莫展时,光幕上显示出第一批上场的号数,六百六十六号正在其中。
待看清自己对手的号数,拂衣心中一喜,“这还真是来得又早又巧啊。”与她对战的正是四百四十七号,死人脸少女,两人目光似是无意撞在一起,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杀机。
第167章 一个大坑
拂衣的杀意不是直愣愣的那种,而是透着一股算计的味道,一副笑眯眯的神情,看得死人脸少女微微一愣,忽有一种被小辈戏耍了的恼怒,于是死人脸板得更加僵硬了。
“哎呀,道友上场了啊?我得去给道友捧捧场!”一名在城外获救的修士从不远处蹦过来,跟在拂衣身后热情鼓气,听到他的话,许多听说过城郊斗法的修士都跟了过来。
“这位就是连杀恶灵谷两名邪修的勇士!”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幸好没抽到与道友同场,否则我连打都懒得打,直接认输得了。”
许多嘴巴如同抹了蜜一样的修士,你一言我一语夸赞着拂衣,视线还有意无意扫过死人脸少女,大有一种要看她当众出丑的意思。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少女是邪修,再观她神情阴沉得可怕,心中自是明了,她必然与那两名陨落的邪修一样出自恶灵谷。
平常避之不及的人物,此刻却能放心大胆地讽刺几句,逮着机会的修士们言语越来越尖利,到最后已经懒得再夸赞拂衣,只将恶灵谷上下骂了个狗血淋头。
拂衣心中微微发颤,恨不得能把这些道友的嘴巴给堵住,要是他们知道这少女是金丹修士,恐怕一个个都得吓得抱头窜逃。
眼见死人脸的神情冷如万年寒冰,眼中杀意渐浓,拂衣连忙转身朝众人拱了拱手。“多谢诸位道友捧场,不知赌局是否已经设好?有劳哪位道友帮我下个注吧。”
最先跟来的中年男修自告奋勇,从她手中接过一枚中品灵石,拍了拍胸脯道:“我这就去帮道友押自己胜!”
拂衣连忙阻止,笑得一脸憨厚。“不了不了,道友帮我押一号擂台的七十八号吧。”她刚刚纠结打小报告的同时也没忘了观察周围修士,七十八号是一名灵息内敛的年轻女修,一看就是能以一打三的类型,押她准没错。
中年男修眼角微抽,忍不住确定了一次。“道友真不押自己?那......”他嘿嘿一笑,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那道友觉得在下该不该押道友?”
周围修士们假装说着自己的话,其实皆是竖着耳朵在听。毕竟这位勇士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连筑基圆满都能轻易击杀,按理说押她必胜,但她自己都不肯押自己,就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拂衣故意做出一副神秘的神情,道:“天意难测,不可说,不可说。”
试图打听内幕的修士们皆是一副吞了灵虫的表情,一个筑基期哪里来的这么多戏,还天意?这是能掐会算看到了什么未来画面吗?
听到拂衣的话,大多修士都不再打算将灵石押在她身上,实力强不强另说,关键是这暧昧的态度,好像不打算赢啊。
尽管不押宝,该看的斗法还是要看,众人纷纷散去后又重新绕了回来,再次聚集到擂台阵法前,只见拂衣与死人脸少女已经进入阵中,各占一方开始等待号令。
阵法结界内寂静无声,两人的呼吸都放得极轻极缓,仿佛这一场比试引不起她们任何心绪波动。拂衣嘴角微微翘起,几近无声地道了一句:“前辈,还请手下留情啊。”
死人脸少女神情果然一变,眼中闪过惊讶,不过很快又收敛起来,恢复了刚刚的阴沉。“道友这是何意?”
见她不肯承认,拂衣更加直截了当。“堂堂金丹修士跑来参加筑基擂台,被拆穿还不肯承认?前辈活得久脸皮厚,晚辈真是佩服。”
拂衣一直找不到机会打小报告,谁知天降好运,直接让她与死人脸对上,阵法里的一切都会被上方金丹管事关注,她们的话自然会一字不落地进入管事耳中。
“晚辈击杀恶灵谷修士是为自保,前辈倒好,打着复仇的旗号修炼杀戮道,连四大阁都不放在眼中,不仅脸皮比城墙厚,胆子也比天大啊!”
“你少胡说八道!”少女终于不再是一副死人脸,眼神不由自主朝上空扫去,见闲云阁管事似乎毫无所觉,这才稍微安心了一些。
拂衣也看到了毫无反应的管事,心中不免有些惴惴,难道真没听见?还是只当她们是在斗嘴没往心里去?按理说不应该啊,为了防止出现让四大阁面上无光的事,这些管事一个个都小心得很。
正想再说上几句,拂衣就见管事身上闪过一道细如发丝的灵光,眨眼就已消失不见,快得像是她的错觉。但她知道这绝非意外,而是闲云阁的某种特殊传讯方式,管事必是不动声色通知了元婴真人前来查明真相。
拂衣放下心来,这下只等阁中真人前来即可把死人脸带走,这场比试算是作废,外面的赌局当然也不能作数。外面那些修士要是知道了真相,还不得再次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拂衣正美滋滋地回味着被人夸赞的舒适,就见天空一道灵光炸开,正是第一场擂台赛开场信号......
拂衣:“???”什么情况,难道真的要她跟死人脸打上一阵吗?她只是一个脆弱的筑基初期啊!
浓黑雾气在一瞬间布满整个擂台,还不等拂衣反应,少女已经融入邪气里消失不见。阴冷的气息令她浑身灵力凝滞,一道若有若无的金丹期威压缠绕着她,似乎只要她有所动作,就会直接攻入识海让她再无生还可能。
金丹修士想要击杀筑基初期只在眨眼之间,就算有阵法感应生机流逝速度,也赶不上高阶对低阶的绝对压制。拂衣只觉这个坑实在太大了,她根本没办法躲过,也没办法及时从里面跳出去。
但她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对金丹修士更没有低阶应有的恐惧,心境稳固,就不会出现慌乱无措的情况。在外面一众修士惊讶于邪气的可怕时,她也如同少女一般消失在场中,连上空镇守的闲云阁管事都有些错愕。
谁都不知道两人隐匿在何处,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邪修少女还能以邪气隐藏自身,而拂衣的情况更令人摸不着头脑。
实力再次被众人拔高一截的拂衣,并不像大家以为的那么轻松,她以化尘术隐匿在空中,仍能感觉到愈加强烈的金丹期威压,只觉浑身灵力都快运转不开,丹田两条小鱼都有了停止转动的征兆。
第168章 人都要凉了
闲云阁管事有些犹豫,作为裁判和长辈,她应该及时出手制止这场斗法,但作为整场擂台赛的监守者,她又必须考虑到在场所有筑基、炼气修士的安全。
要是强行止住两人斗法,那名明显压制了修为的金丹邪修必会跃出阵法大杀四方,在元婴真人没有赶来之前,她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在短时间内压制对方。
管事权衡利弊只在一念之间,她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做。至于对倒霉的六百六十六号选手,她也只能默默为其叹息,气运是实力的一部分,既然有此一劫,就看她有没有本事自行化解了吧。
阵法之中,拂衣已经猜到了管事的想法,她心中并无怨怪之意,因为换作是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她与管事不是旧相识老交情,更不是人家亲近的晚辈,凭什么要人弃在场所有人于不顾,跑来捞她一人放跑邪修?
如今谁都知晓是她杀了两名恶灵谷修士,招来了这场明晃晃的报复,只要不阻止死人脸杀了她,外面的修士就暂时安全。捱到元婴真人到场,再将死人脸顺手杀了便是。
尽管在换位思考后,拂衣能够理解管事的举动,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脸上笑嘻嘻的高阶修士真是无情无义!
骂过之后拂衣气顺了不少,一旦气顺,人也就随之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耗时间。
越阶杀是不可能越阶杀的,这辈子都不大可能越大境界杀的,就只有躲躲藏藏、偶尔依靠前世经验放一下冷箭才能维持性命......
拂衣在心中絮絮叨叨算是平复略有些紧张的心绪,哪怕对金丹期本身没有敬畏,也不代表她对死亡没有敬畏。怕死这种事,再活几辈子都没办法改掉的啊。
擂台上的黑雾越来越浓郁,黑压压的一片,从开赛到现在不过二十息,战局就从双方来回试探进入了死战阶段。
二十五息,拂衣心中默数着,全神贯注观察邪气的每一道变化,终于在一丝不同寻常的起伏中察觉到少女的行迹。
一道银光破开黑雾,迅猛精准,直攻要害,眼看就能击中若隐若现的少女。但金丹期的神识与筑基期根本不是一个等级,剑光再快,也快不过对方的闪避速度。
黑雾如水流般涌向四面八方,淹没了刚刚的异常起伏,场中再一次失去了少女的行踪轨迹。
拂衣感觉到小鱼的转动速度在逐渐变慢,心知再拖下去不是办法,要是元婴真人再晚来片刻,她迟早会死在令人窒息的威压中。
她强行调动浑身灵力,在短短眨眼之间接连击出数十道剑光,邪气一片接着一片炸开,与银色光芒交织成风暴卷,震得擂台轰隆作响。
拂衣趁机收起化尘术,踏着沉雾腾空而起,乾坤如同高高在上的守护神,虔诚且坚定地悬在身后高空之中。一人一剑,如高耸入云的山岳,在疯狂肆虐的邪气中巍然不动,仿佛世间一切乱象都无法将其撼动。
只一瞬,道道寒光在黑暗中爆发,剑气一重接着一重,气势磅礴,似可斩山岳、断江河。
这剑气中蕴含着极为精纯的金木火土灵息,蕴含着令人神思恍惚的迷幻之力,蕴含着一种让人想要臣服古怪气息。
道道剑光皆是毫无规则、简单至极的招式,像是刚刚开始练剑的修士随手击出的横扫竖挑,且不似寻常剑气那般纯粹狂暴。
唯有隐匿在黑雾之中的少女知晓,这一道道攻击带来的压力令她心中发沉,甚至生出一丝惊惧,无形间蔓延至全身,让她有种不妙的预感。
“你隐藏修为!”少女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神情明显带了一丝凝重,随着双手在空中划出道道残影,一股带着血腥气味的阴风荡开在阵法之中。
拂衣只觉又好气又好笑,自己压着境界不敢堂堂正正做个人,居然还反过来咬她一口。不过看到对方被剑气中的黑鱼气息压制,她高高悬着的心总算安然落下。
她的安心还没有持续一眨眼,就见两道诡异的巨大人影出现在擂台两边。
阵法结界外,一群修士早就忍不住高声惊呼,另外九十八座擂台边几乎无人,全都聚集在这里观战。
“元婴真人怎么还没来?这邪修分明是金丹圆满啊!不过她怎么这么弱,连筑基初期都杀不死?”
“你跟谁一伙的?没看到管事在上面操纵阵法吗?肯定借助阵法之力压制了邪修实力,否则那位道友再强悍都不可能坚持这么久!”
“阵法之力是有,可那位道友为免太能撑了吧?”
“她和我一样都是剑修......”
“呵呵,那你进去坚持半盏茶试试?”
高空之中,闲云阁管事手持令牌操纵着阵法变幻,为了不让邪修很快察觉到不对劲,一直以微不可查的改变影响着整座大阵。
她看向拂衣的眼中带着欣赏与怜惜,毕竟真人不曾赶到之前,她也不认为小小筑基初期真能活着走出擂台。
“哼,原来当真只是个筑基小儿。”少女苍老的眼神中再次划过轻蔑,平地腾空而起,双手挥舞间凝出两道巨大符文,像是推动沉重的山岳一般将符文推入巨人之中。
轰、轰、轰......
巨人浑身画满黑色符文,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显然是用血液炼制过,只是不知究竟是人血还是兽血,亦或是不同生灵的混合。
刺骨阴气瞬间蔓延开来,充斥在整座擂台之中,拂衣不由自主地颤抖,骨子里都被这阴风刮得生疼。当两座高大如小山的巨人向她袭来时,迅猛的速度让她心中一惊。
拂衣忍不住生出一股火气,右手向前伸出,乾坤随心而动,稳稳落入掌心。
“你们四大阁的真人都在吃茶吗?再不来人都要死了!”
拂衣再不抑制心中怒火,用上全身灵力大吼出声,同时身形一闪冲向前方,任由乾坤吸取着经脉每一寸灵力,任由黑白双鱼发疯一般飞速运转。
嗖
两道刺耳破空声响起时,整座擂台陷入了彻底的混乱。
两道银色光刃从地面延伸至阵法屏障的顶端,从拂衣所在的方位劈向两只巨人,布满阵纹的地面顿时生出细碎裂痕,整座阵法都不堪承受剑气的狂暴,开始摇摇欲坠,灵光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
“不好!阵法要毁!”
有人惊呼一声,接着就听上空传来管事略带焦急的声音。“大家不要慌乱,阵法之外还有结界守护!”
话音还未落下,管事就听得下方传来令人心惊胆战的碎裂声,紧接着,一道带着毁天灭地的古怪气息从屏障裂痕中迸发出来。
第169章 第一
拂衣浑身上下都似在燃烧。
她能感觉到灼热血流在肉身中快速流动,能感觉到灵力随着黑白双鱼的转动源源不断地输出,能感觉到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在愤怒时砰一声断掉了。
她明明拥有属于强者的灵魂,却被束缚在一个弱小的肉身中,境界的限制,让她无法与从前抬手即可毁灭的金丹期一战。再加上四大阁迟迟不来的元婴真人,让她再次感受到低阶修士的渺小。
原本早就不在乎的事涌入心间,来势汹汹,激起了她心底深处对强大力量的渴望。
哪怕知晓修炼进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可她空有一身对剑的领悟,无法在眼前的生死之战中发挥出一成,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谈什么进阶修炼。
乾坤感受到她沸腾的战意,感受到她心中悲怆与愤怒,在高空之中发出铮铮嗡鸣应和,如一支激昂战歌,那声音中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破空而出时,银光如水银泻地,终于吞没了邪气凝聚的黑雾。
轰轰轰
擂台地面在一重强过一重的剑气中裂出深痕,再有阴邪之气腐蚀,灵气终于被侵染失效。阵法本就被管事做过小小调整,如此一折腾,终于在巨响中散了架。
“结界要毁了!大家快跑!”
一名修士尖声惊叫着朝远方飞驰,所有人都紧随其后,就连高空中的金丹管事都已激发防御灵光,打算在邪修冲出来的瞬间上前阻止。
所有人都以为银光中的拂衣已经陨落了,那样强大的力量,应是筑基修士耗费生机与修为的自损招数。
哪怕其中一尊血巨人已经倒下,另一尊亦是晃晃悠悠,狂躁地发出谁都听不懂嘶吼,但邪气已经再次蔓延开来,表明了少女已经迅速占据上风。
“真是可惜啊......”替拂衣押宝的中年一边飞驰,一边忍不住心中遗憾,沉重的叹息飘荡在风中,传至周遭每一名修士耳中。
“若非今日之劫,这位道友以后必成大器。确实是可惜了......”
“你们快看!剑光......是剑光!”
一路狂奔的修士们惊讶地发现,擂台之中再次爆发出一道冲天而起的银光,透过破破烂烂的阵法结界屏障,散发出一股堪与天地自然之力比肩的强大气息。
不同于高阶修士的威压,那是一种令人想要从内心深处膜拜的力量。
一众修士几乎忘了奔跑,愣愣站在原地看着远方擂台,原本就不多的炼气修士早就四肢瘫软,趴在地上无法起身,却说不清心中是敬畏更多还是惊惧更多。
正在此时,四道元婴威压凭空生出,紧接着便有四道身影出现在擂台上方,只一挥手,就将里面这场激烈且杀伤力巨大的斗法终止。
平静来得猝不及防,赤色草原上惊呼的修士们默契收声,刹那间,整个秘境陷入死寂。
就好像原本被人泼上冷水的油锅,在即将炸开的瞬间凝固了下来;又好像气势汹汹腾入高空的巨浪,悄无声息地返回平静无比的海中。
擂台上黑雾散尽,两尊黑血巨人消失不见,地面无数道深深裂痕摊开在众人面前,再次证明他们畏惧的剑气并不是一场幻觉,而是真实存在过。
高空之中,四名元婴真人相对而立,闲云阁的金丹管事站在自家长老身边汇报,四人中间悬浮着一道瘦弱身影,紫衣少女神情惊悚,脸上还有十余道见骨血痕,分明是被剑气所伤。
看到这一幕的围观修士忍不住四下张望,窃窃私语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们都在好奇与邪修对战的可怕剑修去了哪里。
“抱歉,道友劳驾让一让。”宋思画焦急地挤开人群往前钻,一路小声与人道着歉,当看到几张熟悉面孔,确定他们是被拂衣救过的修士,这才上前急急询问起来。“诸位道友,可曾看到我那位好友去了哪里?”
几名修士齐齐摇头,一名中年模样的女修张了张嘴,犹豫片刻又收了声。
宋思画见状连忙问道:“道友不妨直言,哪怕没看清也不要紧。”
中年女修目露遗憾,轻声叹道:“刚刚一战实在激烈,那位道友许是......许是没能撑到真人们到来。”
宋思画有些发懵,她似乎完全没想到过这种可能性,虽说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她总觉得拂衣是那种绝不可能战死的修士,她永远会赢,还会赢得干脆漂亮。
可是她很快想到,拂衣这一回面对的不是筑基圆满,而是金丹圆满。
“真的没能撑住啊......”宋思画呐呐出声,心中有些酸涩。接连历经道侣背叛、陨落,现在又要面对友人永远离开的伤痛么?
世事无常的道理她明白,可是为什么要她接连不断地经历这一切?诸事不顺,修途坎坷,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值得交往的人,为什么忽然又要被命运夺走?
从修道以来经历的种种磨难,积攒的种种情绪,都在此刻爆发了出来。她眼中忽然迸发出一股恨意,死死瞪住空中悬挂的邪修少女,咬牙切齿,双拳紧握,恨不得能冲上去将其撕碎。
四名元婴真人听金丹管事汇报完刚刚的情况,身形一晃消失在高空之中,管事踩在飞剑之上,转过身来一脸淡定地对众人道:“擂台赛继续,本次夺宝战第一为六百六十六号号小友,若有不同意见者尽管提出挑战。”
这话一出,在场众修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同意见当然是不敢有的,金丹圆满的脸上都被打出见骨血痕,谁还敢去挑战?但关键人都死得找不到尸身了,第一的奖励给谁去?
该不会是四大阁扣扣搜搜不愿意给吧?众修士心中猜测不断,却无人敢询问出声。唯有宋思画大着胆子钻上前去,带着期待高声询问道:“前辈!她不是还活着?”
管事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点点头柔声应道:“虽受伤较重,但好歹是保住了性命。刚刚已被阁中真人转移去了别处,待她醒来自会与你联络。”
赤红草原上顿时爆发出道道惊呼,以为全尸都没能留下的人居然还活得好好的,众人心中震撼之情难以言表,好几名获救的修士忍不住再次夸张赞叹,恨不得再将城郊荒野一战细述一遍。
宋思画刚刚升起的愤怒忽而消失不见。“万幸,只要活着就好。”紧绷的心神一松下来,整个人都有些绵软无力,她这才想起刚刚那股传遍草原的可怕气息,心中暗道这回拂衣是出了大风头了......
第170章 获救
一名筑基初期剑修对战金丹圆满邪修之事,很快传遍了四个擂台赛场,观赛的修士出秘境后又在星罗城中传遍,很快又传到了更远的地方。
一战成名的拂衣对此一无所知,她瞪着眼躺在一张聚灵玉打造的床上,意识清醒,头部有些钝痛,但识海没有受伤,还能探出神识四下观察。
这是一间明亮的洞府,四周石壁都是莹白色,除了身下这张聚灵玉床,不远处还放置着一只小小玉桌和一摞清心草编制的蒲团。桌上摆着三足小鼎香炉,里面放着一枚无需点燃的香片。
神识再往外延伸半丈,就被一道明显无法撼动的结界弹回,接连好几次都无法探清外面的情况。
拂衣就这样一次次弹着结界,感受肉身伤势恢复时的刺痛和麻痒,偶尔闭上眼睛进入半入定状态,百无聊赖地等了整整三天都无人前来。
她也试图拉着嗓子大喊,但喊出来的声音嘶哑无比,不像人在说话倒像是鬼哭狼嚎。
拂衣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所救,她动用全身灵力挥出九十九剑,凝聚成最后一道冲天而起的剑光,还没来得及欣赏死人脸的惊愕,两眼就是一黑,直接陷入了昏睡状态。
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躺在这张床上,肉身伤势比识海气海严重,所以一直不能动弹,连蹦起来拍打结界都做不到。
拂衣感觉自己像是浸在冰冷的水里,她知道这是邪气入体,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调养才能够彻底清除。好在身上这张聚灵玉床品阶不低,应是四阶超品中的上等货色,源源不断向她肉身输送着均衡灵气。
有大量灵气主动冲刷,哪怕没有自行炼化成为灵力,体内的邪气也会逐渐被驱逐出去。
“不知是哪一阁的真人做好事不露面不留名,按理说神识触到结界那么多次,应该早就感应到了才对。还是他们四大阁的元婴期动作都比较迟缓?”
拂衣想到在擂台上遭的大罪,还是忍不住有些小埋怨。不是她没有感恩之心,而是举办擂台赛的势力本来就该对参赛者安全负责,否则也不用耗费财力心力设置感应生机流逝的阵法。
除了防止修士互殴致死,还应该保证不让高阶修士溜进来作乱,要是千防万防还是被人钻了空子,四大阁的长老应当立即现身止损,以免参赛者死在台上。
举办擂台赛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势力,在特定情况下颜面比利益还重要,此次恶灵谷金丹混入筑基擂台,传出去必会成为一大笑话。
拂衣并不想看这种无聊的笑话,对四大阁也不抱有怨恨之心,她只是略有些不满救人的速度,以及现在这种莫名其妙将她困在结界中的情况。
“该不会是看我太优秀,想要强行把我留下来做事吧?啧啧啧,我可是有宗门的人,绝不会为了灵石屈服。”想到此,拂衣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经脉中似乎还有不曾彻底炼化的药液,仔细一辨......
“云清丹?这让我白干十年都还不上啊!”
拂衣脑中嗡嗡作响,刚刚生出的一股小埋怨都不敢再冒头,毕竟人家用了如此珍贵的中古丹药来救她,哪怕想扣留她在阁中做事,她都不好意思拒绝了......
云清丹的丹方早已失传,在中古时期被称作什么也不为人知,当代修士将其称之为“云清”,是因丹药通体莹润白皙,形似祥云,能够清理修士体内任何一种毒素或阴邪气息,包括多年来积攒下来的丹毒。
就算是被邪气侵蚀到半死不活,一粒云清丹都能让人恢复原状,不留任何隐患。
拂衣回想起自己最后看到的画面,邪气凝聚的黑雾浓郁非常,再有两名黑血巨人身上的腥风一吹,肉身内外都冷得生疼。
“看来一开始邪气侵体的症状很是严重啊,唉,这下欠人情可欠大发了。”尽管四大阁确实违背了擂台赛保护参赛者的规矩,但一码归一码,用了人家的珍贵丹药,拂衣就不会再在心中逼逼叨叨。
云清丹是极品灵石都难买到的好东西,有价无市,除了一些大宗族之外,就只有宝物奇多的大型势力才会有少量库存。
由于丹方遗失,加上灵植在大浩劫后产生过变异,现在根本炼制不出与云清丹一模一样的丹药,这样的珍品自是用一粒少一粒。
当今的仿制品能有六七分效用都算难得,拂衣忍不住无声叹息,其实......她完全不介意用仿制品的啊。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洞府结界终于有了动静,拂衣探出神识往外面看,只见一名身穿白色薄纱的貌美真人,脚步轻盈地从空中走了进来。
“你叫什么名字。”貌美真人身段姣好,面若灵花,娇嫩又红润,看上去如同二八少女,一身灵息却已是元婴后期。
“拂衣。”拂衣应了一句,又反应过来自己如今是个筑基修士,说话不该太过无礼,于是又道。“晚辈拂衣。”
“噗”貌美真人娇笑出声,褐色眼眸中满是笑意。“你既然不是畏畏缩缩的小辈,就不要装成那样,没什么意思。我姓‘明’,道号素玉,是广闻阁十七长老。”
广闻阁明素玉,拂衣对她有所耳闻,但并没有太大印象,只记得她在元婴圆满时冲击化神失败,陨落在自己的洞府之中。
“多谢素玉真人救命之恩,晚辈会竭力相报。”拂衣哑着嗓子说得无比艰难,一开口,喉咙就似利爪在挠,简直糟心。
“救你是应做之事,只不过当时恶灵谷有人前来闹事,我等正好被缠住......”明素玉语气有些不悦,仿佛提起来都是一肚子气,她没有就此多言,很快摆出一张笑脸道,“就是你吃的云清丹挺珍贵,唉,这可怎么是好呢?”
拂衣:“......”好有风范的元婴真人,这厚脸皮的程度,都快赶上她们无相宗的人了。“真人只管提,不违背本心,我都做。”
咳,不过本心这种事,到时候不还是她自己说了算嘛......
“唉,原本不该与你一个晚辈计较。”明素玉轻轻闭上眼,做出一副无比为难的模样,见拂衣不答,又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缓缓说出了自己、或者说是广闻阁的所需要的报答。
第171章 请求
广闻阁的生意是以交易讯息、搜寻修士或宝物踪迹、雇佣杀手暗杀为主。据说不管雇主想要杀谁,只要出得起相应的灵石,阁中杀手就会追杀那人至死。但若是派出的杀手被对方解决,那么击杀目标的价格就会一涨再涨。
尽管广闻阁的生意都大多与打打杀杀有关,他们在外的名声还是极好,与另外三大阁一样时不时会做一些惩恶扬善之事,偶尔也会行侠仗义救人于水火之中。
“恶灵谷如同碧霄域毒瘤,从前谷主程连钰境界不高,小打小闹不必放在眼中,如今他以邪修之身境界元婴,实力大增,不可再留。我们打算除掉恶灵谷。”明素玉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扫过拂衣的眼神亦不再带着调侃。
“你要助我们一臂之力。”
恶灵谷的“小打小闹”在拂衣看来并不是小事,就在等待擂台赛的空隙时间,她听本域修士说起过不少谷中邪修做过的恶,桩桩件件都让人心惊。
当然,对于高阶修士来说,死几堆炼气筑基着实不算什么大事,就当是物竞天择,反正避开恶灵谷邪修也不代表他们都能进阶金丹元婴,死在邪修们手中就算优胜劣汰了。
对于凡事要讲理的宗族修士来说,剿灭一个大型势力想要非常充足的理由,否则心境方面过不去,还容易引起对方支持者的反弹。世间邪修万万千千,崇拜恶灵谷的不在少数,若在没有充足准备前动手说不定会生出麻烦。
小麻烦单看起来不算什么,若凑到一起就很让人头疼了。是以碧霄域的大型宗门、家族,是不大可能亲自动手剿灭恶灵谷。
而四大阁不同于大宗族,他们的虽然在意风评名声,但毕竟是开门做生意的大型势力,万事以利益为先。只要不触及利益,恶灵谷为非作歹也不关他们的事。
偶尔惩恶扬善是一码事,耗费精力清剿大型势力又是一码事。广闻阁忽然做出这样的决定,绝不是因为表面上说的,要为碧霄域剜去一个毒瘤那么简单。
必然是恶灵谷威胁到了他们的利益,再加上程连钰气焰日渐嚣张,做出来的事只会愈加阴损,为防止以后产生更大威胁,他们才会迫不及待想要连根拔起。
拂衣对这件事本身并无太大兴趣,在她看来恶灵谷迟早要灭,四大阁插不插手都没什么区别。但她心中也没有太大排斥,反正恶灵谷的人招惹了她,她迟早要去报复一番。
只不过心中确实有些疑惑,广闻阁里的精英杀手一个个贵得惊人,境界比她高的修士多了去了,好像没必要非让她掺和进去。
“不是晚辈推辞,而是贵阁高手多不胜数,晚辈的作用好像并不大。况且如今受了伤,还不知要修整到何时,要是贵阁急着要剿杀恶灵谷邪修,晚辈也赶不上啊。”
“阁中培养杀手的方式与寻常修士修炼不同,他们擅长的是隐匿、暗杀、伏击,而不是与人联手作战。况且他们大都散落在外执行任务,若强行召回,对雇主并不公平。”
明素玉说着顿了顿,颇有些骄傲地道:“阁中杀手之所以有名气,与他们从不在外露面有很大关系,世人皆知广闻阁杀手强悍,但就算最厉害的杀手站在他们面前,他们都认不出来。所以这一回四大阁决定联手清剿恶灵谷,我们能派出去的战力当真不多。”
明素玉说得委婉,拂衣却是立刻反应过来,这是怕到时候分宝不均,出力越少收获就少,广闻阁肯定不会甘心。
杀手确实不适合团队作战,他们更像是潜藏在暗处的毒蛇,伺机而动,一口致命。实力再高,没办法拧成一根绳也派不上用场。
剿杀一个大型势力不能靠单打独斗,另外三阁中的所有修士都是通过擂台赛选入,战力自然不会低,而广闻阁只有一部分管事是通过擂台赛选拔,余下的更多是从少年时期培养的杀手。
为了杀恶灵谷,暴露一大堆杀手的面容身份,这对广闻阁来说简直是往死里亏本,还不如不参加清剿行动算了。
让他们放弃是不可能的事,但按人头与战力来看确实差了一截,到时候按出力分配所得,他们就只能喝点儿肉汤。现在用一粒云清丹换她一个战力,确实不亏。
拂衣不认为自己实力比四大阁的管事差,虽不敢说以一当百,但以一当十总是不夸张。
吃了人家的药就要为人家做事,这一点她完全不排斥,只不过像她这么优秀的剑修,怎么能为一粒丹药就去卖命?少说也得五粒!
“前辈放心,晚辈不是那等知恩不图报的人,既然承了广闻阁的救命之恩,那就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来回报。”拂衣嘶哑的声音中带着饱满的情感,要不是肉身还没发动弹,她都敢把胸脯拍得啪啪作响。
明素玉闻言不由得有些愧疚,放缓声音道:“救命之恩就不要再提,让参赛者遇险本就是四大阁的过错,让金丹邪修混进场更是让我等颜面尽失。若不是当时被程连钰缠住,我们也不会晚来一步,让你受这么重伤。”
拂衣见她有心细说,于是将讨价还价的小心思先压了下去,好奇地问道:“程连钰跑出谷做什么?难道他还有胆子挑衅四大阁?”
“他此次举动倒说不好是有意还是无意。擂台赛期间,四大阁元婴长老都有任务在身,碧霄域大部分城池都在竞赛,长老们也都分散到了各地镇守。程连钰偏偏就在这时候闯入了四大阁共有的一座大型灵脉。”
拂衣很想在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然而五官亦是僵硬无比,连眉毛都动不了,于是看上去便十分淡定。
四大阁一向是互利互惠,有灵石一起赚,有一家拿不下来的好处便会合力去争取。一座大型灵脉能够产出的灵石,可以养活一批为四大阁做事的低阶修士,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
“那座灵脉的归属是碧霄域众所皆知之事,我们赶到的时候,程连钰已挖走好几处极品灵石源,见我们到来还装作不知。最后灵石源是归还了,可他如此行为,我等断不能再忍。”
拂衣估摸着这些长老之所以没有当场动手,是担心程连钰留了什么后手,或是恶灵谷低阶邪修会去擂台赛闹事。这些邪修对程连钰的崇拜十分狂热,杀了他容易,解决后续很麻烦。
所以四大阁的人会暂时按捺住剿杀他们的冲动,等到擂台赛顺利结束,参赛修士们散去,才会派人杀上恶灵谷杀得一个不留。
第172章 应下
四大阁的计划必然是暗中进行,先毫无动静,假装根本不在意灵脉被闯一事,说不定最近还会与程连钰故意拉拉扯扯兜圈子,以免引起对方怀疑。
程连钰不是个聪明绝顶的人,除了毫无底线和手段阴损之外,没有太多过人之处。要是利用好了会是一柄毫无感情的杀人利器,但也仅此而已。以他的头脑,决计玩不过四大阁中的精明长老。
拂衣完全不担心这桩计划会提前被恶灵谷得知,她只担心一点,万一程连钰命不该绝,还是走上了前世的老路,那么这件清剿行动反而会引起无穷尽的麻烦。
她不知道前世有没有这样一遭,如果有,那肯定是以失败告终。如果没有,那么结局就是未知数,唯有天时地利人和,程连钰与恶灵谷的命运才会有所变化。
拂衣不怕惹麻烦,她只怕惹麻烦之后得不到太多好处。
云清丹确实珍贵非常,可她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修士,无相宗里藏着那么多好东西,随取随用,要是广闻阁不出点血,她可不会轻易被收买。
“唉,承了贵阁的人情,晚辈本不该拒绝。只是这肉身至今无法动弹,实在是力不从心啊。”拂衣沙哑的声音中带着悲伤和遗憾,语气真挚诚恳,连她自己都差点信了自己的鬼话。
明素玉手心一翻,白皙的手指尖跃出三粒丹药,在她轻轻挥动下悠悠转着圈。一粒造化丹,一粒固本丹,一粒云清丹。
造化丹与固本丹都是治疗丹田识海重伤的灵药,固本丹对经脉肺腑的伤势也有助益,而造化丹用材更为珍贵,说是活死人肉白骨也不为过。
这两粒丹药一下去,比拂衣还重的伤者都能活蹦乱跳,再有第二粒云清丹辅助清除隐藏的邪气,要不了一个月就能恢复如常。
拂衣本想着这次受伤之后需得找个地方静养,连去宋思画老家的计划都打算放弃,说不定还得返回宗门取丹药,以免留下隐患。
没想到明素玉这样大方,无品阶的精品丹药说给就给,连中古之物都接连拿出了两份!饶是她脸皮再厚,都不好意思提别的要求。
“对了,四大阁已宣布你为此次筑基初期夺宝赛第一,若有人不服可以向你下挑战书,不过至今还没有人去报名,你尽可放心养伤,我看不会有人如此不长眼与你争夺奖励。”
明素玉的话中带着一丝暗示的意味,四大阁做出决定要让拂衣得第一,稍微长点心的参赛者都知道挑战毫无意义。再加上拂衣与金丹圆满邪修的一战,已经传遍了整个碧霄域,故事被夸张了无数倍,谁还敢不要命跟她打。
事实是拂衣在金丹圆满手下坚持了接近一盏茶功夫,还将对方肉身击伤,传到各大城池时,已经成为筑基初期剑修越阶作战,重创金丹圆满,差点将对方击杀。
明素玉想起此事就觉颇为好笑,与拂衣略提了提外面的传言,顺便夸了她几句,想看看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如今此事还有继续往外流传的势头,虽说有些夸张,但事实是,你的确算得上同境界中的佼佼者。”
拂衣听后忍不住闷笑出声,笑得五脏六腑撕裂般的疼才停下。“承蒙前辈看得起,这下可好了,我以后只需报出六百六十六号的名头,就能在碧霄域横行霸道欺男霸女。”
明素玉:“......”还以为她会谦虚几句,万万没想到她突然笑出猪声,按理说在元婴真人面前,就是装也得装出一副愧不敢当的谦虚模样吧?这小辈还真是耿直得可怕。
拂衣完全不在乎她怎么看待自己,只暗戳戳地想这回擂台赛参加得不亏,受了伤很快会好,约等于不曾受伤,无需参加后续比试就能获得第一,约等于是白捡来的好处。
器灵碎块轻轻松松到手,还有百枚极品灵石、十粒造化丹和一副四阶超品可成长阵盘,哪怕要为他们跑一趟恶灵谷也不亏。反正她迟早都要暗中报复回去,现在能光明正大借力自然是好事。
再说了,只要事情能圆满结束,回到星罗城少不得还有别的奖励。
果然,拂衣这念头刚一生出,就听明素玉再次开了口。
“若此行顺利,广闻阁愿再付你一定酬劳,无论是资源还是提出任何请求,只要不出格,我等都会同意。”
拂衣心中一喜,这可算是变相保证广闻阁可以帮她做一件事,她现在用不上还可以攒到以后用,以广闻阁的信誉度和威望,不可能出尔反尔。
“多谢真人,那我这段时间就好好养伤,到时候一定尽全力。”
“好,这里是我待客的洞府,只管安心住下。我会将结界散去,你若想出去走动就自便吧。”
明素玉说完,将三粒丹药渡入她口中,身形一晃消失在洞府。拂衣一边催动灵力炼化药液,一边探出神识看了看山洞外。
云雾缭绕,一道虹桥横跨至另一座高峰,看不出是在星罗城还是别处,灵气倒是浓郁均衡。拂衣没有窒息感,想来应是明素玉特意调整过聚灵阵法。
拂衣神识一动取出宋思画的传讯符,注入灵力后没有发出去。“看来还在秘境中参赛,也不知道战局如何。”她对宋思画的实力很有信心,能在小兽潮和拂袖的围攻下坚持那么久,初赛中赛都不该被淘汰。
“要是她闯入决赛进入玲珑阁,说不定也会被派去恶灵谷参战,到时候与她待在一起,大家也好有个照应。”拂衣不想把后背交给不认识的修士,实力不一定强,人品还不一定好,到时候被猪队友坑了才不划算。
拂衣很快感觉到体内药液在四处游走,阴冷邪气逐渐被逼出体外,淡淡的黑烟一钻出肉身就消失不见,随着药液淡化,她僵硬的肉身终于能够动弹,体内的撕裂感也减轻了大半。
“不愧是珍品丹药,果真奇效。”拂衣好久没被人打成这副鬼样子,几乎去了半条命,想想都觉得心塞。“也不知死人脸有没有被杀,要是没有,还真想讨个人情亲手报仇啊。”
她身上有钟韵给的两枚符宝,金属性符宝一次都没用,雷属性符宝还余下一次,就算不能用剑杀了那女修,借助外物也能图个痛快。
第173章 六百六十六号
亲手报仇,对于拂衣来说一直很有意义。借助更强大的力量迂回报仇确实省时省力,但手刃仇人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才最合她心意。
死人脸将她打得如此凄惨,要不是被广闻阁捞回来塞了几粒珍品丹药,现在说不定都已经陨落了。她还有星辰大海没去征服,还有无数神秘与未知没去探索,何况她如此美貌,怎么能轻易死掉?
“恶灵谷真是没一个好东西!这种有失偏颇的话放在任何势力都不适用,唯有这一整山谷的邪修,一个比一个讨厌。”
从在城中指着她鼻子开骂的灰衣女修,到困住三十余名修士威胁她下跪求饶的貌美男修,再到打着报仇名号修炼杀戮道的金丹圆满死人脸,做出来的事,说出来的话,没有一处不令她心生厌恶。
恶灵谷就像一个培养毒虫的器皿,里面全是是嗡嗡振翅的小毒虫,拍死一个又来一群,实力一个不如一个,全靠着阴毒和以强欺弱造势。
“但愿此行顺利,四大阁的真人最好解决掉程连钰,斩草除根才能杜绝后患,春风吹又生这种事最好不要发生。”
拂衣感觉自己手脚已经恢复了力气,令她惊讶的是,从聚灵玉床上翻身坐起时,竟然不曾感觉到半点不妥,就好像她只是躺在这里休息了一阵,而不是刚刚重伤恢复。
她盘坐在床上试图运转了一下灵力,丹田识海俱是完好无损,余下的药液仍在滋养着肉身与经脉,浑身暖融融的,再感觉不到阴冷刺骨的寒意。
双鱼之上,乾坤向她传达出淡淡喜悦,接着又再陷入了沉睡。她的伤势能用珍奇丹药恢复,乾坤的损耗就只有靠黑鱼气息滋养。
好在死人脸并非实力惊人的强攻型修士,长处在于操纵巨人傀儡与邪气,对本命剑的伤害算不上太大。要是遇到同样使用刀剑长枪的高阶,乾坤极有可能被击成重伤。
铸剑的材料再好,如今也只是一柄二阶超品法器,确切来说,乾坤就像是包裹在好几重钝物之中的利剑,需要一层层破开桎梏才能显出真正的模样来。
乾坤不需要增添任何宝物熔炼加持,进阶只和拂衣的境界有关,待她突破至金丹期,剑的品阶自会随之提升为三阶法宝。
见乾坤灵智如常,只是略显疲倦,拂衣彻底放下心来,任由神妙的黑鱼气息源源不断地注入剑中。
闭目修炼了一阵,洞口灵光乍现,一道传讯符飘荡在阵法外,将她从半入定状态唤醒。神识一动将符收回手中一看,正是宋思画发来确定她身在何处、可有大碍。
拂衣回复后不再静坐修炼,从醒来至今已有半个月,她打算出去逛上一逛,哪怕不参赛也要去秘境中瞧瞧热闹,顺便为闯入中赛的宋思画鼓气。
明素玉曾让她来去随心,作为元婴真人,想要找到她易如反掌,但出于礼道,拂衣仍是留下了一枚传讯符在洞府玉桌上,随后祭出沉雾御剑而去。
“居然不在星罗城......”拂衣捂着头,没想到明素玉的洞府居然离城池这样远,照她的速度,多半要飞个三四天才能抵达。碧绿的天空如深不可测的湖水,拂衣像是轻轻飞过湖面的小舟,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山野湖泊,城池村落,每一处都比平时安静,空中没有修士与妖兽经过,好像整个碧霄域的生灵都被擂台赛给吸引去了。
拂衣一路行得顺畅,除了必要的打坐恢复,其余时间全都在空中畅快飞行。沉雾难得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抵达星罗城外的耗时比预计少了一天,跃下地面收剑时,拂衣还有些意犹未尽。
进城时,筑基中期的守卫看到拂衣腰间的擂台赛令牌,又以神识扫到背后的六百六十六号,神情顿时从懒洋洋的面瘫脸变得惊悚,随后连眼神都充满了敬畏。
“道友是六百六十六号?失敬失敬!上头有令,进入中赛者不必缴纳入城灵石,直接通行就是!”
“多谢道友。”拂衣朝他拱了拱手,迈着大步穿过护城大阵,走了好远都还感觉到,城门守卫们的目光仍在背后扫来扫去。“人怕出名灵兔怕壮,还是早早解决了这里的事早早离开为妙。”
拂衣被人夸得开心归开心,但心境使然,绝不会因此飘飘然,认不清自己如今的真实情况。现在被人捧得高,说不定哪天又会被摔下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她可不想因出名而招上什么麻烦。
来到城中广场时,镇守的筑基女修更是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六百六十六号道友!不必排队了,直接过来入阵吧!”
拂衣见周围议论纷纷,大多还是热情赞扬,连忙摆手拒绝道:“多谢道友好意,我按规矩即可。”她又没做什么对修仙域有功的大事,不过是尽全力自保而已,若初有小小名气就连队都不排,以后做了什么大事岂不是要拽到天外去?
她可是当真要做大事的人,所以,低调精神要从筑基期抓起。
在注目礼中排队进入传送阵,周围修士又是一顿夸张赞扬,这世间对强者的敬畏一向如此,就连强者喝一口灵茶喷了出来,那都是饱含深意。
拂衣很清楚这一点,对众人也不予以过多关注,心中默默计算着擂台赛结束的大概时间,在阵法灵光一闪之后再次来到秘境。
传讯确定了宋思画的方位,两人很快在稍微清净之处汇合,见她半点不像伤患,宋思画惊讶得眉毛都快扬上天去。
拂衣简短地传音告知获救后的事,只隐去了四大阁的清剿计划,道是广闻阁明真人好心赠药,用上好丹药救了她一命。
“你这边战局如何?”
“没想到这次运气极好,进入中赛后已经打了五场擂台,五次连胜,只要再胜一次就能进入决赛,距离玲珑阁又近了一步呢!”宋思画笑得温柔腼腆,眼中都是藏不住的欢喜。
拂衣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恭喜,就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道刺耳的讥讽。
“呵呵,还担心能不能进玲珑阁?都攀上金光闪闪的人物了,顺手拉一把,还不是想去哪一阁就去哪一阁?”
宋思画尴尬地扯了扯拂衣的袖子,传音道:“我们走吧,之前我险胜他几招,这是不高兴呢。”
拂衣才不管那么多,转身冲着那名神情刻薄的男修道:“你这是吃了酸果子吧,不服气就下挑战书去,少在这儿阴阳怪气!”
男修一听挑战书,脸色刷地一白,转身再没有多说半句,只是半阖的双眼中仍然带着不甘心。
第174章 忽然的改变
小小插曲并未影响到拂衣与宋思画的好心情,见那青年男修铁青着脸前往赛场参加下一场比试,两人也无心跟去多看。据说宋思画说,这男修原本一直保持着连胜,与她作战时许是有些精神压力,最终以很小的差异落败,心中难免不高兴。
这精神压力,自然来自于拂衣。
“如今大家都知道我和你交好,与我斗法前就带上了一丝恐惧,认定了我实力与你相仿,自然压力倍增。不过接连好几场下来,大家也都看出来我没有太大本事,顶多是个中等偏上罢了。”
宋思画不免有些好笑,能借助好友威风占据优势对她来说确实是好事情,但她也从来没有吹嘘夸大的意思。一场场下来,大家都看清了她的实力,还有不少修士前来与她搭讪,问她是如何与拂衣相识,也有不服气的修士笑着说要下挑战书。
对这些好意和调侃,她都一一接受,也道若是真有人挑战,一定全力以赴。唯有那名青年,不提要挑战,只在背后嘀嘀咕咕,听到的人无一不是面带讥笑。
“有些人历来如此,输了便如此作态,可见心境本生就不稳固。”拂衣并不同情这位被她吓到的青年,要是不服气,何不光明正大提出重战?只不过是清楚自己实力不如人,却又恨不得为自己找尽借口罢了。
宋思画很快又被叫上场,长枪在擂台屏障中划出一道道厉芒,看得阵外一群不明真相的炼气小修士拍手叫好。
拂衣仔细观察着她的一招一式,只觉她的枪法与自己的剑招颇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没有完整招式,全凭对方的一举一动进行改变,比起一套完整的功法要灵活许多。
唯一不足的是宋思画自身应变能力不足,对对手的预判偶尔会出现误差,这就导致战局不断拉长,灵力消耗亦越来越大。
好在宋思画是水木土三灵根,修炼的功法似乎也是中正平和,攻击不足防御有余,哪怕稍微拉长一段时间也能抵得住对方猛攻。
与她对战的是一名使用圆环刃的女修,一对法器攻击力十足,灵巧轻薄,时而闪现在不可思议的方位,让人防不胜防。
拂衣一边与周围修士闲聊一边看着宋思画的斗法,半个时辰过后,这场比试终于以宋思画获胜结束。落败的女修坦坦荡荡走上前去,颇有些意犹未尽地与她攀谈起来,两人下台后还聊了好一阵子才分开。
“她让我小心那名男修。”宋思画朝拂衣走来时面上不露声色,悄悄与她传起音来。“那人叫徐路,专接猎兽任务或探险领队任务谋生,在一座小城池中颇有名气,说是脾气不大好,与他组队的修士死过好几拨。”
拂衣嘴上与她议论着这场斗法,同时传音应道:“看看他能否进入四大阁吧,若是被选中,以后再小心不迟。若是没被选中,那也不必担心他。”
四大阁的管事身份地位超然,除非被发配到偏远小域,否则不大会有人主动招惹。徐路要是没有加入管事行列,以后两人就没有任何交集,没必要为他多费心力。
拂衣稍微有些担心的是,他若被选入四大阁,必然会被派往恶灵谷进行清剿,乱斗中刀剑无眼,万一暗中搞鬼暗算,她们还得花心思防着,实在麻烦。
不过这话她不好提前与宋思画说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若真要一起行动,又察觉徐路真有害人之心,那她们就干脆先下手为强。
连胜六场的宋思画已经顺利进入决赛,但后续比试还是要继续参加,只是输赢不再重要,每一场比试起来反而更加轻松自如。
中赛结束时,光幕上渐渐显示出参加决赛者的号数,拂衣一一扫过,只见徐路的号数赫然在列。
“看来实力还不算太弱嘛。”拂衣撇撇嘴,还是生不出对待正经对手的重视。她刚刚传音嘀咕了一句,就见人群中那道熟悉的身影匆匆钻走,朝着赤红草原远方奔去。“他这是要去哪儿?鬼鬼祟祟的......”
宋思画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决赛很快就要开始,只留给众人一些恢复灵力的时间,徐路不抓紧机会恢复还朝偏僻处跑,明摆着不正常。
但两人关注了一阵,又不见有别人朝那边追去,于是只能收回视线不再关注。两个时辰后,决赛开始的信号在空中开出一朵朵艳丽的花,徐路这才从远方飞驰回来,看神情还有些小得意。
拂衣与宋思画对视一眼,心中警惕更深。
“场上再遇到可要小心些。”
“嗯,放心吧。”
宋思画取出一粒聚灵丹服下,滋养着有些疲惫的肉身,在场修士接连斗法许久,瞧着都有些疲倦。但擂台决赛的关键就在于此,若不能在疲惫状态下好好发挥,四大阁也不愿将聘请回去白养着玩。
宋思画每进行一场比试,拂衣都在下方认真观战,特别是疑似邪修的参赛者,都被她视为重点关注对象。结果一场场下来,宋思画再次连胜六场,闯入决赛前百名,获得了进入四大阁的资格,场中仍未出现任何变故。
包括徐路在内,无人做出任何古怪举动,宋思画从擂台上跃下时,他还在进行第七场斗法,看样子是能顺利战胜对方。
果然,不到一炷香时间,徐路就以胜利者的姿态留在了擂台之上,顺利通过六场比试,成为四大阁准管事之一。他站在擂台边缘看向屏障之外,目光迅速锁定了拂衣与宋思画,而后嘴唇微微蠕动,正是无声挑衅。
我不会失败两次。
两人都看清了他想说的话,只见他身形一闪跳下擂台,默默站到人群边缘,这一次竟没有再四处与人嚼舌根。
“发生什么事能让一个人迅速成长?”拂衣皱了皱眉,与宋思画传音分析起来。“要么是忽然有了足够的底气,要么是经历了更大变故,心境骤然提升。我瞧他不像第二种。”
“可是他哪里来的底气?这里的修士都经过元婴真人仔细查看,不会再有高阶邪修混进来了。”宋思画又看了看周围,道,“余下的邪修都自称散修,应该不是恶灵谷的人,不会在这风口浪尖给他什么保证作为底气吧?”
拂衣看向四周,每个修士脸上都看不出任何不妥,她一时也无法确定,刚刚究竟是发生什么事,忽然就将徐路给改变了。
第175章 古怪
擂台赛结束时,拂衣与宋思画已经不再观察徐路的一举一动,他已经有了底气,此刻不会再生出别的变化。
四大阁的金丹管事出现时,已有不少修士带着押宝赚到的灵石离开,拂衣与余下一些看热闹的站在一起看他们互相挑选。
报名广闻阁与闲云阁的修士都只有十余人,其余修士都选择了玲珑阁与奇珍阁,这两家都是以交易珍宝为主业,能够捞到的好处较多,去的人自然就多。
而广闻阁的管事地位还不比杀手,赚头少,还得为一些特殊顾客牵线搭桥,容易无事惹一身骚。而闲云阁比佛修还佛,对管事的心境要求较高,实力反而在其次。若耐不住寂寞,无法与人交流生死棋与诸多雅事,他们也不会往阁中收。
拂衣看到徐路排在奇珍阁的队伍前,被管事问了几个问题,又查看了擂台赛战绩,很快带着一脸喜意收下了奇珍阁临时管事令牌。得手后,他再次得意洋洋看向宋思画,又转身盯着拂衣打量了一番,冷哼一声走到旁边与人攀谈起来。
拂衣收回视线看向宋思画,见她一脸坦然地面对询问,神情大方,举止得当,让那名金丹圆满管事十分满意。
不多时,宋思画就取得玲珑阁临时令牌,在一众羡慕的目光下来到拂衣身边。淘汰的人还可以去别家报名,不会受到任何差别对待,于是许多修士都开始排上了第二轮。
“第一到第八名都进了玲珑阁,我还以为名额不够,进不去了呢。”宋思画喜笑颜开,难得收起了矜持,眼中闪烁着期待之光。不过传音时又带了一丝小心翼翼,以及迷惑。
“余管事让我立刻去玲珑阁报道,说是阁中已有任务要安排,拂衣,你要不要随我一起去看看?”
拂衣知道这是为清剿恶灵谷做准备,于是点点头,道:“好,我就在阁中等候,待你领到任务再说。”
两人与几名眼熟的修士打过招呼,互相道贺客气了几句才转身走向传送阵,灵光一闪来到城中广场,只见这里没有了人头攒动的热闹景象,恢复了城池应有的秩序。
星罗城内的玲珑阁是总阁,位于城主府东侧,规模只比城主府稍微小上一些,连绵三条大街的亭台楼阁,半空悬浮着晶石假山与流水化桥,气势恢弘,细节精致。
拂衣正想说在门外等候,就听里面传来明素玉的声音,正是让她随宋思画及一众新任管事一起入内。
宋思画疑惑地看向拂衣,见她摇摇头没有传音,便想到当日她获救后必是听说了一些什么,只不过不好在这里细说。两人与新管事们进门后,被一名筑基圆满修士引着穿过游廊、走过水桥,来到高处一座名为“明肃楼”的黑木小楼前。
待另外三阁的新管事陆陆续续被引来此处,众人已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闹的哪一出。
拂衣发现这里不仅有参加竞选赛的获胜者,也有与她一样参加夺宝赛的修士,连她在内一共五人,瞧着都有些眼熟,但她不曾观战,也不知五名修士得了什么名次。
“都进来吧。”一道陌生苍老的男声从明肃楼内传出,让人心神一凛,连思绪都不敢再随意飘远。
一行人安静守序地进入小楼一层大堂,发现除了他们,这里还有近四十名金丹修士,分别穿着四大阁高阶管事服饰,个个神情都有些严肃。
除了金丹期,另有四名元婴真人端坐上首,两男两女,明素玉正坐在最左侧。
“诸位都是此次擂台赛中脱颖而出的精英,”坐在中间的一名老者开口直入正题,听声音正是刚刚唤众人入内的真人,“四大阁有一件任务,需要诸位尽全力做到。当然,参加夺宝战的小友无需担心,事后必有厚报。”
一众筑基修士神情各异,大多心中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选出一批战力强悍的修士,许以重诺要求他们做事,这任务怎么看怎么像是送死的类型。
“此次任务风险较大,”不等众人多想,老者主动提及了行动的危险性,以及具体情况,“四大阁打算联手清剿恶灵谷邪修,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伤亡在所难免,我相信诸位小友会抱着必胜之心,为四大阁、为修仙域做出贡献。”
拂衣闻言心中一乐,她还以为老者会说“伤亡在所难免,去留全凭个人”,没想到话头一转,直接就开始强行打兽血了。这摆明了不允许拒绝,不参加都不行。
她余光扫到许多刚刚加入四大阁的管事,脸上都出现了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就好像吞了一口难喝至极的酒,辣得嗓子刺痛,却又不敢吐出来。
宋思画倒是淡定,一开始有些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与她一样的修士不多,都是在擂台赛表现极佳的选手,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
拂衣还关注到,站在奇珍阁队伍的徐路神情十分复杂,像是在纠结犹豫着什么,双拳握得死紧,过了好久才缓缓松开。
见他神情又恢复了正常,拂衣倒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难道他突如其来的底气真和恶灵谷有关?正想着,就见徐路朝前迈出一步,在众人的目光中,神情再次犹疑起来。
“你有何事?”老者眼中闪过疑惑,见他一副既怕又忧的模样,还以为他要说出什么信息,或是想要拒绝参加这场清剿。
结果徐路身子一僵,像是魇住了一般,楞在原地许久才颤抖着声音道:“晚辈......晚辈是紧张过了头,还请诸位前辈见谅。”他说完快步退回到原位,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上首,又飞快地收了回来。
一直关注着他细微变化的拂衣察觉到了这道目光,看方向,分明是明素玉与另一名青年模样的真人所在的位置。
拂衣又抬眸看了两人一眼,青年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眼神像是飘向了远处,明素玉察觉到她的注视,毫不避忌地冲她挤了挤眼。
徐路这场小小闹剧没有引起更多波澜,老者见众人再无人多言,再一次缓缓开了口。
“计划暂属绝密,诸位小友就在这里住下吧,待时机一到便从这里直接出发,在恶灵谷外与余下战力汇合。”
第176章 被困
“咱们这是被软禁了吧?”
种着奇花异草的园子里,一名青年终于大着胆子打破了沉默。他是夺宝赛第三名,神情语气都颇为谦逊,一开始还与修士们闲聊斗法经验,在三天之后越来越死寂的花园里,他实在是憋不住了。
“这也没给什么选择,说到底还是将我们弄去送死垫背,反正还不曾在四大阁正式做事,活下来自然是好,活不下来,他们也没损失。”
大家心里都这样想,可是谁都不会说出口。参加夺宝赛的修士可以毫无顾忌,他们以后可是要留下来做事的,要是这时候埋怨几句,谁知道会不会受什么冷眼冷待。
不过到了现在,大多修士心中对四大阁的向往之心,已经渐渐淡去了。
拂衣与宋思画沉默着靠在一棵晶石树下,紫色透明的大树向外散发着一股幽香,像是灵花,又像是灵药。两人在这香味的影响下,生不出一丝浮躁,也不与周围修士多言,只悄悄传着音。
“拂衣,到时候我们不能分散,我看徐路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嗯,我怀疑四大阁几名真人中有程连钰的人。”
宋思画放在膝上的手一僵,尽可能保持住神情不变,心中却是激起惊天骇浪。
“怎么可能呢?”
“前几天刚宣布要清剿恶灵谷时,徐路分明是有话要说,结果刚站出去神情就变了,还朝上首几位真人身上扫了一眼。再联想到擂台赛期间他突然变得有底气,我们又排除了秘境有恶灵谷邪修的可能,只能说明......”
宋思画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小心翼翼地传音道:“说明给他底气的人是四大阁真人?可是堂堂元婴真人,为何挑他一个小人物来利用?又能利用起来做些什么?”
“我也不明白他们心里打的什么小算盘。”拂衣心中同样困惑,徐路不是场中最优秀的修士,反而气量狭小,人品奇差,欺弱怕强,找准了机会就会杀掉所有惹他不快的人。
那名提醒宋思画的女修显然很清楚他的为人,看到她们与徐路之间的摩擦,这才好意提醒了一句。这样的人,为什么能被元婴修士选中?就算要利用,也该利用一个面上看起来过得去且实力高强的人吧。
“会不会是那名真人与恶......”宋思画的传音到一半就夏然而止,不远处传来一道灵气波动,伴随而来的正是元婴修士的威压。
拂衣一看来者是明素玉,心中蓦地一松,结合前世记忆来看,这位真人是绝对不可能与恶灵谷又牵扯的。所以她心中猜测,有问题的人多半是那名元婴后期青年,奇珍阁长老,上官云。
众人纷纷起身向明素玉道了礼,被一道温和的灵力隔空扶起后,各自站在原地等待她号令。
“诸位小友做好准备,我们即刻出发前往恶灵谷。”
众修士听到这句话,纠结不满了许久的情绪还是散去了,毕竟是摆脱不了的任务,危险归危险,但同时也伴随着大量机遇。且不说击杀恶灵谷修士能收获储物袋,就说立功归来之后,四大阁也少不得发下重赏。
拂衣本就没有什么不满,早早应下的事,她不会因任何原因而后悔。哪怕眼下看来四大阁内部也有些问题,但那不是她这境界该操心的事,她只需要尽量击杀邪修,保住自己和宋思画的性命。
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奇珍阁的上官云有问题,这一些都是她与宋思画的猜测而已,是以根本无法告知明素玉,毕竟这几位长老之间的交情可比她的几面之缘要深。
“走吧。”拂衣拉了拉宋思画的袖子,两人心中带着戒备跟在众人身后,在明素玉的带领下来到一座传送阵中,灵光一闪,再次视物时已到了平时不让人靠近的浮空山上。
山中小广场停着一座灵舟,没有任何标识,阵法气息确实强大得惊人。
舟上已经等着八十名金丹圆满修士,四大阁各有二十名,加上他们一百零五名筑基期,人数倒是不少。再加上前几天老者曾说,谷外还会有一批修士赶去汇合,看起来此战必胜无疑,几乎没有悬念。
众修士见状安心了不少,恶灵谷的人数不占优势,除了一些邪门歪道的手段,真实战力也很一般,他们这么多人一起上场,任务就显得轻松多了。
灵舟缓缓上升时,阵法屏障瞬间激发,将整座小舟隐匿起来,像是融入了碧绿的天空中。上官云就在这时候凭空出现,丰神俊朗,超凡脱俗,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站在舟头看向下方。
他没有说话,一众抓紧时间凝神静气的修士都睁开了眼,以余光观察着他的神情,生怕错过什么要紧吩咐。
片刻之后,他却缓缓消失在原地,徒留一众修士面面相觑,不知这位真人突然现身又消失所为何事。
拂衣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她猛地起身看向明素玉所在的舟头舱房,那里阵法森严,结界严密,她的神识根本无法靠近,更不要说穿透进去。
“素玉真人好像出事了。”拂衣冒险与宋思画传了音,等待片刻后不见上官云有偷听的迹象,这才大着胆子继续道,“刚刚上官云是在悄悄布结界,短时间内杀不了,只能先困住她。”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这确实是往恶灵谷去的路,他到底想做什么?”宋思画靠着围栏端坐,垂着眼帘看不清神情,从外表看来还算淡定。
拂衣亦是一副百无聊赖趴着围栏看风景的模样,只有传音时才会带了上几分忧虑。
“或许这是个陷阱?要将我们和那些接应的修士直接送进恶灵谷深处?这里有八十名金丹圆满管事,要是全部折损,对四大阁的影响可就太大了。”
要是一下陨落这么多中层管事,四大阁的生意全都会陷入停滞状态,无法正常运转,这时候要是有人想抢占他们的资源就很容易了。
“前面就是恶灵谷......”宋思画看着远方墨绿色的山谷,缭绕着如黑纱一般的邪气,一颗心渐渐下沉。“灵舟还没有停下的征兆,看来是真要往深处去了,怎么办,能不能逃出去?”
拂衣探出神识试了试灵舟阵法,原本应该不限制内里修士进出的屏障,果然已经被人锁死了。
第177章 恶灵谷
灵舟徐徐前行,万里无云的碧空中已有黑气缭绕,众修士以眼神无声交流着心中忐忑与疑惑,却无人敢放声询问为何还不停下。
徐路一个人缩在舟头的角落里,将脸埋在膝盖,交错的双臂似用尽力气在将自己抱紧,那情形怎么看怎么古怪。
“徐道友,你这是......”
一名女修警觉地起身,朝前走了几步,却忽然被一道暗芒击中眉心,识海顿时溃散。她倒地的瞬间,舟上所有修士全都警惕地从甲板上跳起来朝舟尾飞退。
徐路仍是抱着膝盖埋着头,身子一前一后轻轻摇动着,分明是紧张焦虑到了至极。
“是谁?”一名男修颤抖着声音询问出声,那道暗芒显然不是徐路击出,更像是凭空出现,让人猝不及防。
倒在地上的女修身体僵硬,脸上还是倒地前的警觉神情,眉心向外溢出一缕缕黑色雾气,皮肤向外渗出黑血,在甲板上滋滋作响。
“上官真人!素玉真人!”
有人试图呼救,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灵舟仍在前行,周围越来越浓郁的黑雾说明这里已是恶灵谷深处。透过浓郁的邪气和错落有致的山峰,隐约可见隐在远方的黑石山,以及山上凿出的一道道石洞。
拂衣与宋思画靠着围栏缓缓后退,不断用神识试探着阵法,直到一阵微弱刺痛传入脑海才停下来。
正在此时,一名红衣银发,面色苍白,唇色血红的妖冶青年凭空出现在不远处的空中,他嘴角噙笑,眼波流转间徐徐抬手,将灵舟停在与他相对的空中。
“上官,这就是你给我找来的人?”
听到这话,舟上所有修士皆是一惊,八十名金丹圆满将筑基期牢牢围在中间,神情警惕地看向前方突然现身的上官云。
“程连钰,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呵呵,上官长老,说好的二百金丹,三百九十九名筑基,外加一具没用的尸身。你这样让我很是为难。”程连钰皮笑肉不笑,却又有种让人难以抵抗的魅惑。
上官云根本不管身后一众修士向他投去的惊疑目光,淡淡回应道:“我说到的自然会做到。”他向后方招了招手,对着的正是徐路的方向。“这小辈心境正合适做血傀儡之首,有他主动襄助,血傀儡必会更加强悍。至于那具女尸,你又不是无法将就着用。”
程连钰的目光在颤颤巍巍的徐路身上扫过,颇为满意地牵起嘴角。“上官长老眼光果然毒辣。那......就请长老去将余下众人引来,这些小辈,我先带走了。”
“上官长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名身着奇珍阁管事服的金丹中年忍不住厉声责问,“你这是背叛奇珍阁、背叛整个正道修士!”
阵外的程连钰娇笑出声,本就俊美过头的脸显得更加妩媚,而位于灵舟之上的上官云确实淡然如常,连头也不回,只浑身灵息一变,周身邪气四溢,气势已与平时的正派真人的模样截然相反。
“背叛?”上官云背对着警惕防范的众小辈,完全没有要正眼看他们的意思,这是元婴后期对低阶修士的轻蔑,也是对自己实力的自信。
“这世间并非只有‘是非’‘黑白’之分,各人有各人的选择与立场,我从不曾对奇珍阁宣誓效忠,如今不过是做了另一种选择而已,何来背叛一说?”
那诘问他的中年满脸不可置信,似是没想到堂堂元婴真人竟会如此厚颜无耻。“你,你,你原本就是邪修?那你从一开始就是在蓄意欺瞒,这比背叛还可耻!”
“哦?是吗?那又如何呢?”上官云轻轻嗤笑出声,威压如山岳从天而降,一群金丹期、筑基期根本无力抵抗,一个个闷哼着趴在地上无法起身。
拂衣连反抗的心思都懒得升起,她太了解元婴修士与低阶的区别,那不叫“弹指一挥即可杀人”,而是动动念头即可让小辈魂飞魄散。
她默默趴在地上,也不再与宋思画传音,脑子飞快地转动,试图从这死局中找出一条生路。
血傀儡,她是听说过的。
这是邪道最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秘术之一,自然也是最邪恶的秘术之一。
炼制血傀儡,需得用上数百甚至上千名修士祭阵。邪修会在这些修士中选出一名生性阴狠、底线极低、杀人不眨眼的“主傀儡”,在祭阵时,让主傀儡以最残忍的手段杀死余下数百上千名修士,主傀儡不会失去意识与灵智,而是成为这一批傀儡的操纵者。
主傀儡相当于被主人下禁制的修士,对自身修炼并无太大影响,仍能在主人的同意下进阶,只不过是从道修转为邪修罢了。
而余下的血傀儡,全都会成为毫无自主意识、没有半点灵智的提线偶人,主傀儡与主人心神一动,它们就会毫无畏惧地出战。
血傀儡聚集阴气、怨气及血煞气之精华,在原本的战力基础上会得到大大提升。若生前是一名能一对二的强悍修士,被炼制成血傀儡后即可以一敌四。由于它们不惧死亡,所以只要得到命令,遇上高阶修士都敢冲上去发狂。
血傀儡阵一入便不得出,要想避开成为活死人的命运,就要在入阵前逃离此处。但程连钰是元婴初期修士,眼下又一直警惕着他们,舟上这一群金丹圆满都不见能伤到他半分。
唯有想办法将明素玉放出来,才会有一线生机。之所以只有一线,是因为明素玉很可能已经遭了暗算,否则关住她的结界不会毫无动静。她与上官云修为相当,实力相当,想要闯出结界顶多耗上一些时间而已。
至今还没闯出来,只能说明处于昏睡或是无力的状态。拂衣很快理清眼前的情况,在威压的震慑下反而越来越镇定。
要放出明素玉,只有三种方式。
第一,上官云原地暴毙,他布置的结界就会随之散去,但这种可能性为零。第二,以三寸不烂之舌忽悠上官云,让他主动打开,不过看看人家这风范,拂衣觉得可行性为负。
最终只余下第三种最为简单粗暴,同时极具危险的方式,趁上官云离开后,她祭出两枚符宝强行将结界破开。
还能用上一回的四阶超品雷属性符宝,以及一枚能用五次的四阶超品金属性符宝,必然能将元婴后期所设的结界打开。
前提是,宋思画能够在一瞬间领会她的意图并立刻相助,还有舟上的金丹圆满修士,须得立刻出手拖住程连钰。
第178章 追击
上官云离开的瞬间,笑得妩媚动人的程连钰就将手一挥,牵动着灵舟向前徐徐行进。由于拖动灵舟需要耗费大量神识,他的威压明显减轻了许多,这正在拂衣的预料之中。
但她仍是不敢与宋思画传音,程连钰只要不傻,就不会真正放松警惕,倒不是怕舟上修士真能逃出他掌心,而是担心一旦放松控制,这些金丹圆满管事全都会向阁中传讯。
拂衣默默趴在甲板上,静静等待着,等待着绝佳时机的到来。
灵舟走得缓慢,程连钰完全不心急,他还要等上官云将余下的修士全部捉来,才能够正式炼制血傀儡。碧空之下,他一身红衣似血染成,悠悠闲闲漫步空中,闲适得好像是要去哪里坐下看看风景。
拂衣侧着脸,看着围栏外慢慢变化的景色,只见邪气逐渐浓郁,像是驶入了一团墨汁中。
是时候了。
她心神一凛,先以余光观察了片刻程连钰的背影,见他稍微加快了脚步,便知目的地即将到达。她将目光转移到宋思画双眼,与她对视着,不敢眨眼暗示,只能瞪大了眼试图让她明白。
拂衣:“(⊙⊙)!”
宋思画:“(⊙⊙)?”
两人都将双眼瞪到了最大限度,好像在玩谁眨眼谁就输了的游戏。
拂衣心中无奈,恨不得能生出一双话本上说的“会说话的眼睛”,可惜她没有这样的能力,宋思画完全无法从她眼神中领会出“我要祭出符宝请你速速助我”的意思。
只能赌上一把。
拂衣闭上略有些干涩的眼睛,神识快如闪电,不到眨眼之间就将两枚符宝祭出,丹田双鱼在同时疯狂运转,灵力如潮水般注入雷属性符宝之中。
宋思画反应还是慢了一步,拂衣正觉遗憾时,却见前方一名金丹圆满管事将金属性符宝一拽,扯到身前迅速注入大量灵力。
一道刺目白光震得灵舟剧烈摇晃,光芒好似新月从天空中坠落了下来,成为了一道极度危险的杀招。不到一息,拂衣亦将雷属性符宝激发,可怕的雷力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威力,紫光连白光都一并吞下,灵舟内充斥着令人颤栗的雷力。
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数息之内,待程连钰散出威压、怒气冲冲地伸出手时,上官云布下的结界已经彻底碎裂。
“放肆!”手脚无力、意识模糊的明素玉用尽全身力气,眼神凌厉得像是能生吃了程连钰,她是元婴后期,威压自然更加强大,竭力一震,就将刚刚进阶初期的程连钰击得飞退。
趁此机会,她迅速取出几粒丹药服下,同时祭出传讯符宝注入讯息,这一系列动作让舟上所有修士顿时安心下来。
只要能够通知四大阁的长老,他们这边就绝不会有生命危险,顶多在乱斗中受点轻伤。众修士正想着,这回肯定是不会按计划继续攻打恶灵谷了,眼下这情况,怎么都该把他们拉回去安付一番才是。
谁知刚生出这念头,众修士就听明素玉挥袖号令道:“速速清剿恶灵谷邪修,务必做到,一个不留!”
这声音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压,众修士心中一凛,本能地祭出飞行法器冲破阵法朝下方行去,明素玉已将程连钰控制住,他年轻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与迷茫,似是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愣神的一瞬间,舟上阵法结界已经打开,八十名金丹修士与余下一百零四名筑基期全都冲了出去。他知道,这将是恶灵谷从建立至今最大的劫难。
拂衣与宋思画追着慌乱奔逃的徐路,身后还跟着好几名心中有怒的筑基修士,大家都将他擂台赛上的突然转变、以及宣告计划时的异常联系到了一起,很快反应过来原来他的底气正是来自于上官云。
上官云选中了他作为血傀儡之首,多半许诺了他某种光明前程,让他决定主动助程连钰一臂之力。这其中有没有威逼利诱众人不清楚,但想来是给了他无法拒绝的理由。
若上官云瞒下徐路本身也会成为傀儡的事实不提,那么贪婪自私的他为了更强的实力,为了能够泄私愤,还为了有一个强大的靠山,必然会一口应下残害诸多修士之事。
能在这场杀戮中解决掉拂衣与宋思画,对于心性扭曲且记仇的徐路来说又是一大诱惑。
当听说四大阁决定围剿恶灵谷,徐路有过一瞬间犹豫,拂衣现在想来,这多半是因为他发现事情比上官云所说的更加严重。甚至于他根本不知道与他传音的人是上官云,直到当场被阻止开口说话,这才明白自己陷入的是一件怎样的大事。
元婴修士向他描绘出一个美好前景,结果却是要让四大阁大部分筑基、金丹期前去送死。而他作为被选中的筑基初期之首,并不是因为“闪光点”终于被发现,而是要配合上官云搞一场惊天大阴谋。
徐路眼中满是惊惧,回想起自己在擂台赛上听到的传音,以及畅想未来时的期待,心中悔恨交加。他慌不择路地冲下地面,差点从飞行法器之上跌落。
“奸贼,休想逃!”一名气怒上头的中年率先挥刀,青色光影在空中如丝线般游走交缠,短短三息便凝结出一条有模有样的青龙,张开大口发出吼吼吼的巨响。
刀气一出,所有修士纷纷祭出法器呼应。拂衣向宋思画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上大部队扰乱徐路视线,自己身形一晃,悠悠消失在空中。
宋思画不似钟韵那般与她有着高度默契,好在战斗本能不弱,诧异片刻便反应过来,神识一动祭出长枪刺向前方,如一道破开迷障的电光,将周遭邪气向两旁劈开。
拂衣隐匿在紊乱的气流中,借助推力如水流般涌向窜逃的徐路,他已无力反击,全部心神都用在防御之上,无需耗费太大力气即可击杀。
乾坤在丹田中轻轻颤动,哪怕剑身伤势还未痊愈,面对作战却仍有着强烈的兴奋。拂衣正要将它唤出,就见前方一片黑气忽然如水般沸腾,在空中冒出无数气泡,阴邪之气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快退!前方有埋伏!”拂衣呲溜一下消失在原地,在人群中精确地捕捉到宋思画的身影,将她一拽带离了黑气范围。
她的提醒却还是晚了一步,不少追踪而来的修士没能止住激发到极致的飞行法器,如一粒粒微小石头,坠入浓郁的黑色浓雾之中。
第179章 混战
拂衣并未亲眼见识过血傀儡阵法,驾着沉雾冲上高空时,这才看清那片沸腾着的浓郁邪气中,密密麻麻布满世间至阴至毒之物。
灵虫与妖兽的尸骸堆积成小山,浓郁的血煞气随黑雾滚滚而来,那些不小心冲入其中的修士都还“活着”,却已完全没有了自己的思维,在雾气里兜兜转转,像是迷失方向的小兽。
未得到指引的徐路同样如此,没有上官云与程连钰的号令,他也和所有修士一样成为了阵法中的祭品。让拂衣遗憾的是,她此刻既不敢靠近血傀儡大阵,也不敢隔空击杀里面的任何修士。要是让他们死在阵中,必会成为战力惊人的血傀儡,反过来为恶灵谷的邪修们作战。
逃出来的修士寥寥无几,分别朝拂衣道过一声谢,吞下几粒清心避邪的丹药便四散开来。拂衣与宋思画也只能暂时打消彻底解决徐路的念头,朝着邪气不算浓郁的地方飞去。
“恶灵谷瞧着不大,没想到里面的路这样复杂。”宋思画小心翼翼驾着法器贴地飞行,紧紧皱着眉头,神情颇为厌恶。
拂衣若有所思地看着山内的路线分布,仔细感应着她能感应到的阵法气息,总觉得这一切都透着点儿熟悉。这分明与万妖山脉有着高度相似,只不过恶灵谷的阵基皆为阴邪之物,处处都有道修难以忍受的气息。
难道恶灵谷原本就是戾霄培养出来的工具?她还以为程连钰是日后投奔过去,想跟着大靠山一起干一番大事业,如今看来压根不是这么回事。
拂衣心中一喜,这样反倒更好,要是今天能将恶灵谷扼杀在萌芽状态,戾霄在外域的势力就会折损几分。再加上恶灵谷确实如同毒瘤,随着程连钰修为渐高,还会将碧霄域搞得乌烟瘴气,此时不除,更待何时。
她已在许多人的命运中担任了“变故”这一角色,改写了认识的、不认识的生灵命数,以微弱细节影响到不同势力走向,今天必然能够让程连钰与恶灵谷走上死路。
“思画小心,有些邪修靠近!”拂衣铺开探路的神识注意到前方有异状,心念一动止住沉雾,如一尊静止的石像停滞在地面半尺之上。
“杀”
“犯我恶灵谷者,有来无回”
一声声战意盎然的高呼回荡开来,震耳欲聋,邪气荡起一圈圈涟漪,伴随着令人心颤的攻击声。一个个不要命的邪修中黑暗中跃出,尽管只是十来名筑基期,但却吼出了堪比金丹的气势。
这里的动静引来了不少四大阁修士,拂衣与宋思画见有人前来援助,先一步冲向杀气腾腾的邪修中。白光裹挟着剑气呼啸而至,却无人能够勘破乾坤的一招一式,更无法捕捉到它存在过的痕迹。
它总是凭空出现,在不到眨眼之间挥出看似平凡无奇的招式,凝聚成一道道刺目剑光,以虚化实,蕴含着拂衣前世今生对剑道的所有领悟。
面对滚滚而来的邪气,越聚越多的邪修,听到耳畔越来越杂乱的喊杀声,拂衣忽而遁入了一种玄妙空灵的境界,她好像分裂成为两个部分,一面谨慎小心地躲避、追击,应对眼前的混战,另一面却似融入了每一道剑光中,贪婪地吸收着每一剑中蕴含的道意。
反复咀嚼,反复领悟,每一次都有全新体验与发现。剑修的一招一式,是在不断突破中渐渐与天道应和,剑即是道,道即是剑修的最大利器。
到最后,人、剑、道,将会合三为一,到那时候再回头看所谓的剑招剑法,就像是看到小孩子虚张声势的表象。
每一个剑修都向往着以身化剑、以身合道的那一天,然而这段路程实在是太过遥远。拂衣从未踏过剑势的门槛,再加上境界受限,如今能够倚靠的只能是表象。好在《无名剑法》从一开始便在为日后打基础,无招胜有招,倒是让她实力倍增。
筑基期的双方刚刚陷入混战,天空之中就有让人心惊胆战的威压铺开,下方一众低阶修士明知那是元婴期开战,不会对自己造成太大影响,却还是生出一种正面遇上凶猛饿兽,被绿幽幽的双眸盯上的恐惧。
观威压,远不止三五元婴到来,这让一众道修砰砰直跳的心生出一丝狂喜,四大阁的人到场,任凭程连钰、上官云如何嚣张都不可能敌得过众多真人合力。
看似混乱的战局其实毫无悬念,恶灵谷必将灭亡,所有筑基修士都似受到了鼓舞,全力压制着威压带来的窒息感,气势汹汹投入到新一轮斗法中。
拂衣悟剑的契机被威压打断,清醒之时,却觉心神与乾坤之间的联系又深了一层。此前的心神相连有种无法消除的主仆隔阂,而现在那层隔阂明显变薄了许多。
感受到这一点,拂衣心中升出起一阵难以抑制的喜意。想要在金丹期凝成“剑心”,正是要一点点消除与本命剑之间那一重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真正做到剑随心而动,剑所感即是心所感。
她自信此生能在凝结金丹后凝出剑心,但没想到筑基初期就将这屏障消磨去几分,实在是意外之喜。
不过刚刚那样的状态可遇不可求,不可能接二连三出现,拂衣并不为被打断感到遗憾,反正她已经够厉害了。瞧瞧下方一群邪修的目光就知道,她肯定是人群中最亮眼的一只剑修,否则他们怎么会眼都不眨地看向她这边。
就连远处的邪修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等等,不太对劲。
拂衣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没有这么大吸引力,剑光是白了点儿,刺目了点儿,但不至于让混战中的所有邪修注目吧。
空中必然有变故。她刚刚沉浸于玄妙状态无法自拔,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低空中这场筑基期混战,已经有了越来越弱的趋势。
“拂衣,你看到了吗?”
宋思画的传音在识海响起,与此同时,拂衣的神识已经扫向了高空之中,这一看,她也与在场所有修士一样忍不住放缓攻击,微微有些发愣。
第180章 说不抢就不抢
那是一道极其嚣张的身影,以一副睥睨众生的姿态傲立于高空之中,要不是脚下还踩着二阶飞行法器,还真要当她是来挥挥手灭杀众生。
“又是她......拂衣,此前就想问你,这人是不是跟你有什么渊源?我瞧她面容与你有些相似。”
宋思画一边传音一边控住长枪朝前刺出,灵光如迅猛电光倏地消失在原地,直直插入一名邪修心脉处。
拂衣哼哼唧唧似笑非笑,移开视线不再关注高空,语气颇为讥讽地回应道:“这具肉身曾属于我一母同胞的姐姐,如今被歹人所占,成了死仇。”
“原来如此。”宋思画神情一凛,颇为凝重地问道,“那你能否猜到她此来何意?不论站在哪一方,迟迟不出手都有些古怪吧。”
“她那人脑子有点毛病,做出来的举动一向都奇怪得很。”拂衣敲了敲额头,冲宋思画挤了挤眼,没有告诉她拂袖体内装有两个魂魄。
她与器灵有仇归有仇,但彼此之间有一种奇怪的默契,那就是不将对方的秘密宣之于口。她不会暴露器灵的真实作用以及空间属***灵也没有利用她重生一事搞阴谋诡计。
拂衣不知道器灵为什么帮她隐藏,她只知道自己之所以不将器灵的玄妙之处宣扬出去,是因为打从心底里排斥这一选择,好像这样做了就会引来什么不好的事。
这是修士与天道感应后产生的模糊灵觉,她如今境界不高,自是不知会有哪一类不好的事发生,也不知道会对自己造成多大影响,最安全的做法就是闭嘴不谈。
拂衣也很疑惑她这时候跑来做什么,上次被打得窜逃,不找个地方消消停停养伤,居然这么短时间又跑出来蹦。不过看那副冷漠至极、无悲无喜的神情,此刻占据肉身的应当是器灵才对。
器灵也已经发现了拂衣,不过目光只在她身上一扫而过,没有停留,没有出手报复的意思,同时也表明此行目的与她无关。
拂衣想了想,能够引动器灵亲自出手,要么是遇上了极度危机的关头,要么是寻到了与它原身相关的线索。
器灵的目光十分飘忽,神识在下方扫来扫去,显然是在谷内寻找着什么,这让拂衣更加确信谷中必有碎片存在。
她确信自己得到的两枚碎片不会散发出一丝气息,至于四大阁那枚储物戒指,如今还没发到她手上,所以器灵寻找的必然是埋在恶灵谷某处的碎片。
不能让它找到。拂衣刚生出这个念头,就见器灵身形一闪朝着一座形状古怪的山峰飞去。“我去看看,传讯联络。”拂衣赶紧向宋思画传音,同时循着灵气波动追踪而去。
墨绿色的天空如一块巨大的幕布,无星月点缀,无云雾缭绕,压抑地盖在恶灵谷之上,让这片黑漆漆的山谷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器灵踩在圆盘飞行法器之上,浑身灵光内敛,哪怕周遭寂静无声,没有任何活物的气息,它亦是一副小心到极致的模样。在山腰处停顿了片刻,它回头看向黑暗,似笑非笑道:“我不找你麻烦,你还敢悄悄跟踪我?”
拂衣知晓自己的化尘术在这空间器灵面前几乎无用,被勘破了亦是正常,于是笑眯眯地显出身形,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死仇嘛,不互相找点儿麻烦怎么行?你如今杀不了我,我也杀不了你,就只能跟来搅局咯,所以你想找什么我就抢什么吧。”
器灵牵了牵嘴角,没有气恼,没有紧张,更没有再否认夺舍死仇。自打知晓拂衣是重活一世,它便再无法将她当作真正的筑基小辈糊弄。“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它话音刚落,周遭空气都似凝滞了一般,肉眼神识能观察到的景色全都扭曲变形,就好像置身于一个由无数镜面构成的空间中。
拂衣没想到短短几个月时间,器灵的实力竟然还增强了许多,难道拂袖的肉身魂魄受损对它来说并无妨碍?还是说对方越弱,它反而越强?
看到拂衣凝重的神情,器灵微微一笑,收起了行动威胁,开始以言语攻心。“怎么,还不走?莫非你有足够把握抵得过空间之力?”
拂衣听到它这话反而安心下来,要是真能用空间之力杀了她,器灵何必磨磨唧唧说这么多,不过是没有足够底气,才会用这种方式吓唬吓唬她,试图让她知难而退。
最重要的是,它的神识没有再寻寻觅觅,目光亦不再飘忽不定,这说明碎片的具体位置已经确定,只不过碍于她的存在才无法安心去取。
那么.......碎片必然位于一个来去都有风险的地方。拂衣的神识无声无息覆盖在这片山峰周围,缓慢而准确地感应到,这里应当是恶灵谷中心方位,因为地底散发出的阵法威压强烈而沉重,说不定正是整个山谷的中枢。
“这样吧,”拂衣黑亮的眼眸闪过一抹精光,笑得憨厚又坦然,一副要与器灵打商量的模样,“我这次不抢你东西,你也别找我麻烦,我们合力毁掉阵法中枢,成功实现双赢,你意下如何?”
器灵愣了愣,被那憨态可掬的笑容给闪瞎了眼,心中暗骂都是活了不下五百年的老妖怪,你在这儿装什么天真?不过仔细想想拂衣的话,确实又有些心动。
它受肉身限制,想要从阵中取物着实不易,要是出来后再遇上什么意外,连逃命的灵力都不一定有。
在它看来,拂衣这人阴险归阴险,但说话还是算话的,既然敢保证不动手与它抢夺,那就必定会做到。眼下她与那些筑基修士正在清剿恶灵谷,要是毁掉阵法中枢,又能立下一功得到不少好处,确实是有利益驱使。
“好,你发下心魔誓不会与我抢夺,我就信你。”
拂衣一本正经地举起右手发完誓,器灵仍有些将信将疑,但还是点点头同意了合作,心魔誓对修士的束缚极大,它不认为拂衣敢冒风险违逆誓言。
但由于心魔誓也有空子可钻,器灵还是试探着道:“以你曾经的身份境界,应该知晓就算找到办法消除心魔誓,亦会对心境造成影响吧?”
拂衣神情一肃,点点头再次保证道:“你放心,无论你找出来的东西是什么宝贝,我都不会眼热,说了不抢就绝对不会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