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争执
一望无垠的血色天空，如被人泼上红色油漆般不断蔓延着狰狞与恐怖的花纹。
空气中飘摇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这股恶心的味道似乎是从男子手边的那滩压抑得令人无法呼吸的黑红色液体上发出的，但他就像失去所有的感觉似的，右手不断地在那滩液体上前后来回地摩擦。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呆如木鸡，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
耳边时而钻入几声凄楚的哀嚎，犹如傍晚乌鸦的鸣叫，又好似在为男子眼前堆叠的两具尸体颂唱着挽歌。
以前居然没有发现，世界其实不是黑色，也不是白色的，而是红色。
是血一样的红色。
畏惧，让人不敢触碰的红色。
“哈……”
男子的嘴巴几度张开却始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在空气中不断响起的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他又梦到了。
没错，他已经不止一次地面对眼前的情景，但每每再见之时，内心依然沉痛到麻木不已，没办法说话。
他憎恨自己的无能。
且不论复仇是否能够成功，甚至连仇人在哪里都找不到。
所以除去一句对不起，无限循环的对不起，他真的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但那也只是前几次的反应，至于现在，早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除去空洞无神的目光，木偶一般的表情以及胸腔无尽的悔恨、懊恼还有仇恨，再无其他任何东西存在。
突然，男子面前的两具尸体动了。
虽然是好似爬虫那般缓慢的蠕动，总而言之其中一具体型大一点的尸体突然抬起头来了。
垂在眼帘前的发丝被血液纠缠着黏成几团，从中冒出两抹幽蓝如鬼火般妖冶的光，隐约能看见她的眼眶睁得老大无比，叫男子不禁心神一颤。
“琪里………”
男子神情痛苦，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两个犹疑不决的字。
“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
与渗人的外形相反，女子的声音倒是出乎意料的正常，就像是一位花季少女被心上人抛弃之后的幽怨语气。
“………”
男子痛苦地垂下头，一言不发。
“为什么不说话呢？为什么不看着我？你也觉得我现在这样很丑陋对吗？你已经不愿意承认我是你的妻子了吗？”
女子撩开遮住自己面容的发丝，露出面目全非的脸，缓缓地挪动着身体接近靠在墙边的男子。
她的双腿膝盖以下已经只剩白森森的骨头，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无比阴冷的气息。一双本该白皙如玉的手，此刻也是千疮百孔，从中向外不断地冒着红花。
她用这双手抓住男子的裤脚，嘴里仍在不停地发出责问。
而男子还是没有回答她的意思。
他只是将头埋在双膝中间，发出一声极为悲切的低吼。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受到多少次这样往复循环的痛苦，用力地将脑袋抱得很紧，快窒息的程度。
“爸爸……”
猛然一声清脆又稚嫩的童声让男子再次身心一颤。
“你不认得我了吗？不要我和妈妈了吗？”
委屈的童声逐渐贯穿自己的耳膜，男子开始发疯似的摇起头来。他明白这一切都是幻象，但涌动在他内心的纠结又注定他无法自主走出这个幻境。
他需要的睡眠时间其实并不长，每天大概两个小时就能抵得上常人8小时的质量。即便如此，他还是会有短暂的梦境，夜复一夜地在此梦境中遭受自己良心给予的折磨。
三十年了。
起初他还会为能在梦中见到死去的妻女而高兴，即便她们是这幅模样，即便她们一直在说着让他无地自容的话，可只要还是她们就好。
可现在想想，还是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谁都没有办法夜以继日地面对完全没差别的事情，他也曾努力让自己适应，但真的做不到。
他很想念自己的妻女，但绝不是这样。
但他心里其实也清楚，自己之所以变得越来越麻木，不仅仅是因为重复的噩梦，更是因为对自己无能的认知也越来越清楚。
他憎恨自己的无能，但没有解决的办法。
离那个让他坠入深渊的夜晚，都过去已经三十年的时间了。
但关于杀害琪里和小枫的凶手还是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如此，就算自己拥有通天彻地的能力又怎么样？
他能拯救谁？
就算自己没日没夜地在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巡逻又怎么样？再多的惩奸除恶也改变不了他是一个废人的事实。
妻子女儿的血海深仇都报不了，他做的这些事情对谁又是有意义的？
根本就是自我安慰，自我逃避罢了。
“爸爸，我好想吃芝士汉堡……”
这是男子的女儿小枫生前最爱吃的食物，如今也是最令男子感伤的一句话。
记得以前阖家幸福的时候，他总是会和小枫说爱吃的东西不能多吃，否则再爱吃也会变得厌倦了。
所以他就告诉妻子，芝士汉堡一个星期做一次就好，这样一来小枫每次吃到就都会像第一次吃到那样，非常的幸福满足。
但现在，他很后悔当初没有让小枫多吃一点。
可谁又能想的到未来发生的事情呢？
“对不起……”
男子跪了下去，面目痛苦到扭曲。
“对不起………”
“爸爸……”
“小枫！”
李原夜惊叫着从噩梦中苏醒，随后迎来的是无尽的安静。
他四处看了看，却是一个令人熟悉的环境。
“我怎么会在家里……”
他疑惑地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有着很明显的肿胀感，倒也不奇怪，他还记得自己可是在水里泡了那么久。
只是……
李原夜看着自己的双手目光费解。
他不是应该淹死在湖里才是吗？把那小女孩交给寸头警察并将两人送回岸边以后，他明明已经力竭了啊……
难道，难道是……
“商青瑶？商青瑶？”他试探性地喊着脑袋里想着的那个脸的主人，一连喊了好多声，但没人回应。
他奇怪地眨了眨眼，感到有点渴。
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了，可能是因为现在已经入夜了吧，在黑夜里他的一切能量都会恢复得很快。
出了房间，外面果然一个人也没有，商青瑶应该是外出了。
李原夜蹙了下眉，这丫头居然也有敢一个人出门的时候，难道就不怕再被人拐走了吗？
一边在心里做着吐槽，一边给自己倒了杯水的李原夜猛地喝了一大口，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是从卧室里传出来的声音。
他又连忙喝了一口水，旋即回到卧室，看着手机上跳动的来电显示挑了下眉略微有些讶异，带着一丝试探的心理接通后，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李哥你很牛皮啊！现在都成英雄了！”
通话很清晰……
李原夜把手机拿到眼前瞄了瞄，这玩意儿泡水那么久居然还能用吗？现代科技的力量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喂？喂！李哥你在听吗？！”
“锋哥，你说的英雄不会是指我……？”
曹锋皱了下眉，还以为李原夜是在得瑟，一下就把语气加重假装不爽地嚷道：“你这混小子啊还给我在这装！成大名人了自己心里一点皮数都没有？”
“大名人？”李原夜陷入了思考，顿时脸色大变，以为是自己穷尽最后的能量将警察与那小女孩送回岸边的真相暴露了，不由得连忙对曹锋说了句抱歉，然后挂掉电话。
他打开网页试图找一下关于自己的新闻，结果发现网上铺天盖地的全都是，一点也不难找。
但好在是，这些新闻报导的内容大同小异，都是在表彰在这个世风日下的社会，居然还有这样不顾自己生死拯救他人的英雄存在，至于具体细节则无人提及。
李原夜看到这里才松了口气，也得益于当时的恶劣天气，否则这些人一旦知道他是用能力将那两人推回岸边的，估计现在全世界都会炸锅。
新闻标题“英雄存在于任何时代”说不定就会变成“超人不再是传说！”这种样子的了。
“嘎吱”
大门于这时打开了，李原夜出去一看，发现是商青瑶回来了。
看似娇弱的少女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却显得一点也不吃力，在看到他以后更是两眼一亮，兴奋地喊道：“原夜！你醒啦！”
“嗯……你这是，去哪里了？”
“我去超市了，买了不少吃的回来，还有新的牙膏，肥皂。”商青瑶说着，还把手里的袋子举起来展现给李原夜看。
李原夜一眼就看到袋子里有他很喜欢吃的一款零食，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有些饿了，便直接从商青瑶手里接过袋子，说了声“谢谢”。
看到这个一贯都是冷峻神秘的男子此刻像是一个小孩子般坐在沙发上撕开零食的袋子，商青瑶真是忍俊不禁。
她将其他东西放到该放的地方，旋即在李原夜身边坐下，也不说别的，就只是看着他吃，目光中充满了爱慕，但眼底深处，又是一片复杂。
李原夜自然察觉到了身边异样的眼神，不由问道：“怎么了？”
“嘻嘻~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成名人了？”商青瑶一手撑着脸，本就挂在唇角的笑容越发灿烂，越发扑朔迷离。
“好像是吧，刚曹锋给我打电话了。”
“你成功地救下了那个孩子还有冒失的寸头警察，新闻媒体把这件事情渲染的很夸张，网络上到处都在说你是现实版的超级英雄呢。”
“随他们去吧，过段时间就好了。”李原夜知道自己这话可能只是自我安慰，毕竟不是一般的热度话题。
“你……不是害怕在公众面前暴露身份的吗？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明知人力救不回来的情况下，不逃走？”
突然感觉商青瑶的语气发生了一定的变化，李原夜不禁看着手里的食物愣了一下没有说话，不知是在后悔还是在进行其他方面的思考。
片刻后他才问道：“怎么感觉你是在兴师问罪？”
商青瑶努了努嘴：“只是单纯的好奇罢了。”
“……这样啊。”李原夜点了下头，说道：“其实我并不是害怕暴露身份，只是觉得会很麻烦所以才不想暴露。”
“那为什么还要……”
“那是生命。”李原夜有些忍无可忍地低吼出声，旋即扭过头来，双眼略微浮上一层愠怒：“商青瑶，你的意思是，我应该见死不救吗？”
如果商青瑶没有记错的话，此时此刻李原夜怒不可遏的样子应是第一次，至少在她面前是第一次出现。
她感到自己的心脏突然有些莫名的疼痛，面对这张横眉怒目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就要相信……
不行。
她还是遏制住了这不该有的心情，旋即用着明知会让对方更生气的语调说道：“我觉得救一个人的前提，至少得是在保证自身安危的情况下才可以吧。”
“你！”
“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真正愿意为救他人牺牲自己性命的笨蛋存在啊？就算是你，要不是有超能力，你还会义无反顾地去救他们吗？”
第二十二章 商青瑶
“就算是你……”
商青瑶骤然捏紧了双拳，声音略微带着一丝颤抖：“要不是有超能力……你还会义无反顾地去救他们吗？”
“你……”李原夜竟是有些语塞。
他的心情已由刚刚的愤怒转变成了现在的难以相信，难以相信这样冷漠的话，居然是从这个一直以来都很阳光开朗的少女嘴里说出来的。
最糟糕的是，他都不明白为什么少女要这样说。
但不论怎样，空气确实陷入了沉寂之中。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开口，他们只是坐着，什么也没干，至于视线，都在对方看不见的方向。
“滴答
“滴答”
秒针一步一步地向前踏进，窗边又有几只叫不出名字的小飞虫经过，偶尔会有大卡车喇叭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带着一阵轻微的秋风，触摸着窗台上的灰尘。
“2016年5月18日凌晨……n省南华市藏东区西落村一栋三层居民楼突发大火，浓烟迅速吞噬了整幢楼房。租住在一楼的王勤最早发现险情，他顾不上穿衣，一边打开楼房大门大声呼救，一边保护着妻儿从室内转移到楼外安全地带。
随后，王勤又迅速冲进火海，救出住在一楼东间的两名托教学生和一名托教老师。此时已是火光冲天，楼内不时响起噼噼啪啪的爆炸声。当时王勤还没被大火烧伤，完全可以自保等待外援，但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第三次冲进浓烟火海中救人。”
李原夜沉声说完了这一大段话，遂即看向商青瑶。后者亦是感觉心情沉重，但她脸上质疑的表情只是消去了一半，嘴上仍然说道：“厉害，那么他后来一定得到了不错的奖励吧。”
“……2016年10月1日下午，王勤同志因突发感染，不幸病逝。”李原夜深深地看着她的双眼，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将这句话缓缓地念完。
“这……”商青瑶的眼神一下变得错愕。
“张强，海军歼-15牺牲飞行员、逐梦海天的强军先锋。他生前系海军某舰载航空兵部队正营职中队长，歼15舰载机一级飞行员，海军少校军衔。2016年4月27日12时59分，张强在驾驶舰载战斗机进行陆基模拟着舰接地时，突发电传故障，危机关头，他果断处置，尽最大努力保住战机，推杆无效、被迫跳伞，坠地受重伤，经抢救无效壮烈牺牲。”
商青瑶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呆呆地听着。
“杜国富，g省遵庭市兴旺镇太平村人，南部战区陆军云南扫雷大队中士。2018年10月11日下午，在边境扫雷行动中面对复杂雷场中的不明爆炸物，杜国富对战友喊出‘你退后，让我来’，在进一步查明情况时突遇爆炸，英勇负伤，失去双手和双眼，同组战友安然无恙。”
“田进峰，在一名素不相识的小孩即将遭遇车祸时拼命推开了孩子，结果在货车的车轮下殒命。”
“罗海，用自己的命换来了人质的安全。”
“张枫林，驻守边疆十余载，从未回家探望过亲人。”
“还有林秋，钟建国，唐明………………”
“这些人都是记录在z国史册上的平民英雄，是，他们并非全部都是为了救他人的性命而牺牲，其中还有为了保全国家利益牺牲、为了国家安全坚守阵地的人，他们同样是英雄。”
“如果你听完这些以后还是执迷不悟的话，那么我也没有办法了。”李原夜说着叹了口气，他站到窗台边上，眼神飘向遥远的天际。
半晌，他又长叹一声：“这个世界是黑暗的，比你想象的还要黑暗，但为什么你能生活在光明之中，是因为有这些人替你将黑暗挡在了外面。”
“他们的名字、事迹、声音，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会被人们遗忘，但他们的精神、意志、信念，一定会永远被这片天空铭记。人类会延续下去，他们也，必将再度复苏。”
“你明白了吗？”
李原夜扭过头来，发现商青瑶已然将头埋得很低了，似乎是在思考他说的这些内容，这让他不禁点了点头，深感欣慰。
然而接下来从少女嘴中蹦出的一句话却令他再度怒从心起“反正！我还是觉得这些嘴里喊着什么为了谁为了什么而怎么怎么样的人都是笨蛋！就是笨蛋！”
“你简直……无可救药。”
李原夜最终压抑住已经冲上脑门的怒火，十分冷漠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商青瑶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但那骤然响起的清脆的关门声，打消了她所有的念头
他应该对我很失望了吧。
少女紧紧地抿着嘴唇，皱成一团的眉毛下面是几欲湿润的眼眶。她急忙捂住差点发出呜咽的嘴，用力地将眼泪吞了回去。
她转换了下情绪，极力掩盖住内心的悲凉。
她来到李原夜的房间门口，顿时觉得眼前这道紧闭的门是那么的冰冷而坚不可摧。
“叩叩”
她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
这样才是正常的啊，她苦涩地摇了摇头，唇边的笑容如同深秋那些落在街道上的黄叶，一样的落寞，一样的寂寥。
“我出去一趟，晚饭就不回来吃了。”
这是少女临走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不知道她有没有在大门那儿自言自语，但至少躺在床上的男人最后只听到了这一句。
那种冷漠的家伙，随她去好了。最好从现在开始直接离开这个家，反正她本来就不该属于这里。
那些流氓也不会再来骚扰她，她是时候回去真正的家了。
李原夜翻了个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
放在床头的手机又一次响起，又一次被他看也不看地就挂掉。
他不禁回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也许这就是一个人独处的代价，总会不由自主地回忆那些本不愿想起的画面。
酸甜苦辣，喜怒哀乐；所谓的人生百态，事实上不过八个字就能概括。但真实经历的那些故事，又岂是简单八个字能描绘清楚的……想到这的男人不禁发出一声自嘲的叹息。
看来道不同，果然不相为谋。
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工厂终于在少女的视线里露出了全貌。
少女不知紧握了多久的拳头终于松开，她转过身朝着已经变得遥远的城镇最后递去一个复杂的笑容，旋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神坚定地走进工厂，或者说是，回到工厂更为贴切。
粗略算一下的话，离开这里不过也才一个多月呢，但这里已经不像她刚领命时那样空有宽阔的场地，而是有不少的工人在其中忙前忙后，他们互相配合着干活，有模有样。
甚至还有好心的工人提醒她这里是施工重地，可不是什么游玩的地方，让她赶紧回家去。
商青瑶在心底笑了一声，也许是把她当成了和家里人吵架而离家出走的高中女学生吧，说起来她的外表倒也符合这种情况。
但她知道，这面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那个男人用来掩人耳目的手法罢了。
这些工人，也不是真正的工人。当她出示了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后，他们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变得十分严肃，眼神里甚至产生了一丝畏惧，也不敢再跟她多话，继续埋头苦干了。
商青瑶明白他们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毕竟他们只是组织最底层的成员，而自己则是他们一辈子都只能仰望的存在，眼下却出现在这么近的地方，自然是会感到恐慌了。
但引起这种反应最关键的一点还是，她没有走秘密通道。
本来像她这种组织高级特工，是绝不可能走普通道路的，除非她的权限已被剥夺，而事实已经很明显了。
这也是“工人”们为何迅速对她敬而远之的原因，因为大家都明白了
今天过后，她将彻底化为尘埃，与这片陌生的大地相拥而眠。
商青瑶早已做好了觉悟，义无反顾地往前迈进。
“哒、哒、哒、哒”
不久前还是水泥路的场地上已然被金属板铺成的地面取代，商青瑶每走一步，都只觉脚底更冷一分。
而当她走到一座脚手架旁边的时候，头顶终于响起那个在来时的路上不断于脑海上空出现的温和嗓音“看看，看看，我们的大英雄商青瑶回来了。”
只是用温和的嗓音说着满带尖刺的话语，这似乎比直接的怒骂要更加让人心如刀绞，不寒而栗。
“白老板，我……失败了，前来请罪。”商青瑶十分认真地说完这句话，直直地跪了下来。
站在商青瑶前方高架台上的白袍男人吸了口手里的烟斗，慢条斯理地吐出一圈烟雾，遂即露出疑惑的神色：“罪？你可是救人一命的英雄，何罪之有呢？”
“我辜负了您对我的期望……请您赐我死罪。”
商青瑶毫无为自己辩驳的心思让白袍男人顿时也失去了继续讥讽的心情，冷语说道：“你辜负的不止我一个人，而是整个组织对你这么多年的栽培，更是辜负了迪修拉总教头。”
“是……”
“当年要不是迪修拉总教头把你从下水道拣回来，你现在早就成了一堆白骨，难道你忘记了吗？”
“不……我，这份恩德我一直谨记于心。”
“你根本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家伙！”白袍男人的眉梢倏然涌动着一层显而易见的怒火：“我是那么的，相信你……组织里的所有人，都那么相信你！”
商青瑶本以为自己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此刻才发现那些全是假象。白袍男人的话语一句接着一句，如同世上最锋利的刀子，一刀接着一刀扎在她几近停歇的心脏上。
她无法再维持冷静的情绪，思绪似乎被白袍男人的话语引导，脑子里不断地蹦出这么多年来，她与组织的点点滴滴。
那一张张祥和的表情，那一道道期冀的目光，以及在她临走前对她露出的温柔笑容……
她何尝不后悔自己如今的选择，自从见到白袍男人后就开始后悔了，但她实在没有办法，因为她别无选择。
她喜欢那个男人，又怎么可能亲手杀死他。
可不杀死他，结果就是现在这样背叛了培养自己的组织。
她后悔自己的选择，但不认为有错。再来几百次，她也相信自己会这样选，即便还会后悔几百次。
“对不起……”
不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的这三个字，商青瑶的大脑仿佛已经停止了思考，只是怔怔地看着目光中的金属地面，嘴里机械化地开始做着重复的道歉。
而白袍男人自然是懒得理会她所谓的道歉，他巴不得立马一枪崩了这个跪在下面的叛徒，但可惜的是，即便是叛徒，这种级别的叛徒，其之生死也需交由总部审判。
“呼……”
白袍男人叹了一口绵长的气，似乎今天都是不愉快的事情呢。
“咝”
他又吸了口烟，旋即脑中灵光一闪。
不，好像也不全是，他还有一个人可以用，而这个人如果用好了的话，也许可以直接奠定胜局。
胜利不一定非得死亡来证明，只要能让对手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从此只能藏匿于阴暗的角落不敢再出现于光明之下，不是一样可行吗？
而那个女人，就是为这一刻完美准备的武器。
“青瑶，别再道歉了。”白袍男人的嗓音恢复了往常的温柔，却是于此刻听起来有种异样的诡谲。
当然，商青瑶不会傻到认为对方已经原谅了自己，但她还是抬起了头，等待着即将而来的下一句话。
“要知道，你还算是做了一件有用的事。”
“什么？”商青瑶蹙眉。
白袍男人轻哼了一声，嘴边挂着诡异的笑，此等阴鸷的神情令商青瑶骤然一阵不寒而栗，而下一秒，她的双眼蓦地瞪大了。
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女人，只是那个女人现在毫无生气，犹如木偶般，迈着沉重又僵硬的步子，从不远的门后缓缓地走了出来
“方、方珊珊！？”
第二十二章 商青瑶的选择
“就算是你啊……”
商青瑶骤然捏紧了双拳，声音略微带着一丝颤抖：“要不是有超能力……你还会义无反顾地去救他们吗？”
“你……”李原夜竟是有些语塞。
他的心情已由刚刚的愤怒转变成了现在的难以相信，难以相信这样冷漠的话，居然是从这个一直以来都很阳光开朗的少女嘴里说出来的。
最糟糕的是，他都不明白为什么少女要这样说。
但不论怎样，空气确实陷入了沉寂之中。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开口，他们只是坐着，什么也没干，至于视线，都在对方看不见的方向。
“滴答
“滴答”
秒针一步一步地向前踏进，窗边又有几只叫不出名字的小飞虫经过，偶尔会有大卡车喇叭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带着一阵轻微的秋风，触摸着窗台上的灰尘。
“2016年5月18日凌晨……n省南华市藏东区西落村一栋三层居民楼突发大火，浓烟迅速吞噬了整幢楼房。租住在一楼的王勤最早发现险情，他顾不上穿衣，一边打开楼房大门大声呼救，一边保护着妻儿从室内转移到楼外安全地带。
随后，王勤又迅速冲进火海，救出住在一楼东间的两名托教学生和一名托教老师。此时已是火光冲天，楼内不时响起噼噼啪啪的爆炸声。当时王勤还没被大火烧伤，完全可以自保等待外援，但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第三次冲进浓烟火海中救人。”
李原夜沉声说完了这一大段话，遂即看向商青瑶。后者亦是感觉心情沉重，但她脸上质疑的表情只是消去了一半，嘴上仍然说道：“厉害，那么他后来一定得到了不错的奖励吧。”
“……2016年10月1日下午，王勤同志因突发感染，不幸病逝。”李原夜深深地看着她的双眼，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将这句话缓缓地念完。
“这……”商青瑶的眼神一下变得错愕。
“张强，海军歼-15牺牲飞行员、逐梦海天的强军先锋。他生前系海军某舰载航空兵部队正营职中队长，歼15舰载机一级飞行员，海军少校军衔。2016年4月27日12时59分，张强在驾驶舰载战斗机进行陆基模拟着舰接地时，突发电传故障，危机关头，他果断处置，尽最大努力保住战机，推杆无效、被迫跳伞，坠地受重伤，经抢救无效壮烈牺牲。”
商青瑶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呆呆地听着。
“杜国富，g省遵庭市兴旺镇太平村人，南部战区陆军云南扫雷大队中士。2018年10月11日下午，在边境扫雷行动中面对复杂雷场中的不明爆炸物，杜国富对战友喊出‘你退后，让我来’，在进一步查明情况时突遇爆炸，英勇负伤，失去双手和双眼，同组战友安然无恙。”
“田进峰，在一名素不相识的小孩即将遭遇车祸时拼命推开了孩子，结果在货车的车轮下殒命。”
“罗海，用自己的命换来了人质的安全。”
“张枫林，驻守边疆十余载，从未回家探望过亲人。”
“还有林秋，钟建国，唐明………………”
“这些人都是记录在z国史册上的平民英雄，是，他们并非全部都是为了救他人的性命而牺牲，其中还有为了保全国家利益牺牲、为了国家安全坚守阵地的人，他们同样是英雄。”
“如果你听完这些以后还是执迷不悟的话，那么我也没有办法了。”李原夜说着叹了口气，他站到窗台边上，眼神飘向遥远的天际。
半晌，他又长叹一声：“这个世界是黑暗的，比你想象的还要黑暗，但为什么你能生活在光明之中，是因为有这些人替你将黑暗挡在了外面。”
“他们的名字、事迹、声音，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会被人们遗忘，但他们的精神、意志、信念，一定会永远被这片天空铭记。人类会延续下去，他们也，必将再度复苏。”
“你明白了吗？”
李原夜扭过头来，发现商青瑶已然将头埋得很低了，似乎是在思考他说的这些内容，这让他不禁点了点头，深感欣慰。
然而接下来从少女嘴中蹦出的一句话却令他再度怒从心起“反正！我还是觉得这些嘴里喊着什么为了谁为了什么而怎么怎么样的人都是笨蛋！就是笨蛋！”
“你简直……无可救药。”
李原夜最终压抑住已经冲上脑门的怒火，十分冷漠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商青瑶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但那骤然响起的清脆的关门声，打消了她所有的念头
他应该对我很失望了吧。
少女紧紧地抿着嘴唇，皱成一团的眉毛下面是几欲湿润的眼眶。她急忙捂住差点发出呜咽的嘴，用力地将眼泪吞了回去。
她转换了下情绪，极力掩盖住内心的悲凉。
她来到李原夜的房间门口，顿时觉得眼前这道紧闭的门是那么的冰冷而坚不可摧。
“叩叩”
她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
这样才是正常的啊，她苦涩地摇了摇头，唇边的笑容如同深秋那些落在街道上的黄叶，一样的落寞，一样的寂寥。
“我出去一趟，晚饭就不回来吃了。”
这是少女临走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不知道她有没有在大门那儿自言自语，但至少躺在床上的男人最后只听到了这一句。
那种冷漠的家伙，随她去好了。最好从现在开始直接离开这个家，反正她本来就不该属于这里。
那些流氓也不会再来骚扰她，她是时候回去真正的家了。
李原夜翻了个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
放在床头的手机又一次响起，又一次被他看也不看地就挂掉。
他不禁回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也许这就是一个人独处的代价，总会不由自主地回忆那些本不愿想起的画面。
酸甜苦辣，喜怒哀乐；所谓的人生百态，事实上不过八个字就能概括。但真实经历的那些故事，又岂是简单八个字能描绘清楚的……想到这的男人不禁发出一声自嘲的叹息。
看来道不同，果然不相为谋。
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工厂终于在少女的视线里露出了全貌。
少女不知紧握了多久的拳头终于松开，她转过身朝着已经变得遥远的城镇最后递去一个复杂的笑容，旋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神坚定地走进工厂，或者说是，回到工厂更为贴切。
粗略算一下的话，离开这里不过也才一个多月呢，但这里已经不像她刚领命时那样空有宽阔的场地，而是有不少的工人在其中忙前忙后，他们互相配合着干活，有模有样。
甚至还有好心的工人提醒她这里是施工重地，可不是什么游玩的地方，让她赶紧回家去。
商青瑶在心底笑了一声，也许是把她当成了和家里人吵架而离家出走的高中女学生吧，说起来她的外表倒也符合这种情况。
但她知道，这面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那个男人用来掩人耳目的手法罢了。
这些工人，也不是真正的工人。当她出示了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后，他们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变得十分严肃，眼神里甚至产生了一丝畏惧，也不敢再跟她多话，继续埋头苦干了。
商青瑶明白他们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毕竟他们只是组织最底层的成员，而自己则是他们一辈子都只能仰望的存在，眼下却出现在这么近的地方，自然是会感到恐慌了。
但引起这种反应最关键的一点还是，她没有走秘密通道。
本来像她这种组织高级特工，是绝不可能走普通道路的，除非她的权限已被剥夺，而事实已经很明显了。
这也是“工人”们为何迅速对她敬而远之的原因，因为大家都明白了
今天过后，她将彻底化为尘埃，与这片陌生的大地相拥而眠。
商青瑶早已做好了觉悟，义无反顾地往前迈进。
“哒、哒、哒、哒”
不久前还是水泥路的场地上已然被金属板铺成的地面取代，商青瑶每走一步，都只觉脚底更冷一分。
而当她走到一座脚手架旁边的时候，头顶终于响起那个在来时的路上不断于脑海上空出现的温和嗓音“看看，看看，我们的大英雄商青瑶回来了。”
只是用温和的嗓音说着满带尖刺的话语，这似乎比直接的怒骂要更加让人心如刀绞，不寒而栗。
“白老板，我……失败了，前来请罪。”商青瑶十分认真地说完这句话，直直地跪了下来。
站在商青瑶前方高架台上的白袍男人吸了口手里的烟斗，慢条斯理地吐出一圈烟雾，遂即露出疑惑的神色：“罪？你可是救人一命的英雄，何罪之有呢？”
“我辜负了您对我的期望……请您赐我死罪。”
商青瑶毫无为自己辩驳的心思让白袍男人顿时也失去了继续讥讽的心情，冷语说道：“你辜负的不止我一个人，而是整个组织对你这么多年的栽培，更是辜负了迪修拉总教头。”
“是……”
“当年要不是迪修拉总教头把你从下水道拣回来，你现在早就成了一堆白骨，难道你忘记了吗？”
“不……我，这份恩德我一直谨记于心。”
“你根本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家伙！”白袍男人的眉梢倏然涌动着一层显而易见的怒火：“我是那么的，相信你……组织里的所有人，都那么相信你！”
商青瑶本以为自己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此刻才发现那些全是假象。白袍男人的话语一句接着一句，如同世上最锋利的刀子，一刀接着一刀扎在她几近停歇的心脏上。
她无法再维持冷静的情绪，思绪似乎被白袍男人的话语引导，脑子里不断地蹦出这么多年来，她与组织的点点滴滴。
那一张张祥和的表情，那一道道期冀的目光，以及在她临走前对她露出的温柔笑容……
她何尝不后悔自己如今的选择，自从见到白袍男人后就开始后悔了，但她实在没有办法，因为她别无选择。
她喜欢那个男人，又怎么可能亲手杀死他。
可不杀死他，结果就是现在这样背叛了培养自己的组织。
她后悔自己的选择，但不认为有错。再来几百次，她也相信自己会这样选，即便还会后悔几百次。
“对不起……”
不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的这三个字，商青瑶的大脑仿佛已经停止了思考，只是怔怔地看着目光中的金属地面，嘴里机械化地开始做着重复的道歉。
而白袍男人自然是懒得理会她所谓的道歉，他巴不得立马一枪崩了这个跪在下面的叛徒，但可惜的是，即便是叛徒，这种级别的叛徒，其之生死也需交由总部审判。
“呼……”
白袍男人叹了一口绵长的气，似乎今天都是不愉快的事情呢。
“咝”
他又吸了口烟，旋即脑中灵光一闪。
不，好像也不全是，他还有一个人可以用，而这个人如果用好了的话，也许可以直接奠定胜局。
胜利不一定非得死亡来证明，只要能让对手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从此只能藏匿于阴暗的角落不敢再出现于光明之下，不是一样可行吗？
而那个女人，就是为这一刻完美准备的武器。
“青瑶，别再道歉了。”白袍男人的嗓音恢复了往常的温柔，却是于此刻听起来有种异样的诡谲。
当然，商青瑶不会傻到认为对方已经原谅了自己，但她还是抬起了头，等待着即将而来的下一句话。
“要知道，你还算是做了一件有用的事。”
“什么？”商青瑶蹙眉。
白袍男人轻哼了一声，嘴边挂着诡异的笑，此等阴鸷的神情令商青瑶骤然一阵不寒而栗，而下一秒，她的双眼蓦地瞪大了。
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女人，只是那个女人现在毫无生气，犹如木偶般，迈着沉重又僵硬的步子，从不远的门后缓缓地走了出来
“方、方珊珊！？”
第二十三章 方珊珊回来了
“方珊珊！？”
商青瑶失神般地喊出那个女人的名字，但对方对此毫无反应。
“您……您成功了？”见此情形的商青瑶一下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却是有一股从未出现过的恐惧自心底升腾而出。
“多亏了你，带回来一个这么好的实验体。说起来，考虑到这一点的话，我会向迪修拉总教头申请对你处罚降级的。”白袍男人说完，又吸了一大口雪茄，表情变得非常满足。
“您想利用方珊珊去对付原夜。”商青瑶说着显而易见的阴谋，垂在两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捏成了拳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创意还是你先提出来的。”
商青瑶沉默了。
的确，方珊珊是她带到这里来的，在那天团建过后，她借助方珊珊对李原夜的感情，对自己的敌意，将其骗到事先联系好的车子上，不顾其的哭喊与挣扎，将其带来了这里。
也是由她对白袍男人提出可以利用方珊珊对付李原夜，前提是洗脑成功了的话，就算不成功，也就是多了一具失败的实验体，事后分解再利用到其他地方便是。
然而令商青瑶没想到的是，她会被李原夜改变意志。
现在，害人终害己了。
“行了，别摆出那么伤心的样子了。要知道，如果这个叫方珊珊的成功了，也就相当于你成功了，那么在我的建议下，你一定能功过相抵，起码能把命保住。”
不，根本就不是在烦恼这件事情。
商青瑶紧紧地闭着眼睛，似是在内心做着极为艰难的抉择。
白袍男人倒也不急，他一只手夹着雪茄，另一只手背在身后，笑眯眯地等待脸色苍白的少女做出最终的决定。而他身旁的女秘书，则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空气里全是商青瑶变得越来越急促且沉重的呼吸声，紧接着在一个瞬间的停顿后，她猛地睁开双眼朝行尸走肉般的方珊珊一个箭步冲去。
然而她自认的出其不意却是在白袍男人的意料之中。
“啪！啪！啪！啪！啪！”
从四面八方骤然而出的锁链准确预判了商青瑶的移动轨迹，不偏不倚地锁住了她的四肢以及腰部，令其再也难以前行分毫。
由于惯性的存在商青瑶还要想再挣扎一番，可怎样都无事于补，此时她才意识到锁住自己的这些链子是什么来头，倏然决心溃散，颤抖着抬起了头。
“不用这样看我，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啊。”白袍男人正对她的散发着一丝惊惧的目光，依旧维持着笑眯眯的神情说道：“不这么做的话，恐怕这里没有人能制伏你吧。”
商青瑶此刻才注意到对方身边的女秘书不见了。
意识到自己再无抵抗之力的少女想要说出最后的乞求，但刚刚开口就被打断
“好了好了，不要在我面前上演苦情的戏码，这只会让我浑身难受。”白袍男人说着，将接近熄灭的雪茄往地上随意地一扔。
他对窗外挥了挥手，转身离开前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废掉双脚，然后关到禁闭室去。”
临近处罚降临的最后时刻，商青瑶竭力扭头望向心中想念之人所在的方向，在心里重复着无数遍的道歉，终于从失去血色的唇瓣中落下。
只是那个人，会原谅她吗？
她闭上眼，笑容哀婉。
“咕咕”
耳边传来几声凄凉的啼鸣，扭头看去，发现是一只雌性的乌鸫。近身一看，她的一只翅膀好像受伤了，奄奄一息地躺在房间里没有关闭的窗台上。
她仿佛看到李原夜的接近，不由一下紧张起来，发出比先前更加凄厉的哀鸣，但除了声音凄厉，没有任何作用。
不知为何，目睹此情此景的李原夜非常揪心，他很想要帮助这只可怜的小鸟，便手指微动，将黑夜能量灌注到小鸟受伤的翅膀上。
那只似是被石子击中而受伤的翅膀，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不消片刻的工夫，小鸟就再次充满了活力。
“咻咻咻”她高兴地不断发出清脆悦耳的鸣叫，围绕着李原夜转了好几圈，旋即再度投入广阔无边的夜色当中。
夜幕已经降临。
李原夜站在窗台边目睹乌鸫远离，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家里又变得空荡荡的了。
此前在床上躺了一天的李原夜突然对这点感受得尤为深刻，看来习惯果然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他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能去想，不能去想，但她的音容笑貌还是会反复出现在脑海中。
但也不能怪他，毕竟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她的影子可以说是已经遍布了这个家的所有角落。
仿佛思想只要稍稍不集中了，李原夜的耳边就又会出现她那没心没肺的大嗓门。
习惯，真的是一件可怕的事啊……
李原夜自嘲地摸了摸脑门。
乌云渐渐地挪动着脚步，银辉自窗外洒进，将他视线所至的地方度上了一层皎洁又清冷的光。
他抬起头，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许久……
该出发了。
今天的夜行似乎比以往都要费心劳神，也许是心不在焉的缘故，好在是这座城市在他过去所做的努力下，夜晚的恶徒明显减少了许多，尽管他是这个状态，也能取得不错的收效。
再次踏入家门，他发现商青瑶还没有回来。
而这一夜，他也没在城市里的其他地方发现商青瑶的影子。他认为对方是还在生气所以故意躲着他，说不定跑到哪个朋友的家里去了，而对于民居，他并没有特别去注意。
算了，随她去吧。
李原夜不解于少女的态度，但让他去主动道歉以求得其谅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毕竟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铃铃铃”
在床上小憩了一会儿后，他的手机响了。
是曹锋打来的。
“怎么了？”他接起电话问道。
曹锋的声音显得很是急促，其中还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惊喜：“李哥！方珊珊来公司了！”
“什么？你确定吗？”李原夜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
“当然啊，妍姐去公司开门的时候方珊珊已经在那等了，把她都吓了一跳！我现在正在去公司的路上，你和商青瑶最好也快点来，就这样，挂了！”
“她……”
李原夜很想说明一下他这边现在的情况，但耳边已经重回寂静。
放下手机，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但很快地又拿起手机，纠结了一下后还是点开与商青瑶的对话窗口，把现在的情况告诉了她，让她先放下其他的，尽快赶到公司去。
李原夜对此还是比较重视的，因为此前曹锋与王正梁的怀疑，如今方珊珊回来了，这代表着那两人的怀疑已经错了大半，只要让两个女孩当面对质一下，相信商青瑶的清白就回来了。
好的~
商青瑶很快便回复了。
李原夜见状便安心不少，直接整装出发了。
到了公司后，李原夜正准备打卡，一直在门口晃悠的曹锋在看到他后却立马迎了过来，把他拉到外面的过道小声问道：“怎么回事啊，商青瑶呢？”
“我给她发消息了，应该还在路上。”
“你们不是住在一起吗？”曹锋皱眉道。
“她昨晚在她一个朋友家休息的。”李原夜不知该怎么说，只能先编了个幌子。
曹锋点了点头也没多想，继续说道：“行吧这样也好，你再给商青瑶发个消息，让她在路上把事情好好想清楚。”
“想什么事？”
曹锋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低声说道：“方珊珊说商青瑶那天在小会客室里说出了威胁她生命的话，而且那晚团建之后，商青瑶也确实带了一帮小混混拦她的路，要不是后来有警车经过……嗯，所以她这段时间才一直没敢来公司。”
“她真这么说的？”李原夜深深地蹙起眉，对曹锋的说法感到非常怀疑。
曹锋大腿一拍：“那还能有假啊？！方珊珊亲口说的！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你以为我突然发神经啊！”
李原夜不解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他想要去找方珊珊当面问个清楚，却被曹锋一把拉住，说道：“你去找她也没用，我都确认过几回了，她都那么说。”
“你本来就怀疑商青瑶，我要怎么相信你。”李原夜挣开对方的手，径直朝自己的工位走去。
“就算是这样我也没必要编谎话骗你吧！”
身后是曹锋越来越远的声音，但这并不影响李原夜前进的步伐。他看到自己的位置上围了好几个人，那些人在看到他的到来后纷纷干笑了几声，旋即离开。
有段日子没见的方珊珊还是梳着一如既往的齐刘海**头，一如既往的清纯可爱，却是用这样一张可爱的脸，冲他递来了一个尽显媚态的目光。
李原夜认识她一年了，在她身上出现这种烟尘女子的气息还是第一次，这让他一下就起了疑心，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好久不见了~原夜，干嘛这样奇怪地看着我呀？”
不仅行为变得反常，就连嗓音也变得诱惑感十足，如果这里不是在公司的话，李原夜一定会误认她为烟花巷里的工作人员。
“你……还好吗？”但由于曹锋的那些话还在耳边回响，李原夜猜想方珊珊应是这段时间受了点刺激才会不正常，便也没往深处去想了。
“我很好呀，怎么了嘛，倒是你突然好奇怪哦。”方珊珊说着说着还嘟起了嘴巴，摆出了小女儿家的姿态。
李原夜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咽了口口水，颤颤巍巍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随后微微地甩了甩脑袋让思绪更加清醒，问起了曹锋刚刚和他说过的事情。
本以为方珊珊这个样子，曹锋说的事情指不定就是个误会，但没想到一提商青瑶，这个可爱的女孩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眼神陡然凶狠起来。
第二十四章 反常之人
“她人呢！来了吗？在哪里？！”
看到方珊珊太阳穴旁的青筋都爆了出来，李原夜这才发觉事情真的不妙，连忙说道：“她昨晚在一个朋友家睡的，现在还在路上堵车，可能一时半会到不了。”
“哦……是不敢来了吧。”方珊珊冷声道。
李原夜蹙了下眉，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
“别以为我没看见，曹锋不是已经跟你都说了吗。”方珊珊抱着胸继续冷笑道：“你已经跟商青瑶示过警了吧，所以她才吓得不敢来了。”
“她……真的对你做过那些事吗？”
“呵，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我，因为你根本就是喜欢她！既然喜欢她，说话自然向着她了。”
“喜欢她？你也太会异想天开了。”李原夜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似乎对这种事情十分反感，眉宇间有着隐忍的怒气。
方珊珊见状，知道自己兴许踩了雷区，但她还蛮高兴的，一般脱口而出的都是心里话，也是啊，自己喜欢的男人品味不可能那么差，放着自己这样一个大美女不要，去找那种白痴。
“反正我说的都是事实，不过看在你的面子上，她来以后我不会太为难她，只要她跟我道个歉，就算了~”方珊珊眼含秋波地说道。
“嗯……”李原夜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他起身去到吸烟室点了支烟，把公司现在的情况通过微信告诉了商青瑶，希望她能先在微信里同他讲讲她和方珊珊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知商青瑶得知这个消息后直接暴跳如雷，说自己被方珊珊冤枉了，她根本什么都没有做。
她还指责李原夜居然相信方珊珊，而不相信她。
李原夜只得先行安抚商青瑶的情绪，但商青瑶后面直接甩来一句不来公司了，她要回自己的老家去，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李原夜被她这样的表现搞得很是头疼，只得说更多安抚的话语，好不容易将其情绪稳定下来，但商青瑶还是表示自己最近不想来公司了，想要在家里待着，一个人静静。
李原夜无计可施，怕她真的一气之下回老家，便只能先答应她的任性要求。随后回到座位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同方珊珊开口道：“商青瑶她……说是最近不想来公司了。”
“喔？看来她果然害怕面对我了啊。”正在画人体的方珊珊挑了下眉，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李原夜很想说些什么但发现并找不到合适的内容。
“其实这样更好啦，她不来我反倒能安心工作，最好是以后也别来了，死在外面最好，省得我出来上个班每天还要提心吊胆。”
“你别太过分了。”
听闻身边男人的声音倏然变得阴沉，方珊珊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过火，却是内心也有一丝微微的不快，当然，道歉更不可能。
李原夜也没指望她会道歉，只要不继续说下去就行。
他打开电脑，准备开始自己今天的工作。
“如果换做是商青瑶被我那样威胁，还带一堆人来堵我，你知道了以后会怎么做呢？会像现在这样包庇她吗？”
只安静了片刻，方珊珊突然又问了句带刺的话。
李原夜放下手中的画笔，扭过头来目不斜视地盯着方珊珊，语气平静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呀~难道我现在连假设的权利都没有了吗？只是一个假设而已，你看你脸色臭的。”
“方珊珊，你说的那些话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之所以还当回事是因为我知道你不是那种随意泼人脏水的女孩，看在我们还有点交情的份上，你不要得寸进尺。”
“你不要装作自己好像很了解我的样子，咱们同事这么长时间，你什么时候有真正关心过我在想什么？关心过我的心情？现在你所谓的远房表妹那样对我，你还觉得我是在污蔑她！”
方珊珊的声音越说越大，一下惊动了不少人。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被迫害妄想症！我神经病，我发疯了！我吃饱了没事干去污蔑你的表妹！你到底有没有好好考虑过我的感受！难道我在你眼中什么也不是吗？”
李原夜完全没想到方珊珊一下子会变得这么激动，这和以前的方珊珊完全判若两人，而也因如此，其他部门的同事也都跑来看热闹了。
“你冷静点，坐下。”
他试图去拉方珊珊，却被对方立即躲开。
“别碰我！”
“你到底想要干嘛？”李原夜低吼道。
“把商青瑶开除掉！否则我一想到她迟早还会到公司来，我还会看到她！我就浑身不自在！我害怕！”方珊珊说着说着，不禁还抱起了脑袋，一双大眼充满着惊恐。
“他们居然为那事儿吵成这样啊。”
“方组长被吓得不轻啊，那个叫商青瑶的到底是什么背景？”
“听说是李原夜的远房表妹，但好像也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你们说方组长说的会是真的么？我觉得商青瑶不像是那种人啊，她明明那么可爱。”
“怎么就不像了，我第一次看到商青瑶就觉得她不像是个好东西，一副天生的媚态，绝对在外面勾引了不少男人。”
“李原夜和她还住在一起呢。”
“啊不会吧，那他们两个不会已经？”
“我亲眼看到团建的那天方组长和商青瑶在小会客室里谈话，方组长出来后脸色特别不好，但商青瑶很瑟的样子。”
“那看来方组长说的是真的了啊。”
“商青瑶现在都没来公司，其实已经说明了点什么。”
“唉，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耳边来回交错着无数对于此事的议论，李原夜第一次觉得人言也能成为如此锋利的武器，他紧紧地捏着拳头，死死地盯着方珊珊那惊恐的眼里夹杂着的一抹诡笑。
她是故意激动的，为的就是引导周围的舆论。
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了……
她这段时间到底在哪里，又发生了什么？
“都围在这里干嘛！这个月工资都不想要了是吧”声音浑厚的男人出现在围观人群里，众人立即作鸟兽散。
没想到连老板都被惊动了。
“李原夜，你到会议室来一趟。”姜姓老板神色铁青，远远地看着他说道，眼里却充斥着复杂与纠结的意味。
李原夜淡淡地看了方珊珊一眼，后者此刻倒是安静下来了，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与他对视着。他眯了眯眼，看来一切都在对方的计划之中。
只是她的目的，真的只是想把商青瑶从公司里赶走吗？
李原夜觉得不尽然，这个女人的个性从头到脚地发生了变化，她的身上一定还藏有其他的秘密。
方珊珊在这段消失的时间里到底遇到了什么，这将是他接下来要弄清楚的事情。
进到会议室里，姜老板已经坐下了，看到李原夜进来，他朝他对面的位置上摆了下手，示意李原夜坐在那里。
“老板，找我什么事？”
坐下来后，姜老板也一直没有开口讲话，只是在那踌躇了半天，犹犹豫豫地欲言又止，李原夜这才没忍住地问道。
“咳嗯……嗯，就是，其实你多少也应该猜得到一二吧。”姜老板的目光似乎有些闪躲，完全不像一个公司老板该有的姿态。
李原夜挑了下眉，他自然是猜得到对方想说什么，毕竟对方情不自禁做出的这些小细节已经暴露无遗，但他不想点破。
又过了一会儿，姜老板应该是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实在没办法才缓缓开口道：“好吧，迟早也是要说的，嗯……就方珊珊和商青瑶两位组长之间的矛盾，我希望你能帮我从中调解。”
“仅此而已？”
面对一眼就将自己藏在后面的想法看穿的李原夜，姜老板不禁觉得有点颜面无存的感觉在心头荡漾，叹了口气道：“我想给商青瑶放一个长假，至少等方珊珊情绪稳定一些再来公司上班。”
李原夜听到这话不禁一下就火了，他冷声道：“事情未查清楚之前，希望您能更多地站在老板的角度上，给予涉事员工最大限度的公正，而不是偏袒。”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姜老板面露难色，似是还有其他难言之隐，脑子在做着要不要说出来的思想挣扎。
“老板，您让我帮忙没问题，但还请说清楚真正的原因，否则我有权拒绝您的请求。”
“好吧……”姜老板长叹一声，旋即严肃起来说道：“技术部最近在谈一笔大单，合作公司的老板有点政治背景，如果谈成，对我们公司未来的发展十分有利，所以我不想因为这件事情搅黄了与对方的合作。”
“这是公司内部的事情……”李原夜话至一半，突然想到了什么，后蹙起眉道：“你和方珊珊已经聊过了？”
姜老板神情沉重地点了点头：“她的态度很是坚决，如果我不同意将商青瑶开除的话，她会把事情闹得很大，这样一来合作协议就必定无法签约成功了。”
“即便如此，她说的那些话不过也是一面之词并没有证据不是吗？”李原夜实在想不通这点，就算是真正严重的案件，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再怎么折腾也是无事于补啊。
姜老板叹道：“就算是没有证据，以方珊珊现在极度不稳定的精神状态，一旦她不顾一切地闹起来的话……后果可想而知。”
李原夜紧了紧拳头，皱眉道：“所以我们要为了稳住她的情绪，不公平地去对待一个无辜的人吗？”
“商青瑶是我见过最优秀的画师，但……我还是希望你能为大局考虑。”
姜老板露出无奈的神色。
“原夜，你也是来公司一年多的老员工了，我相信你也不希望公司在关键的时候出问题，而且还是一个能控制得住的问题，对吗？”
“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李原夜问。
“商青瑶这边我会先给出一份辞退协议，但不会盖真章，只是为了蒙蔽方珊珊。等合作协议确立，这份辞退协议就即刻收回。所以我想让你在这段时间里帮我稳住她们两个。”
一方面不想失去人才，一方面又要确保大合作的立项。
李原夜“啧”了一声扭头望向落地窗外，眉头拧得十分紧。
“拜托你了，原夜。我知道这使你很为难，但还是希望你尽快考虑清楚，然后给我一个答复吧。”姜老板说完后便准备起身离开。
李原夜紧紧地抿着双唇，在姜老板的手握上门把的时候倏然出声：“行……我可以答应你。”
姜老板欣喜地转过身来望着他。
“我答应你在这段时间里稳住她们，尽我所能。但事后你必须还商青瑶一个公道，告诉公司的所有人她只是为了那个项目才牺牲自己的清白，其实她根本什么都没有对方珊珊做。”
“这是我的唯一条件。”
李原夜也起身了，眼神陡然变得十分犀利。
姜老板考虑了一下，点头答应。
李原夜没有要他写什么保证书之类的，毕竟两人除开上下级关系私交挺不错的，不然堂堂公司的老板，一开始的时候怎么会在员工面前表露出自己的愁苦。
换言之，李原夜至少相信他不会在这种事上弄虚作假，只要合作顺利签约，将方珊珊开除换回商青瑶即可。
毕竟方珊珊和商青瑶的画技，差了好几个档次。
不过这也只是李原夜目前对姜老板那个点头后面所藏意思的猜测，至于真相到底如何，他今晚会去查个究竟。
第二十五章 情感
回到自己工位上的李原夜都还没坐稳，方珊珊就先顶着一张充满媚态的脸凑了过来。
“下班后，一起吃晚饭吧~”
李原夜欲要皱眉回绝，却被对方狡黠的眼神率先制止。
“不要拒绝我哦，否则的话~”
“否则会怎么样？”
方珊珊抿唇一笑，摩挲着自己的小拇指盖：“我也不知道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呢，但想必会是很多人都不愿意看到的事吧。”
很多人都不愿意看到……呵，无非也就是像姜老板在会议室里说的那样，把她跟商青瑶之间的事情闹得更大，那的确是对谁都没有好处，包括她自己在内。
一旦她选择两败俱伤，事后公司必定也容不下她，她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但为什么还是完全不在意。明明一直以来都是那么努力的人，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嗯……我答应你。”
在心中感慨了片刻，李原夜最终还是决定赴宴，不仅是为了对姜老板的承诺，他认为晚饭或许会是一个机会……说不定能得知方珊珊突然之间产生这么大变化的原因。
“nice~那就这样说定咯！”方珊珊朝仍旧皱着眉头的男人递去一个带着媚笑的目光，又努了努嘴继续说道：“哎呀你不要总是皱眉啦~脸上的皱纹会越来越多的哟。”
“去哪吃。”李原夜没什么多余的话跟她说。
方珊珊也没有自讨没趣的感觉，自顾自地拿食指轻轻地点着下巴做思索状，后双手一拍，说道：“就去那家你很喜欢吃的西餐厅吧~反正我也很久没去过那里了！”
“西餐厅？我很喜……欢的？”
“对呀，我还记得名字是叫……碧秋山来着，没错吧！”方珊珊说着还挺起了胸膛，似是在为自己还记得对方喜欢的餐厅这件事而感到非常骄傲。
“啊……嗯，的确是这样。”李原夜的眼底里却闪过了一丝疑虑，这令他有了瞬间的迟疑，但还是很快做出了正常的回应。
方珊珊并未看出什么纰漏，在得到确切的答复后满心欢喜地将头扭正，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而此刻李原夜的心里，已然察觉到了一些东西。
即便方珊珊的精神出现问题了，但在她记忆里从未出现过的事情，又怎么捏造的出来？一切的答案，今晚必须弄个明白。
夜晚，碧秋山西餐厅。
今夜的此地，伫立着一道十分吸人眼球的风景线靠窗的第十八号座位上，坐着一对气质不凡的俊男美女。
其中，男人面容冷峻，高挺的鼻梁两旁是一双宛如黑宝石雕刻而成的眼睛，在烛火的光辉映照下显得邪异又魅惑。
女人则是与他相反的气质，尽管肤色如同初雪般白皙，娇俏又精致的面容上却一直挂着暖暖的笑容，涂抹朱红色的唇瓣微微张合，又散发出了诱惑十足的魅力。
“原夜，我这样打扮，好看吗？”
李原夜望着她没有说话，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嘻嘻！谢谢你~你这样也很帅！”得到喜欢的人的认可，方珊珊别提有多开心，白皙的脸颊一下飞上两抹红晕。
李原夜说的是真话，平常在公司里总是见到所以没什么感觉，但今天在这里，加上对方经过一番精心的打扮，确实他才真切地感受到方珊珊原来也是一个大美女。
但他还是不理解对方为什么硬要他也换上正装，还亲自给他做了点淡妆处理，搞得他在厕所里洗手的时候都差点不认识镜子里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而现在，又被周围这么多来来往往的人行注目礼，让他浑身都不自在起来，毕竟这和他一贯的作风相差甚远。
他问过方珊珊这样做的原因，但这个女人直接避而不答，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也不太敢追问下去，所以就是这么个情况。
嗯……
“你能不能，不要一直盯着我，会被人误会。”李原夜没记错的话，方珊珊已经保持这样如同痴呆了的目光看着自己已经有十分钟了。
若不是她的眼里还在冲自己散发出莫名其妙的带着渴望的光芒，李原夜一定会立即拨打急救电话。
“嘿嘿……你真的好帅哦……”
“……”
所以这是犯花痴了吗？
李原夜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我想知道一些，关于商青瑶的事情，你能告诉我吗？”不过突然，方珊珊问出了这句话，这句让李原夜比之刚才更加不理解，也更加头疼的话。
“你不是已经对她恨之入骨了吗？”
“但也不影响我想要多知道一些她的事，对吗？”
女人话语的末尾带上了一丝威胁的语气，这让李原夜只能顺从。还好他对商青瑶的事情了解的并不多，知道的也都是些没什么不能说出口的事。
看到李原夜点头后，方珊珊这才重新笑逐颜开。
“让我猜猜看，商青瑶其实并不是你的远房表妹对不对？”
上来就是这样重磅炸弹似的问题，不过很有价值。李原夜微微蹙了下眉回答道：“为什么你会怀疑这种地方？”
“女人的直觉。”方珊珊娇俏地挑了下眉，“你只用告诉我我有没有说对，可别想着撒谎哦，我能看穿你的心思~”
“直觉很准。”李原夜轻轻耸了下肩膀。
方珊珊神秘莫测地“哦~”了一声，身子微微向前倾去，黑珍珠般的眼眸中烛光跃动，给她的神态更添一分妖娆。
“所以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呢？又是为什么住在一起？”
李原夜没什么迟疑，将与商青瑶第一次相遇直到现在两人之间发生的故事完整地讲了出来，但他隐藏了黑夜侠的部分，这样的话其实也就没什么精彩的地方了，或许是他没什么讲故事的天赋，整个过程都很平淡。
但方珊珊仍旧听得很过瘾，从第一段李原夜出现在酒吧门口赤手空拳将小混混打跑，救下商青瑶开始，她的双眼就一直在冒着星星，非常崇拜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结束之后，方珊珊还没有收回这样崇拜的目光。
李原夜倒是说得有点渴了，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
而此时，桌子上的牛排都要凉了。看着牛排从刚端上来时的热气腾腾垂涎欲滴变成现在这样色泽干枯皱巴巴的，李原夜还是有些心疼，便拿起刀叉准备吃一点。
但方珊珊紧接着的一句话让他刚抬起来的手臂顿时僵硬在半空中所以你喜欢商青瑶吗？
不知名工厂。
“所以，你喜欢商青瑶吗？”
少女的耳朵里终于响起了这段时间以来她最想得知答案的问题，如同已经马上要见到自己的心上人那般，她一颗小鹿乱撞的心已然提到了嗓子眼。
即便她的脸庞布满了一条又一条干涸的血迹，却仍然挡不住此刻从她的双眼里散发出来的光辉紧张，又期待。
然而接下来维持许久的沉默，令她眼里的光芒渐渐弱了下来是因为他不愿意原谅自己吗？
见此情形，一直站在少女面前未发一言的白袍男子终于露出欣喜的神情，但言语上用着怜爱的语气叹道：“看来结果并不如意啊……青瑶，现在你可以放弃了吗？”
商青瑶垂着脑袋，看得出来她此刻并不想回应白袍男人的话，不仅仅是因为对方将自己的双腿打断且用电绳束缚在这张椅子上，更多的，还是因为那个男人的沉默。
“青瑶，你是组织辛苦培养的精英成员，根本没必要为了一个才刚认识一个多月的男人受这种苦。把他的事情都说出来，我保证你会获得比从前更好的待遇。”
这并不是白袍男人第一次对商青瑶如此说话，只是因为此前都一无所获，他不得不反复这样的行为。
不过这次他认为自己可以成功，因为他明白商青瑶心里的最后一根稻草已经垮了，只要商青瑶死了这颗心，他就能挖到想要的东西了。
“他的事情……我都说过了。”
商青瑶慢慢地开口，声音干涩又低哑，倒不是她想这样，而是身体现在就是这个糟糕的状态。
“你知道我要的不仅是确认他的身份，我要的更多的，是关于他能力的具体资料，还有，他的弱点。”
“……”
“你还执迷不悟吗？他的沉默难道还不能让你死心？我就不是很理解了，组织一手将你养大成人，教你各种技巧，把你当亲人一样看待，到头来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
“我很感谢组织……但是，我有自己的判断……”
“什么自己的判断？”
“遇到原夜后……我才明白……一件事。”商青瑶说到这里，一直垂着的脑袋也缓缓抬了起来
“什么事？”白袍男人问。
商青瑶与他四目相对，唇边勾起一抹倔强的笑意：“我也是一个人，并非组织的工具。”
白袍男人没有言语，他深深地皱着眉头，看着商青瑶眼里的那一抹带着顽强的幸福感，藏在袖子里的拳头逐渐捏紧。
“我想让她，再也露不出这样的眼神。”
他不带感情地说完，转身离去。
女秘书即刻会意。
商青瑶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秘书朝自己走近，但她并不感到害怕，留在她心里的只有遗憾，遗憾李原夜始终不能原谅她的欺骗，尽管这本就不是容易获取原谅的事。
她将最后的光明送去窗外，希望能在这片属于李原夜的夜空下永远留有属于她的一寸空间。
这样的话，遗憾能稍微少一些吧……
第二十六章 黑夜的思索
“看来你不喜欢商青瑶啊。”
方珊珊等待了许久的答案还是没有从李原夜的嘴里说出来，肯定也好否定也好，其实她还蛮期待至少有个回答的。
李原夜仍旧没有说话，但他也没有其他动作，只是望着面前的牛排，眼神倒也不能说呆滞，只能说是一直在盯着一个地方沉思的那种感觉。
“嗯……好吧~那我也先吃东西好了，饿死了~”方珊珊挑了下眉，拿起刀叉开始切割自己盘子里的牛排。
“我……”
“嗯？”方珊珊叉起一块牛肉放入嘴里，眨了眨眼。
“我觉得商青瑶是一个不错的女孩，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愿意跟她继续生活下去，至于你说的是不是喜欢她……我心里也很难弄明白，但至少……我觉得还可以慢慢培养，时间还很多。”
这段话说出来后，时间仿佛突然静止了。
方珊珊甚至停止了咀嚼的动作，愣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李原夜自己则也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还是把话说出来了，久违的，脸上居然稍微有些红，但眼神里更多的不是幸福，而是释然，但很快地又变成了自责、沉重。
就像是他也一直在纠结这个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只是他一直在逃避，如今在不得不说出来的情况下被迫说出，反倒是释怀了不少。
可紧接而来的就是自责与沉重，他还没忘记自己所肩负的使命，他对不起因为自己而死的妻女，他发誓要找到杀害她们的凶手为她们报仇，他还发誓要消灭世间一切的邪恶。
正因为有这些使命存在，他才一直避免与商青瑶之间产生更深层次的情感联系，可同时他也明白，爱一旦到来，便是什么都顾及不了的了。
这是爱的力量，也是世间唯一无法解释且不可逆转的东西。
想多了就觉得有些可笑了，李原夜真的自嘲出声，他都经历过那么多黑暗的事件，如今却还会为了世人老生常谈的俗爱所纠结、迷惘，真是可笑……
“吧唧、吧唧。”
方珊珊又开始了咀嚼，此刻她仿佛受到莫大的刺激，不停地往嘴里一块又一块地送去被切得乱七八糟的牛肉块。
即便嘴巴都快装不下了，但她还是没停手。
李原夜意识到状况不对，连忙抓住她的一只手迫使她停下。
“我知道你……但很抱歉，我没办法回应你的期待，就算没有商青瑶……”他说到这里，有些于心不忍了。
李原夜并不迟钝，周围的人对他是怎样的态度他都有数。
但他以为只要自己一直不回应就不会出事，可现在看来，自己对于感情这方面还是太天真。
“啊……啊……我知道、我知道，呵……呵呵……”
方珊珊被按住的双手还在剧烈地抖动，与她失去血色的双唇如出一辙。一串又一串凄凉的声音从中滑落，连带着几滴透过烛光而视，仿佛渗血的泪珠。
李原夜未曾想到自己对商青瑶的一番真情流露会对方珊珊造成如此之大的影响，顿时间胸中涌上无尽的自责。
他在想如果能早点把话说明白就好了，也许她就不用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方珊珊……对不起，我……”
“哈哈哈哈！怎么样？我刚才演的像不像？”
正当李原夜准备再次郑重地道个歉的时候，方珊珊却突然神情一变，略带俏皮的笑容再次回到她的脸上，让李原夜不由得又是一愣。
“看来真的是很像呀，把你都骗到了，咯咯咯！”方珊珊见李原夜不说话，不禁捂住嘴巴发出一阵得意的笑声。
“所以她残存在脑子里的最后一丝意识，已经被你彻底抹杀了吗？”李原夜终于出声，然而此刻他的声音，却已是如同冰窖般寒冷，又带着一股浓浓的哀伤。
“哈？你在说什么呢突然，我没听明白呢~”
对方的反应速度倒是一流，即便李原夜认为自己这波突然发难应该很少有人能接住，但这个人显然就跻身在那“很少”的行列之中。
维持着天真可爱的模样大概半分钟左右吧，方珊珊似是意识到再假装下去也没意义，便不再隐藏真面目，一个绵长的呼吸之后，她的神情整个都变得阴鸷又狡黠。
“没理由啊……明明是天衣无缝才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方珊珊低头撩拨着垂在额前的几缕发丝，看似疑问的语气更像是在反省自己的过失。
“为什么要这么做？”李原夜凝声问道：“你们到底是谁？”
“我以为你很聪明呢，如此明显的答案还需要我来回答吗？”方珊珊抬起头正视着对面那张冷硬的脸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没想到心底的噩梦出现的这么快，李原夜感到少有的呼吸困难，面对这张日夜共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容，即便此刻这上面挂着的是阴险的笑容，他也没办法运用武力解决。
他大概能从方珊珊刚刚在听到他对商青瑶的表白后作出的一系列反应中猜到一些东西，但还不敢完全确认，所以在此之前，他只能压制住随时可能涌现出来的怒火。
简单说就是，目前他拿在背后操控方珊珊的那家伙也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
关键在于那家伙似乎知道他的能力，用了一种手段消除了方珊珊的影子踪迹，导致他无法使用影子追踪的方法找到那家伙的所在。
完全处于被动吗？
李原夜暗暗捏了捏拳头，心有不甘。
“不过，我想我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很快也会消失在这个世上。”方珊珊沉吟片刻，又笑眯眯地说道。
只是这个笑容，再也回不到过去的样子。
“黑夜侠，你太多事了。”她的声音沉了下去：“从碧贵园开始直到现在，你给我们造成了太多太多的阻碍，如果不除掉你，组织在这座城市里将会寸步难行。”
“黑陀螺……”李原夜喃喃道。
“bingo！”
“……你知道黑夜侠这个id，是因为先前那个你们派到警方的卧底吧，还真是无孔不入啊……”
方珊珊却摇了摇头，神秘莫测地勾起唇角：“那也不一定哦~”
李原夜凝眸，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转而又叹了口气：“可恨你们这样一个庞大的组织盘踞在w市，我却一直都找不到你们的老窝。”
即便是这种悲哀的语气，方珊珊也能听出其背后的意思，于是不禁挑了挑眉，笑道：“这倒也说不准，说不定，你早就去过那个地方呢？”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能力的？”李原夜不想再绕圈子了。
“谁知道呢~”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认为你所做的事情还不足以彻底惹怒我吗？还是说你认为你们组织，能挡得住我的复仇？”李原夜咬牙低吼，额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听你这样讲倒是很有意思……”方珊珊双手托着下巴，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嘴唇微张：“那就拭目以待一下吧~”
“你说什……”
“嘭！”
李原夜话至一半，突然被一声爆炸似的响声转移了瞬间的注意力，紧接着方珊珊就不见了踪影，西餐厅内也迅速弥漫起一片浓烈的烟雾。
尽管这烟雾散得很快，但还是引起了前来吃饭的人们内心的恐惧，餐厅内霎时间乱成一团，各种惊叫声、跑动的脚步声以及打落的餐具发出的叮咣声纵横交错。
但好在此时已然入夜，李原夜依靠自身的能力还是在这样突然的纷乱中找到了方珊珊的踪影，却见对方竟是拨开走廊尽头的窗户，冲他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跳了出去。
李原夜心下一惊，扫了一眼陷入凌乱的群众，咬了咬牙便也跟着过去，跳出窗户一跃而下。
落地的地方是个巷子的角落，并没有其他人。
就和李原夜想的一样，方珊珊如今被人操控，竟连从四楼跳窗而出身体也没有任何异常她已经跑到巷子的拐角处了。
李原夜此时有些担心对方在策划什么阴谋，但转念一想方珊珊今天这个遭遇自己也有一定的关系，最重要的是她可能还有救，所以说什么也得硬上。
跑在前面的方珊珊不时地回过头确认李原夜有紧跟自己而来，嘴角终于浮现出一抹诡谲又阴险的笑。
她按住贴在耳垂后面的圆片，轻声道：“他跟来了。”
“都准备好……”
“白昼计划，正式开始。”
第二十七章 夜将永明
一切的一切，其实都在白岚的计算之中。
包括方珊珊当初对他说的那些谎言，也在计算之中。
不久前，大概是李原夜捣毁黑陀螺组织在南杉路十六号的基地的时候，黑陀螺的总教头杜西斯迪修拉就已经给白岚发来了警告，要求他立即清除威胁，将任务流程回归正轨。
尽管小吴和商青瑶全都失败了，但这并不代表白岚失败了。
从方珊珊被商青瑶带回他面前的那一刻开始，这个计划就在他的脑子里初现雏形了，本来是没打算实施，毕竟木偶人的实验只有极少数的成功案例，但没想到这次成功了。
加之商青瑶也很不争气地对李原夜产生了情愫……
爱这个东西，的确是让人无法抗拒。
白岚深深地理解这一点，他完全明白商青瑶为什么会不顾一切地选择李原夜。
尽管如此，他还是得做出身为负责人该做的事情。
这也是为了他所坚持的爱。
白昼计划，就从这座公园里开始吧。
方珊珊用着不似常人的体力一连“翻山越岭”跨越了好几个街区，最终在三桥湖公园的后湖林停下。
李原夜还没有忘记这片罕有人迹的树林，再次与商青瑶相遇之后，他在这里抹除了那几个流氓的存在。
看着不远处那个渐渐转过身来面带鬼魅的女人，李原夜的心情不由越发凝重，他沉声开口：“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不是说过了。”方珊珊秀眉一挑，眼中流露出邪魅，“我要让你永远消失在世上。”
“所以你找了这么个没人的地方是想和我决一死战？”
即使是现在这么紧张的时刻，李原夜还是有点想笑，对方未免太不自量力，先前的那些教训难道还没有给足吗？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而这里~将成为你的坟墓。”
“哼。”
李原夜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但眉宇间却十分凝重。
对方毕竟是藏在暗处利用方珊珊在打掩护，如果真打起来，他必须顾及方珊珊的安危，这么束手束脚的话，对方倒也不是没有获胜的可能。
就在他迟疑的时候，方珊珊居然率先发难。
娇小的体态中却蕴藏着强悍的能量，只是一个眨眼的工夫就出现在李原夜的面前，那娇嫩的拳头向上挥舞，此刻仿佛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轰！
李原夜闪躲的不是很及时，右手臂被方珊珊的拳侧打到，接连退开数米之远，两条眉毛紧紧地皱起。
“唔……”
感受到右手臂传来的一丝疼痛，李原夜迅速调动体内的能量进行恢复。他盯着没有继续发起攻势的女人，略微诧异地呢喃：“这不可能……”
“今天的结局只有两个，你被这女人杀死，或者你杀死她。”方珊珊邪异地弯起嘴角，语气与内容均是如此的诡异。
“她只是个普通人……就算你操控了她，也不可能拥有这种速度和力量。”李原夜肯定地说道，同时心里莫名地划过一阵凉风。
“谁知道呢~”
望着方珊珊愈发诡谲的神情，李原夜陡然一惊，脑子里冒出一串此前一直让他云里雾里的英文model experimental reporttrial drug.
“她的变化跟g-24试验药有关吗？”
显然，这个问题的答案不用方珊珊回答也很清晰了，因为她的表情已然出卖了她。
李原夜意识到了，后脑不禁一滴冷汗滑落，他紧紧地抿着嘴唇，似是想到了非常可怕的事情。
“哗”
说时迟那时快，方珊珊再次发动了攻势，瞬间离地的双脚席卷着一阵狂风朝着还僵在原地的男人迅速逼近。
“喝啊！”
伴随着一声娇喝落下的，又是那颗看似柔弱却暗藏汹涌的拳头。但这次李原夜明显有所准备，面前直接用黑雾架起了防御墙。
方珊珊见自己突然发起的攻势被化解，这次轮到她拉开距离了，本应如此，但她下一秒的行动却出乎了李原夜的预料
“去死吧！”
女人竭力的嘶吼，柔软的身段在空中旋转了360度，加剧了这个扫腿的力量，直接将李原夜踹飞老高。
紧接着还未等他喘息，又是一个跳跃跟上，双手合拳将李原夜狠狠地捶到地上。
“怎么了？不还手吗？哈？”方珊珊落地后一边放肆地狂笑一边继续朝还未起身的李原夜冲去。
拳风再至，近在眼前。
李原夜紧咬牙关，一秒钟的纠结后终于抬手筑起黑雾之墙，将方珊珊挡在其后。
就在方珊珊想要闪躲的时候从墙上更快地钻出几道黑线，把她的四肢牢牢绑住，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
发现这一点后的方珊珊倒也放松了。
李原夜来到她面前，望着她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想法。
方珊珊挑起眉道：“怎么，终于想明白了啊。”
“就算我说让你开个条件放过这女人，你也只是会笑我天真吧。”李原夜的口吻很是冷淡，似是已经明白结果无法改变。
“也许不会？”
李原夜知道这家伙在说假的，便没有回应。
他低下头，暗自沉思。
通过刚刚故意挨的那几下他大概能确定方珊珊目前的状态是基本不可能救得回来的了，至少现在的他做不到，他也想不到有谁能做到。
在心底长叹一声，他收回黏在方珊珊身上的黑夜能量，却在这个时候灵光一闪风蓝路研究所。如果有那群怪才的协助的话……说不定可以解除方珊珊的这个状态。
毕竟他们先前差点就解除了牛的木偶人状态，虽然方珊珊现在明显不属于木偶人的状况，但同样是大脑上的问题，相信那群家伙一定有办法。
看见李原夜眼底渐渐亮起的光彩，方珊珊十分疑惑。
“事情还没有结束。”
李原夜露出反败为胜般的笑容。
但对方似乎先一步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在留下一句阴森森的话后突然失去了生机，甚至李原夜离得这么近都没能察觉出来她是怎么做到的……
他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在明知对方已经死亡后嘴里还说着不敢置信的话，但也瞪大了双眼，从头到脚地将自己的震惊表现得淋漓尽致。
方珊珊的突然死亡，让他略微措手不及。
黑雾之墙自动消散，女人的尸体倒在地上，死前的阴森笑容还维持在脸上，但那双眼睛里却再也看不到光辉。
而还未等他做出下一步的反应，四面八方倏然闪烁着无数白光，伴之而来的还有无数按下快门的“咔嚓”声。
李原夜的吃惊在这一刻继续放大，下意识出现在大脑里的只有两个字糟了。
此刻他终于明白了对方在方珊珊死前留给他那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天将永明，黑夜不复存在。”
他知道方珊珊引他前来必然是一个陷阱，但明知是陷阱他也得往里踩，是因为他认为方珊珊还有一线生机，更因为他认为的陷阱，只是敌人的埋伏罢了。
“呜”
远处响起的警笛声将他因震惊而愣神的意识给彻底惊醒。
警察来得如此之快……再度验证了他现在的猜测才是正确的，也就是说此次陷阱的真正意义，是要让他完全暴露在公众视野之中，且无法再待在这座城市。
他将从一名制裁邪恶的黑夜英雄，变成所有人眼里的邪恶；他将成为罪犯。
“不许动！举起双手！”
警察的声音终于近在咫尺，李原夜看到刺眼的光芒已然近在眼前，而在那群人之中出现的，还有一个熟悉的脸孔。
章琳其实没有真正见过李原夜，但她远远地望着杵在那似是手足无措的男人，总觉得又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很是眼熟的样子。
并非因为她认出李原夜是前几天在东湖公园救人的英雄，而是除此之外的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但在她的余光确实看到躺在李原夜脚边的那具胸口再无起伏的尸体时，再多的疑惑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愤怒：“把他给我铐起来！”
“等等！她……”李原夜很想说出他没有杀死方珊珊，但真正话到嘴边的时候又硬是说不出来。
而这时，从四周的树林间突然涌出几名穿着便装的行人，他们一边喊叫着“这个男人杀人了！”一边惊恐万状地跑到警察们身边瑟瑟发抖。
他们还在警察的指引下把似乎拍下了证据的手机递给队长章琳，一边指着手机上的画面一边不停地指着李原夜的鼻子说三道四。
章琳看着手机屏幕上呈现出来的铁证，却是一下又愣了神，只因这画面太过诡异，但旋即又反应过来，用着比之先前的愤怒要复杂万分的目光瞪视着李原夜。
终于明白为什么看见李原夜会有眼熟的感觉了，面前这个男人和她见到的黑夜侠，完全就是一个身材模版，还有这种带着一丝冷漠疏离的气场……
也就是说……不、不，还不能这么快就确定，这可是头等大事，既然知道这男人的真实身份了，那以后想要再抓他就简单不少，没必要现在就表现出来。
她谨慎地瞥了瞥身边举枪警戒的警察们，没错，必须还要防范这些人跟她抢功。
“都还愣着干什么！把他抓起来！”她吼道。
李原夜知道这回自己是有口难辩，操控方珊珊的那个人已经完美地取得了所有的优势，就算他有铁齿铜牙也无法逆转局势。
而且章琳眼睛里那转瞬即逝的惊喜感没有逃过他的捕捉，相信这个一直想要抓住他的女警察已经发现他就是黑夜侠了，但他又不是很想逃……
应该是蒙受冤屈之人的下意识思维，毕竟没有做错事情，干嘛要害怕追捕？
可同时，在这个时代生活了一定年头的他也明白，有些事情是由不得自己掌控的，或者说是，由不得公理掌控。
何况事情也不止一件，他的身份暴露，就意味着无法在这座城市继续生存，他必须得离开。
“……”
李原夜做好决定后，蹲下身将手轻轻搭在方珊珊的脸上，为其合上双眼，为其拭去嘴角的邪肆。
一张可爱的面容又回到了方珊珊的身上，一如李原夜初次见到她的时候。
“抱歉……”
“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李原夜闭着双眼低声念道。
随后在警察们的眼前，他化为一道影子，迅速地融进黑夜之中。
仿佛一点漆黑的墨水，重新回到了墨瓶的怀抱。
整个夜空，再也没有了他的身影。
第二十八章 秦悦回归
两天后。
“据本台最新消息报道，于10月18日晚21点22分发生的后湖林杀人事件，其凶手系10月16日在东湖救下落水孩童以及一名水上救援队队员的，被广大群众授予‘英雄’称号的李原夜。”
“据本报记者最新报道，死者为一名年轻女性方某某，是凶手就职公司部门的直属领导，目前，凶手的杀人动机还在进一步调查当中。”
嘀。
“尽管警方已经加派人手，但凶手目前仍在逃亡，请广大市民群众尽量避免夜晚出门，白天出门也请务必小心。任何提供有效线索者，警方将会给予一万到五万不等的奖金。”
嘀……
“据可靠消息，李姓凶手平日在工作里就与被害人频频发生矛盾，两人关系非常糟糕，几次都差点演变成动手事件，而……”
嘀！
李原夜最后一次用力地按下关闭收听的按钮，旋即将这台老旧的收音机扔到一旁，躺在脏兮兮的棉被上愤懑不语。
他未曾想过自己还会沦落到这种地步，自从那段灰暗的日子过去以后，原以为往后的岁月将会变得非常明确，可在这座城市里发生的一串又一串的事件让他发觉自己仍然很天真。
即便拥有了无可匹敌的力量在手，却还是斗不过那些只会躲藏于阴影中诡计多端的老鼠，不过也许是他天生就不擅长玩鬼把戏吧，明明都已经经历过那种事情了。
为什么一点长进也没有？
李原夜自嘲地发出一声嗤笑。
静默片刻后，他将早被他甩在一边的手机又拿了起来。
手机被抬起唤醒后，画面还停留在数十分钟前，与那个有段日子没联系的女人的聊天窗口上……
打在屏幕上的光影里，倒映出他落魄的样子。
他将聊天记录又翻看了一遍，目光最终停留在对方发来的那句“我相信你”四个字上。
他翻了个身，将手机握得很紧，始终一言未发。
另一边，w市天河机场，身着褐色外套的卷发女人满脸焦急地站在路边，在她的视线中，一辆熟悉的轿车正在缓缓接近。
其实司机是正常车速在行驶，只是她现在心急如焚，一秒钟也不想多等，而她也确实这样做了，直接跑到还未停稳的车子旁边，直接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大小姐！”司机惊呼一声，惊魂未定地扭过头来望向跌坐在后座上的女人。
“快走！去北秋路警察局！”卷发女人一边坐起来一边喊道，表情仍旧是焦急无比的，似乎只要耽误了一会儿就会闯下大祸。
“是！”司机见状亦是认为事态紧急，即便他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但还是一踩油门，瞬间驶出数里之外。
“大小姐，时间有限，您不先回去看下老爷他们吗？”
“会回去，但晚点吧。”
“明白了，那您有什么话需要我转达吗？”
“让老头子注意吃药，让妈妈多看着他点。”
“……好的。”
还真是够简短的问候，照理说这么久没回家，亲人之间应该还有更多的话要说才对吧，真是搞不明白大小姐到底是要去做什么重要的事情。
司机咂了咂嘴，或许这就是有钱人家的相处模式吧。
“叮”
卷发女人一直盯着的手机传出响音，她连忙定睛望去，只见聊天窗口上显示着由小琳琳发送而来的消息来北秋路的星巴达咖啡厅吧，我在那里等你。
“黄哥、黄哥！地点变了，去北秋路的星巴达咖啡厅！”她的眼睛仍旧盯着屏幕确保没有看错，手却率先拍打起司机的座椅。
“喔、喔，好！”
她望向窗外不断变化的风景，将手机牢牢地捂在胸腔之间，似是只有这样做，才能让心里那些不安和焦躁稍稍稳定下来。
救人的英雄转眼间变成了杀人凶手，还是杀的自己公司的上司。这件事已经传遍了整个网络，官方组织对其也十分重视。
毕竟两天前关于英雄的新闻也是他们发布的，结果这个英雄转眼间就打了他们的脸，能不叫人愤怒么？
所以这事不妥善处理好的话，对李原夜将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也许是吧……
女人叹了口气，李原夜的心思她根本就猜不到，可确实还从未见过那样弱小的他。
她打开与李原夜的聊天窗口，将两人先前的聊天消息也重新看了一遍。
如果是以前的他，应该是刚聊没三句就会不理人了。
可这次他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得很清楚，想来这件事对他的打击非常的大，他需要自己的帮忙，他相信自己了。
可自己离开明明也没过多久，这座城市怎么会一下发生这么多可怕的事，连那个男人都被打垮了似的，章琳又在做些什么呢？
她越想越焦虑，又看了看时间，嘴唇几乎快要咬破。
她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替李原夜解决所有的难题。
这就是她的使命。
北秋路咖啡厅。
章琳刚坐下十分钟，就看到窗外从车上下来的秦悦。
她特地挑选了这个能看到咖啡厅大门的位置，就是为了能在看到秦悦时先做一个心理准备。待到秦悦走进来找到她的时候，她内心随时可能暴跳如雷的情绪也就已经平息……
当然，这只是她的最佳构想。
“好久不……”
“尸体在哪！”
本欲同有段时日不见的好友先客气地打个招呼的女队长完全没料到对方倒是一点不客气，上来就直入主题。
尽管这女人还知道降低音量，但也足够让她不爽了。
章琳觉得自己也没必要装模作样了，脸色骤然冷了下来，先前一直被压制在心底的怒焰也逃窜了一些出来。
“你认识李原夜这个人吗？”她微微动着嘴唇，声音如脸色般冷厉。
面对这个问题的秦悦，就像是私底下做了成千上百次的应对练习似的，没有一丝犹豫地就摇头，否认道：“但也算认识吧，毕竟现在满大街都是他的新闻。”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哎呀能先不说这个了么？那个被害人的尸体现在在哪？快带我去验尸。”秦悦着急地说道。
“你就是为这件事回来的？”
“怎么可能！我是专门回来看望爸妈他们的，只是回来后听说了这件事，就顺带想参与参与，否则怕是手都要生透了。”秦悦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完全看不出有撒谎的迹象。
而事实当然不是这样，章琳的直觉这样告诉着她，看来真的只能这么做才行。她轻轻地叹了一声，眼神一下变得越发凝重，沉声道：“有件事可能你还不知道……”
“什么事？”
“那个李原夜，就是我一直想要抓捕的黑夜侠。”
“……不、不会吧！事情不会这么巧吧！”
抓到了！
尽管只有一瞬间，但章琳还是确切捕捉到了在秦悦眼里一闪而过的惊疑这个惊疑并不是针对李原夜就是黑夜侠的这件事，而是针对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她明明就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你还要装下去吗？”章琳冷声一笑，她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既然抓到了决定性的东西，那就单刀直入吧。
秦悦陡然一僵，仿佛是感受到了氛围正在逐渐变得冷冽。看着章琳冷硬的面色，她不自觉地咽下一口口水，嘴巴也抿得紧紧的，竟是有些语塞了。
“两位要喝点什么吗？”
就在这无比尴尬的时刻，咖啡厅的服务员如约而至般用清和如风的声音询问道。
秦悦听到服务员藏在语气里的一丝不善，不由得想起来这家咖啡厅是不允许什么都不点坐在这里占位置的，看来她还真是好久没来了。
“我要香草拿铁……你呢？”
她点好单后问向章琳，而后者似是为了让服务员赶紧走，便简短地说了句“和她一样”，在此期间一直盯着她的目光也没变过，眨都没眨一下。
服务员此时才发觉气氛的微妙，连忙拿着写好的单子走了。
“秦悦，你骗了我，对吗？”服务员走后的片刻沉默后，章琳倒是莫名的冷静下来了，声音变得也是非常平静。
秦悦与她从小一起长大，自是明白为什么她变成现在这个状态的原因，便也不再隐瞒。默默地点了下头后，轻轻地说了声对不起。
“呵……”章琳闭上双眼露出无奈的笑容，又是深深地吸了口气，待到再次睁眼时，平静的语气也消失不见，余下的只有十足的冷淡：“告诉我，他现在的藏身地点。”
第二十九章 不被允许的存在
“李原夜，现在在哪，告诉我。”章琳面色泠然，语气更是冰冷到不带一丝感情。
面对自己的欺瞒被揭穿的事实，秦悦哪里还敢再与这个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对视，她一直埋着脑袋，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但心里也明白，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出卖李原夜
“我不知道。”
何况，她是真的不知道。
李原夜这次尽管在微信里表现出了以往没有过的脆弱一面，但并不代表就是完全信任秦悦，什么都可以说了，而那些没有提及的内容里，就有他的藏身地点。
“你说不知道？”章琳微微挑起眉。
“真的不知道，他没有告诉我。”
“你每一次都骗了我，这次也一样吗？”
“琳琳，你相信我，这次……”秦悦话讲到一半顿时僵住，只因她的视线里多了一个阴森的黑洞，她很快就辨别出来那是什么，冷汗瞬间在额边凝成了珠。
“我不想伤害你，更不想错过他。”章琳异常冷静的说着，镇定的神情让人无法不信服她的每一句话。
秦悦没能通过对方冷如幽泉的眼睛中摸索出任何破绽，看来比起上次的激动，这一回的章琳倒是成长了许多。
而且咖啡厅可是公共场所，章琳身为分队长级别的警察仍然敢掏枪，即便动作很隐秘，但只要她愿意，随时都能送对方下课，难道，这家伙就一点也没考虑过后果吗？
不，应该是考虑过了。
章琳没有那么傻，她敢这么做一定是做足了心理准备，也就是说必须要从自己口里问出李原夜的下落，是不惜一切代价的那种决心。
“两分钟了，足够你考虑清楚了吧？”章琳的余光一直盯着手上的表，她给对方的考虑时间只有两分钟。
随着这句话的结束，章琳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渐渐跳动剧烈起来的心脏。她的食指已经放在了扳机上，秦悦也看得很清楚。
快说出来啊，秦悦！
章琳目睹着对方同样趋于平静的神态，不可能继续冷静下去的情绪带动着心脏在大脑内部声嘶力竭地发出呐喊。
“我真不知道。”
无论问多少次都是这个答案，这是不会根据现实情况而改变的绝对结果。
章琳放在桌下的左拳用力捏到颤抖不止，然而抖动的更加强烈的，还是那根紧贴扳机的食指，以及她欲言又止的唇瓣。
“不过，我与他有个约定。”
“什么约定？”
“章队？”
今天负责在冷冻库巡逻的警察是章琳的一个朋友，这样倒还挺幸运的，毕竟已经进入冷冻库的尸体理论上是不能随便再抬出来做二次尸检的，至少章琳还没这个权限。
“你怎么来了？”
“罗浩，你看谁回来了。”章琳没有开门见山，而是往旁边退开一小步。
罗浩见她神神秘秘的，起先还蹙了下眉，但在发现来人是秦悦以后，不由得一下惊喜地喊出声来：“悦姐！”
“好久不见啊罗浩！不会还单着呢吧！”秦悦说到前半句的时候还是挂着温和的笑，却是突然话锋一转，又坏笑着挑了挑眉。
罗浩颇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找女朋友的事儿哪有这么容易……”
“哈哈哈哈！回头姐给你介绍一个，我最近旅游发现了不少好姑娘，说出来你都不信……”
“咳”
“呃，这件事可以改天再说。”秦悦一时有些兴起差点忘了正事，她对章琳递去一个抱歉的眼神，转过头对罗浩继续说道：“我想来验一下方珊珊的尸体，给姐行个方便怎么样？”
“这个……”罗浩顿时面露难色，“姐，那个，规定……”
“规定是死的嘛，再说咱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你悦姐我的水平你不知道吗？”
“你的水平我当然知道，可这不是关键啊。”
“好吧我明说吧，我是听章队说你们在验尸后什么有效的线索都没有得到，我认为这件事不可能这么简单，所以才会想二次验尸的。”秦悦彻底收起玩笑的嘴脸，无论是表情还是口吻都变得非常的严肃认真。
这招向来对罗浩十分奏效，因为罗浩很了解秦悦的习性，秦悦只会在真正重要的时刻才会露出这副状态，如此便说明这件凶案可能真不简单。
就算秦悦不变成这样，他自己其实也还抱有极大的疑惑，只是碍于身份不好明确表态。
“姐，你为什么不直接向上级请示一下呢？”
“时间。”章琳先一步答道：“她的时间有限，只有今天。”
秦悦无奈地对罗浩耸了下肩膀，后者也反应过来了，如果请示上级走正规流程的话的确得花费不少时间。
主要是这案子的疑点部分太多，虽然警方没对外公布，但那个凶手十有**就是一直以来警方想要抓捕的黑夜侠。
对于外界而言李原夜不过是从救人的英雄变成了杀人凶手，但对于他们，一直惩奸除恶的黑夜英雄终于如被他所惩治的那些人一样，也堕入了黑暗。
通俗点说，这相当于就是无照驾驶的后果。
在不被法律允许的情况下私自行动，于现代社会而言根本就是绝对的错误，若不是李原夜拥有所谓的“超能力”，但谁又不想拥有那样的力量呢？
这个时代下，每天暴露在平民老百姓眼前的负面能量庞大无比，隔三差五地，要么是道德败坏事件，要么是行凶伤人事件，每每为其心痛之余，又有多少人会握紧拳头在心中渴望自己能拥有强大的力量，在下一次惨案发生之前将其制止。
可渴望终归是渴望，这个世界不存在超能力，他们也不可能变身成打击邪恶力量的英雄。
不仅是因为人类的力量有所极限，更是因为现世法则不允许他们私自做决定。而这样的法则某种意义上保护了一部分人，某种意义上又残害了一部分人。
被残害的那部分人蒙受冤屈，承受着不该有的痛苦，但没有人为他们发声，所谓的公平公正只是相对一部分人的立场而言，这世上不存在绝对的公平公正。
承受着冤屈与痛苦的那些人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到头来却找不到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最终把缘由推向那个在当今世上大部人眼中代表“罪恶”却又无法不为之拼命的字眼上。
当他们稍微计算一下，便会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得不到能洗刷他们冤屈的“罪恶”后，终于，他们的思想开始扭曲，做法亦是走向了极端。
这个极端可能是伤害别人用以满足自己已然变态的内心，报复这个社会直到自己真正的成为不被法则容许之人，最终走向深渊；也可能是守住了心底最后的一份善良，选择伤害自己，让连续不断的痛楚来刺激自己麻木的心灵，最终奔向毁灭。
在他们被迫选择了各自灭亡的道路后，更多的人站出来开始唾骂、指责这个时代，矛头也对准了诸如罗浩这部分人。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们是人民的公仆。
可人民的公仆没有履行到自己的职责吗？
现在跳出来的大多数人们都会认为，人民的公仆在那份“罪恶”的诱惑下慢慢地也变成了罪恶，可事实的真相却是，人类是有极限的，不仅**，精神上也有着极限。
所有的他们，都是人。没有人可以挽救一切。
不仅仅是针对**，天灾亦然，甚至更为恐怖。
也不仅仅是针对我们的公仆，而是一切公共服务职业。
一切的难都是突然的，是不可预料的，他们所能做的，只是在难发生以后，竭尽全力地去减少损失。
那么在这个并不算好的情况下，一个拥有超能力的人出现，并坚持不懈地于每个夜晚穿梭在大街小巷甚至那些从不被人在意的黑暗角落之间，他在做什么？
他在帮助那些无法及时得到法则帮助的人们，他在惩治那些欲要行恶的人，他用自己的力量挽救着日渐腐烂的大地，但这样的人，却是不被法则容许的存在。
即便如此，他还是夜以继日地，一边躲避搜捕，一边坚持自己的正义。
可笑吗？
这不是在问问题，因为没有答案。
每个人的成长环境不同，导致思维定向不同，一万个人有几千种甚至更多不同的看法，既有说可笑，自然也有认同者。
包括这个警局，当初确立抓捕李原夜的时候，也是一部分人同意，一部分人反对。罗浩恰巧就是反对的那群人之一。
同意者声势浩大，反对者默不作声，或者说不敢出声，因为是领导的决策。
那时的罗浩绝对没有想到未来会有一个这样绝妙的机会摆在他面前……
“你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你认为，黑夜侠是无辜的吗？”罗浩在脑子里经过一番思索与挣扎后，凝望着秦悦问道。
秦悦毫不犹疑的回答让罗浩终于鼓起勇气，下定决心。
“现在是下午三点，两个小时以后陈副局长将会前来巡察，并将方珊珊的尸体带走移交其家属，章队，悦姐，你们抓紧时间。”
秦悦重重地点头：“我明白。”
第三十章 发现
秦悦此前并未见过方珊珊，但在目睹方珊珊的遗容后内心还是颇为触动，毕竟这是曾经和李原夜朝夕共处过的人。
仅仅是注视着她因冰冻而青白的面庞，都能在内心想象他们过往相处的画面，那一定是并不怎么和谐，却又充斥着温馨的时光。
“速度快点吧，要是被抓到了，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章琳在一旁催促着似乎陷入共情状态的秦悦。
“知道啦，你这样催我我会无法集中注意力的。”秦悦说着，发觉自己的眼角竟是有一丝湿润的感觉，她悄悄地将其抹去，拍了拍脸颊振作精神。
她将盖住方珊珊的白布整个揭开，按下解冻按钮后先是仔细地绕着放置方珊珊的箱柜来回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体表存在任何致命伤口，除去之前那些法医解剖尸体留下的缝合痕迹。
这证明其不是受到物理打击而死亡的，而这的确很符合拥有超能力的黑夜侠的攻击手法。
既然体表无伤，那么便只能从大脑层进行分析。
此时方珊珊已经解冻完毕，但她只有半个小时的尸检时间，半个小时以后，常温状态下的尸身将会开始腐烂。
秦悦知道时间宝贵，也不再像往常那样开始尸检前还要做什么心理祈祷。她小心翼翼地拆开已经被缝合的方珊珊大脑上的线，眉头紧紧地皱着，认真地观察着其大脑内部。
所有组织均是完好无损，如体表一样，大脑内部一切正常没有任何损伤痕迹，所以也排除了脑出血、脑梗或者其他突然受到刺激导致意外死亡的可能。
种种迹象如此悬疑，看来除了超能力，还真没其他解释了。
“呼……”秦悦喟叹了声，若她和那些未曾跟着李原夜经历过几次不寻常事件的法医一样，想必也会即刻断定最大的嫌疑人就是李原夜吧。
秦悦从身旁的工具桌上拿起一根镊子，十分谨慎地将其推到方珊珊的边缘系统周围，而后轻轻地夹住杏仁体，慢慢地把杏仁体拨开到一边，露出更深处的内容。
秦悦深吸了口气，逐步缓缓地向前推进，直至丘脑前核群处，她的眼神明显一亮，只因镊子的尖端传来了坚硬的触感。
越是此刻，情绪越要稳定。秦悦是这方面的老手了，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便对一直在门口把风的章琳说道：“琳琳，拿光束筒帮我往里照一下。”
“我不照！你不知道我向来讨厌验尸吗！”章琳罕见的露出胆怯的样子，但表情上仍是不愿示弱的倔强。
“你不照？”
“不照！”
“那我得不到线索，这个案件不可能有进展，没进展的话，李原夜不会见我，那你怎么抓他？”
“……”
章琳微微一愣，旋即烦躁又纠结地“啧”了一声，但想要抓捕黑夜侠的**自然更胜过近距离接触人体器官产生的恶心感。她咽了口唾沫，带着仿佛极为艰难的思想觉悟走近秦悦。
“麻烦你啦，章大队长~”秦悦带着戏谑的口吻笑道。
章琳无奈地伸出略微发颤的手接过光束筒，按下开关后又犹豫不决地对着方珊珊的大脑缓缓移去。
“别晃呀！看不到啦。”
“我没晃！我已经很认真了！”
“晃的这么厉害还说没晃！”
“是你没仔细看吧！”
秦悦蹙起眉猛地扭过头，却见章琳的脑袋却是扭向另外一边的，这样根本就无法对准目标，不晃才是有鬼了。
不过也真佩服她在失去视野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百分之八十的准确性，应该说这就是身为警察的天赋吗？可这样根本一点作用都没有啊。
“章大队长，你居然会害怕到连头都不敢转过来啊，真是没想到呢。”秦悦没忍住内心调侃的**，嘴里又冒出来一句。
“闭、闭嘴！我只是刚好打了个哈欠才偏过去的。”章琳强忍着尴尬，面色苍白得紧。
但她也明白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而且时间上本来就不是很充裕，还是忍住一时的恶心，早点解决为好。
见章琳终于将头扭了回来，秦悦还装模作样地“”了一声，说道：“对了呀，这才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你嘛。”
“少废话，你、你动作快点。”
秦悦咬着下唇露出俏皮的笑意，遂即也扭过头去，开始自己下一步的工作。
“往左边稍微靠一点，嗯，对，就这样保持别动。”
“原来如此，再往右边走一点。”
“居然真是这样……”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秦悦也有了与之相对的新发现。章琳起初的恶心感稍稍平缓了不少，虽然只是因为她仅仅在用余光进行方向的判断。
她更多的目光集中在秦悦身上，集中在这个与她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闺蜜身上。如此安静的环境非常容易让人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人生的过往，她也无法避免。
换做是以前也许不会这样，但自从上次因为黑夜侠的事情两人起了争执，章琳就再也没有与秦悦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共同地为某一个事情努力的时候了。
此情此景令她情不自禁地想到与秦悦这么多年来经历过的风风雨雨，从幼儿园开始直到参加工作，每一幕值得记录的画面，至今仍是历历在目。
“喂。”
“干嘛？”
“你还记不记得咱俩刚认识那会儿，我被隔壁上小学的哥哥抢了玩具，你上去就把那家伙一顿揍，打得他哭天喊地，最后回去找他妈哭诉了。”
“记得啊，就因为他去找他妈哭诉，还害得我被我妈打了一顿，说我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
“我妈和你是反着来的，虽然她也教训我了，但却是说我只知道哭，玩具被抢了都不知道去抢回来。”
“哈哈哈哈！是啊，我那时还说如果能跟你换个妈妈就好了，那我一定天天都能被表扬，你也是一样。”
“后来上了高中，我倒真变成你小时候的样子了，你却变得淑女了不少，这是为什么？”
“你不是都知道吗？还问。”
“哦我想起来了，是因为隔壁班那个男的吧。”
“哼，那个混蛋，现在想起来还是让人不爽啊。”
“可惜咱们秦大小姐第一次对男生动情，结果三年下来人好像连你名字都没记住吧，哈哈哈。”
“打住！别逼我揭你黑历史啊！”
“我有什么黑历史可揭的，反正高中以后我就成了小时候的你，从不拐弯抹角，有让老娘不爽的直接办他！是这样吧，小小秦悦~”
“哼。我可记得某人大学的时候因为自己喜欢的男生是个基佬而哭了两天啊，最后还说什么对男人失望透顶，以后再也不会谈恋爱了之类的，是不是啊章大队长~”
“闭嘴啊！你非要这样说的话那……”
“等下！”
“怎么了？”
“东西取出来了。”秦悦说完，小心翼翼地将镊子从方珊珊的大脑里面移动出来，为了避免那个小东西的掉落，她全程都在直接移动手臂。
这也意味着章琳可以不用再举着光束筒了。
秦悦将这块看似普通的金属片放到透明的托盘上，章琳连忙凑过去看，秦悦也在替方珊珊将脑部割口重新缝合起来后走了过来。
“如果我的推论没有错的话，方珊珊生前的状态，应是木偶人。”秦悦说着微微弯腰，使自己离那仅有大拇指指甲盖一半大小通体灰白的金属片更近一些。
“不会吧？怎么可能呢？”章琳讶异道。
“我也认为不太可能，但是……”秦悦的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神色愈发凝重：“就我刚才的观察，方珊珊的边缘系统的确全部被破坏了。”
“那她怎么可能继续活动？我这几天也去她生前就职的公司调查过，方珊珊来公司以后的表现和寻常人无异啊。”
“这就是最大的不解之处，但目前能断定的一件事是……”秦悦说到这里，扭头看向仍处在惊讶下的章琳，眼神复杂：“李原夜没有杀方珊珊，或者说，方珊珊的死并不是他直接造成的。”
“……说下去。”章琳的双手已经握成了拳。
“这座城市的阴影之中，渗透了一个恐怖组织。”
“这个我知道，之前那个小吴就是那组织里的人。”章琳想到了不好的回忆，声音有些冷。
“我想那个恐怖组织，就是一切的主谋。”秦悦抹了一把额头上已然密布的汗珠说道。
“在木花天池的时候我和李原夜曾为了寻找胡林毒素的解毒配方一起进到了木花山里，可在找寻的过程中遇到了袭击。”
“后来我了解到那场袭击其实早有预谋，就是从碧贵园木偶人事件开始谋划的。那个爆炸的地下车库是一个实验室，它连接着一个可怕的地方。”
“因为李原夜，那个实验室被迫炸毁，但李原夜在其炸毁之前将那些木偶人带了出来，由我们送往风蓝路研究所。而后不知道李原夜又与那个组织起了什么冲突，南杉路十六号没过多久发生了爆炸。”
“因为你的缘故，我们差点失去李原夜的信任，当然，一次说不定可以成功的合作机会也丧失了。但他还是给我们留下了线索，也就是g-24型号的试用药剂。”
“世界科学研究局倒是给了我们这种药剂部分的信息，但尽管我们知道它是用来制造新型毒品的原料，却还是无法得知木偶人形成的具体原因。”
“目前只能将其定性为是‘具有破坏大脑边缘系统功能’的毒药。再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李原夜在研究所得到新的线索，借此找到并击败了小吴，将其送交到神卫局的手上确认了那个叫‘黑陀螺’的组织的存在。”
第三十一章 异况
“那么现在我想问你的是，这段时间里李原夜的身边有没有多出什么人来，就是那种以前从没有接触过的，最近第一次出现就形影不离的那种。”
章琳很快就回答道：“以前从没接触过的有三个，但形影不离的话就只有一个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名字叫商青瑶。”
“再具体点。”
“嗯，据那公司的人说，李原夜和商青瑶是堂兄妹关系，商青瑶因为一些私人原因远离了家乡，来到这里投奔李原夜，住在他的家里。”
住在一起？秦悦微微皱起眉。
“后来因为商青瑶的画功了得，李原夜就介绍商青瑶去梦幻漫王上班，但方珊珊好像为此很不开心，后来还跟商青瑶进过小会客室谈话。”
“不过从结果来看，方珊珊似乎被全面压制，这也是二人唯一的一次私下谈话。而等到国庆假期结束后，方珊珊就请了长假，但公司实际上并不批准。”
“据公司的人而言，方珊珊请的那次长假与其说是请假，不如说失联更为妥当，因为热爱工作从未请过假的她，居然完全不理会公司需要给予正当理由的请假事由。”
“这的确很奇怪……”秦悦点点头。
“可后来发生的事，也是我最不明白的一件事就是世贸广场发生枪杀案的当天，事情结束后说是商青瑶遭受子弹擦伤住院一个星期。”
章琳摊了摊手，有些不敢置信：“也就是说李原夜不在的情况下，商青瑶差点中弹，难道那个后来已经自杀的凶犯曾碰到过她？”
“又是什么力量，让李原夜都无法快速找到凶犯，导致其在被找到前自杀呢？我认为这其中必然有着更深层的谋划，但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但如果李原夜就是主谋，一切就说得通了。毕竟他有超能力，超能力可以轻而易举地帮他完成上述的所有事情。”
“所以我一直认为是李原夜自导自演，包括后来东湖的案子也是他做出来的戏。直到他杀害方珊珊，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疑。”
“所以我这边的结论是李原夜和商青瑶就是那个组织的头目，他们共同谋划了一系列的案件，目的就是想要把所谓的新型毒品投放到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当然，原先是这么想的……我知道这也立不住，毕竟李原夜如果真是组织头目，我们说不定到现在都蒙在鼓里。”章琳叹了口气，她感觉自己可能一辈子都抓不成黑夜侠了。
秦悦听完这一大段话后陷入了片刻的沉思，随后郑重其事地盯着章琳，沉声道：“说不定那个叫商青瑶的是，是黑陀螺派到李原夜身边的卧底。”
“对哦，的确还有这种可能性。”章琳恍然大悟道。
“而且黑陀螺里除了小吴，其他人也拥有超能力。”
“啊！对对对！我怎么忘了这件事！”章琳懊恼地敲着自己的脑袋，超能力又不止李原夜一个人有，她怎么就忘了呢。
那如果是这样推论的话……
“那天，往常平静的东湖突然起了巨大的风浪，就在李原夜跳入湖中并到达那个孩子的位置之后。”章琳说道。
“黑陀螺的人一定知道李原夜在白天能力很弱，所以才选择白天发难。”秦悦接过话：“而这个情报，一定是商青瑶传递回去的。”
“他们那天想除掉李原夜，但为什么失败了？”章琳不解道。
“不清楚……”秦悦对此也感到疑惑。
“不过回过头来，方珊珊在木偶人的状态下还能正常维持生命活动，我们可以视为黑陀螺对g-24药剂的研发成功了。也就是说这个药剂可以将人的边缘系统全部破坏后，代为控制他人。”
章琳闻言不由瞬间背脊一凉，这也太可怕了。
如果黑陀螺里还有着像小吴那样的空间能力者，那么这种药剂想在w市里全面投放的话根本就易如反掌。
这么说来的话……李原夜的确是一直在保护他们。不是保护某一个人或者惩治某一个人，而是在为所有人服务。
难以相信那天如果不是李原夜破坏了那个实验室，g-24说不定早就研制成功并且悄然渗透开来了。
而她居然一直在思考着怎样才能尽快抓到李原夜，借此来升官发财，现在想想自己还真是病得不轻……
不，简直无可救药啊。
“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药剂只是引子，黑陀螺是如何做到完美驱动人体这样一个庞大复杂又精密无比的仪器的呢……”秦悦一边摩挲着下巴一边似是自言自语地开始来回踱步。
“金属片……”
章琳一直盯着那片安静地躺在托盘上的灰白色金属片，一双眼睛陡然瞪得奇大无比，同时嘴唇微微地抖动，从看到这片东西开始就一直在脑海里模糊地闪烁着的画面终于逐渐清晰。
“这金属片一定就是驱动木偶人行动的动力器！上次在天蛇山的时候，李原夜给过我一片……但那片的颜色……那片的颜色是黑的，好、好像还是不对……”
“不，你还记得在车上，你给我看过的那些所谓的围观群众拍下来的李原夜杀害方珊珊的全过程视频吗？”
“那些视频怎么了？”
“其中有一个人，他是从方珊珊的斜侧面视角拍的，正好可以捕捉到方珊珊的眼睛和部分神态对不对？”
“好、好像是，我马上拿出来看看！”章琳说着连忙掏出手机翻找着符合条件的视频。
“是这个！快看！”好在是这些视频有提前做标记，章琳很迅速地就找到了，便立即将手机举在两人都能看到的位置。
视频很简短，只有李原夜和方珊珊在后湖林碰面，以及方珊珊突然就被黑雾缠上，然后李原夜笑着一抬头，方珊珊紧接着就毙命了的画面。
“琳琳，你仔细看看方珊珊死前的样子，她的眼睛瞬间失去了光泽，并且倒在地上后再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这和机器关机简直一模一样！”
“所以……你是想说？”章琳略显呆滞地望向灰白的金属片，似是猜到了什么。
“没错！李原夜给你的那片黑色的金属片，和这灰白金属片的区别应该就在于，一片是还未使用的状态，一片是已经使用完毕后的状态！”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方珊珊的回归本身就是黑陀螺为了陷害李原夜，污蔑他的名声让他无法继续存在于这座城市而设计的一出大阴谋啊！”章琳终于反应过来似的，惊呆了般的张大着嘴。
“那黑色的金属片呢？”
“因为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放在我家的保险箱里锁着呢。”
“嗯……这样做也没错。”秦悦点点头，继续说道：“若我没有猜错的话，方珊珊那段时间的失踪，应该是被商青瑶找了个机会带到黑陀螺的总部去了。在那里方珊珊不幸遭受了g-24药剂的注射，成为了第一个实验成功的完整木偶人。”
“然后她带着强行被赋予的使命回到了李原夜身边，最后利用价值殆尽，被那个操控她的人杀死了。”她说完后，神情很是悲伤地望着身后重新被冻上的女人。
“真是可恨的一群家伙！”章琳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一定要把他们全都找出来，然后全部绳之以法！”
秦悦闻言，望着她没有说话，章琳觉察到她异样的目光，摸了摸脑袋疑惑道：“怎么了？干嘛这样看着我？”
“不，没什么，也许我们该走了。”秦悦收回目光，露出苦楚的一笑。
章琳见她这样心里也是开心不起来，这有别于以往的案子，真相太过残酷了，残酷到哪怕最后抓到了幕后主谋，一样无法获得那种打从心底里迸发而出的高兴。
临走前，秦悦最后看了眼已经被送进柜子里的方珊珊的那个长箱，旋即深深地鞠了一躬。
“走吧……逝者已矣，我们要做的，是尽快找到黑陀螺的藏身之处，避免更多像她一样的人被害。”章琳拍了拍秦悦的肩膀叹息道，示意她不要太难过了。
出了冷冻库后，秦悦对章琳说道：“回去后把李原夜给你的金属片也拿给我看看，我还有时间，可以做一做分析。”
“嗯，那出去后就直接到我家去吧。”
两人达成共识，一路上还在聊着，却是渐渐地有一丝不安在心头挥之不去，不知是不是因为和来时的气氛完全不同，又或者是太过安静，总之两人都提起了戒心。
“糟了，是不是陈副局长提前到了，他发现罗浩放我们进来后直接把罗浩叫去喝茶，然后在门口堵我们？”章琳的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么个猜想。
“……不会吧应该，以陈副局长的脾气，他发现我们违规进入的话应该会大发雷霆直接叫人进来把我们带走才对吧。”
“那到底是咋回事，也不见罗浩或者其他人的人影。”章琳四处张望着，但除去走廊两边洁白的墙壁以及嵌在上面装着铁网的窗户外再无其他，不由奇怪地说道。
“可能两个都急，所以都去厕所了吧。”秦悦微微抖动了下肩膀，用幽默的口吻说着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事情。
警察巡逻期间如果想上厕所的话都会提前叫人来替一下的，他们必须得保证所在岗位不能出现空白期，两人都急的情况下，也会再叫其他人来。
警局对这种情况是保有绝对储备力量的，但两人或者三人都急的情况本身都很少出现就是了。
“要到门口了，希望陈副局长千万别在那等着我们。”章琳不断地在心里祈祷。
而她的这个祈祷很快就得以应验即将接近走廊入口的时候有一名男警察出现了，虽然不是罗浩，但也不是陈副局长。
“柯队？你怎么在这？”章琳疑惑地蹙眉，随之而来的是更为糟糕的内心呼唤。
这老柯一直和她看不对眼，之前还在会议上与她有过争执，违规被他撞到，那还真不如直接被陈副局长抓到来的痛快。
“我在这等你们。”柯队今天却一反常态，不仅没有露出抓她们违规的现形后非常小人得志的笑容，反而用着十分温和的语气。
“……呃，你有话直说，这样很恶心人啊。”章琳看到他这样的笑，真是从里到外都打了个寒颤。
柯队却仍旧是笑眯眯的，但就在下一秒，他一直插在裤兜里的手猛地抽了出来，在他手上握着的，是一把只有半个手掌般大小的迷你手枪。
“小心！”
因为和柯队不熟而一直没有开口，只是默默打量着他的秦悦率先反应过来，声音落下的同时几乎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一跃而起，将章琳推向一边。
“嘭！”
枪声响起。
章琳终于也反应过来，当即掏枪回击，即便是在这种突发状况下也保持了相当高的精准度，直接击中了男人的膝盖，令其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章琳便冲过去将其手中的枪夺下，并将他的双手背在身后用手铐铐住。
做完这一切去除对方所有威胁的行动后，章琳急忙赶回秦悦身边，同时外面听到枪响的警察也接二连三地跑了进来，其中就包括罗浩。
罗浩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看到秦悦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以及章琳哭吼着让他们打120叫救护车的样子，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不过，是去上了个厕所而已……
第三十二章 负伤
“120！快打120啊！救护车啊！”
“都站在这里干什么啊！救人啊！”
章琳发疯般地，目眦欲裂地瞪视着那些围成一排傻愣在原地的警察，不住地发出声嘶力竭的哭吼。
“快快、快打120！”
警察们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纷纷动了起来。
“我们先去找卫生科的同志来做下紧急处理！”
“老方，我们去巡视下周围确保排除所有威胁！”
“注意保护现场！”
“柯队，我们马上帮你把手铐解开。”
“不能解！”章琳呵斥住不明真相还以为柯建也是被害人的警察，一瞬间怒火染满了整个眼球：“柯建、柯建就是妄图枪杀我和秦法医的凶手！”
此话一出简直四座皆惊，余下的几名警察对于章琳的指控有些手足无措。罗浩最先反应过来，他明白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连忙喊道：“都愣着干嘛！快去调录像！”.
虽然他也难以相信章琳的说辞，但调录像就能查明一切。
何况柯建此时一言不发，更是加重了他身上的嫌疑。
“我是卫生科的黄丹！麻烦让让！”
“伤员在哪？！”
“黄老师！这边！我们在这边！柯建是凶手不要管他！”章琳双眼瞪得通红，脸颊上混乱一片已经分不清是汗还是泪水，渐渐沙哑起来的嗓子仍是在拼尽全力的发出呼喊。
黄丹听到她的话也是一惊，但从现场情况来看的确秦悦的伤势更重需要马上得到治疗，便对跟着她一同来的下级警医低声道：“你负责处理柯队的伤口。”
“是。”
“琳子，什么情况？”黄丹拎着医疗箱来到章琳身边问道，但还没等对方回话，她已然意识到事情似乎比她所想更加严重。
“我们从冷冻房出来，走到这里遇到柯建，他说在这等我们，结果就朝我开枪了。”章琳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稍微平复到能把事情讲清楚的程度，但后半句还是没忍住哭出了声。
“秦悦帮我挡了子弹！呜呜呜！黄老师你快救救她！”
黄丹害怕激动状态下的章琳会不小心做出大动作导致秦悦失血速度加快，忙说道：“好好，你先别急，我们把她先抬到这上面放平，我看看伤势。”
“动作慢点，千万别急。”黄丹指引着章琳，两人十分小心地将秦悦放到了从卫生科带来的常温垫上。
而秦悦早已陷入昏迷状态，这不是好兆头。
章琳能知道的只有这个，当初在警校上课的时候她就很讨厌生物医学之类，所以现在也帮不上什么忙，但她也不想只是在这杵着干着急。
黄丹已经开始用器具检查秦悦的伤口，章琳眼瞅着那冷冰冰的仪器贴在秦悦血肉模糊的肌肤上运作，被狠狠咬出血的嘴唇却似无知觉。
她能感觉到的，只有心中越来越茂盛的怒火与愤恨。
她扭过头，走到正在接受治疗的柯建身边，一脚就把放在警医身旁的医疗箱踢开，通红的双眼毫无保留地释放着杀意。
“你干什……”警医本想呵斥一句，却在接触到章琳如此触目惊心的眼神后硬生生把后半句憋了回去。
“琳子！不要胡来！”黄丹在那边喝道。她当然明白章琳现在的心情，但也绝不能放任其做傻事。
章琳并没有想继续攻击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柯建，她深吸一口气将喷涌的怒焰再次压了回去，轻轻地对发愣的警医道歉。
随后她蹲下身子将头凑得离柯建更近，低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
柯建没有做出回应。他面无表情，似是失去动力的机器。
“回答我。”
“……”
“你是不是黑陀螺的人？”
听见黑陀螺三个字，柯建终于起了一丝反应，尽管只是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但还是被章琳捕捉到，旋即情绪又不受控制地激动起来。
“混蛋……混蛋！”她发出凄厉的尖吼，声音里带着绝望的沙哑，掏出枪来指着柯建的头。
“琳子！”
“章队！不要冲动！”
“章琳！你在干什么？！”
突然一个浑厚的嗓音出现在门口，众警察看到来人，原先有些松散的站姿一下绷的笔直，纷纷对其敬礼问安。
“陈副局长……”章琳看着朝他走来的男人。
陈海康本来在隔壁街道的茶厅接待贵客，听闻此事马不停蹄地就赶了过来，本以为只是同僚间的矛盾升级导致了武力冲突，却没想到章琳刚刚是真的要杀人。
“到底怎么回事？你还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陈海康语气很重，只因他很重视章琳这个年轻有为的女孩。
“陈副局长。”罗浩上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明扼要地同陈海康讲述，陈海康听完方才明白具体情况，不由得也惊愕不已。
“秦悦回来了？秦悦回来怎么都不跟我招呼一声！”他连忙跑到黄丹身旁，亲眼目睹了伤势严重已被架上呼吸机的秦悦后，彻底相信了罗浩的话。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柯建你是疯了吗？”陈海康气得浑身发抖，冲着那头猛声吼道。自己任职期间发生警察互相枪击的事件，这要是被上头知道了，处分是少不了的。
“章琳，你们又怎么会到这里来？谁允许你们不打报告就进冷冻房二次验尸的？！”陈海康转而又对章琳发出怒吼。
章琳垂着头一言不发，她的脑子里已经没有任何想要解释的念头。以现在这个后果而论，她的未来将会变得非常糟糕。
罗浩见状，立马说道：“陈局，是我……”
“你是脱不了干系！”陈海康狠狠地朝罗浩瞪去一眼，“今天轮到你当班吧，好啊你胆子真够大的，回头等着处分下来吧！”
“老陈你冷静点，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现在最重要的是得让秦悦的伤势先缓和下来。你们不要吵我。”黄丹实在受不了这些聒噪的声音。
陈海康一时语塞，黄丹虽然级别没他大，资历却比他还要老，尤其人说得在理，这个面子还是得给。他便拿手指对着罗浩和章琳，狠狠地戳了两下空气。
章琳的眼泪又不自觉地流了下来，罗浩拿了张椅子给她，但她不愿意坐，只是靠在墙边掩住面庞，无声地啜泣。
柯建因为只是被击中膝盖，谈不上特别严重的伤口，警医对他做完简单处理后就被其他警察先带下去关起来了。按流程本应如此，但陈海康也跟着一起走了，他的命令是即刻审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黄丹的眉头一直紧紧地拧在一起，因此而起的皱纹间早就挤满了汗珠，但她根本没有时间擦拭。
经过细致的观察她已经明确了秦悦伤势的程度子弹从腹部左侧进入，轨迹呈向下斜坠趋势，肠道受损，但并未击中要害器官，失血量六百毫升左右……
重要脏器未受损，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黄丹放下手上的仪器，缓缓地朝后挪着膝盖，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后她终于舒了一大口气，那些被锁在皱纹里的汗珠也得到解放，接二连三地滴落到地上。
“黄老师！”一直埋头啜泣的章琳听到动静连忙跑到黄丹身边。
“放心吧琳子，情况已经稳住了。救护车马上也到了，秦悦会没事的。”黄丹递去一个温暖的笑容。
章琳终于听到了期盼已久的内容，好不容易才干涸的眼角又一次湿润，她将黄丹缓缓地从地上扶了起来，一连鞠了好几个躬，嘴里不停地道着谢谢。
“没事，没事。”
“嘀”
“救护车到了！”
同鸣笛声一同响起的是从外面跑进来的男警察的喊声，他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又重复了一遍：“救护车就在外面了！快！”
“好，走！”黄丹上了年纪，其实现在已经有些疲累了，但还是顾不上自己的身体状况，大手一挥，说道。
“我们来抬悦姐！”罗浩喊道。
亲眼见证秦悦被抬上救护车以后，章琳一直交叉紧握在胸前的双手也还是没有松开，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里还有着不安。
随着救护车渐渐远去，她这种不详的感觉就愈发强烈。
按照常理不应如此，黄丹是卫生科里的老前辈，她既然说情况稳住了，只剩下取出子弹这一件事，那么救护车现在也到了，最近的医院不过四公里路程……
秦悦遭受的是枪伤，自身又是警务人员，医院也会优先安排手术，总结一下也就是最多六个小时后，章琳就能收到秦悦平安无事的消息。
可为什么，心头那片阴云始终无法散去……
“章队……我，真的很抱歉，我没想到只是去上个厕所，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站在章琳身后有一会儿的罗浩终于鼓起勇气说道。
“这和你没有关系，和谁都没有关系……”章琳扭头勉强挤了个笑容：“因为谁都想不到，咱们警局竟然也会有那个组织的卧底……”
“卧底？组织？”罗浩蹙眉，不明所以。
章琳想起来罗浩并不是能知道很多事情的人，似乎她所说的一切，只有警局的高层，以及与李原夜接触过的人才会知道。
“你不必自责，陈局那里我会说明清楚，不会让你担责的。”章琳拍了拍他的肩膀：“至于现在，你继续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吧，以后，尽量铁面无私一点。”
“好……”罗浩略显错愕地点点头，目送着章琳的背影远去。
第三十三章 调查
审讯室。
负责对柯建直接审讯的警察几个回合下来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仅如此，他所看到的永远也只有两个景象时而呆滞时而傻笑的柯建。
站在外面观察情况的陈海康终于忍不住想要亲自跑进去的时候，从他身后疾步走来的章琳出声制止了他。
“章队长？你怎么没去医院？”显然，不止陈海康一人有此疑问，其他人也都向她投去疑惑的目光。
“我相信黄老师做的紧急处理没有问题。”章琳快步走到陈海康的面前，抬头严肃道：“陈局，他有说出什么来吗？”
陈海康目光瞪向审讯室里还在傻笑不止的柯建，回道：“要说出来什么了，我刚用得着那样吗？”他指了指审讯室的门，颇为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那，要不让我来试试吧。”章琳自告奋勇。
陈海康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旋即马上摆摆手笑道：“算了算了你又不是搞审讯的，老赵都搞不定的人你上也是白费功夫啊。”
“我……”
“何况我还没有追究你和秦悦违规的责任呢，你就别在这给我们添乱了，快到医院去守着她才是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事。”陈海康没有给章琳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不知是不是错觉，章琳总觉得他的行为突然急了起来，神态里也若隐若现地藏着一丝焦虑。
秦悦为了保护她而被枪击，这件事发生后直到现在，章琳已经不敢再相信这个局子里的任何人，同时也变得超乎往常的敏感多疑，故而她挣开了陈海康推搡自己的手。
“我想我知道柯建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冷静地说道，坚定的眼神、找不出一丝心虚的面容让在场其余的警察下意识地没有发出怀疑的声音。
“你别太过分了……”陈海康语气逐渐变得不善。
“陈局，没必要这样吧，既然章队都这么说了，让她试试看也无妨啊。”这时，陈海康身边的老警察出声了，虽然他也不觉得章琳能成功，但试试看也没关系不是吗。
陈海康的反应未免有点奇怪了。不止老警察一人，在场其他的警察也都纷纷皱起了眉，眼里闪烁着疑惑。
而陈海康听到老警察的话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由忙说：“唉其实不是不让她试，我的意思是，怕她现在不去医院陪伴秦悦，以后说不定会后悔。”
“这个后悔指的是秦悦醒了以后看不到章琳的话，会觉得章琳怎么这么不重视她什么的，说不定俩孩子之间会产生间隙。”
章琳静静地看着陈海康在那自圆其说，心中的猜疑不禁变得越来越浓重，但她知道必须要掌握到绝对有力的证据才可以有下一步动作，毕竟陈海康的身份摆在那里。
“谢谢陈局为我和秦悦之间的关系费心了~”章琳假装相信了陈海康那可笑的话语，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后又肃穆起来：“但您放心，我会很快就让柯建开口。”
“嗯，你能理解我的苦心就好。”陈海康点点头，朝旁边让开几步：“那你进去吧，不要用过激的方法，避免刺激到嫌犯。”
“您放心。”章琳朝他又递去一道含笑的目光。
“赵主任。”进入审讯室后，章琳首先朝里面那位眉头紧蹙一筹莫展、约莫五十岁上下的男人恭敬地打了个招呼。
赵峰是认识章琳的，尽管二人所属的部门天差地远。
“章队？你怎么到这来了？”同外头所有人的反应一样，赵峰亦是疑惑道：“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不去医院陪着秦悦可以吗？”
“没关系，我觉得这边的事情更重要。”
“这边什么事？”赵峰已经知道章琳此来的目的了，整个人的神态也隐约变得不好了，尽管他还在极力做着掩饰，但言语上却无从遏制，明知故问了。
“请您理解。”章琳低头表达着自己的歉意：“秦悦为了保护我差点被这个人射杀，我必须要做点什么。”
赵峰紧了紧拳头欲言又止。他的担忧在于章琳看起来胸有成竹，柯建若是真被刑侦队的年轻女警给搞定套出话来了，自己的名声以后往哪放？
虽是这么想，但赵峰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比起自己的名声，这种莫名其妙的凶案如果能尽早破解才是最好的。
于是他的严肃神态只绷了一会儿就消失了，转而叹道：“可我都没有办法，柯建他……就像被人破坏了脑组织似的，除了傻笑就是面无表情，我正准备向研究所那边请求支援。”
“不用，交给我吧。”
“你……就这么有信心？”赵峰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章琳冲他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眼神一闪而过，让赵峰不由想到了什么，声音不自觉地小了下去：“难道是……秦悦对方珊珊的二次尸检有收获了？”
“收获啊，收获倒是……”
啪！
犹如一直紧绷着的琴弦被锋利的刀刃突然割破似的，这声清脆的响音在章琳的心头犹如烟花炸裂般的绽放。
她的双眼陡然一下睁得巨大，简直是当头棒喝。
她终于弄明白了，奇怪的地方在哪里。
“你怎么了？”赵峰问。
“没什么啦，就是想到都搞成这个样子了，还一点收获都没有，更难过了。”背对着赵峰的章琳假装抹了一把眼泪。
赵峰没有怀疑章琳在隐瞒事实，可能是因为相信了她脆弱的声音，总之他还真真实实地送了几句安慰过去。
章琳扭头对上赵峰的视线，挤出一个甜甜的笑表示自己没事。
“唉。”赵峰看出她的笑容比较勉强，不由叹了口气。
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经历今天这种事儿后脑子里想的还是维持理智优先破案，这敬业精神真是难能可贵啊。
“赵主任，那我就在您面前献丑啦。”
等到赵峰点了点头后，章琳来到柯建的面前坐下，还未等她开口讲话，柯建倒是率先做出了反应虽然仍旧面无表情，但目光绝对是聚焦在了章琳身上。
赵峰在一旁目睹这一幕，不由惊讶不已。自己费了那么多工夫和口舌都没能让柯建产生反应，这章琳就和他打了个照面……看来果真是不能再拿老眼光看待这个时代了啊。
“柯队，如果你还有自己意识的话，就请告诉我，你是不是被人给控制了？”
“章队，你不能这么直接地去问……”
“嘘”
没想到会被一个小辈做噤声的手势，赵峰竟一时有些愣住。反应过来后，他心里更多的是无奈，这章琳果然还是不会审讯，哪有这样直接问问题刺激嫌犯的。
可没令赵峰想到的是，柯建居然又一次给予了回应。尽管这回应更加微弱只是极为小幅地抖动了下脸庞，甚至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点头还是摇头。
难不成自己这套循循善诱的方法真的过时了？
赵峰拍了拍脑袋，拼命压制着自己内心的不忿，准备安安静静的旁听，再也不多一句嘴。
不过章琳也没想继续问了，刚那一句已经可以判断出些什么。她起身，从衣服里拿出一根类似手电筒的道具，但是比手电筒要精细很多。
“x光集束枪？”赵峰自然认得那个玩意儿，不禁眉毛一挑。
章琳点了点头，赵峰的表情则再次变得严肃起来：“章队，你这个时候拿这东西出来是想干什么？”
“从柯建的脑子里找一个东西出来。”章琳也没想着掩饰目的啥的，反正x光集束枪的用途只有一种，谁都知道的用途。
“你疯了吗？你会用它吗？万一弄不好可是会损伤脑组织让人变成白痴的！”
“变成白痴？”章琳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望着面目肃然的赵峰，又对着柯建的方向歪了下脑袋。
赵峰再次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在心里把自己又骂了一顿，明明先前自己都想着要把柯建送到研究所那边去，现在却说这种话，岂不是打自己的脸么？
“你这想法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毕竟身为前辈，赵峰嘴上还是没饶人，低声吼了一句。
章琳微微翘起嘴角没有说话，她知道赵峰不会继续阻止她了。
x光线能透过人类体表看到内部的构成图像，例如手脚这种内部结构不是特别复杂的部位，在x光线的照射下是一览无遗的，但如果是大脑那种构成极为复杂的组织，则无法做到更详细。
但她手中的这把x光集束枪，却是利用精密先进的仪器将x光线的波长最短化，从而将穿透力度最大化，可以透过大脑皮层获取脑组织具体图像，这其中就包括边缘系统。
只不过这种对于医疗事业有极大帮助的道具目前还处在最后的试用待定阶段，除了相关内部人员，外界还没有人知晓。章琳能弄到完全是靠黄丹的帮助。
啪。
第三十四章 另一名卧底
章琳按下枪柄上的开关，对着柯建的脑部大概照射了一分钟。
期间柯建似是有感觉到不舒服，身体居然开始挣扎。这现象起初让赵峰特别惊喜，后也觉得是意料之中，加上他先前在心里做好的决定，所以也没做什么。
照射结束后，从枪柄的部分传送出了一张底片。
赵峰凑过去一看，虽然他知道x光集束枪可以做到直接接收光感反射到枪柄里的底片上自动成像，但还是不由发出了“现代科技还真是发达啊”的感叹。
章琳将底片拿在手上仔细查看，很快发现了异常。
“赵主任，这里应该是金属物质，我没有看错吧。”她指着底片上的一处，对着赵峰说道。
赵峰眯着眼仔细看去，旋即吃惊地一连退出好几步：“这、这人的大脑里怎么会出现金属片？柯建他、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果然如此……”章琳紧紧地捏着底片低语道。其实她自己也看得出来那是金属片，只是有点不敢相信，所以才想从赵峰的嘴里听到确认的声音。
“章队，这到底是怎么了？柯建他？”赵峰还以为问题是出在柯建本身，这个五十岁的男人一下有些心神不定了。
的确，任谁在一个本应是正常人的脑袋里看到嵌在脑组织里的金属片都会觉得惊恐吧，若章琳不是已经在方珊珊那里看到过，有了思想准备，恐怕此时的反应和赵峰如出一辙。
黑陀螺的事情只有少部分警局的高层知道，赵峰并不是那其中之一，所以章琳只是编了个幌子应付过去。
虽然赵峰并不相信，但他却借此猜到了些什么，便不再追问。
他相信有些事情自己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只是，柯建现在该怎么处理？”
准备离开审讯室的章琳闻声又停下来，回头说道：“在我回来以前严加看守，一定不能让任何人接近他。”
“好，没问题！”赵峰似乎已经忘了两人之间的级别问题，目睹了震撼的他没心思再去理会世俗规则，只是重重地点了下头。
章琳出了审讯室，在外面等候着的，已然听到结果的警察立即簇拥而来，有部分是在夸章琳的思路异于常人却又十分奏效，有部分则是在说章琳胆子很大，下次要注意。
但最多的一部分，则还是在问章琳关于柯建异常的具体原因。
就在章琳快要被搞得不耐烦的时候，陈海康先她一步将这些警察拉开，毕竟副局长要讲话，其他人自然识趣地闭嘴让到一边去了。
“恭喜你啊章队，看来你真的知道些什么。”陈海康走到她面前，语气平静地说着恭喜的话语，让人难以捉摸他的真实想法。
周围的警察也都感到有点懵，但章琳却一点不觉得奇怪。
她扬起嘴角，同样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说道：“谢谢陈局，不知道您下次什么时候再带我去上进阶训练课？”
“啊那个啊，等这些风波过去再说吧。”
“嗯……好，我明白了。”章琳微微低下头。
“不知道你刚刚在隔间里待了十几秒是做什么呢？难不成是在思考怎么应对我接下来可能提出的问题？”陈海康绕过章琳望向她身后，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善和猜疑。
审讯室的门并不是直接通往外界的，两者之间还隔出了一个小房间，其作用在于缓冲嫌疑人或者审讯人的心情。而陈海康所指，便是章琳出来以前在隔间里耽搁了些时间。
“问题吗？我倒是有不少问题，但……不是问你。”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一时刻，章琳眉头一蹙，闪电般地对着陈海康举起了枪。
“！”
警察们发出一阵惊呼，却不仅仅是因为章琳的举动，而是在章琳举枪的同时，陈海康也掏出枪指了过去，似乎是对此早有预料。
时机几乎完全一致。
气氛顿时变得十分诡异又寂静，没有人敢在这种时候出声，或者说他们压根还没弄明白为什么情况会突然变得剑拔弩张，所以下意识地噤声了。
陈海康与章琳直直地对视着，双方都在凝神屏息。
“嘭！”
一声枪响过后，余光瞥向被击倒在地昏迷过去的陈海康，呆如木鸡的警察们方才反应过来。
“这、这是在干什么？”
“章队！你疯了吗？居然敢对陈局开枪！”
“陈局！快去通知卫生科！”
看着霎时间手忙脚乱气氛焦灼的警察们，章琳朝身后无人的角落里又开了一枪，紧接着一声大喝：“所有人都别慌！别动！”
再度响起的枪声仿佛具有强大的威慑力，令纷乱而动的警察们愣是僵在原地。尽管他们身上也佩戴着枪，完全不用惧怕这个看起来已然发疯的女人，但这事儿似乎早被遗忘了。
“大家都听着，陈海康，已经被人控制了。”
话音落下又是震惊四座。
“如果你们不信的话，拿这把枪对着他的后脑照一下便知。”章琳说着，将x光集束枪冲先前那个帮她说话的老警察扔了过去。这群人里，也就这名老警察稍微值得一些信任。
当然，如果他也被操控，章琳就只能认命了。
老警察接过集束枪，感受着手上传来的重量。
虽然并不重，但却异样的沉。
他明白这是为什么，一下就凝住了心神。
老警察不愧是老警察，心理素质就是非比寻常。章琳在心里赞许着对方的表现。
“周老，您不会真相信她的话吧？”
“我看她已经疯了，都敢对陈局开枪！”
“周老，您可是我们之中资历最长的，您一定要谨慎行事啊！”
此时，那些因为章琳“疯狂”的举动而震慑在原地不敢妄动的警察，纷纷出言劝阻着似乎是要听取章琳话语的周栋梁。
“不如在她疯得更彻底以前，我们先把她抓起来吧！”
“我觉得可以。”
章琳皱起眉，正准备做点什么。
“都别动！”周栋梁浑厚的低吼制止住了蠢蠢欲动的人们。
“周老！”
“柯建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唉，让我先试试吧。如果陈局没有问题，我一定亲自逮捕章琳。”周栋梁如此说道，章琳听罢则是微微一笑。
周栋梁相信她，这是出于这么多年来警察的直觉。
虽说警察并不应该凭着直觉办事，但眼下的情况本就已经这么疯狂诡异超出理解了，况且章琳也确实从柯建身上证明了她是对的……那么，自己破例一次又有何不可？
“周老……”
还有警察在发出紧张的呢喃。
不过周栋梁的耳朵里已经听不进这些声音，他的全身心都集中在一个目的上。随着他渐渐接近倒在地上的陈海康，他的右手亦是不自觉地，发出微微的抖动。
诡异的寂静里又增添了一分极致的压抑，所有人的视线都在此刻聚焦于那把似乎能够验证一切的枪口上。
和他们不同，章琳的心情倒是没有太过紧张。她有十成把握。
周栋梁对准陈海康的脑部，最后一口深呼吸后，终于按下x光集束枪的开关。
一分钟明明很短暂，对于此时的众人而言却是无比漫长。
俨然不像是单纯地为了验证某件事情，只因恐惧开始在每个人的心里肆无忌惮地滋长蔓延。若是结果真如章琳预料，柯建也就罢了，副局长都遭受毒手……
那这座城市里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
一如先前，底片从光束枪的枪柄裂隙中缓缓升起。
周栋梁颤颤巍巍地将底片抽出拿在手上，又是一个深呼吸后才将目光送过去，却是一下就瞪圆了眼。
和柯建的情况一模一样。
轰！
仿佛一座在内心一直伫立不倒的桥梁终于崩塌。
晴天霹雳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吧。
堂堂w市警察局的副局长居然也被那个不知躲在何处的敌人给控制了。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如果是很久以前就开始了，未免也太恐怖了。
“章队……你是怎么知道的？”周栋梁回到在场唯一脸色泰然自若的章琳身旁，低哑的声音似是从脖子里挤出来的。此刻的他脸色看起来也是十分不好。
而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是在场其他人都想知道的。章琳出现以后，她所走的每一步仿佛都是事先计算好了。
她所做的一切，与其说是智慧，实则更像是一架精巧的机器，只需按照已被输入的指令行动就好。
“你和秦悦，是不是在冷冻房里有什么新发现？”周栋梁小心翼翼地问出声。
“……不，我知道这些是因为，我应该知道。”
她的话引得场内一片唏嘘，不明所以。
周栋梁连忙做出噤声的手势才让他们平息下来，但他本人也对章琳这般充斥着傲慢的话颇为不解。
“……”
章琳没有做出任何解释，一直自信满满的眼睛里终于染上一层薄雾。
她走到陈海康的身边蹲下，手抚上对方布满细密汗珠的额头，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音量叹了一声：“事已成定局，说什么也没意义了。”
随后她凑到周栋梁的耳边悄声道：“周老，如今的情况您也看见了，我不确定警局里是否还有其他已经被敌方洗脑的人潜伏。”
“嗯，我明白。这座城市已经危机四伏了，连咱们这里都不安全……不，应该说是更糟。”周栋梁沉沉地叹了口气。
“您可以用这把枪来排除已知的威胁，但请务必小心行事。”
“这样会不会太草率了点……你应该有更好的办法？”
“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为什么？”
“我该去医院了……”章琳强打着精神说道，唇角盈满了惨淡的笑意，怎样都遏制不住。
按照正常情况而言此时的章琳的确是要去医院守在秦悦身边才是，但周栋梁见她这副表情，顿时心里一沉，觉得有些不大对劲，犹疑地张嘴：“是秦医生她……”
“她会没事的。”
章琳紧紧地捏着兜里的手机，对自己点点头：“一定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