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6章 被撩拨起的不是欲念,而是杀机
听张横言及安道全的姓名,张旺的面色反而一沉,因为江宁府神医安道全的名头他不但识得,张旺与安道全还都是流连忘返于城内同一个烟花娼妓的缠头客(寻花问柳者)。
只不过安道全的医术远近闻名,登门求医的富贾大户极多,是以光是医疗诊费便已赚得盆满钵盈,到那娼妓处去寻欢时缠头赀不曾短缺过,出手还十分阔绰,那娼妓便也使出浑身解数将安道全迷得神魂颠倒。张旺却是个做水匪勾当的蟊贼,做下几桩命案攒些金银,便到瓦子里大手大脚嫖1宿一夜,便又要到扬子江上寻觅落单的肥羊下手,论财力、地位与安道全争风呷醋的资格都没有。
怎的如今梁山泊要求的人,却又是安道全那个厮鸟
趁着王定六的阿爹前去备酒烧菜,教他儿子作陪张横等人的时候,张旺按捺住心中妒恨,又对张横说道:“张横哥哥原来是要寻安神医,有重金相请,料想携他到梁山不难。可是若要留他在山寨中做得一把交椅,哥哥却不知那安道全浑家亡了后,家中别无亲人,只与江宁府内一个唤做李巧奴的娼妓打得火热,不止时常往来。因那李巧奴生得十分美丽,安道全万般眷顾她,魂儿早被那瓦子拴住,也必然不肯在梁山久留。”
张横见说冷哼一声,他不止凶蛮性躁,也如寻常绿林中自诩为好汉的草莽一般,于女色上并不十分看重。按张横看来,甚么姿色美丽的贱烟花,不过是个做皮肉行当的婊1子,老子正要在梁山中争个大功,又怎能教一个浪1蹄子坏了好事?
忽然张横心思一动,他又想起当时宋江、吴用等人又是如何赚李应等本是地方大户的人物上了梁山的,说白了不就是釜底抽薪、断绝后路么?那安道全别无亲人,除去登门求医的,便是那个唤作李巧奴的浪烟花与他最是亲近
“老子要为山寨建功,不能负了重托,明日且先去瞧那安神医如何与我回应,倘若那烟花娼妓妨事,老子将她一刀杀了,计也用的!”
张横阴声说罢,面色也是愈发狰狞。而张旺听张横似是有意杀了他相好的而逼迫安道全就范,他虽是有些不忍,可是转念想到但凡在绿林中打踅的汉子,大多也不齿贪女色的人物,道上人物但凡犯了溜骨髓三个字的,也是惹人鄙夷。若能投上梁山大秤分金,日后甚么样的娘们寻觅不到?左右那李巧奴人尽可夫,也是个只要有金银便能睡她的骚1货,又何必再耗费钱财去做她的缠头客?
心中念罢,张旺面色阴沉的点了点头,遂又与张横计较届时当如何行事。这两个水上的悍匪凑到一处,倒将王定六、孙五两个晾在了一旁。
按说王定六走跳得快,身法灵便,也会些赴水使棒的本事,可是点拨他枪棒武艺的教师只是些寻常卖艺的,打熬的武艺不算如何奢遮,也仍要受尽凶吏盘剥压迫。王定六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所以对江湖中那些敢于对抗官府的绿林豪强十分向往。
人生一世,草生一秋,届时能与许多江湖好汉聚义,不怕天、不怕地、不怕官司,啸聚山林自在,彼此推心置腹,协力杀那些祸害百姓的贪官恶吏,恁般日子如何不快活?
本来王定六心说能投奔梁山大寨而甚是欣喜,可是他听张横、张旺二人商议如何断绝安道全的后路时却是越听越不对劲。虽说张横等人打算杀得不过是一个娼妓,毕竟也只是寻常百姓家,未到迫不得已时,又何必取她性命?
王定六心中踌躇,他也知在道上混的草莽,须心黑手狠时也决计慈悲不得。原来名声如水泊梁山那般,也要做下这等勾当。既然我与阿爹已言明要投到梁山上去,只能助那张横做成此事,也是反悔不得
虽然默然不语,可是王定六脑中不由得又生出一个念头:铁面獬豸全羽统领绿林数山,声名远在梁山晁天王、宋公明之上,那些与他共聚大义的绿林豪强,听说处事仁义只顾替天行道,想必也不屑使出恁般伎俩吧
只是可惜我与阿爹有幸拜会的,却不是全羽头领麾下的绿林好汉
月夜时分,在江宁府内一间瓦子房里,有个面相生得清癯的汉子盯着面前的四个死尸,早已吓得浑身麻木、颤做一团。此时他又听有人狞声笑道:“安神医,你见壁上写的么?”
被唤作安神医的那个汉子又朝墙壁望去,登时又是“啊呀”一声险些坐在地上,因为他赫然瞧见粉墙上被蘸血写着七个大字:杀人者,安道全也!
这个时候,张横手中提着锋刃上兀自有鲜血滴落的钢刀从暗影处走了出来,又有张旺、孙五二人玩味的朝着安道全望将了过去。安道全心中悲愤已极,他伸出手来指向张横,并咬牙切齿的嘶声道:“你苦了我也!”
原来张横进得江宁府城中,径到槐桥下安道全开设的医馆。安道全也识得张横当年与他兄弟为母求医,并由他医治好了背疾,便问张横来访的因由。张横把他随着群豪闹江州,又跟着宋江上山的事一一向安道全都说了,又道宋江见患背疮,特地来请他前去医治。
安道全虽然心中不愿与绿林强人交杂不清,可是他也知道宋江的名头,如今既然也寻到了他的门上更是推诿不得。只是寻思着山东地面走一遭,多则是一个月,少是二十余日,舍不得离开他江宁府内姘头李巧奴而远去,当晚就带张横一同前去那李巧奴所在的瓦子房中。
当李巧奴听说安道全要随着张横前往山东地界前去之后,立刻又使出她勾搭撩拨汉子的本事,撒娇发嗲,使性说道:“我却不要你去,你若还不依我,我只咒得你肉片片儿飞”可是当李巧奴又听闻安道全说张横此处有一百两蒜条金酬谢的时候,她却立刻换了副嘴脸,连称奴家可舍不得官人,救人倒也要紧,只盼着大官人早去早回云云
有钱便是大爷,李巧奴眼见张横出手阔绰,也全然没有似按原来的轨迹那般,撵狗也似的打算将金银遗失的张顺赶出瓦子去。她一面将医术虽然精深高超,于人情世故上却极为木讷的安道全勾搭得骨头也酥了,一面又好生款待着张横,一对媚眼暗放秋波,朱唇轻咬,又使出她勾引缠头客的手段只顾撩拨眼前这个金主。
媚眼却是抛给了杀人不眨眼的绿林草莽看,按说本来应该是张顺为了逼迫被李巧奴死死缠住的安道全随他上梁山救治宋江,当夜又见李巧奴趁着安道全醉倒,一夜勾搭两个汉子,又与和他有着大仇的张旺苟合这才愤而出手杀人。可是远比他兄弟凶狠的张横眼见安道全的魂儿早被李巧奴给拴住,这水性杨花的娼妓又暗中向他勾搭,张横心中便已清楚自己又当何如行事,才好教安道全只得死心塌地的随着他投奔梁山入伙
李巧奴却不知她使尽手段,撩拨得面前这个金主心中漫起的不是春心欲念,而是腾腾的杀气!
947章 安道全是个老实人,大家都爱欺负他
此间瓦子里面,在厨房中另有三具尸首倒在了血泊之中,安道全则痴痴的注视着自己迷恋的女子胸前一片血红,本来媚眼如丝的明眸兀自圆睁,却再无半点生命的活力。眼见自己极是爱慕的李巧奴已化作冰冷的尸首,就躺在自己的面前,安道全也恨不得立刻冲上去与张横拼命,可他是个只通文墨医术的人,手无缚鸡之力,也知自己必然不是张横这个杀惯了人的水路悍匪的对手。
张横冷眼觑着浑身气得发抖,却不敢上前与自己搏命的安道全,他心生鄙夷,又狞声说道:“安神医,眼下只有两条路给你挑选。若是声张起来,我自走了,安神医便要去偿命;你若想要没事,家中取了药囊,连夜随我径上梁山泊,救我哥哥。这两件随你行!”
本来李巧奴发付虔婆安排张横在房里,还打算趁着安道全醉了时集前来相伴。可是张横反而在三更时候放张旺、孙五二人进了瓦子,趁着厨下两个伴当、虔婆也醉了的时候,三人先后进了房门,踅到厨下,先由张横一刀杀了虔婆,另外那两个伴当正待要叫,却也被张旺、孙五一刀一个,砍翻杀了,趁着夜静来寻觅张横的李巧奴正迎着张横等人暴起杀人,也早惊得呆了,反而被张横冲将上前,挥刀剁进胸脯被砍翻在地。是以安道全也以为所有人证都被张横杀了,这几桩血案注定要算到自己头上。
其实这几桩命案疑点颇多,江宁府上下知道神医安道全不过是个医术精深的郎中,就算与李巧奴这娼妓有情感纠葛,他又哪里来的本事与胆子敢连杀四人?可是安道全算是那种在医道上付注心血,却又不通人情身故,极易被人算计把弄的木讷性情,李巧奴巧施些手段,便将安道全撩拨得五迷三道只能花大把金银来讨他姘头欢心,张横说这些人命官司只能算在他头上,安道全也是深信不疑
安道全是个老实人,大家都很容易欺负他。
现在以为自己已经是走投无路,只得随着张横投奔梁山入伙的安道全也只能忍气吞声的说道张横忒这般短命见识,却也不得不到了天明时同张横、张旺、孙五几个回了府宅去取药囊,再出了江宁府去。等江宁府衙得知李巧奴所在的瓦子发生命案,又见了尸首与血字的时候安道全却已经随着张横、张旺、孙五到了王定六爷俩开的酒店之中,府衙内做公的寻觅他不着,反倒是安道全自己坐实了命案凶徒的身份,从于江南东路首府远近闻名的神医,变成了杀人在逃,要受官衙下海捕文书缉捕的凶徒要犯。
“宋江哥哥背疾病重,片刻迟误不得!张旺、孙五,你们两个速去准备船只,王定六,你与你父亲收拾起酒店,杀了那贱烟花的事少时便发,不可迟滞,咱们几个也须立刻启程动身,往北投梁山去!”
酒店中张横颐指气使的分付着张旺、孙五、王定六爷俩等人各做准备,此时的张横得意洋洋,心想凭自己施些手段,宋江哥哥的背疾不但有神医疗诊,梁山上多个能妙手回春的医士,又拉拢来张旺、孙五、王定六三人入伙,就连那一百两的蒜条金也省下了,尽可留下来供自己用度。如此一石数鸟,自然也使得他这个船火儿自鸣得意起来。
可是本来浑如个活死人也似,失魂落魄地坐在一旁的安道全听张横说到杀了李巧奴那贱烟花的时候,他神情木然的面庞忽然一阵抽动。虽然李巧奴是娼妓出身,可毕竟也是曾经教安道全色授魂与的女子,虽然不敢与张横拼命,可是安道全恨得咬牙切齿,心中也正发狠的暗付道:张横你这恶贼先是辣手摧花,如今口中竟兀自要做贱羞辱!
有分教:红粉无情只爱钱,临行何事更流连。冤魂不赴阳台梦,笑煞痴心安道全。安道全妻室亡故,孤苦寂寞得久,在遇见李巧奴之后很快便被她给迷住,也不去找其他娼妓寻欢,只流连忘返于李巧奴的瓦子任她予取予求,可是虽然李巧奴只当安道全是个尽可愚弄的呆子,安道全一直却把李巧奴当做能慰藉自己的伴侣。
本来如果按着原本的轨迹,是张顺撞破李巧奴一面诳骗安道全,一面却又贪图金钱与张旺苟合,安道全就算是被逼迫投了梁山,得知自己一直被姘头愚弄之事后他早晚也能想得开了,不会对张顺心起仇隙而认命在梁山上做得个专治诸疾,救疗山寨大小强人头领病伤的医士。可是如今却算是张横恩将仇报,不惜一刀杀了他的心上人,栽赃了人命官司,必要逼迫得自己不得已屈从于水泊梁山,安道全又怎会就此甘心认命?
虽然不得已只能投奔梁山躲避官司,可是自此在宋江麾下,却又多出个貌合神离、满心愤懑的强人头领。
安道全眼中满是怨毒之色,死死的盯视着张横的后背的时候,刚收拾好了行囊的王定六把眼向安道全望去,眼中却带着几分同情。王定六心中也不由暗付道:那船火儿张横也算是杀伐果断,我与阿爹不愿怄恶吏鸟气,是以就算投到梁山去做强人也是无妨,可是这安神医在江宁府乃至江南东路地界名声甚好,要强扭他做贼人这也未免忒过不妥了些。但凡绿林间聚义的好汉彼此本当倾心吐胆、义气相投,哪里有这般逼迫良人落草的?
就在这个时候,安道全的双眼一转,正好与王定六投来的目光对视上。眼见安道全双目空洞,眼中不带一丝生气,只是活死人一般的呆坐在一旁,王定六暗叹了一声,人微言轻的他自知也改变不了甚么,只得与老爹匆匆收拾好了行囊。待张旺、孙五二人拢船傍岸,张横与安道全、王定六父子二人立刻上船,渡过了扬子江就北岸上路,径直往梁山泊投去。
且说张横同安道全、王定六父子、张旺、孙五六人向北又行了三十余里,在一处酒店正遇见梁山上扮做行商客人,而前来接应的神行太保戴宗,等戴宗言及宋江病重,不止是神思昏迷、水米不吃,更是肌肤憔悴、终夜叫唤,安道全见说,则是面色麻木的回道若是皮肉身体得知疼痛,也可医治。
戴宗听罢遂背负着安道全,又使出神行法的手段,先行连夜往梁山泊赶去的同时,萧唐一行人经河东路隰州又与关胜、宣赞、郝思文三人率部作别,过晋州时王进、牛皋、党氏兄弟、李永奇与暂时投到靖难军中,只等朝廷论功参个官身的李孝忠等人也向萧唐请辞,率所部人马赶往于河东路的驻扎辖地,一行人马再途径盖州、卫州,行不数日,终于进了大宋国都东京汴梁所处的京畿路地界。
948章 给的我不要,有机会抢你的
班师回京这一路下来,所经之处各军州官吏大户少不了以庆贺宋军功成而向萧唐奉赠程仪的名义,不止是大设庭宴管待,也都精心筹备好了重金礼物。有甚者备了几辆大车箱笼,斥资花费极多,各路官僚豪绅之所以大设庭宴、准备礼车,大多也是得知萧唐做为当今官家跟前的红人,又在边庭屡建奇功,是以也都盼着能够巴结得朝堂权臣。
其中就算有些一向都认为武贱文贵的州府官也不能免俗,毕竟萧唐在朝中能有今日这般造化,也不是只凭着他只做一介武夫的勾当争来的,既然是身为天子近臣的从二品大员,也不能错过向萧唐做个人情的机会。
从熙河路地界一直道京畿路途径许多军州,所过之处地方每个州官富贾最少的也要备置三四万贯,多则达十余万贯的礼金孝敬,何况如今萧唐与童贯开始心生间隙的事没有宣扬开来,无论是倾向于哪路权臣的党羽门生心说有受官家宠信的红人打自己治下州府经过的时候,斥重金做人情也算是如今官场上不成文的规矩。朝中便似蔡京、梁师成、王黼等人物每次奉旨出京公干勾当时广收贿赂,有人送钱数百万也不是甚么罕见事,萧唐在朝中资历虽浅,可是以他的官阶品位与受官家喜爱的程度而言,按各路州府官僚富贾心目中的标配,也值得多花些心思去巴结示好。
如今这般时节除了以一个运输团队或是十艘船计量谓之“纲”的茶纲、盐纲之外,其他闻名于世的还有赵佶因喜好奇花异石,而不惜劳民伤财的以陆运、水运往东京汴梁保运的花石纲;每年向朝中权臣编队运送成批生日礼物的生辰纲萧唐若是生冷不忌的将那些贺礼尽数收下,保不准从他这里又要传出甚么“道贺纲”、“庆功纲”的名目来。
萧唐却婉拒谢绝了大半所经之处官僚富贾前来孝敬的贺礼。
其实就算是萧唐无所忌惮的尽收下那些送到眼前的重金贺礼,朝中哪怕有人就此事意图弹劾他也很难成事。本来大宋律法《宋刑统》参照唐朝《唐律疏议》后在治理贪污官吏上明显偏轻,更是远不及明清时节惩处贪污官吏的刑罚罪重(只按律法公文而论),何况大宋从开国初年宽猛相济的治国方式,到如今赵佶这个风流天子当政与他关系亲近的权宦就没几个手脚干净的,贪污要钱时都是那般鸟样,谁又能告谁整谁去?
可是就算萧唐如今暗中经营绿林中数座山寨,又于辽东设镇占城,也正需要大量的财源收入,而且这些人情重金也早被许多官吏视作是“常例”,他也十分清楚有些钱财绝对沾染不得。毕竟绿林群豪肯与他共聚大义的,大半都对京师朝堂、各路军州内的贪官污吏都是咬牙切齿的恨,各处山头喊着斗贪官的口号,自家哥哥却做着贪官的勾当,那么绿林间各寨的心腹兄弟得知此事后,对萧唐又会作何感想?即便麾下的兄弟能够理解,似赵佶的花石纲、蔡京的生辰纲这般重金收礼的名目传扬开来,久而久之,在绿林群豪的心目中或许也要与那公器私用,在江湖中名声早已臭不可闻的太尉高俅没甚分别了。
更让萧唐感触颇深的是,自己转战鄜延路、泾源路、熙河路乃至夏国境内时,统率西军诸部将士以及其他军州部曲浴血搏命过,风餐露宿过,他也无时无刻的能够体会到那种金戈铁马、峥嵘岁月的悲壮豪迈之情,可是自从班师启程离了边庭之后,萧唐每每经过一处州府,应酬那些当地前来恭贺道喜的达官贵人时,一种奢华浮夸,却又糜烂腐坏的官僚气息几乎是扑面而来,战争中打熬出的铁血筋骨,长期置身于这般人情市侩靡然成风的官场环境下,只怕本来立志要舍命保国的行伍军人,心也只得寒了、血也只得冷了、而骨头也只能软了
也难怪现在还在大名府萧家集随着周侗勤学苦练的小师弟岳飞,终有一日会发出“文臣不爱钱,武臣不惜死,天下太平矣”的感慨,话虽然说得简单易懂,可是也只有切身处地的经历过戎马倥偬的军旅生涯、人心鬼蜮的仕途官场才会有那种刻骨铭心的体会。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虽然镇守边庭的西军诸部久与夏国鏖战,论军政严明与士卒的作战素质远胜于其他州府军司下辖的禁军,可是的确也有军中官将中饱私囊的现象。自从萧唐有权力执掌一方兵马以来,打击手段最为严厉的就是那些吃空饷、喝兵血的军中蛀虫,诸如安抚京东西路,镇抚河东选练靖难军诸部时,萧唐一直为保正军中抚恤粮饷制度而竭心尽力,可是也依然不能制止其他部曲有将官克扣军中将士的饷粮恤金,仍有无数军人前赴后继的为国捐躯,可是即便是战死沙场,他们本来应得的奖励大多仍被军中蛀虫贪墨掉,萧唐若是心安理得的将重金贺礼尽皆笑纳,只怕与那些贪滥无厌、徇私作弊的腌臜厮鸟没甚么分别。
是以通常权臣奉旨出入京师,所经之处都要挖空心思的索财要钱,萧唐却要为如何拒绝那些送上门来的重金而费一番脑筋。
但凡能报上自家名号,前来向萧唐道贺送礼的州府官员、豪绅大户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那些官宦人家、地方富贾加上派来的管事大多也都是些能说会道、为人处世八面玲珑的人物,生得那一张张能说会道的巧嘴让你有心回绝都不好意思。不得已时萧唐只得吩咐心思机敏的许贯忠、萧嘉穗去应付那些富豪官僚,只收下各地进贺送来的一些土特产,甚么金珠玉器、奇珍异宝尽数退还,至多也只收领上至三千贯的钱物,沿途赴宴应酬一番,也是因大宋如今这般官场习气下,被人腹诽萧唐愚迷死板,而不愿做人情交际。
至于有些市侩的富贾大户献来的那些容貌姣好、体态婀娜,且极擅迎奉伺候主子的使女歌舞妓萧唐见都没见直接吩咐将她们打发了去,汴京萧府内每日要与心腹兄弟们细议涉及到扶持绿林、经略辽东等大事干系重大,萧唐又怎可能教一干不知根知底的男女随意出入?
而萧唐这一路的所作所为也都教刘法看在眼里,这个本来要到汴京受审发落的西军宿将也是感慨良多。一日在太平车子之中,刘法遂对萧唐说道:“萧节帅,刘某虽知恁是个刚直磊落的正人,只是官场中行事人情世故不可不察虽说清者自清,可是如今这般世道萧节帅恪守己心,只怕在别人看来,却是个在官场上不近人情的异类。”
萧唐听刘法这个统军素来威严沉稳的名将竟会有此一说,想必也是因为受童贯迫害而心灰意冷,他略作思量,旋即说道:“贪污嗜利之徒,倚法侵牟,不知收敛,怨痛结于民心。军中上下滥污时耗费国家钱粮,临阵时却无半点用处不说,军州府衙压榨良民时肆无忌惮,反而将治下百姓迫得无生计寻觅,直教赤子从贼。晚辈一向都那般国家败类深恶痛绝,是以虽知如今世道如何,晚辈却也不愿与世浮沉、与奸厮朋比为奸呐”
刘法听萧唐如此说罢,虽然一时沉吟不语,心中却也对他更是敬重。只是刘法却不知萧唐现在心中想的是:这一路途径的军州府衙之中,做人情献贺礼出手最为阔绰的,恐怕其中有不少都是贪污腐坏惯了的贪官劣绅,重金财物多是压榨民脂民膏的不义之财,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我又如何能如此与那干厮鸟做下人情?不过好汉要财,也是取之有道,至少这一路下来哪里贪官恶霸作祟的厉害,我也觑出个眉目来,官面上轻易动他们不得,可是以绿林的手段来说,届时倒也好寻觅那厮们为山寨多添几笔富贵
你们给我的我不要,有机会我却要来抢你们的。
却不知刘经略若是知我心中恁般思量,会不会要与我立刻反目翻脸?萧唐面露笑意,微微摇了摇头。就在这时,却听太平车子要有军健前来报说:“启禀萧节帅、刘经略,汴京派来恭迎节帅的仪仗车马,就在前三里处恭候。”
949章 萧唐抵京,宫内的召见
东京汴梁西面位于岳台坊附近的十里长亭,恭迎萧唐一行人马的仪仗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排列恭立的禁军将卒衣甲鲜明,甚至还有礼乐队的乐师也早早的聚集起来,只等候萧唐率军抵达此处。
已是未时一刻,汴京内前来接迎萧唐的府邸内心腹管事、大小官吏得了快马传报的消息,也都齐聚于长亭左右,也可说是贵人云集,也早有体己管事在附近布置妥当,高搭的彩棚两旁多是善奏丝竹钟馨各色乐器的乐师,虽然萧唐等一行人马暂时未至,众人催促招呼着,也端的是喧嚷热闹。
在场恭候萧唐的不但有石秀、杨序、郑天寿、侯健以及返至汴京的燕青、乐和、时迁等萧府内的心腹兄弟,王焕、韩存保、张开、徐京、杨温等十节度人物大半也都齐聚于此,不过虽然他们多半都与萧唐这个后学晚生感情交好,能让这些军中同样地位尊崇的宿将来此清宫除道、恭敬候迎的人物,却是因为天生神将刘法。
除了拦路虎杨温建功于大宋与交趾边境的良将,十节度中大多人受招安从军,或是积累战功擢升晋迁,征战厮杀过的去处便是宋时战事最为激烈的西北边庭,这些眼下于汴京养尊处优的前朝将官,不是曾经在刘法帐前听命过,便是对刘法这个西军中威望不逊于老、小种经略相公的宿将仰慕久矣。童贯虚报战功,甚至上表刘法不受节制而败军丧师之事,王焕、韩存保等人或多或少也都听过些风声,虽然现在他们大多闲赋在汴京有虚名而无实权,可是国之干将遭迫害落难,再想起多年的挚友梅大郎梅展也早已黯然罢官,返回乡里,王焕等人也是心生敌忾愤慨之心,就算难与朝中童贯、高俅等权臣抗衡,可是至少在此时此刻,王焕等人也要表示出自己的态度来。
萧府中石秀、杨序等总管与王焕、韩存保等军中宿将同处于汴京偶尔往来,彼此也都甚是熟稔,时众人早进了搭凉亭中叙话,静候着在等候萧唐与刘法的车仗途径此处。其余有职司差遣的伴当管事则忙里忙外,时不时各处走动着,探寻萧唐车仗的快马的探马来回穿梭,不断的将萧唐即刻抵达的消息传报过来。
终于有一骑快马疾驰而来,并向众人高声禀道:“报!萧节帅、刘经略所率人马已抵达此处!”
石秀、燕青、王焕、韩存保等人听罢也尽皆起身,略整衣冠,迎上前去。铁叫子乐和则去吩咐乐师使诸般乐品吹拉弹奏,十里长亭内外顿时又热闹起来。
未过片刻,众人便瞧见远处映日旌旗迎风猎猎飘扬,一众刀枪寒光耀日的兵马迎面赶来,声威气势浩荡雄壮,军健各各也是人如虎马如龙,打眼觑去便知是一支经久战阵的军队。
此番萧唐先是做为副使监军出征边庭,虽然立下了赫赫战功,可是先后所统领的部曲伤亡也甚是惨重。西军诸部、隰州指挥使司、河东靖难军的兵马先后向萧唐作别,各自返回原本辖区驻地之后,原本由东京汴梁禁军之中抽调出来的四千军健只生还下一千三百多人,连同着呼延灼麾下的连环马铁骑,陈州韩滔、颖州彭玘两个团练使战后返乡的兵马也知堪堪三千上下,可是所有军中儿郎赳赳雄姿,历经过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那般精、气、神也远非其他身为汴京禁军,实则许多部曲已沦为高俅家奴的孬兵弱将可比。
石秀、燕青、王焕、韩存保等人又觑见萧唐策马奔出,身穿一身劲甲,骑乘着通体赤红的火赤块千里嘶风马,披挂的战袍迎着强风飒飒飘荡,那般气概自是威猛不可一世。而西军宿将刘法也趁着四员军健搭起的轿子与萧唐并肩而行,直奔着十里长亭的方向走了过来。
“自从别了刘经略之后,未将常常念想,又闻得刘经略在边地与蕃王察哥鏖战除了构陷,如坐针毡,连连向萧府问信,转托萧唐小友照托刘经略,今日终于在汴京又得重逢!”
王焕正说着,在萧唐翻身下马的当口,他与十节度中西军出身的并着其他仰慕刘法威名的节度使纳头便拜。萧唐侧身让到一旁,待王焕、韩存保等人起身时才道:“诸位前辈有心了,本待入了京师拜会,却不想在此处又与诸位前辈得以相见。”
十节度之中张开还是老脾气,他听萧唐说罢又是怪眼一翻,说道:“小子,你以为与咱们老哥几个都做成一方节度使,还在枢密院中谋得要职架子便大了,还要咱们几个出京迎你?若不是看在天生神将刘经略金面,回了京却不是你小子该先来拜访咱们老哥几个?”
“张节帅说的是,却是晚辈沾了刘经略的光。”
萧唐微笑着点了点头,又莞尔说道。而刘法眼见当下的一些老部下并着一干人物向自己施礼,他喟然一叹,说道:“王节帅、韩节帅当年虽曾在我帐前听命,可是如今诸位已是功成名就,刘某此番附近,乃是戴罪之身要受朝廷发落,又何必如此以重礼相待?”
韩存保闻言面露激愤之色,说道:“刘经略为何兵败于那蕃王察哥,又是如何受童宣帅威逼冒险出兵的,前些时日经萧兄弟府邸书信来往,未将等人也已大致知了个因由。刘经略成名于边塞征战,是于国有大功的宿将,遭恁般冤屈羞辱,未将等人又如何能无动于衷?恁与萧兄弟并肩作战力抗夏军,他的为人秉性刘经略自然也清楚的很,朝内再由末将走些人情打点,也绝不能让刘经略遭奸厮构陷,不止屈沉了英雄!”
萧唐在旁闻言却是一叹,十节度都是前朝老将,如今也只是有虚名而无实权,就算继承了汴京天波府的杨温也只是继承杨家将门的名头,唯一一个仍有些政治能量的便是前朝国老太师韩忠彦的侄儿韩存保,朝廷官员,多有出自相州韩氏门下的,可以走走郑居中那等能与蔡京、童贯等人掰掰手腕的权臣门路,可便是连韩存保能仰仗韩家势要,在犯了权臣的忌讳时便是连高俅说要杀他也敢杀他,如今童贯可是一门心思要断绝了刘法在西军东山再起的门路,只凭着自身仕途与性命也在权宦掌握之中的十节度,又如何能够保住刘法?
只是在这般场合之下,萧唐按住心中疑虑不说,又向杨序、石秀、燕青等府邸内的心腹兄弟那边走了过去,说道:“汴京、河北那边的事我也都已知晓了,这些时日三郎、小乙还有杨序兄弟操劳辛苦,如今且先安顿好刘经略,为他接风洗尘,至于其它的事宜到了府内再从长计议。”
“安顿刘经略之事,由小弟与乐和兄弟操办便是,无须哥哥挂怀”
燕青正说着,旋即双目又向一众恭迎的仪仗那边乜去,又道:“不过哥哥只怕还另有要事,只得迟些时候再回府邸内与几位嫂嫂、众多兄弟相会。”
燕青话音方落,萧唐又见十里长亭那边的仪仗那边闪出个人来,却是城内宦官打扮,那人踱到萧唐面前,操着不阴不阳的语调向他说道:“恭贺萧节帅大捷班师,咱家乃是内侍省杨提举管下的职事内侍,官家也知萧节帅今日返京,便命咱家特来宣萧节帅入宫觐见。”
950章 笼中的金丝雀,帝姬可知民间疾苦?
赵佶派内侍省的宦官前来宣自己觐见,这倒有些出乎萧唐的意料之外。毕竟那个风流天子对战事一向没甚么兴趣,萧唐以往几次出征返京,也都是在赵佶耍乐时忽然念及,才传人宣唤。
看来此番本来受副使监军的身份赶赴西陲边庭,却又统领几部兵马接连争得大功,还插手坏了童贯的好事汴京这边无论是官家与朝内权臣的反应,也开始渐渐的有了些变化。
既然是天子召唤,萧唐也只得暂时与在场众将作别,又吩咐石秀、燕青、许贯忠等心腹兄弟接引刘法入京安顿后,便随着那个集内侍省派来的宦官径直投东京汴梁内宫皇城而去。
大宋国都、繁华依旧,可是萧唐也已注意到了流经汴京的漕运水道上大小船只无数,虽然天气尚寒,可是有无数衣襟早已被臭汗浸湿的民夫劳工在码头船只上前后忙碌。
不止是萧唐眼前所看到的景象,在流经汴京的汴河、惠民河、广济河、金水河几条漕运水道上乘载着花岗巨石的船舶络绎不绝,车仗乘载、民夫攒行,在通往汴京宫城的东北隅的几条街道拥堵,还有些城内吏役高声叱骂,如赶猪羊一般喝令诸多民工搬运花岗巨石,原本繁花似锦的汴京城内,萧唐放眼望去的景象,却被一股十分压抑的气氛所笼罩着。
萧唐忽然意识到这两年他奉诏镇抚河东、开拨至边庭与夏国大军鏖战,许久不曾归返汴京,而赵佶那边却也早就颁令下旨,开始在汴京宫城大兴土木营建艮岳寿山(起初名曰万岁山)了。
在大宋政和七年便已开始兴工,按说将会与宣和四年竣工的艮岳虽然在园林掇山方面可称得上是集大成者,山势东西相望、前后相续,左山而右水,后溪而旁垄,连绵而弥满,吞山而怀谷园内又植奇花美木,养珍禽异兽,构楼台林榭,奢华的景致自然也是世间无双。可是赵佶心想修建“括天下之美,藏古今之胜”的艮岳,想要一片道教洞天福地的景致,便生生要在汴梁城中建造出一座山来,劳师动众的又将耗费国家多少金银,费百万役夫之工,再祸害得多少黎民百姓没了生计,如此恶果自然也是可想而知的。
本来大宋历代官家节俭恪行,传到了这一代时却出了赵佶这么个要将历代先帝家底败光的不肖子孙。宋夏国战本来便已是劳民伤财,兴建艮岳的工程仍然在继续,花石纲仍要祸害得江南各路军州百姓数年便是夏国因失横山险地而不得已向宫廷请降臣服,天下还是大乱,各地盗贼草寇、反叛势力还是要揭竿而起,诸地良民百姓还是要在和时受官府压榨,战时受兵灾涂炭而不得聊生就算大宋铁血军人效死保国,为的就是保住赵佶的江山社稷,而任由这厮继续恣意祸害?
萧唐的心情越来越差,他驱马前行,面色凝重的望着那些在胥吏的叱骂下辛苦劳作的役夫劳工。在他身后的那个内侍省宦官则是举袖掩住口鼻,面露厌恶之色,似是又嫌周围那些贱皮贱骨的泥腿子污了他的眼,在那些役夫木讷的抬起脑袋,木然的双眼向从他们不远处驶过的汴京达官贵人那边望将过去的时候,萧唐能够清楚的觑见大多役夫脸上并无一丝生气,也有些人在那些趾高气扬的胥吏叱喝下忍气吞声,却也是敢怒而不敢言,只能用自己满是摩伤的躯体用木杆架、用车推、用尽浑身最后一丝力气去搬运那些高达数丈的沉重花石
天下百姓的要求不高,也不会轻易舍下性命揭竿而起,但凡能够有条活路,大多人在官府滥官恶吏盘剥下逆来顺受的过活也是常态。可是赵佶愈发肆无忌惮,连带着那些权贵奸官都要把大宋诸地百姓往死里逼,往造反上逼啊
萧唐心中感慨,他也知道今时今日他能在官场朝堂中有恁般造化,也是因为天子喜好他改谱的那些曲目,在金风玉露楼内流连忘返,并有如今东京汴梁的行首花魁柳影烟为他向赵佶说尽好话,说白了也是那风流天子任人唯亲的受益者。可是萧唐也从来不信甚么大宋治下各地局势愈发动弹,乃是因为“国有奸佞,蒙蔽圣聪”,天子还是十分圣明的之类的鬼话。萧唐也很清楚自己在绿林中扶持起了数路人马,或早或晚,无论以哪种方式终将要让整个天下知晓,就算能够在金军南侵之际力挽狂澜,可是当朝廷得知自己所谋划的那些近似谋反的大事之后,仍要忠心不负朝廷,以报答方今天子的恩宠么?
去他娘的,老子可没打算一直为个昏君歌功颂德下去。
无论自己朝堂重臣的身份还要做多久,以后需要筹谋思量的也不止是要抵抗如今趁势崛起的金国南侵,与我共聚大义的心腹兄弟们,我也需要为他们谋个归宿,甚至还要涉及到天下黎民百姓女真诸部之所以能够占据中原半壁江山,说到底还是因为祸起萧墙,是赵佶那厮自行作孽,反而连累得无数宋民百姓也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
萧唐心中思付着,已经与那内侍省的宦官入了汴京内城宫门,得知赵佶仍如往常那般在延福宫游酣耍乐之后,萧唐在沿着皇城宫闱内的路径直往延福宫走去。
只是萧唐刚进了延福宫西面的丽泽门,随着那内侍省宦官正要转过个拐角的时候,他忽然发觉一团香风直朝着他的怀里扑来。萧唐已经嗅到女子身上淡淡的幽香味,他眉头微蹙,旋即向后一个纵步跃出,堪堪避开前面的毛躁的少女与自己撞个正着。
“哎呀!怎么又是你这家伙?”
“柔福,与你说了多少次了,女儿家须稳重些,宫里疯跑成何体统?”
萧唐先听有人娇嗔嚷道,紧接着又听莺声燕语也似的埋怨声传来,便知在宫闱内又撞见了茂德帝姬、柔福帝姬这对赵佶的膝下千金了,遂也立刻又后撤两步,并向前做俯身揖礼说道:“臣萧唐,见过两位帝姬。”
又是哎呀的一声惊呼声,萧唐低垂的双目余光觑见前面鲜艳的粉红罗裳旁边又有团淡黄色宫裙的曳地,隐隐的还露出一对纤巧的靴尖,那双金莲靴尖微微向后退了几步,旋即宫裙给遮盖住了,又有一声靡靡袅袅的声音传来:“萧将军,快请平身。”
当萧唐直起身子来向前望去,就见甚久未见的茂德帝姬似有长高了不少,满头青丝如云飘逸,眉目如画的俏脸更加端正,神情气质不仅又多了些矜持,亭亭玉立的模样也已带着些成熟的风韵,在茂德帝姬身旁那双手叉着小蛮腰,小脸也鼓成了包子脸的柔福帝姬虽然俏脸上仍带着几分稚气,可是也已经长成出水芙蓉也似的妙龄少女。
虽然眼前是国色天香的一对璧人,可是萧唐也知还是少与这对赵佶膝下的姐妹花夹杂不清为宜,再者现在心情烦闷,是以向茂德帝姬、柔福帝姬见过礼后只是垂首肃立在一旁,而默然不语。
本来茂德帝姬得知萧唐从边庭安然归来,今日正要进宫觐见她父王之后,心中也是没由来的欢喜。现在又在延福宫中偶遇,本来正打算寻个话头的茂德帝姬却见萧唐面色默然,一怔之下,本来想好的话一时间也都忘却了,也不知该作何言语。
951章 世界那么大,我想出去走走
现场的气氛一时间十分尴尬,萧唐也没甚话好讲,而性子柔弱文静的茂德帝姬一向平易近人,甚少对宫中的内侍省小厮、侍卫宫女等人摆出皇室金枝玉叶的架子。是以眼见萧唐面色有些抑郁,茂德帝姬也是温吞水的脾气,她不急不恼,朱唇微张,却欲言又止,弱弱的心想萧将军似乎是心烦意乱,却不知是因为何事
可是在一旁的柔福帝姬可没她姐姐的眼力价儿,登时把小脑袋一扬,不大不小的胸脯一挺,责问萧唐说道:“喂,萧唐,你来得倒好,本宫正有话要问你。父皇本来叫你做得副使监军,是要你保蔡待制宣和殿待制,蔡鞗原本的官职称谓周全的,蔡待制与我姐姐有婚约在身,本来待回朝成婚后便要做驸马都尉。你不是带兵很了得么?怎么却没保住蔡待制的性命,你倒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实则茂德帝姬虽然贵为皇室千金,也知婚姻大事自己做不得主,蔡京那五子蔡鞗她也曾见过几面,可是也并无任何感情基础。当初便是蔡鞗有心向茂德帝姬示好,无外乎卖弄才学,或是以他老子讨好官家的法子去博得茂德帝姬的欢心,生在帝王家的茂德帝姬周围巴结迎奉她的人不知凡几,自然也不会对蔡鞗生出甚么特殊的感情。
只是对方身为蔡太师膝下第五子,自己的父皇赵佶又定了那场婚事,性子柔弱的茂德帝姬也只得接受这般命运,等着与蔡鞗完婚与他做得一世伴侣。
当茂德帝姬得知蔡鞗的死讯,也只是因为相识一场而为他叹息哀伤过一番,全然没有与命中如意郎君天人永隔那般的悲恸。可是她对于萧唐的态度却不一样,当年未曾见得萧唐真容时茂德帝姬便十分喜欢听他金风玉露楼乐坊流传出来的曲目,随后几番偶遇,不知怎的她这个小公主的芳心便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虽说茂德帝姬也知自己万无可能被父皇婚配给萧唐,可是得知萧唐从边庭安然无恙的归来,她的心中仍是庆幸与欣喜。
如今柔福帝姬这小跟屁虫可倒好,张口便去责问萧唐为甚么没能把住与自己有婚约的蔡鞗性命,茂德帝姬顿时面露羞窘之色,还没等到言语时,萧唐已淡淡的回道:“征战沙场、凶险莫测,的确也是臣一时失察,使得蔡五公子亡命于敌手。只是战情甚急,臣唯有临危受命与夏贼鏖战而已,此番功成回京,正要觐见官家道明此事,届时如何惩治臣之过失,只待官家发落。”
柔福帝姬本来也不是因为蔡鞗之死而有意向萧唐发难,她这般年纪不但心思敏感,对男女情愫之事也只是懵懵懂懂,好歹柔福帝姬也会发觉在宫里与自己最为亲近的姐姐对萧唐似乎很有好感,偏生这个家伙此时竟还敢摆出副臭脸来,使得这个小妮子气不过要替自己的姐姐出头。
只不过生于帝王家的柔福帝姬打小便生受千万宠爱迎奉,也不似她姐姐茂德帝姬那般性情随和,是以言谈举止间难免带着些颐指气使的意味,她听萧唐说罢,反而将玉葱般白嫩的纤纤玉指朝着萧唐的鼻尖一指,又似只骄傲的小孔雀一般说道:“父皇是父皇、我姐姐是我姐姐、本宫是本宫,父皇要怎么罚你自有他的主意,是你办事不力有负重托,本宫还说不得你么?就是因为你我姐姐嫁不出去了,本宫还不能寻你算账么?”
柔福帝姬闻言羊脂白玉一般的白嫩面庞腾的似升起两团红霞,直恨不得要将柔福帝姬那张小嘴巴立刻给堵住了,萧唐则心知这种从小娇生惯养的女孩儿本来就不好与她接触,对这个受宠溺惯了的皇家帝女也甚是不耐,他暗自冷哼一声,又道:“既恁的,不知帝姬又要如何与臣计较?”
柔福帝姬还没等她姐姐前来阻拦,又“咭”儿的嬉笑一声,又道:“这个容易吖,我姐姐没了相公,你要赔给她一个老公。”
“柔福!你再说甚么呀!!!”
茂德帝姬羞恼得直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恨恨地跺了跺脚,气结的快哭出声来,柔福帝姬见她姐姐这般模样也是一怔,却也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错在哪里。萧唐可没心思与柔福帝姬这个刁蛮的小公主胡搅蛮缠,他匆匆的一拱手说道:“此番我大宋对夏用兵,死于战场之上的也不止是蔡五公子,西陲边庭不知埋了多少我宋军将士的忠骨。毕竟国事为重,臣也须向官家禀奏个分明,还请恕臣不得久候,要去觐见官家,只得先行向两位帝姬告退了。”
柔福帝姬听萧唐说罢,只恼他待自己与姐姐都甚是冷漠,说话也不经大脑,脱口而出道:“喂!萧唐!本宫让你走了么?蔡五公子是蔡公相之子,又本该是与我姐姐婚配的驸马,你还没给本宫一个交代呢,其他人死与不死,与本宫有甚么干系!?”
萧唐一听登时勃然大怒,久经沙场的他被激怒时自有股煞气腾腾的凛然势威,茂德帝姬、柔福帝姬眼见萧唐双眉倒竖,双眸中怒气勃发的气势竟也将他们两个小公主吓得面色一白,并连连倒退了几步!本来在一旁眼见萧唐被柔福帝姬给缠住,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那个内侍省宦官见状也立刻尖叫道:“萧节帅,不可对帝姬无礼!”
萧唐自然也还知个分寸,他强自按捺住心中怒气,又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并沉声道:“帝姬殿下都是金枝玉叶、帝胄龙孙,无论是微臣还是那些为国捐躯的军中将士,我等的性命自然对帝姬而言不算甚么,可是但凡是与臣曾并肩作战过的袍泽战友,也都是可以与臣性命相托的手足兄弟。国家既然命我等出征敌邦,臣与边庭诸部将士自然唯有舍命死战而已,多少忠魂埋骨他乡,也都是为了我大宋能够国泰民安帝姬或许认为那些将士的战死与恁没甚么干系,可是对臣而言却是干系重大,在此也不便言及国事,微臣只有告退,还望帝姬宽宥。”
柔福帝姬吃了萧唐这么一吓,也意识到自己说的似乎过分了些,心虚之下,也不禁讪讪的说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萧唐本要转身离去,却听茂德帝姬唤道:“萧将军,请留步。”
待萧唐向茂德帝姬望去的时候,却见她盈盈向自己这边一拜,娇美的面庞上也显露出哀怜伤感,又道:“我妹子说话莽撞,辱没了为国家赴死捐躯的军中将士,我在此替她向萧将军陪个不是。我也知道许多将兵殁于王事,忠义之心天地可表,休说是那些赤心报国的军中将士,无论皇家宗室、寻常百姓,谁都有父母家小、至亲所爱,众生性命珍贵,谁若遭遇不幸,都会有人为他们哀伤悲恸只盼得以后再无战事,黎民百姓皆能安居乐业,不受兵灾之苦才好”
萧唐眼见茂德帝姬面上羞窘之色褪去,眉宇间也满是一股悲天悯人的伤感,他心中一叹,暗付道:这些赵佶的子女生于凤阙龙楼之中,也不知道民间黎民百姓因他们的父亲昏聩而生受疾苦,虽然衣食无忧,却也不过似是豢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按说诸如茂德帝姬、柔福帝姬等金枝玉叶的公主,到后来不也是受她们的父亲所连累,而落得个惨绝人寰的结局
念及至此,萧唐心中怒火也渐渐褪去,反而对面前这个善良柔和的茂德帝姬心声怜悯,他微叹了口气,又道:“虽说一叶障目而不知世态,可帝姬宅心仁厚,能够体恤天下苍生,臣也只是敬佩。臣也只盼天下能如帝姬所愿的那般,黎民苍生能够在太平盛世丰衣足食,只是呵呵,官家召唤,臣不敢在此耽搁,也只得就此告退了。”
旁边还有个内侍省的宦官,萧唐对茂德帝姬、柔福帝姬这两个不谙世事的皇室帝女也不好多说些甚么,又告了声罪便随着内侍省宦官飘然离去了。凝视着萧唐远去的背影,茂德帝姬明眸之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失落。
一叶障目么
茂德帝姬心中不由得又念道:父皇身居九重,未必能够体察得到民间的诸般疾苦,似蔡公相等近臣也只顾说我大宋丰亨豫大,府库充盈、诸地黎民生活富足安乐当年晋惠帝不知天下荒乱,知百姓无粟米充饥,却直言何不食肉糜这典故虽然听起来荒唐,可是天下百姓到底为何断了生计,国家为何战事频起这些事倘若久居深宫内苑,的确也未必能够体察得清楚。
茂德帝姬心中思付着,先前通过金风玉露楼乐坊之中传唱出的曲目,再随着对萧唐的认识渐渐加深,她也慢慢的意识到方今天下,未必便如她所以为的那般。萧唐也与其他那些向他父皇谄媚贺喜的近臣全然不同,这也让茂德帝姬大宋治下各地民生百态愈发好奇起来
天下虽大,只是久居皇闱深宫,管中窥豹,也只可见一斑外面到底是否真与蔡公相、高太尉等人所说的那般,或许也只有随着萧将军这等人物出头一探究竟,才能觑个清楚
想到这里,茂德帝姬心中又是一黯,自己到底还是皇家帝女,萧将军却是父皇近臣,此时也早已成婚成家了我又怎可能出得宫阙,去看清这个天下?
952章 苍天不仁,好汉行道
觐见赵佶之后,大概也如萧唐所预料的那般,但凡是正经国事,和这个恣意随性惯了的大宋天子基本也说不到一块去。
只是关于蔡鞗在临夏城死于乱军之中这件事,来龙去脉,赵佶仍然免不了要向萧唐问个分明。当时养尊处优惯了的蔡鞗被惨烈的战事吓破了胆,擅自要率军逃窜出城险些连累的临夏城被夏军攻破,反而被吴玠趁乱一刀宰了,吴玠随后又因要掩藏擅杀上官的真相,而连杀军中同僚与那命不该绝的裴忠等人灭口萧唐虽然对吴玠正邪复杂的性情,出手果断毒辣的手段颇有微词,可是接连与夏军浴血奋战也少不了吴玠的全力辅佐,彼此当时也能说是同生共死的过命交情。
再者,吴玠是终将在力抗金军入侵之际能够大施拳脚的绝世名将,萧唐也不想他提前断送了性命,便向赵佶虚报当时战事紧迫,被一彪夏军冲破城头上宋军将士阻隔,蔡鞗躲闪不及而被敌军在乱阵中杀害。赵佶闻言也是喟叹感慨,说甚么蔡爱卿尽忠为国、殁于王事,而蔡公相也痛失爱子,朕也甚感痛惜,必当追封厚赏,体恤蔡爱卿拳拳报国之心云云
然后赵佶仍是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至于他对萧唐的说法到底信是不信,当日吴玠连杀蔡鞗、裴忠等人的目击者也只有萧唐、花荣、萧嘉穗等数人,实情如何,也只有他们几人知晓而已。
只不过萧唐也很清楚就算能够瞒骗得过赵佶,蔡京那边只怕也未必能轻易罢休。
席宴间能让赵佶放下手中酒盏,略作沉思状的事宜,还是涉及到此番宋夏战争末期蕃王察哥趁势率大军向宋境大举反攻,而童贯却隐瞒战败的真相,方向朝廷报说其抵御住夏军的猛烈反攻,甚至弹劾刘法不遵帅令擅自出兵,而致使宋军大败的争论上。
萧唐率部驰援刘法,并且率众硬生生截击住夏国几处监军司集结的大军,这件事权倾边庭的童贯也无法轻易颠倒黑白,当时宋夏战争已经进入尾声,两边送还俘虏的战俘也是常例,是以萧唐就算私放察哥而换回康炯等被夏军俘虏的将士,乃至数千宋民百姓的性命,这对于赵佶而言并非是甚么大事。
所以童贯也只能按照他最初算计的那般,去构陷在赵佶心目中并没有甚么地位,可是在西军权斗中却又是自己眼中钉、肉中刺的刘法。
萧唐自然还是将他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向赵佶说个明白。既然已经决议为刘法这个遭童贯算计的国之良将从中翰旋,萧唐也不能再任由童贯仗着当今天子的宠信、只手遮天的权势而继续歪曲事实、混淆是非下去。
且说良酝署进酒、珍羞署造食,周围又有无数宫人侍从进进出出,萧唐向赵佶直诉刘法确实是受童贯胁迫出兵的时候,他也能感觉到周围似有数双目光向自己投射过来。在后宫之中自妃嫔以下童贯都用财物结纳,在赵佶身旁的护卫、宫女、伴当、仆圉恐怕其中有许多人都被那媪相买通,萧唐当面向赵佶揭发童贯欲构陷西军宿将,还伪报战功之事,想必很快也将会传进他的耳中。
左右现在已经算是与童贯彻底走到了对立面上,萧唐当然也不必再瞻前顾后,担心再将那童贯得罪狠了。言之凿凿,只求无愧于心!
可是赵佶听萧唐娓娓说罢,也只是略作沉吟,便又浅呷了一口酒,旋即摇头笑道:“爱卿进用於国,在边庭率部死战,力抗夏贼而救下我朝数万百姓,真英雄也!只不过若说童爱卿威逼刘经略出兵,才中了夏国大军的埋伏此事也并非萧爱卿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又怎能认定童爱卿便是闭塞贤路、饰词矫情?两位爱卿都是与国家出力,为朕分忧的忠臣良将,自当各竭诚义,若是彼此有甚么间隙误解,也还须早些冰释前嫌为善呐”
听赵佶如此说罢,萧唐便已明白针对于他与童贯各执一词之事,赵佶只打算以和稀泥的法子从中调停。既然你们两个同为朕的“爱卿”,就都是为有功之臣,彼此也别再闹出甚么纷争与岔子,而教朕再为你们心烦。
看来败军丧师这个黑锅,就只能由刘法来背了
萧唐虽然还打算继续据理力争,可是他又分明觑见平素向来言语轻佻,形骸放浪的赵佶双眸似有精光一闪,并意味深长的又对自己说道:“爱卿尽忠报国、建功立业,朕也自当体恤忠臣只不过似爱卿恁般年纪在朝堂中资历还是浅薄了些,便是少壮年纪便已功成名就,也须不矜不伐,蔡公相、童爱卿、高爱卿也都是朕的体己近臣,萧爱卿合当移樽就教,多与朝中尊长虚心叨教才是。”
赵佶言语中暗含敲打之意,萧唐自然也能听个明白。当初自己在汴京与高俅明争暗斗,赵佶大概知个原由,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如今萧唐再接连与童贯、蔡京结下梁子,只怕面上看似随性随和,实则经常打压出头臣子的赵佶也是嫌萧唐有些锋芒毕露了。
事说到这已不投机,萧唐也知道再力谏下去,只怕自己便会如郑居中、张商英、王黼乃至蔡京等权臣一般,因为犯了赵佶心中的忌讳而也要被敲打警告了,只不过按朝中党争政斗相互攻伐时“趁你病,要你命”的习惯,失了圣宠的萧唐届时再面临蔡京、童贯、高俅等权奸的奸计构陷,恐怕他的下场比起刘法只会更为凄惨。
眼见萧唐踌躇不语,赵佶反而转了个话头,又大谈起风花雪月,品竹调丝乃至一些闲常时听闻的风流韵事。萧唐又熬了小半个时辰,便以出征时日甚久,家人始终不得团聚为由向赵佶请辞告退。
至于赵佶又说甚么爱卿与边庭将士为国效死,朕必当论功厚赏之类的场面话萧唐听得麻木了,现在也只是听过就算。自己真正想要的,这个国家真正需要的,似赵佶这种就算被金军掳掠至塞北苦寒之地,也只是悔恨道“社稷山河都为大臣所误”的昏君,他永远都不会明白。
当萧唐走出了宫阙,他长舒了一口气,又抬头向天空望去。只见铅灰色的乌云密布,让整个天际看起来迷迷茫茫、混混沌沌,没有一丝阳光能够穿透乌云照射下来,使得人就算仰望苍天,内心也不由得十分压抑。
天子无道、王法不公,倘若真是老天瞎了眼、王法不济事,那世间的那些不平不公事,也仍要由我与绿林中的兄弟们来管了。
953章 论功擢升,青州花荣,杭州武松
汴京萧府之内,小萧赟嘴角留着晶莹的口水,并瞪圆了乌溜溜的眼睛瞧着正朝他招手的萧唐。虽然老子连声呼唤着,可这小子依然将小脑袋瓜子一扭,开裆裤后露出半面雪白的屁屁还一撅一撅的,一双小脚丫也急不可待的向前迈动,要投到前面琼英的怀抱里去。
忽然小萧赟又瞧见旁边锦儿、李师师、庞秋霞、花小妹等一众莺莺燕燕也都宠溺的召唤着他,小胖腿忽然又止住了步子,旋即一屁墩坐在地上,小萧赟反而自己先是咯咯的笑了起来,他又爬起身来,似乎也是在琢磨着该向往哪个大姑娘的怀里面钻。
萧唐讪讪的收回了手,在一旁苏瑾娘不由得掩嘴轻笑道:“赟儿好长段时日没有见到相公,还是有些认生,若是相公能在府邸多留点时日赟儿自然就会与你熟络起来了。”
是啊征战西夏归来,这臭小子都已经会走路了,萧唐眼见小萧赟先是投到与他亲近的小姐姐琼英怀里,却仍不老实,伸出小脑袋专要往旁边几个大姐姐的胸脯上贴,一双小胖手也探了出来,口中传出来的音阶不知是“馍馍”还是“摸摸”,只顾含糊不清的奶声说着
嗯此子以后必成大器
浮生偷得半日闲,萧唐趁着再上朝之间终于能与至亲所爱在一处享受些安乐时光。只是无论是日后绿林中的大计还是如何周全刘法,自己与一众心腹兄弟提前有个准备。
这个时候,燕青、许贯忠、萧嘉穗等人也入了萧府内宅,其中燕青上前对萧唐说道:“哥哥,往二龙山的飞鸽已经发出去了,也教那边的兄弟提前有个准备。只是刘经略虽说罪不至死,最多也只会被判处个徒流之刑,如今却不知道要被发配至哪里去,终须朝廷发落过后,才好教兄弟出手。”
虽说是被冤屈构陷了,可是如今刘法将要面临的是国法而非军法,军中主帅在战事可以按法例处死麾下官将,可是以国法论处,便是武官地位远不及士大夫之类的文臣,除了极个别的案例,在宋时甚少治文物臣子的死罪。
只是在大宋以文制武的惯例下,现在已经逐渐演变为武臣要对权臣俯首贴耳,双方的地位早就差出十万八千里,就连赵佶在心中也默认军队就是要由童贯这等天子近臣来掌权,西陲边军有童贯,汴京禁军有高俅至于这等权臣又是如何排除异己、公器私用,只要没犯了赵佶心中忌讳,他也是懒得多花心思过问的。
可是大宋到了如今时节,朝廷讲究的是丰亨豫大,国家繁盛奢侈挥霍,歌舞彻夜、享尽极乐,而西军做为大宋最为精锐的军队连年与夏军血战,随后江南叛乱、联金伐辽这支部队又被童贯多度使用,可是军中诸如刘法这般敢对那媪相稽露不满形色的,下场如何也是一目了然,那些军中热血儿郎见了又岂能不寒了心?也难怪似老种、小种等人便是不得已又要受童贯胁迫而去伐辽的时候,仍要费尽心思保住种家在西军的根基
片刻的沉默过后,在一旁高展绫忽然幽幽叹了一声,又道:“辽国皇帝昏聩无道,辽军诸部也是日渐糜烂,当年还以为终于到了我渤海人光复故国的时候现在看来无论是哪里的昏君奸官,也都是一般模样。大宋虽然远比辽国富庶,可是自从转迁到了宋地之后,那宋国官家如何愚昧我也能觑个分明。相公预料宋国要步辽国的后尘的确也并非是骇人听闻的空想。”
萧唐吁了一口气,说道:“我也从来没有指望能安乐享尽这官爵富贵,有些事必须未雨绸缪,只是下一步要怎么走,且先等上朝过后,看官家与童贯等权臣的打算,再从长计议才是”
两日过后,宋夏战事诸部禁军将佐功劳俱各造册,已经上了文簿进呈到枢密院。在申奏过赵佶之后,现在身居于汴京的萧唐、花荣等人引领众将也都上了朝。
“朕知卿等众将,征讨夏贼,多负劳苦,必当厚赏,诸军将士殁于王事者,朕命各坟加封,不没其功。”
赵佶先是悠然说罢,由宋夏战事涉及的部曲将官甚众,在殿前翰林承旨高声传报,只宣读与萧唐一并奋战的诸部将士的功赏圣旨:王文斌、朱定国殁于王事,各授名爵,追封为忠武郎,朱定国有子嗣,就令赴京,照名承袭官爵王文斌无子嗣,敕赐立庙,所在享祭。其他有功之臣,按例赏封:
阁门祗候刘锜,加任陇右都护
泾原路营指挥使吴玠,功补授秉义郎、泾原路兵马都监
鄜延路兵马都监姚平仲,加封为武功大夫、华州观察使
河东靖难军团练使王进与麾下牛皋、党世英、党世雄、李永奇各赐锦袍一领、金甲一副、名马一匹,新补甘陇义士李孝忠授任步军指挥使,靖难军重编部曲,按五军编制,其中牛皋奋战功劳最重,擢升为军指挥使,其余空缺职事经枢密院考量审核,调拨别部将官另行任用
原河东路隰州指挥使司兵马都监关胜,授大名府留守司兵马都总管之职,麾下将佐宣赞、郝思文亦调拨至大名府留守司,各自任兵马都监仍留于关胜帐前听用
原汝宁郡都统制呼延灼,调任汴京,授殿前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司下辖御营兵马指挥使之职,重编连环马部曲,颖州团练使彭玘、陈州团练使韩滔具为东京人士,汴京禁军出身,是以亦随呼延灼调任至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司
京西南路帅司府兵马提辖花荣,转任京东东路帅司,顶替原兵马总管云天彪职事,待至京东东路治所青州之后,重整督巡京东路治下一府十五州四军八十一县诸地指挥使司、巡检司屯驻、兵甲、训练、差役职事
西军鄜延路第二将武松,转任杭州训练教阅、督捕盗贼,授指挥使司兵马提辖之职,军籍由西军部曲调拨至两浙路帅司
萧唐也知道自己虽然于边庭立下奇功,可是现在自己已经官居签书枢密院事,一方节度使,勋爵也已经做到了上柱国武勋、开国侯爵,官位再往上升便是枢密使、知枢密院事这等以文官士人充任,副职间用武臣,而也教朝中诸多权臣眼红的要职,爵位再往上的开国县公、开国郡公两级只在开国初期授予臣子,国公那等只低于郡王的爵禄饶是赵佶恣意任性,也不可能随便加封。是以或是另行封赏,或是积累战功再做升迁也实属常事。
可是当萧唐听闻本来便是青州清风寨出身,多少年来在官面上一直追随自己的心腹兄弟花荣竟然被调任回了青州,竟还顶替得那个被自己杀得割须弃袍的云天彪做了京东东路帅司兵马总管,他垂着头向花荣那边乜去,两人相互对视,彼此也不由得面露诧异之色。
何况诸如其他将官的封赏,或是基于正史、或是与水浒之中吻合的都有些蹊跷,尤其是当萧唐听闻武松竟然被单独从刘法麾下将官中择调出来,转迁至两浙路杭州指挥使司任兵马都监一职之后,他的心中却隐隐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954章 正史与水浒的联系,冥冥之中,天意难逃?
“武松武艺高强、人才出众,遂受邀请入府,因功被提为提辖,后杭州知府被奸人诬谄罢官,武松遭牵连被赶出府衙。继任知府乃太师蔡京之子蔡鋆,倚仗其父权势于任上虐政殃民,百姓怨声载道,人称蔡鋆为蔡虎
武松决心为民除害,身藏利刃隐匿于蔡府之前,候蔡鋆前呼后拥而来之际,当即结果了他的性命官兵蜂拥前来围攻,武松终因寡不敌众被官兵捕获,后惨遭重刑死于狱中当地百姓深感其德,葬于杭州西泠桥畔,后人立碑,题曰宋义士武松之墓”
这段与水浒中景阳冈上打虎的好汉,梁山泊上坐得第十四把交椅的行者武松截然不同的事迹,引自于临安县志、西湖大观、杭州府志等当地史载记录,墓址也曾位于浙江杭州西泠桥畔,虽然在五六十年代时曾被毁坏,可是于后世也在原址进行重新恢复。萧唐从初识武松之际便已想到了那一段记载,再加上后来他也发现水浒中人与正史或多或少,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今武松以提辖之职转迁到了杭州去这也使得萧唐心中不由得心生警觉,也为武松而担心了起来。
毕竟现在于苏杭一带,是靠进献花石纲而起家的权奸朱勔横行无忌,江南一隅除了福建路武夷山的石宝、两浙路白云山的庞万春等结义兄弟招募深受花石纲迫害的流民百姓,还是要以方腊为首的摩尼教势力最为庞大,以武松刚烈的性情,如何肯与当地的奸官同流合污?在十有七八会发生冲突的情况下,强龙难压地头蛇,萧唐心说届时又当如何救援武松?
有赏亦有罚,正当萧唐心中思付之际,殿前翰林承旨又高声念道:刘法麾下将官,翟兴、翟进率部冒进致使宋军大败,再与刘法一并受违反帅令论罪惩处,削为平民康炯官降三级,戴罪听用至于熙河经略使刘法,违反主帅童贯节制擅自出兵,幸得萧唐及时率部阻击夏贼,未致使熙河路、泾源路十万边庭宋民遭夏军屠戮,战败罪责仍不可恕,剥除爵禄官阶、贬置徒流,刺配至沙门岛充军,永不录用。
听那翰林承旨高声念罢,似花荣等人也都没有因得封赏擢升而心中欢喜,反而尽皆面露愠色!可是如今圣旨已下,木已成舟,萧唐又见龙椅上赵佶满脸的意兴阑珊,看神情已甚是不耐,恁般定罪刘法,只怕也再无回旋的余地了。
“刘经略既然是哥哥要搭救的英雄好汉,寻常牢城营若没人情送与他时十分害人,非只是求生不生、求死不死,童贯那厮害人必要害彻,沙门岛又是大宋诸座军州牢城营中最险恶的去处,刘经略便是暂时不死,只怕也要褪层皮!比及至沙门岛遭险,不若就我等发付些心腹,于途中便把防送的公人做翻,且只寻觅个去处躲避几时。再将讲刘经略送至二龙山宝珠寺去,教智深哥哥照拂可好?”
汴京萧府之中,现在于杨序麾下打理银铺营生的白面郎君郑天寿虽然现在按他原本擅长的,只做银匠的勾当,可身上草莽习气未褪,性情也甚是莽直。当听自家哥哥萧唐回府言及要以绿林的手段救下刘法的时候,便抢先谏言说道。
可是郑天寿方自说罢,却见不止是燕青、许贯忠、萧嘉穗等人,就连一向杀伐果断,心中计较却也十分精细的石秀等人也是微微摇头。
萧唐叹了口气,说道:“就算我等出手相救,以刘经略的秉性,他如何肯投到绿林中山寨避难?何况刘经略虽然遭充军发配,罪责却也并没有牵连到他那已受荫授武职的儿子刘正彦身上,是以刘经略多半是要苦熬忍受,争得个挣扎还乡、复为良民的机会”
转念再想,萧唐估计武松因为投到刘法帐下不久,也没被算作是他的嫡系将官,是以反而因战功升迁转任至杭州指挥使司了去,可是刘法的老部下之中,翟氏兄弟被开除军籍、复为平民,康炯被连贬数级,戴罪听用,暂时也不必为他们的性命挂心,可是刘法确实被充军发配到了沙门岛去,看来童贯那厮既已出手,必然是要将他往死里整啊
可是如果在途中搭救刘法,先前诸如林冲、杨志本来身为朝廷官将的结义兄弟,哪个不是被构陷发配,却仍打算含冤忍辱熬到充军刑满,再争取个重新投军入伍的机会?更遑论是刘法这等西军中威望极高的宿将,除非知道自己已经是走投无路,否则只怕抵死也不愿落草做个强人。
在旁萧嘉穗也颔首说道:“也正如哥哥所言,可是先前林冲兄长、杨志兄弟等人遭高俅迫害,充军发配的去处是沧州牢城营,河北地界不但有大名府萧家集的弟兄照应,当时尚在沧州横海郡居住的柴大官人也能从旁协助,是以也不怕高俅老贼使奸计前去害人
可是沙门岛孤悬于登州海外,就算童贯不会差人在途中下手,一旦被发配到那里,也无异于被判了死刑,沙门岛寨主比起其他牢城营的管营、拨差,生杀予夺的权势更大,童贯那厮只须传个口讯,刘经略的性命须臾便休,那里是官府收押徒流罪犯的岛屿,岛上原住民也是极少,闲常人不可贸然去那,哥哥不打算于途中救下刘经略,莫非是想”
萧唐冷冷一笑,他忽然沉声念道:“推临狱内,拥入牢门。黄须节级,麻绳准备吊绷揪黑面押牢,木匣安排牢锁镣。杀威棒,狱卒断时腰痛撒子角,囚人见了心惊。休言死去见阎王,只此便如真地狱这传唱宋地境内大多牢城狱政**尤甚的歌谣早教人耳熟能详。那沙门岛至者多死、万难返乡,更是大宋之下最为黑暗的牢狱所在。当年裴宣兄弟遭冤狱构陷便险些被发配到了那里,如今牢城营内亦不知有多少含冤受辱的牢犯
沙门岛的确是孤悬海外的牢城寨子,可是正因为如此,那也不是甚么要紧军州,青州二龙山、清风山距离那海岛不远,寨子里也有登州出身的好汉策应便是走海路去,密州阮氏三雄、张顺兄弟等人尽可乘船渡去,咱们在绿林中做勾当,本来便是要抗拒残暴腐政、王法不公的,既然牢城狱政**最甚,似沙门岛那个去处,我也早就打算拔了!”
在场一众兄弟听萧唐掷地有声的说罢,他们寻思虽然绿林中数处山寨行事也须避免树大招风,可是沙门岛的确也只是个牢城寨子,不比大宋各地的州府要地,但也绝对是恶名昭著的所在。虽然走漏了行迹时,难免会使得萧唐麾下几处绿林山寨引起朝廷的警惕,可是毕竟也只是一座牢城营,估计多半也不会引来大宋发重兵讨伐,一来能搭救刘法,二来也可救下沙门岛中其他因被陷害冤案而充军发配到那的囚徒,三来拔了那草芥人命、腐坏最甚的去处,做得不也正是替天行道的勾当?
只是届时唯恐没打破沙门岛之前,刘法便已被奸人害了性命,为以防万一,充军途中也须有人暗中跟随,萧唐心说何时调遣绿林中的义军攻打那沙门岛,时间拿捏得也必须准确,萧唐遂与一众兄弟又商榷敲定细节,待刘法遭押送启程往沙门岛去时,绿林中各路人马也会准备伺机而动,出兵劫了沙门岛的牢城营。
955章 花荣衣锦还乡,临行前的心愿
“要从青州两山往登州沙门岛去,中间只搁着潍州、莱州两座军州,便是要走水路,由张顺、三阮等兄弟从密州发船接应,路程也不算甚远。二龙山孙新、顾大嫂、邹氏叔侄、解氏兄弟等几人都是登州出身,那病尉迟孙立原来更是登州官军兵马提辖,毕竟在那还有几营水军须提防些,也不可小觑。要与登州地界的官兵周旋,再上海岛,带挈着他们几个也更为稳妥”
听萧嘉穗沉声说罢,萧唐也点了点头,他心中又想到既然登州八人早已投到了二龙山大寨之中,虽然乐和也正于汴京萧府中勾当,由他两边奔走时也好教孙立、孙新等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可是毕竟已经是共聚大义的兄弟,好歹也需寻觅个时机亲自前往青州去。只是萧唐心中的那点恶趣味则是,他真的很好奇再与先前那个曾被他捉拿又放了,如今反而主动投到二龙山寨中的孙立相会的时候,他又会作何反应?
另外除了登州投到山寨聚义的好汉,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双线行事,而暗中帮衬的柴进遭高唐州高廉、殷天锡的迫害,不得已也投到了二龙山宝珠寺中。还有那个美髯公朱仝,萧唐不愿再教他遭当年的那些同乡旧友宋江、吴用、雷横等人算计,也是不想让朱仝再按原本的轨迹被迫无奈的投身绿林,而这个武艺奢遮的义气好汉反倒投到自己麾下,这对于萧唐而言倒也算是意外之喜。说不得也须寻觅个时机亲自过去,与朱仝倾心吐胆一番才是
可是萧唐现在是朝中大员的身份,擅自出京也总需要个名目,他思量片刻,便道:“汴京这边要押刘经略至沙门岛,期间下牒文造册也须些时日,何况正途径青州地界,我等也不急于一时。二龙山那边就劳烦萧嘉穗兄弟走一遭了,届时调度兵马、分拨人手准备攻打沙门岛。三郎、时迁兄弟,你们再择选几个体己的心腹,待防送公人押解刘经略启程时暗中跟随、以保万一,若不是路上有奸厮要害刘经略,你等也无须出手。”
石秀、时迁二人闻言,也是起身领命。萧唐略作踌躇,忽然却转了个话头,又问道:“你们谁知道如今杭州的知府姓甚名甚?还有蔡京膝下几子之中,除了与他因争夺相位而反目的蔡攸那厮,那个蔡鋆如今在何处谁又晓得?”
萧唐忽然发问,也教在场的兄弟不由的一怔,其中郑天寿说道:“前些时日小弟回苏州省亲,苏杭地界都走了一遭,也知道如今杭州知府唤作高权,那高知府为官清正、作事廉明,在当地倒也有民之父母的美誉;蔡鋆那厮,倒仍是居于蔡京府中,虽说不及当年高衙内那般专一爱淫垢汴京内良家妻女,可是在东京倚势豪强,寻常大户家也惧怕他权势而莫敢争口,飞鹰走狗、横行无忌,倒也是东京汴梁内有名的恶少。却不知哥哥为何要问这些?”
“只是未雨绸缪罢了”
萧唐沉声说罢,心想眼下他心中的顾虑倒也不便与在场兄弟说个分明。如今武松也是远在边庭,一时间也不能与他互通声息,不过既然眼下那蔡鋆还并没有仗着蔡京的势要而上任杭州知府,暂时似乎还不必为了武松那边担心。
如何保住刘法周全,准备攻打沙门岛的事大致已经敲定,花荣因功擢升,转迁至京东东路任兵马总管,待准备停当后也须启程上路。之前萧唐发付心腹略作打探,得知前番云天彪挟京东路诸州禁军攻打二龙山,当时反而被自己率领绿林群豪杀了个丢盔卸甲,虽然那厮惧罪有意隐匿、欺诳上官,可是京东路数州官军损兵折将,又是他擅自出兵,没有经枢密院调派而连吃了几场大败,到底还是会走漏些风声。就算云天彪使尽钱财上下打点而保住了官身,可是统管一路诸州禁军的兵马总管,却也是再做不成了。
于是乎,萧唐麾下二龙山、清风山的绿林群豪声名本来就已经响彻山东地界,如今统管京东东路禁军兵马的要紧武职差遣,也授封给了萧唐的心腹兄弟花荣。
“京东路治所帅司设于青州,花荣兄弟走马上任,如今也可说是衣锦还乡了。”萧唐走到花荣面前,并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是慨然说道。
在旁石秀也不禁摇头笑道:“青州二龙山、清风山的兄弟不论远近,攻打那些欺压良善的暴富恶霸,也须时常防备官军来时要和他打熬,可是如今倒好,京东绿林地界是自家兄弟,京东官军兵马总管却也是自家兄弟!日后也好相互照应着,正好方便哥哥在绿林中勾当。”
当年自从在萧唐行镖时在清风寨结识,随后多少年来花荣鞍前马后的,一直随着萧唐做为军中官将征战杀伐,如今却要受朝廷调令赶赴至故里统管兵马,也教这个小李广不由得感慨良多,可是花荣也知道助哥哥做成大事要紧,便道:“人生感意气,功名谁复论?管它是帅司府内兵马提辖,还是一路兵马总管,这道官诰小弟也算不得甚么,只是任上方便与二龙山、清风山的兄弟暗中来往,彼此照应才是大事不过虽是临行在即,小弟启程前却要了结一桩心愿,才好安心上路”
众人见说,心中正在纳闷时,花荣却转头向许贯忠望将过去,说道:“贯忠兄弟,当日在边庭我随着哥哥杀出城垒,要去擒那蕃王察哥之前,你可还记得我向你嘱托了甚么?”
许贯忠心思机敏,立刻察觉道花荣所言何意,本来温文尔雅的他也不禁面露出些窘色,此时竟还有些结巴说道:“啊?这花荣哥哥,如今你既然平安无恙,有些事又何必急于一时?”
花荣摇了摇头,又道:“此事如何急不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那妹子也到了婚配的年纪。既然长兄如父,我自然将她托付给个如意的郎君!兄弟你与我妹子彼此的心思,我大概也能看出一些,她由你来照顾,我自然也会放心。”
现在就算是没有随着萧唐赶赴边庭的心腹兄弟,听花荣与许贯忠之间的言语,也知道他们所言何意。有好事的当即鼓噪起来,也使得想来机智过人的许贯忠反而有些手足无措起来。然而许贯忠只支吾应对了一会,却忽然听燕青召唤了声,待他转头望去时就见那心思机灵的燕小乙不知何时竟把花小妹也唤到了厅堂之中。
许贯忠见状更是窘迫,眼见正对着自己笑吟吟的燕青心中羞恼,心中只是腹诽自己交友不慎,这般时候反倒要受这燕小乙耍笑。
而花小妹被燕青忽然唤来,本来甚是纳闷。如今眼见萧唐大哥、自家兄长等许多汉子都面带笑意的朝自己望来,而自己的意中人许贯忠则窘迫的站在当间,花小妹忽然意识到了甚么,本来就生得善睐明眸、唇红齿白的她忽然“哎呀”了一声,秀脸上腾的有一抹殷红生出,尽显少女娇媚的羞态,也直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956章 非是小乙撩过就算,却是哥哥懵然不知
虽然宋朝婚制礼仪须有纳采、纳吉、纳征、亲迎的步骤,需要些时日准备,期间过程与细节也比较繁复。可是如今时节,江湖儿女也并非都循规蹈矩而拘泥于虚礼,便如花小妹按水浒的轨迹中,本来应该是由宋江和黄信主婚做媒,又要花荣把自己这个妹子嫁与了妻子被慕容彦达冤杀的秦明。
只是如今秦明与自己的娘子也并没有阴阳两隔,两人就在二龙山上寨子中生活得安乐和睦。花荣不必因顾念义气而受宋江的摆布,花小妹也不会被宋江错点鸳鸯谱,而沦为了他向秦明送出的人情,如今终可以与自己心目中的如意郎君走到了一处。
虽然简略了流程日期,可是许贯忠与花小妹的婚礼操办得也甚是隆重。后两日的时间里萧府内的兄弟们全都动员了起来,为着这对璧人晚上的婚礼做着准备。很快的,府邸内外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直比新春、寒食、端午等佳节还要热闹。
虽然婚礼置办的有些匆忙,毕竟花荣赶至青州赴任京东东路兵马总管一职在即,日后须为了官面上的公事与自家哥哥所谋的大事繁忙,不能再像以往那般久留汴京而见证自家妹子的喜事。既然是皆大欢喜的好事,花荣也不是拘泥于繁文缛节的性子,是以当即便说定将自己的妹子嫁于许贯忠,两日过后也正是个宜于婚娶的黄道吉日,索性舍了筵宴成婚庆贺,他也好到青州赴任的安心。
萧府内有杨序、叶清、乐和等人在府邸内摆了几十桌的酒宴,便是邀请在东京汴梁与萧唐、许贯忠交情深厚的心腹兄弟,前来赴宴的宾客人数便已不少,何况到场的大多彼此都能够推心置腹,也少了许多虚礼应酬的麻烦事。
是夜,本来因事出突然,而又被众兄弟闹得有些窘迫的许贯忠得在场之中连番祝福他与花小妹这对新人能够长长久久、白头偕老,也能落落大方的向众兄弟还礼敬酒。
好歹似鲁智深、阮小七等嗜酒粗豪的汉子都不在京师,如今萧唐麾下在汴京府邸内打踅的兄弟在这般场合下大多都有个分寸,不至硬要去灌许贯忠的酒,何况无论是萧唐、花荣、燕青、石秀等人也都知许贯忠是谦冲淡雅的性子,不是那种非要拿烈酒与人交心交胆的直莽汉子,众人相互把酒欢饮,也没有似萧唐大婚时那般定要让新郎官喝得透了
既然不须遵循着俗制置办婚事,花小妹也曾出来与萧府后宅内一众姐妹好生叙话一番,只是自己的心上人眼含柔情的向自己往来,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花小妹也不禁闹得满脸通红,又羞答答的返至静候着自己的如意郎君接待过所有弟兄之后,再来与她相会
萧唐趁着喜庆,刚与燕青将碗中美酒一饮而尽,他目光一乜,却见不远处苏瑾娘、高展绫、唐芃秀、庞秋霞、锦儿、琼英母子与石秀的浑家张臻妙等一众女眷的桌席前,李师师怔怔的望着匆匆往新房内走去的花小妹,如黑宝石般晶莹的明眸中也流露出羡慕之色。李师师似暗叹了口气,她下意识的转头向萧唐与燕青那边把眼觑来,却正巧与萧唐的目光对个正着。
李师师吃了一吓,闭月羞花、白璧无瑕的俏脸上蓦的染起了一层红晕,她赶忙把螓首转了过去,明眸低垂,不敢再朝萧唐与燕青这边望将过来。
萧唐见状又向身旁的燕青望将过去,就见这个本来极善察言观色的燕小乙虽然似也是注意到了李师师那边的窘态,可他也只是微微一笑,又朝着与自己相交于微时的挚友许贯忠那边望将过去。
萧唐微叹了口气,对燕青说道:“小乙,你与贯忠是交契至友,如今贯忠既然与花家小妹已经共结连理,却不知兄弟们甚么时候又能喝上你的喜酒?”
斟满美酒的瓷碗只刚刚沾在唇上,燕青听萧唐意味深长的说罢,他又是道头知尾的人,也听出了自家哥哥话中含义,便放下了碗先是向李师师那边乜了一眼,旋即笑道:“红鸾喜事、各有命数,若真是缘分到了,似贯忠兄弟恁般,能与意中人笙磬同谐自然是好事,可是男女情事强扭不得,不必非要争个无缘的女子给羁绊住,何况大丈夫处世,又岂能为酒色而忘其本?小乙与诸位哥哥聚义自在,不婚配成家,自也过得快活。”
萧唐听罢微微摇头,又道:“似小乙这表人物,风流倜傥又能言快说,只怕是福分因缘早便已经到了,却只由得它失之交臂,只是不肯成家稳住心思。”
燕青洒脱一笑,又道:“我知道哥哥想说甚么,师师如今早已经不是勾栏瓦舍内的烟花女子,或许是我以往为人处世浮浪了些,可是小乙也将师师当做是自己人看待,并没有甚么非分之想。便是红颜知己,也不一定非要彼此走到一处,强作勉强,依小乙看来反倒是误了彼此的终身。”
萧唐见说沉吟,倒也十分清楚燕青算是那种风流而不下流、多情而不滥情的人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可是感情的事情很难说得个明白,他这个浪子一举一动都自带着撩妹属性,假如燕青真的是利用自己对女性的吸引力去而心怀邪念,恐怕还不知要有多少女子会被他瞒弄得死心塌地,可是他的确也没有对任何女子许过承诺,于感情上的是便和武侠中楚留香、陆小凤那等人物一般的风流浪子,只是很难定下心来。
只是燕青出场出入三瓦两舍,却并非是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睡一个的好色之徒,女子极易被他撩拨吸引得住,不知这又算不算是“一见燕青误终身?”
萧唐心中念罢,也只得苦笑得摇了摇头,可是就在此时,反而是燕青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何况现在却是哥哥你懵然不知,师师心生情愫,只是满腔的心思却也并没有在小乙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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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感情部分的情节打算略写一些,只是事情还需要尽可能说的明白,符合前后的剧情。应该尽快过渡到主线的,不过晚上有些事,明天更新章节再交代清楚,尽快连接到下面的剧情
957章 心有情愫,终成眷属
庆贺许贯忠与花小妹婚事的席宴罢了,萧府内所有心腹兄弟也都各自回房歇了,按说本该是许贯忠这个新郎官要被群豪频频敬酒,却是萧唐这个结义兄长与一众兄弟喝得全尽兴了,入肚的美酒自然也少不了,饶是萧唐如今打熬的一身钢筋铁骨,也难免喝得头重脚轻、步履踉跄。
李师师与锦儿先将萧唐扶到了书房中去,正要先吩咐厨子熬碗鲜鱼醒酒汤来叫萧唐喝下,再到房中安睡。只是萧唐刚在房中坐定,仅仅片刻的功夫,屋子里便已经满是酒气,锦儿琼鼻一皱,边挥起手扇着,边回身要把窗户打开,好教屋子里面能够通通气。
锦儿在萧府内做使女也有了一段时日,他也知道萧唐无论是对他的结义兄弟,还是府邸中的丫鬟伴当都甚是平易近人,是以也不会有所顾忌,嘟起小嘴便说道:“萧大官人也是,林大官人也是怎么和人结纳时偏生要灌那么多的黄汤,喝得难受不说,酒气也熏人得紧,要不怎么都说臭男人、臭男人的呢”
李师师闻言掩嘴轻笑,说道:“锦儿妹妹,既然此间酒气重,我在此照拂官人便是,你且去催下厨子熬好醒酒汤呈来便是。”
锦儿那边听罢,也脆生生的应了,旋即转身出了书房。此时天气寒冷,书房的窗户一开,一阵冷风吹了进来拂在萧唐脸上,也登时教他精神一振。
李师师见罢,忙又轻移莲步,端着碗茶上前说道:“官人,且用些茶,也好解解酒。”
萧唐口中含糊得应过,旋即接茶盏过来一饮而尽,他醉眼朦胧的又向李师师那边望去,却忽然又想起燕青对他的那番言语。
燕青是浪子的性情,而他燕小乙生得玲珑心窍,李师师同样也是冰雪聪明的人,她也能够察觉得到燕青乐得逍遥自在,不是那种轻易愿被家世俗情羁绊住的人,虽然也会心中也会感到遗憾,可是时日久了曾经生出的那些情愫也慢慢淡了,也不会再因燕青而感到黯然神伤。
只是当年在东京汴梁的生父亡故之后落入娼籍李姥家,李师师也知道自己以后只能靠以色娱人营生,所幸的是萧唐以重金从李姥手中赎下李师师,并且当着小师师的面将她的卖身契给撕毁了之后,在李师师心目中铭心镂骨的人物便已不止是面似堆琼、风流倜傥的浪子燕青。
便是青楼之中的花魁行首,就算盼着终有一日能够与个如意郎君白头偕老,可是赎身后绝大多数也能做得个大户人家的妾室偏房。可是在萧唐府邸内苏瑾娘、唐芃秀、高展绫几房妻室并无妻妾贵贱之分,萧唐与其所有娘子都是伉俪情深、琴瑟调和,这也是让李师师瞧在眼里的,如此时日久了,她自然也盼着能够如几个姐姐那般有个归宿,萧唐自然也会是李师师心目中最为理想的人选。
这些事情萧唐因为要于官场、绿林双线行事,又时常不在京师,是以他看不出来,可是生得玲珑心窍的燕青却看得出来。
李师师刚发现萧唐目光灼灼的向自己这边觑来,一颗芳心忽然越跳越快,正当她有些手足无措之时,忽然又听萧唐叹了口气,说道:“师师,自从当年我并下白矾楼时又将你赎出,如今也已过了几年了”
李师师轻轻的嗯了一声,一对纤纤玉手也只顾捏着裙摆衣角,她也十分清楚自己在萧唐府邸内宅,不是像苏瑾娘、高展绫、唐芃秀那样是与萧唐婚配的妻室,锦儿也是当年汴京教头林冲家中的使女丫鬟出身,花小妹是萧唐结义兄弟花荣的家眷,琼英母女也是萧唐出手救下的遗孀遗女便是庞秋霞也与萧唐共聚大义,将其托付到汴京照拂的庞万春的家妹,无论人情关系却是自己最为特殊,她非奴非婢,非妻非妾,又不是萧唐结义兄弟的家眷,无名无份的过了几年,却也不能一直这般磨耗下去。
这层窗户纸终究还是要被捅破,该来的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如今你也长成了个大姑娘,在我府邸中住了多年,我自然也将你当做自己人看待。女大当嫁,也总要为你撮合个合适的人家你生得好模样,省得诸般品调又知人冷暖,自然能寻觅得个合适的人家,那张名契既然也早被我撕毁,你也不再是青楼女子的身份我也只把你当做从家中嫁出去的姑娘,绝不会教你受外人的欺负”
李师师听萧唐沉声说罢,心却似被一盆凉水淋透,她的娇躯也是一阵阵的颤抖,自己一直以来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难不成官人这就要将我送出府邸了
愁眉媚眼渐渐的被一层雾气笼盖,李师师轻抿嘴唇,强自忍耐住自己的眼泪滴落,虽然面带笑意,可是笑得却有些辛酸。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她却忽然又听萧唐说道:“只是这些事,我也必须先知道你的心思,如果你心中有合适的人选,我自然会把你当做妹子一般风光的嫁出去,可是如果你不愿离开府邸,也不能一直恁般磨耗下去而误了终身日后你如何打算,也是时候和我说个清楚了。”
李师师微微一怔,她愕然抬头,眼见萧唐觑向自己的目光渐渐的也柔和了起来。本来满心似阴霾笼罩,蓦的又透出了一道曙光,听萧唐话中意味,李师师也知道现在必须直抒己见,才有机会遂了自己的心愿,终于也鼓足了勇气,朱唇轻启,向萧唐一诉衷肠
李师师终于如愿以偿,也成了萧唐的妻室,虽然眼下只是名分上的,还并未正式迎娶婚配。
对于此事苏瑾娘、高展绫、唐芃秀等自家娘子却并不感觉意外,毕竟按宋时女子婚嫁的年纪,李师师也算是老大不小了,总在府邸后宅拖着也不是办法,何况都是感情深厚的姐妹,李师师待萧唐心生情愫,她们也都能察觉出几分,只是碍于自己被赎进萧府的身份,李师师又不愿意与苏瑾娘等人耍心机的去争宠,这才一直耗到了今日。
既然后宅中群芳也都将李师师当做妹子一般的疼,时至今日,心中自然也早默许了她对萧唐芳心暗许。
包括燕青在内,萧府上下的心腹兄弟也认为萧唐合当取了李师师过门的因由,则是因为李师师毕竟在萧府内住了多年,萧唐暗中所谋的大事或多或少也都知晓不少,比起为她另择个婚配的人家嫁出府去,还是教李师师心甘情愿的一直留在萧府内更为妥当。
至于萧唐本人的心思若说对李师师恁般国色天香的红颜佳人没动过心也是骗鬼的,但碍于如今尚有许多大事须殚精竭虑,见色即便动心,也不是如今世间好汉的行径,可是当这层窗户纸终于被李师师捅破了之后于是乎永老无别离、万古常完聚,心有情愫,终成眷属。
958章 喜事过后,却是丧事
自家妹子与贯忠兄弟的婚事已毕,花荣也能心无牵挂的青州赴任去了。萧唐与一众兄弟为花荣践行启程,自也是不在话下。
而受朝廷发落定罪的刘法被关入军牢,已经被笔匠刺了面颊,量地方远近迭配沙门岛牢城营,官司押了牒文,也已准备差防送公人监押刘法前去。虽然十节度之中韩存保走郑居中等朝中大员的门路极力要为刘法翰旋脱罪,郑居中一心要与蔡京、童贯等权臣争权争势,虽然也打算从刘法的冤假错案之中大作文章攻击政敌,可是如今圣意已决,万难更改,任郑居中也有与朝中权奸掰掰手腕的政治势力,也是无可奈何。
即日刘法便要押送前往沙门岛去,王焕、韩存保、张开等人也只得打算在刘法启程前迎候,打算以金银利物打点押解刘法的防送公人。至于得了萧唐吩咐的石秀、时迁等兄弟各自准备得精细,只待刘法启程上路,他们便也准备暗中前去跟随,以保刘法的性命周全
三日之后,便是刘经略启程上路,要被押解至沙门岛的日子了萧唐心中思付,萧嘉穗此时也已准备动身前往京东路二龙山去,调派山寨之中的兵马攻下沙门岛的牢城寨子,自己这边也许与王焕、韩存保等人一同相送刘法。
可是正当萧唐正打算吩咐体己的伴当前往王焕、韩存保等人府上,商议当如何相送刘法的时候,却见燕青手持着信笺入了厅堂,而燕青的神情也甚是凝重,又对萧唐说道:“哥哥,萧家集那边有书信传来”
萧唐眼见燕青面色有异,心中也是一惊,遮莫河北那边又生出了甚么变故,他赶忙从燕青手中接过信笺,只粗略读了数行,萧唐脸色立变,也不由惊声说道:“甚么?恩师亡故了!?”
原来信笺之中说及:本来周侗教导岳飞、王贵、张显、汤怀这四个徒儿,双日习文、单日习武,无论是长短兵器的武艺,还是统兵征战的行军要略也是日渐精熟。只是岳飞的生父岳和染了重疾,身子骨也是一天不如一天,周侗心想如今义子岳飞与三个徒儿的本事已经精进到了一定的程度,为了教岳飞的生父岳和心中宽慰,也是时候教岳飞、王贵、张显、汤怀四人去报了武举乡试,一显身手本事。
本来籍贯在相州汤阴县的岳飞一家,因为水灾而迁到了大名府内黄县的麒麟村去,虽然后来岳飞、王贵、汤怀、张显等人的父母望子成龙,盼名师周侗的教导而又举家搬至大名府宗城县的萧家集,按本处籍贯也须赶至内黄县去参加武试,与治下各乡镇上的武童一并武举乡试中马射、步射、平射、马枪、负重等科目。
王贵、张显、汤怀三人多年以来得周侗的言传身教,各自成绩优秀,诸般科目也是名列前茅,至于武艺在同龄人之中几无对手的岳飞更是独占鳌头,而得内黄县县令李春的赏识,还以神骏的宝马相赠,并设宴管待周侗与岳飞、王贵、张显、汤怀数人。
自己苦心栽培的义子如此争气,自然也使得周侗甚感欣慰与喜悦,他老来聊发少年狂,在返回宗城县萧家集的途中与岳飞纵马狂奔,却因年事已高跑马跑得热了,汗流气喘,回到集镇中时更是眼目昏花、胸腹胀闷,身子也发寒发热起来。
岳飞等几个弟子闻知立刻前去服侍,萧家集中的卞祥、杨林、陈广等人,大名府的卢俊义等人个个求询名医为周侗诊疗,可是由于周侗已是风烛残年的年纪,病势也是愈发严重
周侗知道自己病入膏盲、寿命已尽,想来已经是不久于人世,便在逝世之前唤来卢俊义、岳飞、张显、汤怀、王贵等几个弟子嘱托一番后,便已溘然长辞。临终前不止要王贵等人辅助岳飞一并为国尽忠,还说及爱徒萧唐因在边庭屡建奇功而甚感欣慰,可是他也须以国家大事为重,不必回来吊唁祭拜
周侗逝世之后,卢俊义与张员外、王员外等人整备衣衾棺椁,灵柩停在萧家集,待请来僧道做了功果道场之后,便要送到萧家集外山清水秀的青松坡去安葬。岳飞尽在选定好的坟前搭了芦棚,要为周侗守墓尽孝。萧家集中卞祥、杨林、薛永等兄弟心想此等大事也必须早些让自家哥哥知晓,便立刻派人发了飞鸽传书,传到了汴京的萧唐府上。
将报丧的信笺读过之后,萧唐面色潸然,心中也极是抑郁,自己的武艺能有今时今日这般境地,也少不了当年恩师周侗的苦心点拨。燕青见萧唐神情悲恸,也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小乙也知哥哥心中的痛楚,只是人各有命数强求不得,周老前辈虽然逝世,却也是寿终正寝毕竟逝者已矣,不知哥哥是否打算返至萧家集前去吊丧?”
“虽然恩师要我以国家大事为重,不必回去为他吊唁祭拜,可是有着师徒情分,我又则能只留在东京汴梁而无动于衷?”
萧唐喟然叹罢,他心想按史中记载,再估算一下时日,如今的确差不多已到了周侗阳寿已尽的时候,任谁也避不过人世间的生、老、病、死,可是就算萧唐心中有了些准备,毕竟蒙周侗垂青,而将其毕生绝学全部都传授给了自己,彼此之间也是有着极深的师徒情分,是以得知周侗病逝的死讯之后,萧唐暗付自上次出使辽国时途径集镇拜会恩师,却没料到也是两人此生的最后一面,自己心中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萧唐又想到周侗之子周云清也是战死于宋夏战争之中,膝下再无子嗣,只顾苦心栽培岳飞这等有璞玉之姿的少年成才报国,自己也是深受其传授武艺的恩德,就算是没有机会再周侗生前见他最后一面,身为弟子当然要去祭拜亡故的恩师。
心中拿定主意之后,萧唐便又对燕青说道:“如今有三郎、时迁兄弟暗中护送刘经略前往沙门岛,暂时也不必为他的性命担忧,嘉穗兄弟那边也已启程往二龙山赶去,由他调度兵马人手我也放心在汴京暂时并无其他要紧事
恩师身亡,膝下除了他那义子岳飞兄弟与三个徒儿,也无亲子为他尽人子之道,如今噩耗既已教我知了,不管怎的也须连夜自赶回萧家集去祭拜他老人家,朝廷那边说明了情由,想必也能体察奔丧之急拖延不得,小乙你也随我收拾好行囊,再点拨些体己的心腹,我等一并上路,离京北上回萧家集去。”
959章 绵里藏针,招惹强敌
且说萧唐为了赶赴萧家集为恩师周侗吊丧,一面吩咐燕青收拾行囊调拨人手,毕竟现在是枢密院重臣的身份,也须前往皇城向赵佶禀告说告假返乡的因由,才好离开汴京一段时日。
虽然周侗入不得方今天子与朝中权臣的法眼,可是他毕竟当年曾经在汴京做得御拳馆天字席的教师,在东京汴梁禁军之中也有些名头。赵佶得知是萧唐的师长亡故,虽然不必按照朝中官吏在父母逝世之际告丁忧的惯例返乡守孝,可是回乡祭奠恩师自然也是人之常情,加上如今萧唐因宋夏战事所立的诸般战功擢赏未定,偏偏与蔡京、童贯等同样身为赵佶近臣的朝中大员的关系有些复杂起来教萧唐返乡为恩师奔丧这段时间,也省得在朝中多生出甚么变故,是以赵佶当即也是好言宽慰一番,允许萧唐告假返乡。
萧唐遂返至府邸之中,好生吩咐过杨序等打理汴京官面上诸般事宜的心腹兄弟,又与后宅一众家眷温言嘱咐了一番,又差人向王焕、韩存保等人说了因由,随即就与燕青带着一彪体己亲随连夜赶归,直投河北东路大名府萧家集而去。
只是自从返京之后,萧唐因公事私事、喜事丧事而连日奔波,恁般事赶事的情况下难免也有些疏忽,有些按说本该善后的事没有来得及做,有些本该暂且需要稳住的人,也没有时间与精力前去提防小心
是以萧唐算是将一个在汴京官场之中最难对付的人,也给得罪狠了。
此时位于东京汴梁权相蔡京的奢华府邸之中无论是内院外院的仆役护院、丫鬟使女、管事门子无不小心翼翼的做着本职差事,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因为这些蔡京府邸内的下人似乎也都能感觉到今日蔡府内的气氛格外的压抑,蔡太师心情不好时,府邸中大小差役也都要各自小心,便如朝中不少官员亦须瞧蔡京的面色行事一般。
在汴京朝堂数十载下来,有的人恨蔡京入骨,有的人唯蔡京马首是瞻,可是几乎没有人敢忽视这个在官场上几起几伏的大宋权相的存在,便如后人谈及北宋时节的权臣奸相,几乎都会先想起这个身为“六贼”之首的蔡京。
做为把持了朝政数十年的人物,当年蔡京在拗相公王安石门下听命过,后来似童贯、王黼、蔡攸等如今在大宋朝堂中手握权柄的权臣,无不也是曾仰蔡京的鼻息而发迹。而且似赵挺之、张商英、张康国、郑居中蔡京一生所面对过的政敌不知凡几,就算一时失势,待蔡京又在朝中翻过身来,那些死敌与老对手除了现在郑居中,大多不是仕途尽毁,被贬官或是罢黜到了远恶军州去,便是离奇暴毙,多少年的风风雨雨过来,蔡京却仍在朝中屹立不倒,甚至在每一次的起伏后权势更大,到了今时今日也可是得上是权倾天下。
可是萧唐小儿,我的爱子交由你照托,却死在了乱军之中,你也不给老夫一个起码说得过去的交代,当真以为自己羽翼丰满,便不把老夫也放在眼里了么?
蔡府内宅的书房之中,蔡京稳坐在太师椅上,他那对细长的双目微阖,虽然看似平和沉静,可是眉宇间也隐隐含着怒气。在蔡京看来,无论是那吃里扒外的移乡子赵挺之,还是通晓些佛理禅机,在自己看来也是食古不化的张商英那些老对手敢与自己分庭抗礼,却也都是朝中文臣的身份,萧唐那厮虽在枢密院官居要职,毕竟还是受武职差遣,凭得是官家的宠信而平步青云,在朝内的根基还是太浅,如今这世道倒是怎的了?便连一个行伍匹夫、后生小子竟然也敢不把老夫看在眼里了!
其实话说起来,萧唐也曾念及蔡鞗毕竟还是在自己的看护下死于乱军之中,蔡京经受丧子之痛,于情于理也须当面说个分明。先前萧唐在抵达汴京之后,也曾遣人到蔡府知会,觐见官家事毕,得朝廷厚恩擢赏之后,自当登门前来拜会蔡公相,将蔡鞗之死的“来龙去脉”向其禀个分明。
可是现在萧唐与蔡京本来就只是虚与委蛇的关系,他也知道比起风流随性的赵佶,要瞒混得过那经历丧子之痛,又是人老成精的蔡京更是难上加难,本来便带着几分不情愿,加之自家兄弟的喜事、悼念恩师周侗而返乡等事宜在萧唐心目中更为要紧,在没把握瞒混过蔡京之前,还不如只顾去为自己的私事操心。可是这些事让蔡京知晓后他又会作何感想?
我的儿子做的是正使监军,本该不受甚么刀兵之险,偏生在你这黄口小儿的看护下死在乱军之中,而你萧唐返回京师后在府邸中张灯结彩、大设庭宴,如今又说甚么恩师亡故,便拍拍屁股走了,要返回河北大名府去?甚么周侗不过是御拳馆的教师出身,区区一介粗鄙莽夫,难道还比老夫的爱子性命更精贵了!?
蔡京心中震怒,可是他好歹通过多少年来的宦海沉浮,早就历练出过人的养气功夫,是以他还能够沉得住气,只是蔡府内其他人却也未必。
内宅书房忽然又传来一阵叱骂声,檀木门也被粗鲁的推开,蔡京的眉头更是紧紧一蹙,他也知道敢在自家府邸如此粗蛮放肆的,恐怕就只有自己最不成器的儿子蔡鋆了。
细长的凤眼霍然睁开,蔡京眸子中似有精光暴涨,恶狠狠的朝着气冲冲夺门而入的蔡鋆瞪视了过去。本来怒气冲冲的蔡鋆眼见蔡京面露愠色,冲到嘴边的污言忿语也生生咽回到肚子里去,蔡京旋即厉声叱喝道:“放肆!与你说过多少次克嗔戒躁,为父面前也敢如此作色,这成何体统!?”
虽然被自己的父亲训斥,可是蔡鋆心中兀自不服气,他狠狠咬着牙,又嘶声说道:“父相!萧唐个贱卑武夫累得五哥身死,那厮便是登门谢罪孩儿也绝不能饶过他,可那厮竟推说甚么传他本事的匹夫亡故,出了汴京去,这可是摆明了未将父相瞧在眼里!就算那厮得官家宠信,孩儿觑他也不过是粗鄙武人贱职,如今倒也敢如此猖狂!直娘贼,你又教孩儿如何能怄得下这口鸟气?”
蔡京听蔡鋆气忿之下一口一个“那厮”、“直娘贼”、“怄鸟气”的心中更为震怒,他厉声骂道:“不学无术的不肖子!你视粗鄙武夫为贱职,府邸内喧哗喝骂污言秽语,为父又何曾教你恁般言语,和贱民贱职的市井走卒又有甚两样?便是你不肯饶过那萧唐小儿,又待如何?”
蔡鋆冷哼一声,又忿然道:“这又怎的?若是官家不做主,孩儿便差人捣毁那厮在汴京名下的诸般营生,为五哥好歹也出得一口气!何况如今父相位高权重,孩儿心想便是趁着那萧唐离京不久,带些亲信前去追上打杀了他,倒也使得!”
蔡京闻言气得脑中也是一阵眩晕,自己膝下几个儿子,无论是蔡攸等已与自己反目争夺相位的,还是其他几子好歹论心机城府、诗书才学也都得了自己几分真传,偏偏这个蔡鋆胸无点墨还性戾暴躁,私下擅自打杀了朝中重臣?这种馊主意亏这个逆子也想得出来!
似那个浮浪破落户出身的太尉高俅,本来就是粗鄙贱民,他只顾巴结迎奉官家,而当年膝下那螟蛉之子高衙内在汴京胡天胡地,惹得高俅被汴京上下戳着脊梁骨臭骂他也不在意,可是我蔡京书香门第,历经宦海沉浮,又怎能容得这个逆子在京师连累得我污了名声?
萧唐小儿老夫自然已想了些法子教他身败名裂,只是手段如何使得,还须在最为合适的时候出招至于这个不肖子,看来也须为他寻个差事,不能留着他再与府中游手好闲,否则他要自作主张时,反而要坏了老夫的事!
960章 命途改变者, 还有西门大官人
(感谢上周qq阅读端楚河好汉的打赏)
富丽奢华的书房之内熏香烟萦缭绕,蔡鋆眼见保养得宜的父亲蔡京面上愠怒之色渐渐褪去,只顾冷漠的望向自己,心中正是纳闷,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言语。
此时书房之外又有人恭声向蔡京请说有事禀告,蔡京听是府邸中的李都管,便轻轻把手一挥,说道:“进来吧!”
李都管进了书房,先是向蔡京、蔡鋆躬身行礼过后,便对蔡京报道:“蔡公相,江南那面应奉局朱提举的孝敬已经送到了府上,还有那杭州的知府高权不识抬举,朱提举得蔡公相授意,已经差人备好状子,要治那高权的罪罢黜了他的官身如今也正可以成事。”
蔡京听李都管说起那江南应奉局朱提举朱勔,又不由得冷哼一声,那厮说来也只是善于堆山造园,是以也得官家的喜欢,只是他仗着为官家搜求花石的职事公器私用,在江南一隅刮地皮的榨取民脂民膏而积累巨额财富的手段忒过猖獗了些,就连蔡京也有些看不过眼,便向赵佶谏言禁止教朱勔占用官用运粮船运送花石纲,也当收敛大肆在两浙路、福建路挖墓毁屋的行径。
朱勔慑于蔡京的权势,相对有所收敛,是以蔡京到还能够容得下他;可是杭州的知府高权比起朱勔来绝对是个清官,杭州当地百姓也赞他说忠直聪明,分毫不肯与权贵苟且,可就是因为他不肯苟且。蔡京能容得下朱勔仗着应奉局的势要在江南横行,却绝对容不得敢在杭州不肯觑自己面色行事的知府官。
当年曾被贬为太子少保的蔡京曾至杭州居住过两三年的时日,也是在江南地域与时任杭州金明局供奉官的童贯,还有苏州应奉局提举官的朱勔私交愈发密切起来,所以杭州也可说是蔡京在地方州府中的一处根基之地,上任的知府也须是自己的门生亲信。既然如今那杭州高权不识抬举,蔡京心说也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罢黜了他的功名,再提拔个自己蔡党出身的亲信继任杭州知府的官位。
蔡京又冷眼向蔡鋆觑见过去,他轻哼了声,又道:“你只留在汴京,也帮不上为父甚么忙,终于只在汴京勾栏瓦舍间厮混也不是长久之计。既然杭州知府的官位正要空缺出来,为父便保举你去杭州继任知府一职,也省得你在东京汴梁只顾去三瓦两舍打哄,终日与些小厮横行。”
蔡鋆是甚么货色,他老子蔡京自然也是心知肚明,放他到地方州府去只怕更要任性妄为,但也胜过放在汴京这天子脚下的国都专横跋扈,早晚只怕在汴京的名声还要恶过当年那花花太岁高衙内。蔡京心说自己那庶子蔡九也没甚才识本事,可是放到江州去做知府后也没出甚么大纰漏,蔡鋆此子虽不成器,再是鱼肉乡里、飞扬跋扈得比起京师重地,有自己坐镇朝中,也能弹压得下来。
听蔡京要将自己打发到杭州去做知府官,蔡鋆心中不悦,本待推辞,可是他转念一想自己那庶弟蔡九到江州去做知府快活,远胜过在汴京还要瞧着自己的老子面色行事。杭州也是水牵卉服、陆控山夷的宝地,当地人口二三十万,繁华秀丽,也是江南地域人口最多的州府之一,若在那做得一方知府加上自己背后有老子蔡公相撑腰,虽然不至称孤道寡,却也足以一手遮天,这岂不远要比留在汴京随着群帮闲小厮耍闹要快活得多?
念及至此,蔡鋆满腹的埋怨登时烟消云散,可是又念及不与蔡府情面的萧唐,蔡鋆又忿声说道:“父相差遣,孩儿谨遵便是,只是萧唐那厮父相也打算如何寻他计较?”
“此时为父自有主意,也不必你来插手。”
蔡京又横了蔡鋆一眼,旋即又向李都管说道:“那个人也已到了吧?传翟谦来见我,也叫那个阳谷县姓西门的一并前来。”
李都管连忙恭声应了,他退出书房去了,未过片刻,蔡府内另一名唤作翟谦的管事便带挈着个汉子前来拜见蔡京。且说那汉子约莫近三十的年纪,头上戴金铃珑簪儿,金井玉栏杆圈儿,身穿绿罗褶儿而脚下踩的的是细结底陈桥鞋儿而清水布袜儿,虽然衣装得体,相貌也算十分端正,偏生眉宇间却透着股浮浪气,他双目微凹面上少了几分血气,看似也是被酒色掏空了半个身子,只瞧眉宇气质便像是个时常爱招蜂引蝶的浮浪弟子。
而那汉子甫一见蔡京与蔡鋆,便立刻似见了亲生爹娘一般上前行大礼,恭声说道:“草民西门庆,拜见蔡太师!拜见蔡衙内!”
蔡鋆居高临下,俯视着面前这个摆出副孝子贤孙状迎奉巴结他父相与自己的西门庆,神情却甚是鄙夷不屑。
蔡鋆也知道这个西门庆的姐姐似嫁给了朝中权宦杨戬亲家陈洪的儿子,只是那陈洪在朝中受了些波及,这西门庆好像在那清河县管些公事,与人放刁把滥,做些说事过钱、排陷官吏的勾当,似也怕受牵连,便遣家人通过他义弟蔡蕴、管事翟谦便要走走蔡府的门路,还借向自己父相蔡京献礼的名目置备重礼,似那些黄烘烘金壶玉盏,白晃晃减靸仙人。锦绣蟒衣,五彩夺目;南京纻缎,金碧交辉。汤羊美酒,尽贴封皮;异果时新,高堆盘盒的贺礼并非甚么金银俗物,也甚得蔡京的欢心。
虽然这厮是个懂得迎合谄媚的蔡鋆心说西门庆能巴结些权贵,却也不过是阳谷县一介破落户财主,就县前开着个生药铺后来暴发迹,若说县城乡里那些贩夫走卒惧他的声势,要唤他做西门大郎,甚至是西门大官人。可是在蔡鋆看来甚么阳谷县大官人,便如破落户闲汉一般在他眼里都似斗升小民,蔡鋆也只把这西门庆当做是个屁,真要是惹得他恼了伸出两只手指都能捏死这只臭虫也似的小民。父相说要与萧唐那厮周旋,唤这个叫做西门庆的前来,又有个鸟用?
蔡京待这西门庆倒也甚是和善,他先是唤西门庆起身,随即便道:“累次承你费心,送本相重礼,想来你人情练达,倒也是个识抬举的人。”
本来西门庆盼得能与蔡京这等朝中权臣搭上线,虽然连以重礼托付,可是此番赴京时听闻蔡京之子蔡鞗于宋夏战事身死,本不愿触霉头,却不想蔡京却可以传人宣唤,如今眼见蔡京待自己和颜悦色,西门庆更是又惊又喜,连声说道:“小人一介乡民,能拜识蔡公相尊颜,已是天大的福分!”
蔡京是何等精明之人,他听西门庆先表自己是一介乡民,便已知他要巴结自己的心思。蔡京心中又冷笑一声,旋即说道:“你既无官役,前些时日朝廷也钦赐了我几张空名告身扎付,我安在京东路提点刑狱司谋个理刑的职事,顶补宪司员缺,不知你意下如何?”
西门庆闻言更是大喜若狂,他噗通一下子跪倒在地,并叩头谢道:“蒙蔡公相泼天大恩,草民举家粉首碎身,莫能报答!”
蔡京微阖双目,轻轻点了点头,旋即又道:“本相听闻你是京东西路东平府阳谷县出身,蕴儿说你使得些好拳棒,也好结识些江湖人物阳谷县西北面与河北大名府邻近,听说冀、鲁一带绿林中那‘任侠萧唐’的名头颇响,你又可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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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人,基本也会尽量遵循各人的事迹与小说内容契合,不过严格说来蔡京受西门庆的重礼,在**中先是面见了由西门庆吩咐派来的来保,可是关于其他相关有联系的小说也须整合一下,否则水浒、说岳、正史、**整合的内容太多,扯出几部小说的内容来,情节反而拖得更慢,西门庆此时出场大概也说得通,所以略作修改,以后如果感觉可以修整的地方也会略作改动,加快写进度,特此说明一下帝道独尊bqg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