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6章 萧节帅该来,却也不该来
漫空的箭矢对射,宋夏两军的厮杀声震天,双方呼啸的箭簇穿棱于密林中穿梭着,有的钉入树干发出咄咄的闷响声,有的则正中对方的身体要害,只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两三百人在山谷中横死。花荣、李孝忠、李永奇等将官各循章法,指挥麾下军健一面向弯弓搭箭向对面的夏军射去,一面徐徐前行向武松所在的方向弓身移来。
眼见堵截住后路的那几队夏军在花荣麾下宋军弓手的阻击下死伤甚重,武松立刻又背起刘法也向花荣的方向疾奔而去。一些夏军士卒见了也纷纷从两侧的草丛中暴蹿出来,并悍不畏死的扑向武松!
“找死!”武松双臂轮转起双刀,火刺刺的也向挡住自己去路的数十个夏军士卒冲杀过去,他如虎如群羊一般,抡起膀子就是一刀斩断了身侧一名夏兵的手臂!那夏军兵卒捂着膀子还没等喊出声来,武松又是飞起一腿将他给蹬飞了去,旋即双刀寒芒闪现,一阵急促的金铁交鸣声后荡开了十来把袭至身前的兵刃,还顺手又剁翻了七八个军卒!
现在武松擎着双刀奋战,也腾不出手来勾住双腿腿骨折断的刘法,是以他在辗转腾挪间不敢发力太猛,生怕双手只能勉强搂住自己脖颈的刘法被甩飞出去,一方面又要提防有敌军绕到身后,趁着伏在自己背上的刘法重伤虚弱而突下杀手,百般顾虑下武松的武艺也打了几分折扣,只是仗着自己精绝的双刀本事,一时间倒也能杀得夏军近身不得。
前来堵截的夏军兵卒倒也甚是剽悍,虽然武松势如疯虎,可是他们仍抱着必死之心全力扑来。武松狠狠一咬牙,挥刀猛磕开对面敌军劈来的弯刀,旋即探步挥刀一撩,割破了他的咽喉。可是此时却有四五个夏军步卒蹿到了武松后侧,挺起枪便朝着刘法的后心搠去!
说时迟、那时快,雕翎箭簇骤然横空,飒飒破风声响,那几个本欲偷袭刘法的夏军兵卒旋即扑倒在地。在远处有李孝忠等人指挥弓手与夏军对射,一时箭雨往来,对方彼此都被压制得不敢探出身来冲锋。花荣正好能与麾下燕云骑射大显箭技,一手数箭的连珠箭不止是快得教人眼花缭乱,也几乎是例无虚发。花荣等十余箭术精湛的好汉在远处策应武松与刘法,前去围攻夏军兵马又是惨叫连连,纷纷倒地毙命!
武松见状忙又拔足护着刘法向山岗南麓奔去,他双目赤红,一边蹿步疾行一边拼命挥舞双刀格挡,虽然一身伤痕累累,连番激战也早已杀得武松精疲力竭,可是但凭包身的义胆、满腔的血性支撑着自己的战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刘法将军在此处被坏了性命!
弓弦狂鸣,箭声呼啸,几支利箭几乎是擦着武松的头皮疾射而过,他时候回身挥刀格挡开激射而至的箭簇,护着刘法不被流矢射中。又是几支由一品弓施射出来,在百步之内可射穿铁铠的弩矢骤然又激射而至,武松双刀旋舞将大多数利弩击落坠地,忽然又大喝一声,竟然甩开臂膀要用血肉之躯替身后的刘法挡住他不及荡开的弩箭!
“噗”的一声有两支弩箭钉进了武松的手臂,好在是百步开外的距离,强弩之末,不能入鲁缟,那两支弩箭并没有贯穿武松的臂膀。武松也是浑然不觉疼痛,再度拔足奔跑,终于冒着弩矢箭雨、敌军截杀而冲到了距离花荣统领的军卒仅三四十步远的位置。
忽的有几个宋军军健蹿出,搀扶着刘法到了树石后方的隐蔽处,同时又有十个部步卒冲上前去架起盾橹护住了武松与刘法。
花荣也收了弓箭,急忙奔到武松面前,眼见他打着赤膊的精壮躯体上有数道血肉模糊的伤口,手臂上插着的那两支箭簇处仍有鲜血泊泊涌出,便立刻道:“哥哥伤重,且先将歇,待我等杀退那拨夏贼,再带挈恁与刘经略去见萧唐哥哥。”
“杀贼要紧,区区小伤,打甚么紧?”
武松干脆的说罢,随即伸手抓住弩矢箭杆再一发力,连接“啪嚓!”的两声便将那质地十分坚韧的箭杆给折成两断!武松旋拿手中雪花镔铁宝刀一撩,干净利落的将入肉不深的箭簇锋尖给挑除了去!
“周围不知还有多少敌军兵马,也须速战速决。派些弟兄护住刘经略,花荣兄弟弓箭策应,助我再去杀贼!”
武松说罢也不等花荣回话,便纵跃如飞的又返身折回往夏军的方向杀将过去!眼见武松刹那间便已经奔出十余丈远,花荣也只得又擎起弓来,拽动弓弦再次施展起连珠快箭的本事,专往要暗箭偷袭武松的夏军兵卒的方向疾发利箭。
“那汉子便是萧节帅的结义兄长武松?果真不是凡人,端的是条豪侠烈汉!”
在不远处的李孝忠眼见武松舍命护住主帅,此时又要去与夏军浴血厮杀,虽然今日只是初见还并不曾与他倾心吐胆,可是李孝忠却已然因武松这般悍勇绝伦的气概而心悦诚服。生怕武松有失,李孝忠也发了声喊,与麾下的民壮军健向前方夏军步跋子、擒生军等部曲冲杀了过去,而花荣挟着羽箭觑定冒头的敌军将官,抽出几枝箭来一起搭在弦上,一扣数箭拉动弓弦如怀抱满月,反复的动作下锋利的箭簇接连疾射而出,登时将五六个喝令麾下兵卒放箭的夏军官将射得仰面栽倒。
似乎也是因为萧唐率军赶至,夏军其余部曲也须前去应战,是以搜山巡捕刘法的兵马约莫只在一两千人上下,在花荣等人指挥弓手激射的掩护下,武松与李孝忠率领一彪兵马很快便与敌军短兵相接,但凡撞见中箭倒地还有口活气儿的,宋军将士便如杀鸡一般过去补上一刀,近战惨烈的厮杀再度上演,宋夏双方的军卒接连倒在血泊之中,可是从战局的形势来看,宋军也已经开始渐渐占据了上风。
花荣也收了弓箭,又忙奔到刘法面前,说道:“刘经略伤势如何?我这就差人担恁回去,唤郎中为刘经略调治医救。”
死地还生的刘法本来体力枯竭,腿骨折断的疼痛也几乎令他昏死过去,可他仍强自按捺住,并沉声对花荣说道:“萧节帅是何时来的?虽然我这条命也全凭他与二郎救下,可是统领夏国大军的察哥是个足智多谋的人物,只怕萧节帅能够率军来到此处,却也是他有意为之,要诱使萧节帅一并中计!”
887章 合围的敌军,大战在即
(感谢上周夜太冰、天、水浒群英传、qq端用户无尽的洒脱四位好汉的打赏)
两口烂银也似的宝刀挥舞开来,在月光下炫出夺目的寒芒,滚烫的热血犹如喷泉一般激溅而出,锋利的宝刀狠狠划过几个夏军的躯体,滚烫的脏器与血污的残肢淌溅的满地都是,那些夏军士兵哀嚎着倒在扑倒在地,旋即毙命。
武松又飞起一脚,去势极猛的飞腿嗵的一声便重重蹬在那蓄着虬髯胡须、招子狠厉的夏军将官胸口上,霸道的腿法竟然一下踹裂了他的胸骨,胸腔整个胸腔也深深的凹陷了下去,那夏军将官嘴中大口鲜血涌出,他双目圆瞪错愕的凝视着武松,眼眸中也尽是恐惧与绝望之色,未过多久他的头颅一歪,斜倚在颗树干的身子也滑到坠地,已然气绝身亡了。
武松的双足刚一沾地,由于身上的伤势与体力的枯竭他又止不住的一阵踉跄,李孝忠连忙上前将武松给扶住,说道:“武将军,小弟乃干陇地界出身的游侠儿李孝忠,新在萧任侠麾下效命,有幸拜识哥哥尊颜,气象恁般豪勇!哥哥稍歇,山内的夏贼已开始退却,小弟率众上前再去掩杀阵便是。”
此时武松也已瞧见山冈岭间夏国步跋子、擒生军、别瞻军所部的士卒彼此呼喝策应,已经开始往山岭北麓的方向撤去,他向李孝忠点了点头,只道了声“有劳兄弟了”,便一下子也瘫倒坐在了地上,几个时辰下来武松经历多场厮杀,身上伤势严重,加之一直紧绷着的身体此时终于能轻松下来,饶是身躯似钢铸铁打的武松也吃熬不住,只得瘫坐在地略作将歇。
而花荣那面也早已吩咐懂些些应急接骨的军健为刘法接好了折断的腿骨,否则断骨处稍有歪斜或没有及时医救,只怕以后便要成了跛子。此时再也支撑不住而昏厥过去的刘法,也被军健小心翼翼的抬上了被军健取山林中树干搭架而成的简易缚辇(担架)上。方才听刘法出言警醒,花荣略作寻思后脸上凝重之色也愈发明显起来,他又沉声说道:“既然已经救下了刘经略,速速收拢部曲,尽快赶回去与萧唐哥哥汇合才是”
夜幕之中无数号角胡笳呜呜吹动着,坐镇中军的萧唐放眼望去,目所能及之处尽是成群结阵的夏**马,山冈谷地间尘土飞卷,一队队的夏军步马军阵也分数个方向涌来,除了党项诸部构成的军队之外,更有夏国境内诸族各部所组成的部曲如铁流一般涌动,手中擎着的刀枪也在月光的照射下映出一片金属光芒。
几个大阵都有成千上万的兵马,看来也都是以夏军的精锐部队为主,周围千沟万壑的山岭之中,尚不知还有多少部曲潜伏,光是萧唐所能见到的便有七八万的敌军,估摸如果真到与敌军战到最为惨烈时,周围已然会有夏国援军源源不断的开拨过来。
本来萧唐率领三军火速驰援刘法,在二十余里外正要遇见突出重围的朱定国所部人马,也得知刘法组织中军决死反击,却在乱军中一时不慎连人带马掉下山崖。如今刘法麾下的宋军将官之中,后军焦安节似乎率残部南遁逃脱;右军翟进、翟兴率领熙河兵数次冲进西夏军阵寻找主帅刘法,反而也被兵力数倍于己的夏军阻隔,无法与其他宋军部曲会合;前军康炯以及武松等将官在混战中不知所踪,朱定国本来也欲与其他部曲会合再去寻觅刘法踪迹,怎奈何麾下伤亡惨重,而被夏军逼迫的节节败退,直到遇见了萧唐所统领的宋军。
当萧唐得朱定国指路,率军赶到距离刘法坠落山冈的位置约莫二十余里的位置,便撞见了一支近万人的夏军部曲,萧唐一面分兵拒敌,一面派出花荣、李孝忠等人前去山岭中搜寻刘法的下落。而那拨与萧唐所部兵马狭路相逢的敌军似乎也并打算死缠烂打,对方且战且退,似乎在有意诱使萧唐率军追击,萧唐传令所部人马严守阵势不得冒进,约莫一个时辰过后,从四面八方渐渐的也有数支夏国部队出现在宋军的视野中,渐渐的对萧唐统领的宋军形成了合围之势。
萧唐现在所在的位置一个山势高处的草坡,眼前景象一览无余。眼见夏军军马一**的狂涛海浪一般逐次涌上,强弓硬弩也密如飞蝗的向前阵正率骑众向大阵后撤的吴玠、牛皋所部兵马倾射过去。虽然吴玠等将领后撤及时,只有两三百骑的军健在敌军的箭雨打击下丢了性命,可是夏军很明显的是已彻底转变的战术打法,从一开始的小规模袭扰试探转变为全线激战,打定主意要吃掉这一支新来驰援的宋**队。
此时牛皋催骑如旋风一般已奔至萧唐面前,他脸上忿意凛然,并断然说道:“哥哥,往日数次受夏贼撩拨,那群囚壤的却不肯死战,如今仗着人多倒来大弄!这倒也能战个爽利,莫不如便集中兵马攻它中军,我愿为先锋亲自去破阵!”
萧唐面沉如水,摇了摇头。
按照他的想法,如果能够顺利救下刘法,应当迅速撤离放弃攻打夏国朔方之地的计划。因为从夏军主将能够迅速集结兵力,大败刘法所部宋军的战况来看,敌方早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对方倚仗地理优势以逸待劳,己方如果孤军深入这无疑是自寻死路的昏招,也应该徐徐向南侧后撤,返至大宋军队掌控的地域范围内重做整顿,再重新部署如何攻取夏国的前线要地。
现在让萧唐感到心中不安的是,眼见那些夏军部曲便似是行军演练战阵一般调度得十分迅速,再听刘法麾下左军主将朱定国所述,当时夏军四面合围己方兵马的时候,从夏军列为三阵在前方阻挡刘法的前军,随之再分拨兵马压制宋军左右两翼的军阵,另派一支精锐骑兵铁鹞子重骑迂回到刘法后军发动冲击所有的战术部署都似乎是敌军主将早就料定好了要以逸待劳,就好像现在这般从容。
莫非夏军早就打定了主意,从一开始就计划并不只是要在此除了刘法这个劲敌,而是再以其做饵,也一并要赚我也入了他们的圈套?萧唐心中思付,他心中旋即又暗付道:
何况统领敌军的主帅,乃是夏**中这些年来声威最大的名将,夏国皇帝李乾顺的胞弟晋王察哥
888章 战争的地点,不能由敌人来定
从萧唐后世所了解的宋时名将之中,在这般时节无疑是以西军种、姚、折几家,乃至到了两宋交替时涌现出的岳飞、韩世忠、吴玠、刘锜等大批将领的名头在后世更是广为流传,而察哥做为西夏**中的中流砥柱,并非中原汉人出身的他在数百年后的知名度自然远远不能与归属于大宋的名将相提并论。
可是至少当年的萧唐就很清楚,在宋大观、政和、宣和年间宋夏两国战事之中,察哥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极多,这般时节宋有刘法、夏有察哥,偏生这一对可以称得上是宿敌的人物,刘法这个在西军中堪称翘楚的名将按照原来的命途轨迹在战死后还被童贯诬蔑其不遵军令、败军丧师,再加上他那坑爹的儿子刘正彦发动了苗刘兵变而使得刘法在宋史中没有立传留名,而察哥做为中华历史少数民族政权中的名将,并没有似金国兀术、粘罕、娄室等将领那般搅得中原王朝失了半壁江山,是以在后世除了对北宋时战争史有些感兴趣的人,几乎也没有谁知道他们两人的名头与战绩。
可是当萧唐来到了这个时代并且亲生经历战事,他才愈发的能够明白察哥此人又是一个何等棘手的劲敌。
萧唐这个察哥做为夏国皇室宗族子弟初露锋芒时,是在十几年前宋国讨伐河湟背反的吐蕃部族,虽然当年夏军受宋国阻于湟水而陷入颓势,却是这个察哥一马当先射杀了截击的宋军将领而率部逃脱。而后察哥便甚少在战场上显露自己的武勇,反而逐渐掌握兵权,并且向夏国**李乾顺提出过许多行之有效的军政改革。大宋西军虽然有老种相公、小种相公、刘法等诸多名将统领兵马,而察哥在与其对垒时竟然也甚少吃败仗。
因为察哥根本就是按兵不动,经常避开宋军锋芒而攻敌软肋。
当年宋廷再度发兵攻打河湟、青唐地域的吐蕃诸部,察哥统领夏军按兵不动,似乎也是算准了出兵损耗本国精兵得不偿失,所以并没有出兵支援那些与宋国敌对的诸族各部,可是当宋军大捷,成就了童贯乃至讨伐积石军时高俅等人的战功之后,察哥再度暗通大宋边庭西陲的生羌、熟羌趁宋军不被复而反之,宋军折了高永年等大将,夏国也仍旧对河湟大片地域保留着统治地位;而此番宋廷与夏国用兵,在刘法所部兵马势头最盛的时候,察哥压根也不打算率领本部精锐与刘法正面硬碰硬,而后刘法受童贯胁迫不得已率兵出征,察哥却立刻集结夏军精锐向刘法所部发动最为致命的猛攻,随后更是摧城拔寨,对宋军造成了沉重的打击。
轻易不出手,一出手便要人命,看来那个察哥也是个极擅长审时度势,把握战机的帅才。都说上兵伐谋,善战者都能准确的分析敌我双方两国国力、战线地势、军心士气等诸多方面利用有利于自己的“势”,而从察哥截止到目前的战绩来看,他无疑是很擅于把握那种“势”的名将
故善战人之势,如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也。
“呜呜呜”夏军阵中忽然吹起了苍凉萧杀的牛角号声,各部方阵也齐声喊杀,声如殷雷,大阵中的牙旗高高竖起。各部铁骑的锥形冲锋阵型也已经排列停当,胯下战马得胜钩上挂着狼牙棒、马刀、骑矛等马上重兵器,马军骑士却是执弓在手,肩后的箭箭囊也都是触手可及。但见夏军骑兵的队伍一望无际,马军在军队中的配置也要远超过宋军,毕竟大宋战马资源匮乏,虽然军队将官中不乏弓马骑射天赋异禀的良才,可是要大批培养能征善战的弓骑兵,也不必上游牧部族中皆是善射弓手那般的先天优势。
而宋军这边随着王进一声令下,铁甲铿锵,手执橹盾长枪的步卒也排成密密麻麻的军阵,所有军健儿郎面色萧杀,宋夏两军大阵之中也都似弥漫起了冲霄的杀气!
“报!萧节帅,花将军等人率部穿林透岭,杀散了几拨搜山的夏军部曲,也已然救下了刘经略与武将军。此时正前来与节帅会合,刘经略腿伤甚重,花将军便先遣卑职快马先行,特来报与萧节帅知晓!”
此时有个军吏骑着快马奔上山坡,虽然一路疾驰而来使得这名军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可待他喘息稍定,便立刻向萧唐报道。
先前与夏军死战逃脱,现在与萧唐合兵一处的朱定国闻言登时面露喜色,说道:“老天有眼,未教刘经略被夏贼坏了性命!”
“虽然刘经略眼下无性命之虞,可是夏国大军如今也把我军咬住了,可还大意不得”
萧唐沉声念罢,夏军阵营中排在前列的骑阵又是一阵涌动,而萧唐麾下各部宋军军阵长枪手、校刀手与弓箭手的搭配着结成圆阵,宋夏两军稍作动弹,上万人马的大阵之中铁甲摩擦所发出的铿响声便似是雷暴雨前响起的闷雷声。
这个时候,许贯忠、萧嘉穗等人也策马奔到坡上,并向下面张望,其中萧嘉穗面色凝重,对萧唐说道:“哥哥,敌军准备充分,我军却算是仓促接战。虽然能够匆匆布下阵势,可是未必能应付敌军的后招,眼下尚不知夏军有多少伏兵,真要是打起来只怕对我军甚为不利。”
萧唐点了点头,说道:“可是夏军马军众多,我军结成阵势抵御敌骑冲阵,可是行动速度缓慢不及骑军迅疾,进退间也需要保持密集的枪阵,才能抵消夏军骑兵的冲击优势。看敌军这般阵势,显而易见也必然不会轻易让我军撤离,我退敌追,可是敌骑纵骑如飞,必然会死死咬住我军不放,倘若阵型稍有松动被敌骑冲破,则形势危矣。”
“可是倘若留在此处与夏军磨耗久了,只怕要重蹈前番刘经略遭敌军算计的覆辙”
在另一旁,许贯忠紧蹙着秀眉也忧虑的说道,他和萧嘉穗虽然机智过人,可是也并非多智近妖的神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便是智囊谋士也需要根据战局的走向出谋划策,可是他们也都很清楚萧唐出兵救援刘法,提前防备夏军的趁势反扑乃是势在必行,可是现在缺少东路、西路其他宋军部曲的支援,面对眼前的局面,许贯忠与萧嘉穗也没有把握能够出谋划策使得己方兵马全身而退。
许贯忠思虑一番,说道:“哥哥,待接护刘经略与武松哥哥会合之后,饶是我军必然要与夏军大战,可是也绝不能在此地厮杀。先前刘经略兵败,也是因前军突围不得,左右两翼又被敌军挟制住,夏军再派铁鹞子重骑由后路冲阵,是以才使得我军遭受重创。
依小弟之见,我军各部兵马须紧紧收拢,合力是在一处杀出个突破口,向兰州的方向行进。敌军就是要把我部兵马死死缠在此处,就算以敌骑之机动追击我军,也胜过在此被敌军从四面强攻而束以待毙。”
889章 最恐怖的敌人,夏军的杀手锏
许贯忠向萧唐建议罢了,萧嘉穗见说也立刻颔首称是。夏军占据兵力与地利的优势,没有哪个军队的主帅会愿意在险地进行会战,这些事先前惨败于夏军的刘法不会不明白,可是他受童贯的节制既然出兵,当然不可能只在敌境内转悠一圈,丢下几千具军中儿郎的尸首再返至宋境。
可是萧唐却没有这般顾虑,他还有选择的余地,救援刘法虽然招致敌军大队人马的堵截,可是要战的话也须当避开敌军调拨兵马得心应手,而己方却孤立无援的地界,绝对不能被敌军牵着鼻子走。
是以萧唐也点头说道:“贯忠所言甚是,只是古人云进退有度,左右有局,夏军仗着人多势众必要强攻,我军在转移时一旦被敌军趁势冲散阵型,则万事休矣何况为了冲挎我军,敌军还有个杀手锏必然会用,只是我也没有想到我思量出的应对之法眼下便要用上,何况先前来不及经实战磨砺,成败却也只得在此一举了”
萧唐沉声说罢,旋即又道:“传令下去,命各部将士结数阵(古十阵之一,密集的战斗阵型,孙膑兵法言数阵者,为不可掇,意谓数阵的的作战功能在于严防被敌军击破),关都监率领轻骑马军策应,待接引刘经略等人返至大阵后便向南徐徐转移另外命刘锜率领我调拨于他的部曲做好准备,恐怕很快便要教那些儿郎死命奋战,来应对敌军的杀着”
却说在夏军军阵之中,千军万马刀枪剑戟生出寒气,杀气也似要冲破云霄,正值夏国诸部兵马就要挥军掩杀的当口,在一处高坡上察哥策马雄踞于黄罗伞盖、狼牙军旗之下,他忽然看到有一彪人马从斜侧的山谷冲出来,正往宋军大阵奔去时,他的剑眉微微一挑,注目眺望一番之后,忽然又淡淡一笑,说道:“宋国援军来得比我料想的要快些,到底还是救出刘法了么?可是连同那个萧唐,你们早死几个时辰,晚死几个时辰,又有甚么分别?”
“嗵嗵嗵嗵”就在这时,对面的宋军大阵中也已经紧促的擂起了战鼓,但见牙旗一展,早已蓄势待发的宋军将士立刻开始动弹,数万副衣甲随着摩擦铿然作响,顿时又发出一阵阵闷雷也似的响声。可是察哥眼见宋军有虽然所动作,却既非是要结阵死守,也并不是要从正面发动攻势,所有部曲而是紧密的集结在一处,开始向南侧行进。
察哥见状又点了点头,心念道:看来那萧唐倒也识得兵机,知道在此处会战凶险至极,他能够很快的意识这一点,而且统领的兵马也并没有在后撤之际出现松动,这便已经胜过宋夏军中很多将领了可是你既然已经入瓮,本王又怎会存着放你们安然离去的慈悲心肠?
指挥兵马极其擅长察哥深谙如何把握时机,借助兵势来取得胜果,他也十分清楚两军杀伐收益与风险是成正比的,前番是刘法耽着风险出兵冒进,察哥便已经察觉兵势已经倾倒向自己这一边。
而现在为势所迫的除了刘法,又多出个察哥也正要除之而后快的萧唐。
当时萧唐在银州、石州地界大破左厢神勇军司的夏军,这不但引起了察哥的主意,他虽然未曾与萧唐率军交锋过,可是也能从萧唐从东路进逼夏境,而在本国地界设伏击挫败己方兵马的战争过程中察觉,这萧唐不同于许多统军保守维稳的将领,他指挥军队也偏向于攻击性。所以在自从察哥又听闻萧唐率部复夺萧关,并率军西进的战报之后,他调拨兵马屡次向其发动袭扰战,也是在观察这个宋军后起之秀的统兵风格以及他麾下兵马的作战素质。一直到刘法出兵,察哥则是为了主动诱使萧唐在得知刘法身临险境之后能够率军来援,从而一口气接连吃掉两支敌军的精锐部队。
察哥也很清楚敌军奇袭未果反陷入重围,这也最容易导致三军指挥失灵,军中士气溃乱,尤其是在兵势彻底陷入被动的情况下,就算是天纵奇才的名将也很难力挽狂澜。现在己方兵马占据着地利、兵力数量、兵势主动权以及挟大胜之威的旺盛士气等优势,萧唐所部兵马的举动也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任你绞尽脑汁负隅顽抗,又能死撑得了几时?
察哥心中念罢,他的手也缓缓举起,随即向下狠狠一劈,一双略显秀气的眸子中也蓦的透出一股杀气!
夏军阵中如飞蝗一般的遮天箭簇骤然腾空,箭矢穿棱的同时,夏军各部劲骑策动,也如滚滚怒涛一般向宋军席卷过去,而萧唐所部宋军大阵中军健一面架起盾牌防御,一面也向夏军倾射出漫天的箭雨,虽然向南侧缓缓移动,可是各部人马结成的军阵也如坚固的顽石一般密密麻麻的聚在一处!
宋军的意图非常明显,就是要麾下部曲大阵在承受敌军的猛攻的同时,聚集力量开始向南侧步步进行,虽然行进的速度不及夏军骑众迅猛,可是在行进过程中也已然能够保持密集的阵型抵消敌军骑兵的冲击与步军的压制。
夏军的骑众则分成数拨,有的从左翼迂回饶了一个弧形向宋军大阵侧翼且驰且射,右翼的数队骑众则紧紧咬住宋军的后阵。随着双方在箭雨打击下已经开始出现伤亡,战斗的规模也渐渐扩大。夏国马步军行动迅速,直如数股汹涌澎湃的巨浪怒涛,而宋军则是一只生得钢铁硬壳的玄武神兽,虽然行进速度缓慢了,可是敌军一时间也冲不垮阵型,何况现在夏军除了斜侧山岭地域,对宋军几乎呈三面合围之势,而许贯忠向萧唐所荐之策也是因为敌军兵力分散,莫不如集中所有力量强攻一面,才能得以冲出这兵家险地。
而这个计划的关键在于,宋军在强攻一面杀出个突破口之前,绝对不能因敌军各个方向的强攻而冲垮了阵型,否则便要像前番刘法兵败那般,被夏军围而歼之。
眼见宋军短期内败相未呈,大军军阵也渐渐退出斜倚的山岭连峦,察哥嘴角噙着一抹阴冷的笑意,旋即又断然下令道:“传令下去,命铁鹞子军集结从山后杀出,冲垮敌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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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按:这段时间也曾听过有些好汉言及主角绿林官场双线行事,而官场这边的情节比例比较大,怎么还没造反等说法。其实我也明白关于官场这边的情节多了,难免会致使本书水浒味道变得淡了。
可是从开始写这部,我就是打算尽量将水浒与正史相结合,然而依本人的愚见,在前面章节我也说出了自己对于宋时背景下起义的局限性等观点。虽然我对于水浒有情怀,但是如果真把水浒中梁山军引入正史的话,贸然造反只会被尽数荡平歼灭,毕竟史实中的宋江所部兵马就是被张叔夜打败而投降,而史实中四大寇中声势最大的方腊军是被哪知部队摧枯拉朽般荡平的,诸位也心知肚明。还要拉起杆大旗反宋、征辽、灭金就算我多花心思尽量刻画好水浒中人,并且把造反大事的过程说得尽量圆满,可是依我个人对于这段历史背景的认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无论怎么说那都是开挂yy流。既然是历史题材起码还是要保持一定尊重的态度,一本连自己写着都无法自圆其说的,这也已经违背了我写书的初衷。
何况官场中的情节,征讨张迪时有机缘招募许多归属于田虎的头领;安抚京西路,涉及到应该归属于王庆麾下的人物;出使辽国,有机会拓展外海军镇打破绿林势力的限制;讨伐田虎,与八字军的前身势力搭上了线;参与到西夏战事,也会牵引到不少西军将领以后的归属,这对于将才甚多可是缺乏帅才的原梁山势力而言,都将会是最有力的的强援。何况水浒传是经过艺术加工的名著,然而还有许多两宋交替之际涌现出的抗金义军领袖,却都是史中留名的。
梁山是要有,但是“梁山”绝对不能只有一个,否则大事难成。
说了这些,也是打算向诸位大概阐述下主角以后剧情的走向,其实由于第一次写了这类长篇而经验有限,如此官场绿林两头着写真心很费脑子思虑,然而自己给自己埋的大坑,含着泪也要把它给填上了。
以上。
890章 连环马,铁鹞子,重骑兵的各自用法
几支人数达几千的夏军骑众从宋军的左翼与后侧呼啸而来,萧唐麾下各部将官也各自喝令麾下擎起强攻劲弩弩斜指,随着“放箭!”一声暴喝,大阵中嗡的响起一片片教人听得心怵麻的呼啸破风声,数千枝箭一齐激射,在半空中发出激烈的嗡鸣声,旋即便向疾驰而来的夏军骑众倾射过去!
催马疾驰的夏军骑士一面齐刷刷地拨马转向,一面举起手中圆盾护住要害,可是仍被宋军密集的箭雨打击射倒了不少人马,但是骑众冲势不减,仍然或是声东击西,或是死死咬住宋军大阵后侧追击撵杀。
一边听从号令而步伐如一的挺进,一边又要抵抗周围敌军讲发动的冲击攻势的宋军大阵眼见要与拦截住自己后路的夏军大阵短兵相接,此时夏军布阵之中长枪刀斧也交替探出,形成一道杀意凛然的钢铁森林,而萧唐统领的各部宋军儿郎在这般激烈的战局之中,也唯有奋力向前,死地求生!
就在此时,宋军大阵之中军旗忽的一摇,与夏军布阵正要撞在一处的阵列队形忽然由密集的数阵变得松散开来,前排的军健立即向左右移动,让出一片空间由后阵手持神臂弓的劲弩手踏前数步,霎时间弩弦崩紧、机括扣动的嘎吱声不绝于耳,早得姚平仲号令的宋军劲弩手迅速擎弩搭矢,一枝枝锋利的弩箭已经蓄势待发,那冰冷的箭簇也闪烁着冰寒的幽光,并将眼前那些距离五六十步远的夏**卒觑个分明!
随着各部将官一声令下,神臂弓激射劲弩所发出的尖啸声交织数千张硬弓齐发箭簇所放出的破风声更是教人心悸惊惧,一蓬蓬锋利的弩矢霎时间交织成一片乌压压的箭雨,并呈直线疾速向前方列阵的夏军步卒恶狠狠的贯射过去!
夏军步卒本来意图将萧唐所部兵马困死在此处,接近排成阵列,架起盾橹要抵挡宋军的突围猛攻,可是神臂弓的威力在百米开外可以射穿铁皮靶心,何况两军如今现在只相距五六十步的距离?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劲弩利矢化作暴雨梨花,射穿了夏军步卒格挡在身前盾牌大橹,在后面无数夏军步卒登时也被射穿了躯体,甚至活生生的被射成了筛子,又激溅起了漫天的血花!
位于夏军步阵前列的步卒在顷刻间便倒下了一大片,待宋军劲弩手一轮神臂弓射罢,便立刻疾步后退重新重新安装弩矢,与其同时在宋军阵中蓦的竟然也响起了一阵如山崩海啸般的马蹄声,近千柄锋利的骑枪直刺长空,由呼延灼统领的一千连环马重骑也从大阵中骤然杀出!
呼延灼挥舞着两条水磨八棱钢鞭,一身冲天角铁幞头,七星打钉皂罗袍,乌油对嵌铠甲的披挂扮相黑黝黝的煞是威武。而在他身侧的连环重骑全身覆盖着重型钢铁扎甲,将所有重骑将士雄壮的身躯紧紧包裹在内,就连胯下的骏马也都以面帘、后搭、鸡颈、荡胸、马身等数块马甲包裹住了,夏军中也有些弓箭手急忙抢上前来,挽弓搭箭,随即将锋利的狼牙箭向发动冲锋的连环重骑劈头盖脸的激射过去,霎时间“铛铛铛铛”的脆响声不绝于耳,倾射过来的羽箭虽然大多都命中了催骑驰骋的连环马重骑要害,可是几乎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而是撞在铁甲上立刻被弹开,箭簇也都歪歪斜斜的掉了一地!
呼延灼本来便是效法夏国铁鹞子军而打造出来的这支连环马军,此时也终于在宋夏国战时发挥出自己莫大的用处!
隆隆蹄声如滚滚惊雷,千余人的重骑形成的锲形箭头阵狠狠插进了夏军的方阵之中,连环马冲势挡者披糜,夏军步卒顷刻间直如秋收时的的小麦一般割倒在地,前列最先以血肉之躯撞上连环马重骑兵的军健不是被撞得骨骼碎裂,旋即在滚滚铁蹄的践踏下被踩的不成人形,便是被宋军重骑手中绰着的骑枪与马刀搠倒剁翻,刹那间便已经冲进夏军步卒方阵内近三十几步远的距离!
可是就在这时,后方的夏军大阵之中又响起了雄壮萧杀的号角声,本来在第一轮神臂弓、第二轮连环马的攻势下正要从前方敌阵被撕裂开的缺口突围而出的宋军将士,却忽然听到山峦另一侧滚滚马蹄声也骤然响起,整个大地也似开始震颤起来,山峦后侧的重骑兵驱使胯下骏马从仰蹄小跑、发力疾行、全力猛冲,几千匹战马碗大的马蹄叩击地表似是地龙翻身,那些重骑兵手中也握着长矛,从宋军阵中飞出的利箭射倒他们身上也都发出叮叮当当的清响声,随即也都稀里哗啦的掉落一地,而高头大马的夏国骑士便如集方才的宋军连环马一般,身披钢铸铁打的重铠也毫发未伤,此时也化作似化作一面由钢铁铸就的钉墙向宋军的大阵中碾压过去!
萧唐命令呼延灼率领连环马重骑冲击破阵,是为了从夏军后侧的方阵中撕裂开了缺口,好教麾下部曲能够突围出去,避免敌军对己方兵马形成合围之势;而察哥号令所有铁鹞子重骑向宋军碾压过去,则是为了在宋军意图突破重围之前,将其密集的军阵彻底冲垮!
本来夏国铁鹞子军就时常做为冲锋陷阵的前军,铁骑突阵迫使敌军溃乱,再以步兵挟骑以进。而这支重骑兵军团在当年便做为夏朝开国皇帝李元昊的王牌部队,分十队而每队三百人,担任队长的将官皆是当时与武勇而闻名的悍将。夏国几代相传,时至今日这支重骑兵也已经扩军至近万之数,察哥当即便号令眼下听从自己号令的五千铁鹞子发动猛烈的冲击,其撼山地动的浩大声势竟然比呼延灼统领的连环马要大上数倍不止!
毕竟大宋战马匮乏,呼延灼能拉练起这么一支重骑兵部队已经足以让其他州府军司的宋军将官十分眼红了,何况萧唐当时思量到连环马以铁索相连,也有很容易被敌军攻击下盘而成排扑倒的弊端,曾建议呼延灼将其重骑兵精减至一千人。而且眼下这般行事,宋军大阵是在缓缓移动至后方拦截的敌军阵前,才使连环重骑突然杀出冲击夏军布阵发动凿击战术,虽然将夏军杀了个措手不及,可是五六十步远的距离,重甲战马的冲击力还没有随着拔蹄狂奔而发挥出最大的威力,便已经扎进夏军的步阵之中,兵力数倍多于宋军连环马的夏军铁鹞子,却随着疾驰的惯性而能将这支铁甲重骑的破坏力与冲击力发挥到极致!
眼见五千余骑铁鹞子策马奔腾时地动山摇的声势,仿佛一座飞来的山峰旋即便要砸到自己头上,宋军阵中饶是有许多久经战阵的士卒也不由尽皆色变,而萧唐、许贯忠、萧嘉穗、王进等所有将官心中却都是一般的念头:该来的,终于还是要来了!
而早得过萧唐号令的刘锜也策马疾驰,奔至大阵之中首当其中要被铁鹞子军猛烈冲击的行伍阵前,旋即他大喝一声,说道:“弟兄们严守住阵脚!能否拦截住这些厮鸟,可就全凭咱们的本事了!”
891章 你有破阵重骑兵,我有破重骑的名将
如决堤的滔滔狂涛般席卷向宋军大阵的铁鹞子军又发出凄厉的怒吼声,他们头顶覆面铁盔间露出的招子散发出灼热的杀意。眼前这支宋军的军队虽然负隅顽抗,可是在铁鹞子这群极其善于摧锋破阵的重甲骑士覆盖在铁盔下的面庞都露出狰狞的笑意。
这种情形他们已经经历过太多了,之前这支铁鹞子重骑在名将察哥准确的判断下,曾经无数次将宋军的大阵冲得溃散,那些宋军时常还未等重骑冲入阵中,便被铁鹞子威不可当的冲击惊得阵容混乱,就算也有死守阵列的情况,可是以血肉之躯抵挡铁鹞子势如山倾海啸一般的冲势又能当得甚么用处?任你悍不畏死,也都毫无例外的被撞翻践踏在滚滚铁骑之下,如今又怎会有甚么例外?
宋狗无法扼止铁鹞子的破阵碾压,军阵就只能被滚滚铁骑冲得溃散,只要那厮们军阵被撕裂而彻底溃散,那么一场惨败已然是无可避免,而敌军惨败周围却又有己方无数马步军层层围攻上来,这场战争便会成为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杀!!!”铁鹞子军前排的重骑兵手中长矛齐齐平举,无数支冰冷锋利的矛尖划破凛冽的朔风,眼见便要贯穿前方宋军枪兵的躯体,而数百匹身披重铠的高头大马发出唏律律的狂啸声,旋即也要将眼前那些敌军的身体撞翻冲倒,并将那些终将被践踏于铁蹄下的生灵活生生踏成肉泥!
而在这个时候,本来首当其冲要承受重骑冲击的一排排宋军长枪手开始向后撤步,这在铁鹞子军看来宋狗们果然畏惧胆寒了,只是两条腿的又怎能跑过四条腿?任你亡命逃窜,也只是让我等屠戮得更容易些,只是厮杀得却不够爽利!
可是正在纵骑狂奔,眼见就要冲进萧唐所部宋军大阵的铁鹞子重骑之中,也有人发觉这些宋军后撤步伐如一,也并不似是因为惊惧而如没头苍蝇一般只顾寻路逃命。
须臾间,在宋军长枪手齐排后撤的同时,却又有一队队步卒军健齐刷刷的冲将上来,他们不进反退,竟然挥舞着兵器向来势极为猛烈的铁鹞子军冲杀了过去!
这些宋狗发了失心疯不成?
冲势不减的铁鹞子军中有些人略感诧异,他们却也注意到了这些敌军手中绰着的兵刃并非是寻常宋军步卒配置的长枪、腰刀等武器,而是在木柄上安置着既长又宽的钢刀,竟然是宋夏地界江湖豪强常使的朴刀。
那些手绰着朴刀的宋军嘶声怒吼,各个抱着死战的决心,重点攻铁鹞子前阵重骑的两翼。眼见铁甲重骑要将他们冲翻撞倒,他们也并不向骑在马背上的骑士进行攻击,而是抡起朴刀专朝着铁鹞子战马的马蹄挥斩了过去!
朴刀,做为当今时节江湖中人最常用的兵器,使用时可以两手握着刀柄,施展长柄大刀那般的招式利用刀刃和以及惯性来劈杀敌人,虽然严格说来这种木杆上安置刀刃的兵器也会归为短兵器,可是它却比寻常长杆大刀短不了多少,而且外形与大刀相仿,锋刃的部分所占比例却要高出许多。
然而这种在宋时最为常见的兵刃却没有被武经总要记录进掉刀、屈刀、掩月刀、戟刀等军中最常用的八种刀中,因为寻常正规军中的将领也都不会把它视为真正的武器。只是在民间流传,是一种难登大雅之堂的粗陋兵器。是以在水浒之中似宋江、史进、刘唐、李逵等低阶胥吏、草莽豪强行走江湖时会通常都会携朴刀傍身,正规军将出身的人物里面,也就只有走投无路投奔梁山落草的,以及失陷了花石纲而逃去他处避难的杨志这一对原来军中差遣也都不过是低阶军官的苦命汉子曾有过使朴刀厮杀的事迹。
可是萧唐想到自己在战场上终将面对夏军一直身为仰仗的铁鹞子重骑,目前有限的条件下,他所能想到的应对之法便是利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江湖兵器。
先前吴玠谏言在改道率军驰援刘法之前在附近州府县镇征集粮草时,萧唐便多动了个心思,吩咐吴玠差麾下军吏同时向各地民团义勇社、县寨巡检司的吏官征调大量的朴刀,宋时朝廷虽然也对民间采取兵器管制,可是严禁平民持有的大多为那些锋利而杀伤力较大的兵器。而做工十分粗陋,由于手握的杆部较大刀甚短而不利于骑马上作战,只能用来步行打斗,便是武经总要中都不曾记录,是以寻常州府县镇对于对百姓持有这些兵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尤其是在与夏国相邻,民风剽悍的西北地界,甚至各地官衙军寨还鼓励民间豪强乡勇大量装备朴刀,利于在党项诸部犯边时足以自保。
再加上有李孝忠这个本地出身的江湖豪强也争先请命帮衬,如今国逢战事,但凡有些血性的民团乡勇、地方大户听闻军中征集朴刀有大用处,也都乐意响应,是以萧唐在遣部下征集粮草的同时,在短时间内获取了大量这做工简陋,价格低廉的兵器。
至于萧唐为甚么将这种简陋的江湖兵器却看成甚有可能是针对夏军杀手锏铁鹞子的应付之法,也是因为他想到了在南宋时节大宋军中打量装备,主要用以劈断战马的小腿而专门对付金军的重骑兵的兵器麻扎刀。
麻扎刀与朴刀外形甚是相似,只不过朴刀通常由民间铁匠打制,甚至是一些江湖中人将更木杆上绑缚住钢刀锋刃便可做朴刀使用,是以各种朴刀的质地做工参差不齐,自然也及不上大宋工部御前军器所、军器监下辖的工坊制作出来的麻扎刀精良。可是就算萧唐于绿林中的兵马中还有金枪将徐宁善使的钩镰枪,以及那五百陌刀营等军械可以于军中配备,做为克制夏军铁鹞子的良法,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萧唐也没有办法调拨麾下的绿林兵马前来应对眼前宋夏国战的厮杀,所以也只得事急从权了。
虽然说麾下的将官们能够十分了解夏军铁鹞子恐怖的冲击威势,他们战阵经验丰富,也都能理解萧唐为甚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命令一些步军部曲换朴刀做为主战兵器,可是到了真刀真枪的厮杀之中,也并不是悍不畏死便能够将这种兵器应对敌军铁甲重骑的效果发挥到最大。主将怎么部署,又当如何指挥麾下朴刀军健舍身前去抵挡遏制敌军重骑的冲势才最为关键,只是现在没有条件让萧唐麾下的将领进行实战演练,萧唐所部的将官也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自己领悟又该如何派兵布阵,才能够制止住眼前这支敌军重骑冲垮己方的军阵。
而萧唐而十分相信现在自己麾下诸多名将之中,刘锜是去指挥装备朴刀的步军部曲遏制冲击的最合适人选,在改道驰援刘法的途中,萧唐也曾与刘锜详言谈论过夏国大军集结,恐怕己方兵马也终将要面对敌军之中名震边庭的铁鹞子重骑,届时又当如何应对而详加商榷过,因为萧唐也十分清楚:
毕竟刘锜在史载中也曾歼灭敌军最精锐的重骑兵部队,当真不愧是能教无论名声与战力比西夏铁鹞子只高不低的金军铁浮屠也惨败于他的一代名将!
892章 值得敬佩的心腹之患
金军铁浮屠,同样也是人马俱披重型盔甲,用于冲垮杀散敌军阵势的重骑兵,做为金军中的重装骑兵兵种南征北战,也曾立下了赫赫战功。可是这支部队在金国大将完颜兀术的统领下,先是于仙人关被吴玠所统领装备神臂弓的宋军勇健拒于关外,之后也在金国撕毁宋金合约而杀奔向临安时虽沿途攻无不克,可是却在顺昌被刘锜率部阻击,金军数万大军、一万拐子马以及三千铁浮图尽被歼灭。完颜兀术在率部撤退时又被岳飞拦截,其余两千铁浮图、五千拐子马以及数万马步军也被岳家军所灭,铁浮屠这支金军重骑部队至此便彻底覆灭。
而刘锜、岳飞在歼灭铁浮屠的激战之中,也都曾利用麻扎刀、大柄斧等兵器,来斩断重甲铁骑也难以防护的马腿这种战法发挥到了极致。
然而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每一场战争也不应该原封不动的照搬先人的经典战例,刘锜能够在顺昌大捷之中重挫金军铁浮屠,除了命令麾下步军装备麻扎刀等用于斩断重骑马腿的兵刃,更为关键的也是利用当时酷热的天气,致使铁浮屠重甲兵力竭气衰之际再突然发动猛攻而斩获大胜。
可是夏国铁鹞子与金国铁浮屠同样是重装骑兵部队,可是各自战法也有着很大的区别。
铁浮屠虽然是铁铠全装的重骑,可是金军在其两翼通常会配置机动性更强的重枪拐子马、弓箭拐子马等轻骑兵使得骑军集团冲锋时的冲击力能够发挥到最大,而夏国铁鹞子的战法通常是遇敌觑得时机,先以重骑突阵,趁着敌军阵乱再由步兵挟骑以进。换而言之夏军在平原驰骋之处遇敌时,对于铁鹞子重骑破阵的效果更为依赖,相较于金军铁浮屠、拐子马以及轻重步兵的战术搭配变化更显得简单粗暴一些。
而无论是铁鹞子还是铁浮屠,攻敌下盘斩断马腿的战术也都十分适用。
虽然面前重甲披挂的敌军战马雄骏高大,骑乘在马上的那些全身甲胄,手举丈八长矛如同铁甲怪兽的夏军骑士,大批手绰朴刀的宋军将士却依然抱着必死的决心嘶声怒号着疾冲过去。一排排朴刀闪耀出铺雪寒芒,冲在最前面的铁鹞子军见势也丝毫不惧,他们胯下的铁甲战马仍在向前狂冲,已经有几杆骑矛生生刺入了十几名宋军军健的躯体!
夏军重骑势如排山倒海一般的猛烈冲击还是起到了一些效果,许多宋军将士手中朴刀还没等斩到铁鹞子重骑的马腿,便已经被锋利的长矛刺穿了躯体,还有步卒硬生生撞在疾驰的铁甲战马上,被那强大的冲力撞得向后飞去,大多脏腑震散、骨骼裂碎,呕出大口的鲜血当即毙命,可是手持朴刀的第二排步卒士卒却依旧前赴后继的向前冲去,虽然重骑的冲锋势头直如排山倒海,可是前阵宋军朴刀手却仍然在敌军铁骑中逆流而上,要将那些已经冲锋陷阵插进己方军阵的铁鹞子给团团围住!
越来越多的宋军朴刀手们所部将官的喝令下尽皆俯低身形、疾步迈进,开始踏步挥刀向敌军的马腿重重剁去,终于有几匹发足狂奔的铁甲战马的马蹄被斩成两截,几声长嘶之后那些铁鹞子连人带马扑倒在地,旋即整排数十名的重骑登时也都跌了个人仰马翻,有些铁鹞子重骑兵在巨大的惯性下竟然生生飞了十几步远,然后硬生生的砸进了宋军后列的阵中!
夏军铁鹞子者,乘善马、重甲、刺斫不入,用钩索绞联,虽死马上不坠,可是马甲难以防护的马腿一旦被敌人斩断,没了蹄子的战马又如何能疾驰奔腾?刘锜又喝令各部朴刀手重点攻击铁鹞子冲锋前阵的两翼,被铁索连接的重骑战马也都接连惊嘶的扑倒在了地上,蓦的漫天的灰尘扬起,身后数队铁鹞子收势不及,随着一阵阵激烈至极的碰撞声也都向后被前面的重骑战马给绊倒在地,前阵铁鹞子被硬生生阻止住了冲刺的步伐,而宋军将士却尽皆抄起了兵刃包抄上来,开始向坠马倒地的夏军重甲骑士杀将过去!
看过水浒传的萧唐,知道呼延灼本来统领着三千连环重骑屡挫梁山兵马,却又为何被宋江、时迁、汤隆等人设计赚了徐宁而破了他连环马的事迹,也很清楚正史中刘锜、岳飞等抗金名将也是如何歼灭金军中那重装骑兵部队铁浮屠的,是以他曾建议呼延灼精减麾下连环马的人数,做到一千兵力左右的铁甲重骑不需要以铁链连接,已然能在集结冲锋时保持阵型的统一,可是夏国与宋国这些年来主要以国境战线的寨垒攻坚战为主,夏军又力图将铁鹞子重骑冲锋破阵的效果发挥到最大,所以一直用钩索绞联,使得其冲锋的威力更为密集,却也保留着了这个致命的弊处。
只不过大批宋军将士以血肉之躯阻挡铁鹞子的冲势,他们之中很多人手绰着做工与质地粗糙的朴刀,还没来得及斩断敌军马腿便在敌军的猛烈冲锋下壮烈牺牲,在成排倾倒的敌军铁甲重骑之间,也不知有多少朴刀手被碾压在扑倒的重甲战马身下而当场惨死。
然而刘锜组织的这数部朴刀手已然还是发挥除了奇效,夏军铁鹞子本来是要突出宋军大阵,似数排钉墙一般碾压而过,而彻底冲垮萧唐所部兵马的密集防御阵形,可是随着被钩锁连接的重甲骑兵一排排倾倒,越聚越多,后面的铁鹞子随着惯性反倒都是被自己的同僚连人带马绊倒,一阵阵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中,这数千名铁鹞子重骑便已彻底丧失了冲击的优势。
除了一些在猛烈的冲击下撞死的铁鹞子重骑,虽然其他重甲骑士全身仍披挂着厚重的铁铠,可是他们现在无法纵骑驰骋,陷进宋军阵中的那些摔得眼冒金星,尚未回过神来的夏军骑士尽是包围杀来的宋军步卒,而那些宋军将士手中的兵刃不再只顾向敌人的战马马腿斩去,而是朝着这些身披笨重铠甲的敌人杀来!
与此同时,在远处的山冈上正策马观望战局的察哥面露惊愕之色,他诧异的望着麾下重骑精锐铁鹞子只有少部分骑兵陷进宋军的包围之中,其余大多重骑甚至还没等策马冲进宋军大阵,便被前列的同僚接连扑倒,虽然在重骑冲锋陷阵下宋军军阵一角开始溃动,可是仍然能够保持着密集的防御阵型,本来是意图利用铁鹞子一鼓作气冲垮敌军大阵的战法,察哥却发现自己彻底失算了!
错愕过后,察哥脸上那气定神闲的神情渐渐褪去,双眸之中狠厉之色愈发明显。为过片刻,察哥忽然森冷的笑了起来,并喃喃说道:“好!既然能破我铁鹞子,那萧唐果然也是我夏国的心腹之患!你有这等能耐的确也值得教本王敬佩,所以本王才更要杀了你啊!”
893章 浴血突围!井木犴命危!
“罢了,就算本王一时失算,可是如今我军儿郎仍能对敌军形成压制之势,无论是萧唐还是刘法,都合当命亡于此”
察哥寻思罢了,他本来就是一个杀伐果断的将才,虽然铁鹞子军未能冲垮敌军大阵阵势,可是察哥仍然还是断然下令道:“以有备击无备,以众势击寡敌!宋军仍是要突围杀出,传令下去,命令三军掩杀上去,必要提着刘法与萧唐的人头来见本王!”
却说在大宋大阵这面,不止是刘锜率领着许多朴刀手仍与坠马的铁鹞子重骑做浴血厮杀,就算姚平仲、党世英、党世雄等宋军将官也都率领麾下步卒迈着整齐的步伐冲杀上去,硬生生抵住那些失去了战马兀自死战的夏军骑士,保持己方密集军阵不至被敌军攻入。
现在萧唐的麾下集结了吴玠、姚平仲、刘锜等将领麾下隶属于泾原路、鄜延路等地界军司麾下的西军部曲,关胜、呼延灼统领的隰州、汝宁郡指挥使司宋军、李孝忠统率的甘陇豪强义勇,以及河东靖难军等部队。而靖难军虽然有不少士兵都经历过河东讨伐田虎、驱逐党项诸部等战事,可是随后招募的大部分士卒也都是新军,饶是王进等练兵之道精熟的将官将靖难军打造成一支强调纪律的善战之师,可是初次身临这等惨烈战事的新兵无论是战斗素质,还是胆识意志仍然与许多善于打硬仗的西军军健有着不小的差距。
萧唐也是考虑到这这些,是以位列于大阵前排,直面夏军猛烈冲击的多是战力更为强悍的西军部曲。可是如今随着厮杀愈发激烈,就连党世雄、党世英统领的靖难军士卒也攥紧了兵刃,蜂涌着顶到阵前去抵挡四面蜂涌杀来的敌军兵马。
蓦的弓弦颤鸣、箭矢破空,夏军忽的有一彪轻骑袭至,呼啸的箭雨雨打残荷也似,顷刻间便倒了一片靖难军步卒,紧促的号角声中,斜侧杀出的这支夏军轻骑俯冲而至,夏军的骑士们驱马如飞,在冲到距离宋军大阵不过三四十步远的距离时他们收弓拔刀,并且踏直了马镫,铁鹞子的碾压冲锋没有起到冲垮敌阵的效果,可是这拨剽悍的骑兵却也在察哥的号令之下,也要以战马的冲势生生撞进宋军大阵之中,以此使得军阵溃乱!
在不远处调度各部轻骑兵也开始向宋军发动冲锋的那员夏军目光冷冽的注视着眼前愈发激烈的战局,他却正是被萧唐斩断一臂的夏军大将仁多乙哩,而夏军中另一员汉人猛将吴元也嘶声怪叫着,急促的喝令麾下撞令郎军马驱骑如飞,也欲向宋军大阵发动猛烈的陷阵冲击。就在此时,眼见一个率领骑众破阵的夏军骑将一马当先,眼见便要杀出宋军军阵时,宋军阵中反倒也骤然冲出一骑来,凛冽的刀芒闪耀,那名首当其冲的夏军骑将登时被连人带马劈成了四截!宋军中那员虎将一对丹凤眼中杀意凛然,他提缰催马,策骑再冲,手中青龙偃月刀的寒芒乍现,又是一颗敌将人头冲天而起!
关胜跃马扬刀,此时满脸都溅着鲜红的鲜血,更平添一股蒸腾的煞气,随着他大刀一挥,宣赞、郝思文两名偏将也率领所有隰州指挥使司下辖的马军轻骑握紧了武器,并下意识地俯下身躯,紧随着关胜策马大飞奔出阵,也朝着向迎面冲来的几支夏军骑众疾驰而去!
现在呼延灼正率领汝宁郡连环马冲击拦截住己方兵马的夏军军阵,而彭玘、韩滔二将也各自统领本州轻骑舍身前去支援,关胜、宣赞、郝思文三员将领也是冒死忽然冲出大阵,也是为了截击企图催骑冲垮己方军阵的几拨夏军骑众,眼见两支成锥形冲锋阵势的劲骑针尖对麦芒也似的对冲过来,刹那间鲜血又在人仰马翻的乱战中到处激溅横流!
“杀!嘿!”关胜手执大刀,一面用双腿夹紧了马背,一边挥舞着青龙偃月刀如砍瓜切菜一般的劈斩周围乱哄哄的敌军骑士,如今他也只想为自己的恩官萧唐麾下其他宋军同僚的部队争取时间,将敌军骑众洪流阻截下来,哪怕是己方骑兵数量不及夏军势众。而夏军骑众那边,汉将吴元借着快下高头大马健马的冲势,一刀便将个迎面冲来的宋军斩成两截,他旋即向那率轻骑忽然杀来的红脸宋将乜了过去,又一兜缰绳,一边策马向关胜冲去,一边高声厮骂道:“又是你这厮,相好的!前番与你斗得不尽兴,再来与老子战个痛快!”
“奸厮走狗!”关胜那对卧蚕眉骤然一挑,他也策马向手绰着铁背大砍刀,正向自己杀来的吴元催骑杀去,就在两员虎将、两匹骏马在错身而过的那一刹那,关胜与吴元同时抡起了大刀,并狠狠的朝着对方的躯干猛斩了过去!
“铛!!!”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关胜与吴元驾马错手而过的当口,都被对方震得双手虎口发麻,旋即二人又一兜缰绳,在乱阵厮杀之中两马再度相交,两口大刀并举。吴元张狂狞笑,抡手中大砍刀拍马去斩关胜,关胜忿怒逞威,攥紧手中偃月刀迎向强敌。两员猛将在距离宋军大阵不过四五十步远的距离各赌平生本事。一来一往,一去一回,只见四条臂膊纵横,八只马蹄撩乱,两口大刀也尽皆舞动的虎虎生风,关胜与吴元堪堪恶斗了三四十合,一时间却也分不出个胜负生死!
正当关胜铁牙紧咬,意图速速斩了眼前这员劲敌之时,他却听不远处宣赞惊呼喊道:“郝思文兄弟!”
待关胜荡开吴元劈来的大刀,转头侧目去望时,却见夏军左右两翼的步军大阵也已向己方大阵进逼过来,而所部劲骑大多被夏军骑众冲散了阵型,眼下只有二三百骑在自己与宣赞的左右浴血奋战着。而郝思文率领百来名马军却被另一拨夏军轻骑阻隔开来,周围箭雨如蝗,郝思文在奋力挥枪格挡的同时,却不妨胯下战马中了数箭,悲嘶的扑倒在了地上!
被颠落下马的郝思文刚挣起身来,便惊然发现面前尽是掩杀过来的夏军悍卒!虽然郝思文挺枪搠翻了六七名夏军步卒,可是自己也已身陷进乌压压的敌军队中,手中的长枪被荡得飞起,又有两把挠钩探来将郝思文拖到在地,大批敌军旋即蜂涌袭来,把郝思文横拖倒拽捉去了,生生擒到了夏军的步阵之中!
894章 浴血突围!翟氏兄弟的援兵!
随着战事的愈发激烈,不止是郝思文被擒实失陷于敌手,西军、靖难军、汝宁郡与隰州指挥使司、甘陇乡勇民团等各部兵马的将官先后也有不少人战死沙场,在付出了无数军中儿郎的性命之后,呼延灼统领的连环马军也终于从拦截的夏军阵中平趟杀出一条血路,而军中大阵之中牙旗一摇,各部将士也紧紧跟随由连环马重骑从敌阵中撕裂开的突破口开始向外突围!
坐镇中军的萧唐面色铁青,怒火在心中腾腾燃起。如今夏军势力浩大,并朝着己方兵马漫天遍地而来,虽然他也很想绰起兵刃前去与麾下舍命厮杀的军中儿郎们一并浴血奋战,可是随着战局越发的惨烈与凶险,他麾下的将士也断然不肯军中主帅轻易涉险,何况自己尚需主持大局,现在也的确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
周围夏军阵中雄浑悠长的号角声不绝于耳,无数敌军从四面八方密集而来,并且汇集成几股怒潮狂铺天盖地的漫卷而来。萧唐亲自押阵位于大阵的正中央,亲眼目睹着麾下各部儿郎向前拼杀血战,死地求生。四面都是敌军的刀枪剑戟,宋军将士不甘示弱,大阵四面前列的军卒也都似发了疯一般拼命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掩护着后面的泽袍同僚、兄弟手足们步步为营,从周围混乱的敌军兵马中杀出一条血路。
一排排宋军步卒和夏军甲士互相的猛烈的攻势中相继倒下,旋即在他们身后又有无数同僚挥舞着兵刃向对面的敌人冲杀过去。各部宋军愈发疲倦,可是他们这些在大宋百万禁军中堪称精锐的部曲在此时似也已已经突破了自己的极限。而此时在后阵阻挡夏军数路轻骑冲击己方军阵的关胜双臂轮转,锋刃凛凛生寒耀出鲜红血光的青龙偃月刀骤然扬起,并恶狠狠的撞向了吴元劈斩而至的大砍刀,响彻云霄的金铁交鸣声再度响起,吴元面色酡红,终于在关胜疾如狂风暴雨的们猛攻下策马避让,他策马奔出数十步才敢勒马回头,并满目怨毒的向关胜瞪视过去。
要杀这个为虎作伥的奸厮败类,只怕还须磨耗数十合
饶是自己渐渐占得上风,可是关胜的神情仍然煞是凝重,这厮气力过人,是个难缠的敌手,现在也不是阵前捉对斗将的时候,既然萧节帅指挥各部宋军集结成的大阵渐渐的要从夏军大阵中突破出去,自己与麾下儿郎也须速速疾驰回去,与泽袍同僚们一并奋力杀出夏国各路兵马的围堵。
至于郝思文兄弟他被夏军生擒活捉,恐怕已是凶多吉少身为结义兄长的关胜心中虽然悲恸忿怒,可是此时他也知道轻重缓急,眼下却还不是为郝思文兄弟报雠雪恨的时候,也必须率领麾下儿郎尽快突围出去,否则不止是郝思文,自己连同宣赞以及隰州指挥使司下辖的这些军中儿郎只怕也要尽数折在此处。
关胜心中念罢,也值得驱使着胯下卷毛赤兔马向萧唐统领的大军方向疾驰而去,随即他扬刀大声喝令,命令周围混战厮杀的所部轻骑儿郎随自己向宋军大阵那边会合过去!
吴元满脸狰狞,正当他又打算策马前驱,拦截住关胜将他困于死地之时,不远处却另有一员夏军骑将疾驰而来,一边在马背上挽弓搭箭,锋利的狼牙箭也已经将关胜的后心要害觑个分明!
“嗡!!!”的一声啸响,足足有五石之力的强弓弓弦猛然一弹,绷直的弓弦兀自颤动时,绰在弦上的狼牙利箭应弦而出,并朝着关胜的后心呼啸射去!
本来策马疾驰的关胜惊觉身后尖啸的破风声旋即袭至,他急忙一兜缰绳侧避躲闪,可是却仍是“噗”的一声利刃入肉之声骤然响起,关胜顷刻间便赶到右臂一阵麻木,紧紧攥在手中的青龙偃月刀也险些脱手!
那员夏军骑将眼见关胜右臂中箭,他脸上登时浮现出狰狞的笑意,旋即他第二支箭也已经绰在弦上,又要向兀自驱骑狂奔的关胜施发冷箭!
“狗贼!也敢伤我兄长!!”
当那名夏军骑将再次要放弦向关胜射去之时,他却忽然听到周围一片马嘶喊杀声中似隐隐传来一声怒吼,他又惊觉眼前寒光一闪,旋即咽喉一凉!
一支狼牙箭簇却从这个精于骑射的夏军骑将的脖颈死死钉入,锋利的箭簇贯穿后颈,这名夏军骑将口中溢出鲜红的血液,手中的硬弓箭簇坠落在地,他一手捂着受箭疮的脖颈,又吃力的抬起头想看清究竟是哪个敌人射杀了他!当他隐约瞧见在数十名从旁疾驰而过的宋军骑士之中,有个生得面如锅底,鼻孔朝天,卷发赤须,彪形八尺的宋军骑将向自己怒目而视,手中也绰着一张弓弦兀自颤动的骑弓之后,这个夏军骑将也终于脑袋一歪,并从马背上狠狠栽落了下去!
“兄长!我来助你!!”
宣赞一边策马怒号,一面又将手中硬弓再度拽拉挽满,并将几支狼牙利箭绰于弦上,并率领着麾下轻骑军健一面向关胜那边疾驰而去,冰冷的箭簇一面向周围驱骑四处疾驰,意图施以暗箭要偷袭己方骑兵的敌军弓骑手瞄准过去!
而正当萧唐麾下各部向外突围,与四面合将围攻的夏军诸部兵马奋力死战之际,双方也都浑然没有发觉另有一支约两三千人的骑众出现在不远处的一座山坡之上,翟兴与翟进兄弟二人神色萧杀,各自策马提刀绰枪,虽然在他兄弟二人身后的宋军将士大多身上带伤,可是各自眼眸中也都燃着忿怒的火焰,虽然因为吃了一场惨败,连番与夏军兵马的厮杀中这支部队的伤亡也甚是惨重,可是大多将士却仍然战意昂然,并恨不得立刻寻夏军报仇雪耻。
翟兴与翟进面色激愤,眸子中也流露出灼热的杀意,其中翟兴愤声说道:“咱们哥俩率部数次突阵到处寻觅刘经略的踪迹,却不敌夏贼势大不得已只得败退了去,如今萧节帅腹背受敌,也不知他是否救出了刘经略无论如何,饶是夏贼人多势众,咱们哥俩已舍命厮杀了数阵,眼见同僚袍泽浴血奋战,我等也不妨再玩一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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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5章 撤离死地,萧唐连番折将?
“咱们西军儿郎,此番不就是来杀夏贼的?虽然那些厮鸟势大,可是摆下的鸟阵不还是被咱们兄弟冲杀了几个来回?又惧他个鸟!”
翟兴话音未落,翟进也扬起手中满是血迹的长刀,忽的又爆发出一身声嘶力竭的呐喊,身后两三千西军将士齐声轰然领命,旋即在翟氏兄弟的带领下从南侧的山冈上疾驰冲去,奔腾的铁蹄激溅起漫天泥土与灰尘,伴随着呼啸的朔风其声势愈发的猛烈!
翟兴跃马提枪,翟进催马绰刀,他们二人率领劲骑疾冲向正在浴血奋战,突破夏军围堵的萧唐所部兵马暴冲过去,虽然这些骑兵也都心存死战之意,而他们在翟氏兄弟的率领下,于催使胯下战马疾驰的同时也渐渐形成了能够相互照应的骑阵,又汇合成了一个锲形的冲锋阵型,意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杀入正堵截萧唐所部宋军后阵的夏军兵马阵中。
翟进、翟兴兄弟连番与夏军激战也是杀红了眼,他们心中更怄着一口己方兵马惨败的鸟气,是以催骑破阵时没有进行试探,没有迂回侧翼袭扰,而是统领大多轻骑兵直接向凿穿破阵对萧唐军形成支援。本来察哥统领的各路军司、各支部族声势浩大,附近地界放眼望去也尽是浩浩荡荡的皆是夏军人马,以察哥临战对敌的能力要想吃掉这一支莽撞冒进的敌军骑兵绝非甚么难事,可是他先前只想的尽快杀了刘法那个夏军一直以来的劲敌,此番又想连同萧唐这个夏国未来的隐患一并除掉,可是却也忽略了其他几路绝心奋战到底的宋军悍将。
本来在呼延灼所统领的连环马猛烈的冲锋下阵型溃乱的夏军后阵兵马,现在又因萧唐统领各部宋军部曲奋力突围而焦头烂额,这个时候他们也惊觉另有一彪宋军轻骑忽然杀出,眼见便要杀入己方阵列使得军阵再被撕裂开个缺口,几路宋军如狂风暴雨般的打击也激怒统领夏军后阵的主将,他怒喝道:“宋狗猖狂!我去应战,你们压住阵势,察哥宁令定要取刘法与萧唐的人头,决计不能教他们给逃了!”
那主将说罢双腿一夹,舞起手中大斧又率领千余骑兵便直朝着翟进、翟兴兄弟所部宋军劲骑冲杀过去,他麾下其余的夏军将官阻拦不及,也只得各自于中军押阵,死死抵挡萧唐所部宋军的突围!
大地颤抖,蹄声如雷。在两支骑众狠狠的冲撞下又是一阵人仰马翻,双方士卒策马挥舞兵器叱喝喊杀声惊天动地,翟进、翟兴兄弟位于锲形的冲锋骑众的锋尖位置,他们各自狠狠挥舞手中长枪大刀突入夏军军阵。无数的宋军劲骑也紧随其后英勇突击。而那个看似十分凶悍的夏军主将也毫不示弱,他手执大斧嗥叫狂吼,所过之处也如波分浪裂,在翟兴与翟进兄弟撞入己方军阵的同时,他也率领骑众从斜侧杀出,妄图将前来冲阵的宋军骑阵给截成两段!
翟进、翟兴兄弟也发现夏军中也有一拨骑士向己方骑阵截击过来,他们这对心有灵犀的兄弟对视一眼,翟进仍旧纵马如飞,率领麾下劲骑冲锋破阵,而翟兴却一兜缰绳,倏忽之间便率领数百劲骑掉头折返,反朝着那一支拦截己方骑阵的夏军骑士冲杀了过去。
“兀那宋狗!留下命来!”那夏将大喝一声,抡起手中沉重的大斧毫无花巧的照着翟兴的天灵盖猛劈下来,沉重的大斧发出令人心悸的破风声,这员夏将招式势大力沉、大开大阖,看来似也是个极擅厮杀的悍将,而翟兴夷然不惧,丝毫不为所动。待敌方手中大斧堪堪要剁入自己脑门之时,翟兴陡然虎吼一声,手中铁枪骤然刺出,那员夏将的大斧竟然被生生荡开,一股蛮横的劲力也似狂涛般倒卷而回,直接教那夏将有些喘不过气来!
甫一交手,那夏将便知自己就算能与眼前这名枪法奢遮的宋将缠斗个数十合,恐怕最终还是要败下阵来,如今他爷爷只得硬着头皮苦苦抵挡,毕竟四面八方也有己方步卒军健蜂涌杀来,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些宋军骑兵此时陷入己方阵中,腹背受敌的情况下还能硬撑多久?
可是就在这时,那个夏军将官蓦的却听到滚滚马蹄狂乱叩击大地的隆隆声再度袭至,周围的夏军将士也都能清晰的感受到脚下的大地也开始颤抖起来,呼延灼所统领的连环马重骑捅穿夏军的后阵,此时也有重新组织好了阵型,又带着要碾碎眼前一切的气势席卷而来!
伴随着巨大的惯性冲击,连环马重骑掀起的狂涛怒潮顷刻间就将眼前那些惊惧的夏军步卒淹没,数百柄锋利的马刀斩落,措手不及的夏军有许多士兵血溅当场、哀嚎着扑倒在地。正当那个与翟兴厮杀的夏军将官暗叫不好时,忽然又发觉又一员宋军骑将驱使着一匹四蹄皆白、﹑通身乌黑的神骏宝马似道旋风一般奔袭至自己身前,但见七星打钉皂罗袍随着狂风猎猎飘动着,那员宋将虎吼一声,手中水磨八棱钢鞭也骤然直朝着那员夏将的眉心狠狠砸去!
本来那员夏军将官与翟兴拼命搏杀便已十分吃力,而此时己方兵马被几路宋军冲击的锐气尽失,他的战意似也已经荡然无存。手脚慌乱的这个夏军将官忙下意识的架起大斧格挡,可是那员手绰双鞭的宋将左手钢鞭死死压在大斧斧杆之上,右手钢鞭旋即挥出,重重得砸在那个夏军将官的太阳穴上,登时击砸得他乌珠迸出,脑浆与鲜血随着头骨的爆裂也激洒了出来!
翟兴在先前随着刘法率部前往河东支援萧唐歼灭入境寇钞的党项诸部之时,也曾与这员统领着连环马重骑,并擅使双鞭的宋军猛将打过照面,他便立刻说道:“原来是呼延将军,我与我兄弟一并助你与萧节帅突围出去!”
战事紧急,呼延灼也不便耽搁,他匆匆的颔首示意,只言简意赅的又向翟兴说道:“刘经略已被萧节帅救下,此时也在大阵之中!”
翟兴闻言脸上登时露出惊喜之色,就在这时,呼延灼又觑见彭玘挥舞着三尖两刃刀催马斩杀了几个袭至身前的夏军骑士,他身上此时也带着数处伤口,连番激战过后瞧脸上神情也甚是疲惫。呼延灼又朝彭玘左右张望一圈,连忙问道:“韩滔兄弟何在?”
彭玘喘息稍定,他听呼延灼相问脸上焦急的神情也愈发明显起来,便急促的回道:“方才小弟与韩滔兄弟紧随着兄长破阵,周围夏贼势大,小弟也险些陷在夏军阵中。好在麾下儿郎用命堪堪追随兄长突围出阵来,可是小弟苦苦寻觅,却也未曾寻觅得见韩滔兄弟与其陈州指挥使司麾下儿郎的踪迹!”
呼延灼闻言面色一变,他暗付道韩滔因善使枣木长槊,也率领所部劲骑追随着自己踏阵突围,而在突破夏军层层围堵之时倘若一时不慎被敌军遏制住了冲势,失陷在了敌军阵中此时又焉能保存得性命?
而彭玘是与韩滔征战杀伐一正一副的袍泽兄弟,他寻觅不见韩滔的踪迹,此时正要向呼延灼告说要再率部杀回夏军阵中,搭救韩滔归返之际,夏军后阵之中又传来阵阵凄厉至极的惨嚎声。原来萧唐眼见于后阵堵截的夏军布阵在己方兵马几次冲击之下已摇摇欲坠,此时他也按捺不住,便亲自绰枪拍马,率领各部宋军正要一鼓作气,彻底从在后方做拦截的夏军阵中突围出去!
896章 察哥谋断,失陷敌手的宋将
虽然三面皆有夏军大队人马扑天盖地的掩杀上来,萧唐也无法估量敌人倒底还有多少伏兵,可是经许贯忠、萧嘉穗等兄弟谏策,现在萧唐只顾率军猛攻敌军一面突围,宋夏两军步卒狠狠撞击到一处,刀光剑影间萧唐势若疯虎,手中那杆錾金大枪很快便已被鲜血浸透,一直坐镇中军的萧唐始终策马冲在最前方,身后三军用命也紧紧追随,从层层拦截的夏**阵中凿穿而过,死地求生,唯有向前!
呼延灼眼见萧唐所率领的中军主力眼见就要杀出重围,他狠狠一咬牙,也只得忍痛对彭玘说道:“彭玘兄弟,大局为重!”
“这!”
彭玘心中大急,可是他也十分清楚军中儿郎为国家效力,合当毫不惜命的奔赴沙场,兄弟义气、个人的性命与战争大局比较都是无足轻重的。此时能够突出重围便已殊为不易,韩滔失陷在了敌军阵中,彭玘心知就算自己打算舍身去救,可是到时候他统领的颖州指挥使司下的禁军儿郎也被敌军困住又当如何?难道还要连累得萧节帅与其他部曲的同僚救援自己,致使三军再被敌军四面合围不成?
双目赤红的彭玘默然片刻,他揪心的又朝着北面蜂涌杀来的夏国数路大军望去,终于还是狠狠的一甩手中长刀,并策马紧随着呼延灼、翟兴等人率部前去与萧唐统领的宋军主力兵马会合过去。
此时战场上的形势看来,萧唐率领三军如同因负伤而暴怒的猛虎,利用自己的利爪与獠牙从四面合围的狼群之中冲出一条血路,虽然仍然有许多野狼追赶着这只猛虎,可是如今无法对其形成合围之势而教这只猛虎腹背受敌,但是几只野狼合力也无法遏制住猛虎归山的势头。
这是一场说不清到底算是哪一方取得胜利的激战,萧唐在救下刘法之后,在察哥所统领的夏国数路大军的合围之下不得已而选择了战略性转移,在突围的过程中也损失了许多兵马;可是把握住兵势的察哥调动夏国西路诸地监军司的精锐,他本来以为自己能够接连歼灭两支宋军中的劲旅,而刘法、萧唐二人的首级也应该是唾手可得可是战事的惨烈却远远出乎了他的意料,察哥的确杀得西军名将刘法惨败,也迫使萧唐所部宋军不得已而向宋国境内撤退,可是对方从一开始便打定主意向南侧发动突围猛攻,在数路大军的合围下奋战杀出这兵家死地,何况己方兵力明明占据绝对优势,可是这次合围战夏军伤亡的数目似乎还要比萧唐统领的数支宋军部曲高出不少
察哥面色十分难看,他猛的一掀斗蓬,调转马头回到狼牙大旗之下,周围军士呜呜的又吹动起号角,在丘陵两旁诸部号令的夏军众将也都纷纷向前见礼,只是那一众杀伐狠厉的夏国将官眼见一向从容淡定的察哥此时的脸色却煞是阴沉,他们也都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只是静静的等待着这个夏**中地位尊崇的主帅发号施令。
在悠扬的号角声中,察哥缓缓下马,并任由着自己的亲随为他又披上了一层虎皮大袄,而察哥的目光却始终紧紧盯着此时正徐徐南进的宋军,不得不说那支军队顽强得超乎乎自己的想象,明明宋国西军中实力屈指可数的天生神将先前都惨败在了自己的手上,可是察哥万万没有料到己方兵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却依然没有一鼓作气将那个唤作萧唐的宋军后起之秀一并铲除了。
就连本王一向仰仗的铁鹞子重骑,都已经折了近半的勇士
打仗一向都是要死人的,察哥也不顾忌为了取得胜果,会使得麾下各部儿郎伤亡惨重,可是最让他不能够忍受的却是己方付出许多代价,可是却并没有达到他心中算计出来的结果。
毕竟宋国的人丁数量,可还不止要比我大夏国多出十几倍
做为夏**中的翘楚人物,察哥也很明白夏国能够与大宋对持近两百年,除了倚仗横山天险、切断宋国与河湟吐蕃诸部之间的联系、以往与宋军作战时思路十分明确的战术与战法,以及东北面辽国为了保持夏、辽、宋三国鼎立之势等原因之外,能够一直延续夏军精锐剽悍善战的那股锐气,也更是大夏立国之本。
所以哪怕是再多付出许多麾下党项儿郎的性命,察哥也要将刘法、萧唐的首级用长矛挑起向宋国示威,如此不但能教敌军知道甚么天生神将、宋军新锐胆敢犯我夏境一样都是死路一条,往日军中儿郎受刘法在边庭的威名所慑,若能杀了他以及那个在银、石州地界大败左厢神勇军司的萧唐,这无疑也将会极大的振奋诸部夏军的军心士气。
可是眼见己方兵马虽然将宋军团团围住,在那萧唐的指挥下各个部队仍然奋力死战,哪怕是己方精锐攻势猛烈,但是萧唐麾下的那些宋军猛将乃至各部士卒却没有心生绝望而军心崩溃,察哥也已经意识到了那个萧唐要比他预想的更难对付,甚至会成为他策划向宋军大举反攻中的一个变数
越是如此,本王却更应该冷静思量才是察哥心中暗付,他想到现在自己仍然深得军心,麾下各部夏军也皆愿意为他效死奋战,随着以后与宋军的厮杀更为惨烈、战事愈发胶着,自己对于那萧唐所统领的敌军依然在兵力上保持绝对的优势,何况麾下马军众多,也能够死死咬住那一支试图撤返休整的宋军,无论是夏国还是宋国双方再拼掉更多精锐战士的生命,自己依然有足够的本钱消磨掉萧唐与刘法麾下所有的兵马。
可是西路的宋军,不是还有童贯那个受宋国皇帝宠信的阉人?宋军的其他部曲为何也不见甚么动静?
宋国西军中那个掌权人物以往便是在宋夏边庭局势趋于缓和的时候,都时常率军寻衅力图挑起战事,可是如今却一反常态的龟缩于西宁州,察哥本来对于此事心存顾忌,可是他旋即也想到宋国朝堂、军中争权夺势、文武倾轧可也不是甚么稀罕事,难道一向带兵严谨持重的刘法之所以孤军深入,这也涉及到了宋军内部的权派争斗?
当善于推敲算计的察哥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脸上阴沉的神色也渐渐褪去,他的嘴角忽然又露出一抹既从容而又狰狞的笑意。
就在这个时候,察哥听见隐隐传来了一阵己方士卒的喝骂声,他转头望去,就见又有两个被俘的宋军将官踉踉跄跄的,被几个军健推搡到了自己面前。那两个宋军将官被反缚住了双臂,一身的血污,虽然身陷敌手,可是他们两对招子却仍狠狠的向周围的夏军将官瞪视过去,而这两个在突围时被夏军擒拿的宋将,正是井木轩郝思文与百胜将韩滔二人。
897章 自古无义战,征者以上伐下
“兀那宋狗,察哥宁令在前,还不报上名号?跪下说话!”
不止是察哥正冷眼打量着韩滔、郝思文二人,其他夏军将官因厮杀激战己方各部兵马损失不小,眼前这两个被生擒活拿的宋军将官时,也都恨不得上前立刻将韩、郝二将开膛活剥了泄愤,也早有军健瞪目怒吼,并且伸出脚向郝思文与韩滔二人的膝盖后侧狠狠的踢了过去。
虽然猛的被人踹倒跪地,可是郝思文、韩滔立刻又将身躯硬挺直立站起,平素持重寡言一些的郝思文只是怒目瞪视着面前那个被夏军众将犹如众星捧簇的明月,夏国晋王察哥而一言不发,韩滔则是将脖子一梗,高声大骂道:“大宋官将,拜你这蕃王作甚!?老子便是大宋陈州团练使百胜将韩滔,狄夷贼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爷爷若是皱一下眉头,便不算好汉!”
“百胜将?蛤蟆吞天,好大的口气!就只凭你微末本事,也配唤作甚么百胜将?”
韩滔骂声未绝,忽然感觉到有团身影疾至他的面前,夏军撞令郎军的猛将吴元飞起一腿,便直朝着韩滔的腹部猛蹬过去。就算没有被反缚住双臂,韩滔也绝非是眼前这个光头悍将的敌手,此时又是猝不及防,韩滔的身子登时也倒飞了出去,重重的跌撞坠地,嘴中还哇的一声呕出大口的酸水。
吴元居高临下,轻蔑的打量着身子弓得便似只煮熟大虾的韩滔,又狞笑道:“区区一个州团练使,也敢冲撞察哥宁令?似你这等军职老子在闯荡绿林时都曾杀了许多,就凭你也配强充好汉?”
眼见袍泽兄弟受辱,本来默然不语的郝思文却忽然开口道:“我等本事再不济,便是今日断了头颅,也是死得其所,可是你这般数典忘祖的宋奸走狗遭人唾骂,说白了只不过是只向异邦摇尾乞怜的狗!”
匍匐于地捂着腹部的韩滔也咬着牙挺起腰来,高声道:“兄弟骂得好!只恨男儿大丈夫未战死沙场,却在此处瞧这奸厮小人嘴脸!”
而吴元听郝思文骂罢,他的眼皮不仅狠狠的抽搐了几下,眼见他面上杀意愈发明显时,察哥却冷声一笑,说道:“我大夏东尽黄河、西至玉门、南接萧关、北控大漠、两万余里的江山,也并非只是我党项儿郎的故土家园,汉、契丹、畏兀儿、吐蕃诸族各部英杰若肯同意协心,论功钦授官爵、委以重用,虽非血脉同源,却也已然能同声相应、同气相求。
昔年我党项羌助大唐征皇朝有功,被赐姓李封夏国公,后来却是你们汉人势微内乱,数十年间诸国纷立,相互杀伐,我党项拓跋氏又凭甚么要向欺孤儿寡母而开朝立国的宋人俯首称臣?本王也知道你们汉人将官讲究得是生当封侯、死当庙食,可是汉家儿郎为我大夏效命一样能争个福荫子孙、建节封侯,只因大多汉人奉宋为正统,就以为替宋国卖命便是忠的?我羌人诸部、各族儿郎要保我国家江山便是奸的?肯为我大夏出力的汉人你们便要骂其是助纣为虐?荒谬!”
韩滔、郝思文都是行伍官将出身,也都并非善于言辞之人,听察哥冷声说罢,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而这时察哥悠然一叹,忽的又说道:“康将军,这些话,本王也正是要说给你听的”
察哥话音未落,仁多乙哩率着几个军健又将前番大败刘法时擒拿住的前军主将康炯给押将出列。也被反剪住了双臂的康炯神色忿然,只是觑见韩滔、彭玘这两个先前曾于河东路也曾有过几面之缘的行伍同僚时,也不由得暗叹了一声。
察哥向康炯望将过去,说道:“康将军,本王也知令祖当年为宋国效命,因兵败高阳关而降辽国,后改姓为杨,还蒙辽国国主赐萧氏女于令祖为妻。康将军却离辽返宋,以西番族人身份化名杨惟忠参军入蕃兵,环州、塞门砦、石门峡、平夏城、天都山数次杀伐中我夏国也有无数儿郎命丧于你手,你积累战功,军职差遣终于也从蕃落军转入宋国西军。
宋人说论当世名将当以刘法将军为首,可是若论军中阅历,康将军却要要胜过刘将军一筹,可是如今纵使你一心要为宋国建大功勋,落得一场惨败,死后恐怕也要受追究问责、既然令祖曾转投辽国为官,你身上也留着一半契丹人的血,辽国能够重用令祖,本王自然也肯赐你厚爵、赠之重赏,是以我也只问康将军一遍:你是肯降不肯?”
康炯闻言冷笑一声,说道:“虽然子裔不便非议先人,可是察哥宁令,你以为家父又是为何为我取字惟忠,当年我又为甚么化名做杨惟忠归宋?靖国惟忠,以洗祖上耻事。大丈夫岂能反复无常、再次蒙羞?若是我有违父训,正是背正顺逆、天不容恕,如今败则败了,吾辈便当尽忠报国,死而后已罢了。既然察哥宁将刘经略视为心腹之患而必要除了,却以为我便是贪生怕死的而背反故国!?”
察哥听罢叹了口气,说道:“本王以为康将军先是辽人、后是宋人,是以有些事会想得更明白些。先秦时齐人蒙骜投秦,其子孙后裔蒙武、蒙恬、蒙毅皆乃世之名将,汉人赞其将门忠贤;汉人推崇先人时,亦常愿效法管仲乐毅之才,殊不知乐毅先祖却是魏人,而后其转中山、赵、魏等国,却因燕昭礼尊郭隗以招揽天下贤士,拜乐毅为燕国亚卿才教他得以成就不世之功。如今大多汉人也以为投奔宋国卖命的,那能才算是识时务的俊杰,可倘若为我夏国效命,便是屈从于我们这些‘戎狄’的虎伥走狗!
非是本王有意羞辱康将军,我也只是要教几位明白:宋国侵攻我大夏非是天命所归,宋国皇帝,还有那阉人童贯发兵只是为了开疆拓土,建大功勋好成就他们的帝王伟业、重臣功勋,便是没有我们夏国,汉人为了权势地位一样要相互攻伐,使尽残酷的手段害人,若论奸险心术恐怕还要胜过我党项人许多!大宋篡周后又吞并诸国,兀自贪心不足攻辽欲取幽云十六州,征讨我夏国也要尽收河西雍凉之地,而我们要么就要被驱逐至更为荒蛮的地界自生自灭,要么就要乖乖的臣服在宋人的脚下,说甚么天道公义,圣人教化,合该我们党项人便该逆来顺受?说到底仍不过是比谁更加强横罢了!
宋国弱时,我夏国儿郎出兵侵入中原,是为了活路生计;宋国强时,你们便要来侵我国家害我族民性命,也成就了你们朝中那些好大喜功权臣的功劳;说到底吾辈武人,都只是各为其主,既是你死我活的对手,本王自然也不会对死敌手下留情,可是无论是本王能杀得了你们,还是你们能杀了本王,这与公道天理都无半点关系,实则我们不过是在比试谁的手上能沾染更多鲜血罢了。”
在旁吴元听得按捺不住,立刻窜出身来,一边神情怨毒的凝视着郝思文,一边向察哥集说道:“察哥宁令,与几个将死的厮鸟何必多言!?就让未将先将这厮鸟给碎剐了,再枭其首级教宋军瞧去,也好震慑得宋军胆寒!”
察哥却缓缓摇了摇头,他双目在康炯、韩滔、郝思文身上环视一圈之后,又说道:“这几人固然要杀,可是现在却还不是最合适的时候如今刘法、萧唐未除,这些将死之人倒仍还有些用处。”
898章 夏军的全力反扑
却说萧唐率部突破重围之后,夏军仍然仗着骑兵众多的优势追击向南转移的宋军。在缺少步军协同的情况下,数队骑众或是迂回包抄、或是突击后阵经常向大阵发动袭扰进攻,而萧唐所部的官军在新军途中阵型密集严谨,这些久经杀阵的部曲,自然还不至于被夏军的袭扰战术而慌乱了手脚。
何况宋军阵中仍有大量的弓弩手,其中装备着射程与力道远在普通弓弩之上的神臂弓蓦的扣动机括齐发,密集的攒射打击下也能使得敌骑纷纷落马,休说是妄想突入宋军阵容,便是稍微靠德靠近近些,骑军骑兵也要付出极大的伤亡,何况装备与铁鹞子比较身为简陋的轻骑兵就算能够贯穿较为薄弱的敌军阵型,可是此时宋军大阵之中层层叠叠皆有刀牌手、朴刀手、长枪手严阵以待,就算夏军要填命相博,只要也很难收获成效。
自从与察哥统领的数路大军连番激战以来,还是要以西军中那些久经战争的部曲承担了更多正面与敌军激战的任务,河东靖难军等部曲装备精良,王进详加操练了也不曾有过半点疏忽,可是就算历经河东战事的那些军健,他们所经过战场真刀真枪的磨砺还是要少了一些。萧唐现在面临的战事甚是凶险,一场失败就有可能坠入万劫不复的地界,所以萧唐能够井然有序的撤离出敌军设计好的围击死地,而不至于在夏国铁骑连番铁骑的攻势下溃乱,似吴玠、姚平仲、翟兴、翟进等猛将麾下统领的西军老兵带挈靖难军等部曲保持己方兵马阵势的完整,也绝对是功不可没。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萧唐麾下鄜延路、泾原路等西军部曲的伤亡格外惨重,连同其它军司禁军的兵马损失,就算如今有翟兴、翟进、朱定国的刘法麾下的猛将收拢了不少前番惨败的部队与萧唐会师至一处,现在各路宋军也不过堪堪两万左右的兵马,虽然没有似刘法那般终因兵力悬殊遭到而全线溃败,可是随萧唐西进的几支宋军中也折损了**千的军健,还是许多身上伤势甚重却兀自咬牙硬挺,不得歇息的军中伤员么有包含在内。
加上身后追击的夏军骑众不断发动袭扰进攻,察哥所使出的疲兵战术也使得萧唐麾下各部宋军精力与体力消耗快到了极限。是以萧唐在许贯忠等人的建议之下,喀罗川南部宋军在先前依筑城徐进之法而修筑的垒寨移动,加以休歇整顿,毕竟夏军仗着兵马数量的优势而轮番前来攻打,麾下军旅儿郎再是坚韧剽悍,生得血肉之躯的他们同样需要吃饭、睡觉、养伤、休息。
在继续行军的途中,萧唐麾下各路宋军部曲的军健衣甲破败、战袍浸血,平素饶是龙精虎猛的军中彪形大汉,此时面上也都不由得都挂着几分疲态。而夏军中的数支骑兵仍然似一群荒野中遇到个猎物的野狼,他们集结起来一路跟随,时而发出试探性的进攻,只等那个猎物因体力衰竭而无力反抗之际便一拥而上将其撕碎,而察哥也已率领其余夏**队气势汹汹的挥军南下,开始向宋军发动大规模的反攻
战线绵长的宋夏边境上,除了部署了许多各路宋军正规禁军,也有大量的民夫、厢军赶赴前线受军司调派,负责传递声息、筑城修寨、制作军械、修路建桥、运粮垦荒等职事,而这些时日里数处平原、丘陵、谷地间人马奔腾,厮杀声四起,男人的嘶吼与哀嚎声,甚至还有女人、孩子无助的哭泣声不绝于耳,旋即响起的便是金铁交界的碰撞声,以及利刃入肉的闷响声,无数条生命在仓惶逃窜中断送了性命。
察哥率领数路大军南下,所经之处但凡是离得近些的宋**镇寨垒必要将其打破荡平,夏军一路攻掠烧杀,宋**民役夫甚至还要包括许多随军家属、当地百姓死难者在数日间便达到数万之多。
宋夏两国相互间历经百年以上的相互惨烈的厮杀,所有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便是宋军中有不少名将在打破夏国重镇屠戮降卒之事也是屡见不鲜,是以察哥在率军追击萧唐、刘法所部兵马的同时也任由麾下军健追逐屠杀那些手无寸铁的宋国百姓,他也明白两国战事已起,此时放任麾下勇士去杀、去抢、去发泄对敌国的恨意,也是鼓舞这些夏军军卒能够奋力厮杀、勇猛作战最为有效的方式之一。虽然这个久经战阵的夏国名将见惯了惨烈至极的景象,对于两国之间是是非非的仇恨也早看得淡了,可是这些生活在宋夏边关的宋人,不但是敌军的后勤助力,同时也是己方军队可以掠夺利用的资源,是以对于察哥而言,对这些宋人并没甚么恻隐温情可讲。
对于那萧唐、刘法,更是如此。
就算是一些防备体系比较完善的宋军军寨,察哥也早调拨兵马,派些那些惯于山地作战的横山羌,或是依托险山峻岭穿梭,或是悄然潜伏至宋军城寨的附近,趁着宋军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时指挥一队队剽悍的部曲挥舞着手中兵刃忽然从周围涌出,翻过城墙、攻破城门,再任由夏军儿郎向那些被惊醒的宋**民杀戮过去,血光在城寨四处迸现,狂嘶的战马也将那些企图负隅顽抗的宋军守兵踩在脚下踏成了肉泥,或许只是一个时辰的功夫内,一座座军寨无论宋国禁军厢军、老弱妇孺们尽数全遭屠戮,在夏国大军的疯狂反扑下惨然断送了性命。
而在原来刘法率军驻守的震武城前,同样也是杀声震天、箭矢如雨,但见夏军直如蚁聚,顶着不时飞落的滚木擂石而悍不畏死地挺进,虽然守城守军也是依托险要坚固的工事而歼灭了不少攻城的夏军士兵的性命,可是此时完全也被敌军打得龟缩不出,完全陷入了被动的守势。
而震武城下虽然尸骸累累,可是受察哥军令前来攻城的夏军将官面色却甚是气定神闲,他悠悠的说道:“察哥宁令神机妙算,此计也成矣!”
899章 救一人,救数万,受命于危难之间
当时刘法依山沿河修筑的震武城,做为宋军进逼夏津的前进堡垒。震武城所在的位置与陕北、陇右的宋军部曲能够对西夏形成夹攻之势,可是如今当夏军占据了战略主动的优势,这座修建在山峡中的城池虽有地利险阻,可是在粮饷转输方面也十分艰难。察哥忽然点拨兵马反扑,可是眼见便能攻下这座城池之时,兵临震武的夏军主将却又领兵撤退了。
因为攻打震武城的夏军也早得过察哥所传的军令:“勿破此城,留作南朝病块也好。”
广有谋略的察哥也是考虑到如果己方在战争中占据主动权后,留下地理位置突前的震武城反而能够牵制宋军,同时试探出了自从刘法惨败之后,其余宋军部曲大多趋于守势,此时也全无前些时日进逼夏国腹地时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是以他才能够放心率领主力部队挥兵南下,继续对萧唐所部宋军形成合围之势。
却说萧唐这边率部边与一路纠缠的夏军骑众鏖斗,终于赶至距离兰州府以北八十里处宋军曾修筑的一座寨垒之中,中军帅帐就设立位于这座军寨正中央的高丘之上,另有拱卫中军的马步军指挥营帐依次布列,除了外围有多处残缺的城墙另加以栅栏防御,另外又部署了数营的弓弩手瞭望四角的望楼。其他部曲也按王进的调度散步四周,牢牢的拱卫着中军。在这里扎稳营盘之后,宋军骑兵营每日也要派出数队哨探远哨。一边向南部宋境之内传出讯息,一面力图在察哥统领的大军南下之时能够做出最为迅捷的反应。
城墙破裂的位置,有数营军健在搬土运石修补破口。在城寨内也都支起了炉灶,这些时日连番厮杀的各营将士也终于能吃到一顿热气腾腾的饭食。
虽然军队暂时得到了休整,可是萧唐脸上神情却依然十分凝重,在夏军数路大军的围堵之下,如今麾下郝思文、韩滔二人陷于敌军之中,其他各部将官身上或多或少也都带着或轻或重的创伤。
诸如在突围时中了敌将冷箭的关胜也终于能安歇下来治疗箭伤,此时他身上的衣甲尽已卸下,另有军健在帮他贴敷金创药粉、擦洗伤口,关胜虽然一声不吭,他那张红脸却透出蜡黄的颜色,射中他右臂的那利箭是一支三棱形箭簇,不但很难愈合,同样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时代所造成的伤口感染也极有可能是致命的重伤。所以关胜将养段时日箭创若能痊愈便已是万幸,为了避免箭疮伤口迸裂,在短期内萧唐麾下却也将再折损一员猛将的战力。
在探视过关胜的伤势之后,先前战事紧迫而没有机会与武松叙旧详言的萧唐,此时也终于能够去和自己的结义兄长私下长谈一番。
连番激战之下武松雄壮的身躯上裹着满是血渍浸染的白布。他这个刚烈快意的汉子这几年于数次次杀伐磨砺下来,此时也更似是个百战余生的铁血军健,虽然也拼得一身伤痕累累、元气大伤,可是武松心中仍记挂着刘法的伤势,便对萧唐说道:“虽然刘经略这一路数次昏厥,现在有翟家兄弟与朱相公轮流照拂,所幸的是眼下已无性命之虞。”
武松顿了一顿,旋即压低了声音,又道:“萧唐兄弟,饶是边庭军中儿郎肯用命报国,可是朝中奸邪弄权,那厮们使下作手段,使得忠良正直的国之干将被牢笼陷害的伎俩你比我更清楚。
在山岭中被夏贼包围之时,刘经略心存死志,也曾对我言及饶是此番能够保全性命,童贯那阉邪排除异己,既然逼迫刘经略出兵而坑害了无数军中儿郎,也必将饰词矫情,要除了刘经略免得那厮狡计事发我虽会些武艺,也只是个粗卤匹夫,不能似兄弟你那般在朝中能与那干奸厮周旋,如今智深兄长、泼韩五等也尽随着你在绿林中要做成大事,届时如何护得刘经略周全,可也要靠兄弟你思量出个良策了。”
萧唐缓缓颔首,说道:“武二哥放心便是,刘经略名震边庭、军中闻名,只是树大招风,不愿攀权附贵受权阉驱使便遇上童贯那厮陷害,军中凛凛壮士,本都愿为国尽忠竭力的林冲兄长、杨志、唐斌、徐宁等许多兄弟我也都不愿他们做权奸砧板上的鱼肉,似刘经略这等英雄人物,我也怎能任由他遭权奸摆弄只是依眼前的形势来看,先遏制住夏军察哥的反扑之势,刘经略之事日后从长计议不迟。”
武松也知道现在战情紧急,他略作沉吟,又道:“兄弟,我等出生入死,只恨权奸要误了国事。如今战事转机之局,却要落在我等身上。依你之见,我军以寡敌众,此时又当如何拒敌?”
萧唐默然片刻,忽的苦笑一声,说道:“如今部署于西路的军旅,除了我统领的诸部兵马,其余禁军部曲皆受童贯节制,刘经略未被夏军所害,说来我也可说是坏了童贯的好事。取朔方失利,夏军大举反扑,童贯也有理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严令部署在河湟、甘陇的部队收缩阵线防御可是我军一时孤立无援,却也不能一味退缩,在我军身后便是熙河路治下的军州县镇,夏军倘若趁势一路南进,不知还要有多少边庭军民要遭敌军屠戮”
按照萧唐想来,按史中记录宋廷与夏国之间进行了多场互有胜负的战斗,双方都耗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而在东路老种相公所部兵马进逼横山之地,面临失去屏障的夏国在战略上便已经处于绝对的被动局面,可是随着西路宋军取朔方的计划失败,察哥趁胜反守为攻,使得夏国借着大胜的有利形势再次向宋朝请和,军饷兵费消耗极为严重的宋廷也不得已接受了夏国的提议罢战息兵,而童贯隐瞒战败之责,反向朝廷报捷,成为了这场战争中最大的受益者
至于西军名将刘法,无数在夏军围攻中壮烈战死的宋军将士,以及察哥在趁势反扑之际所屠戮的近十万边庭宋朝军民,童贯也正是踏着他们以尸首白骨所铺就出的道路,而离自己被册封王爵的目标又进了一步。
就算宋军能够全面占领夏国横山之地,宋廷却很快会将注意力转向在江南暴发的方腊起义,以及如何与辽境东北崛起的金国共谋夹攻辽国,而取燕云十六州的事宜上,西军精锐也将先后调往江南与河东,也根本没有精力来筹谋侵吞夏国全境。
而现在萧唐心想自己救下刘法,使得这位威震边陲的西军名将不会再按照原本的轨迹饮恨沙场,可是察哥已经开始乘胜挥军南下,自己又能否保全边庭那数万军民免于惨遭夏军屠戮的命运?
900章 保境安民,军人的天职
“大好男儿要在军中活得有个出豁,唯有奋力搏杀,终不可能每次征战都要算计有多少胜算!既然如今我已在边庭投军入伍,不知埋没了一身的本事,怎么也要做出番事业出来!”
听萧唐说罢,武松也知道自己这个结义兄弟所言何意。按说救下刘法之后,萧唐也大可以一路南逃归返宋境腹地,躲避察哥所统领夏军势不可挡的兵锋,而察哥率军趁势一路屠杀边庭宋**民的同时,很明显仍是要集结优势兵力将萧唐所部人马尽数歼灭。萧唐如果在边关抗击,无疑将会吸引来夏国大军的合围猛攻,就算萧唐不顾边庭那些大宋子民的死活,戎卫熙河路边防军寨来以寡敌众也并非是他所受的军令差遣,这口黑锅也轮不到由他来背。
可是保家卫国,守护大宋治下黎民百姓,却是军人的天职所在。
而武松又岂会是惜命畏死之徒?
听武松也如此说,萧唐面露笑意,又感然说道:“武二哥,当年你我俱是布衣白身之时,就曾一并在鬼门关前走了遭。虽然时过境迁,我等都受官身受军职差遣,没想到你我又要同生共死去与敌酋搏杀。”
武松也是爽朗一笑,说道:“能与自家兄弟同死同生,也是快事一桩!当年自从我投军以来,在边庭一路都将脑袋掖在裤腰上也闯过来了,也知好男子非是要博个出身利禄、青史标名,活得也须无愧于天地间,你我若是委曲求全的怕事之徒,当年又哪来的那般际遇?边关战事,正是男儿有为之时,跟着兄弟你豁命去干,便是凶险又何足道哉?”
城寨中废弃的衙廨也已被军吏收拾得干净,虽然在此处宋夏势力犬牙交错的地带此处关隘数度易主显得十分破败,可是当萧唐率军来到此处时,倒也恢复了几分当时有雄兵把守的森严气象。
萧唐又披带上衣甲随一众亲随到了衙廨正厅,刘锜、姚平仲、吴玠等西军将官,翟进、翟兴、朱定国等刘法麾下的骁将以及靖难军将官也都位列于正厅两侧,他们之中有不少人还吊着胳膊,身上也有很明显的金创伤痕,也能看出这些天来他们都曾经历过何等惨烈的厮杀。
当萧唐将他打算据守此处吸引来察哥大军的注意,为熙河路、泾原路地界边境军民逃往腹地争取时间的打算对在场众将微微说罢,这些性情各异的将官脸色微微色变,可是尽管他们性格为人各自迥然不同,可是却并无一人胆怯畏惧,心生劝说萧唐避敌锋芒,继续南撤到宋境腹地以图万全的打算。
毕竟在场的除了萧唐的嫡系下属、心腹兄弟,其他禁军将官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于国难当头,在金国大举南侵之际涌现出来的名将,他们也都十分清楚军人的天职所在。
待萧唐将自己的打算说罢,随即又轻咳了声,说道:“该说的,我也都已说完了。在场诸位相公大多都是百战余生的将才,亦是我大宋的军中栋梁。这段时日别部援军、粮饷衣甲恐怕也不能指望其他部曲能够支援策应,只凭眼下我等兵力力抗夏国大军甚是凶险,可是咱们既为行伍军人,也都不是贪生畏死的孬种!
毕竟吾辈军人除了要为官家尽忠、要为国家竭力甚至还要为权贵效命之外,倘若不能保卫我大宋子民,任由着夏人侵入虐杀我朝百姓,还算得甚么大宋的行伍儿郎!?在场的西军相公带的兵尽是我大宋军旅之菁华,也知其他州府不少军司国家费尽金钱却毫无实用,军中蠢虫贪财怕死,到临阵时节不知厮杀,倘若我等不敢当敌军锋芒而教夏贼行凶肆虐,只怕我等与那干怯懦馁弱的行伍败类也没甚分别。这便是我的心意,不知诸位相公心思如何?”
萧唐话音方落,牛皋便抢先叫嚷起来到:“哥哥,说这许多作甚?小弟自汝州托哥哥福荫,与无数好汉倾心吐胆,如今又受诰命穿得锦袄子,休说是为朝廷为百姓,便是为哥哥粉骨碎身也不为多!”
牛皋的言语也立刻得到了王进、李永奇、李孝忠等人的响应,而靖难军中党世英、党世雄、王文斌等将官虽然一时踌躇犹豫,可是心想自己半世蹉跎,此时若是再要退避怯懦只怕受尽白眼再也翻不得身,就算战死于此处也能争个死后留名,总比留个无用之身浑浑噩噩的过活更为痛快,是以也都硬着头皮附和起来。
而西军将官之中,刘锜微微一笑,也说道:“男儿不惜死、破胆与君尝,未将深以出身西军将门为傲,萧节帅与诸位将军既都愿为我大宋子民赴汤蹈刃,未将若是不肯死战,岂不是要教我西军蒙羞?”
“我们兄弟二人,前番死战得脱,性命便已当做是捡回来的,多能杀些夏贼为国出力,就算折了性命也是赚了!既然刘经略如今伤重,我们哥俩只管听萧节帅号令便是。”
一向以骁勇果敢而闻名的翟兴、翟进兄弟两个也十分痛快的表态说罢,而另一员刘法麾下的心腹将官朱定国略作思付,则向萧唐说道:“前番蒙萧节帅及时救援,才教刘经略与未将不至遭夏贼所害,如今既然要整点军马,在此抗拒夏贼大军救护熙河、泾原边关百姓,未将自然也愿随萧节帅死战到底。
只是未将仍有一事要向萧节帅相求,刘经略乃是我西军中地位尊崇的宿将,如今却因伤重而时常晕厥难掌兵马。未将便是战死于此也不足惜,可是刘经略却绝对不能亡于此处,是以未将想请萧节帅调拨一百军健寻偏僻路径躲避过夏军围捕,好教刘经略能够返至府邸保全性命,未将留在此处与萧节帅一并死战,也能心安。”
萧唐听朱定国所言也甚有道理,可是还未等他言语,却听衙廨门外有人长声叹道:“朱将军此言差矣,夏军察哥既然欲除我与萧节帅以免绝后患,若要吸引来夏国大军与我军周旋,又怎么少得了我这个香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