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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霄野     水浒任侠txt下载     水浒任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805章 能唱人称铁叫子,乐和聪慧自天生

    且说待武松向萧唐告别,北上鄜延路返至边庭军司向刘法复命,待萧唐一行人等也在赶至卫州永旺镇之后,史进带着王义与玉娇枝父女二人,和庞万春也都向萧唐做了辞别,他们一路直投青州,一路往密州也启程上路去了。

    期间小琼英见到萧唐当真顺利的将那含冤落难的配军的女儿救回,她也不由的拍掌欢呼,直言道萧唐大哥哥当真了不得,而萧唐则与留守镇中照拂琼英与宋贞娘娘俩的叶清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随后一路也没有再生出甚么波折来,萧唐等一众人马从河北西路卫州进了京畿路地界,路经酸枣、延津等地,终于返至大宋国都东京汴梁。而早得了快马传报的府邸中心腹兄弟杨序、燕青、郑天寿、侯健等人也各自率着亲信,连同着石秀门下在京师中做诸行百艺的下属,也早已经在汴京城陈桥门外等候。

    随着白骏宝马一声轻嘶,燕青率先策马奔出,径直奔到萧唐面前,并笑道:“哥哥可算返至汴京,这些时日也教弟兄们思盼得苦。也要向哥哥道贺征讨河东田虎,荡平寇钞夏贼得以大功告成。”

    “若不是路上有事耽搁了时日,倒也能更早与留守在汴京的兄弟重逢。”

    萧唐轻笑说罢,而杨序、郑天寿、侯健与一众汴京百艺武师艺人也齐声轰然向萧唐说道:“恭贺萧唐哥哥返京,庆贺哥哥大功得成!”

    “听哥哥调遣,从二龙山调拨来的兄弟也到了汴京,并恭候哥哥多时了。”

    随着燕青向萧唐低声说罢,前来迎接萧唐的一众汴京艺师之中又闪出个相貌俊俏的后生,他也来到萧唐面前,并纳拜说道:“蒙萧任侠照拂收留,也教我等众人有了栖身之所。自从萧任侠于大名府开设金风玉露楼,创出无数佳曲妙作于四海颂扬,小弟便已向往拜识任侠以慰生平之愿。何况萧任侠名动天下,谁不钦敬?如今得燕青哥哥点拨也教小弟得知萧任侠的鸿途夙愿,蒙哥哥不弃贫贱,饶是小弟并无十分本事,却也愿为哥哥执鞭坠镫!”

    萧唐立刻翻身下马,将向自己纳拜的这个年轻俊杰扶起身子来,当萧唐将他相貌神色觑个分明,但见这后生五官清秀,眉宇神情间也透着一股与燕青十分相似的机灵与精细,只见得:玲珑心地衣冠整,俊俏肝肠语话清。能唱人称铁叫子,乐和聪慧自天生。

    倒也如当年黄门山四杰中的老三铁笛仙马麟一般,善奏诸般乐品,极好音律之道的铁叫子乐和打从萧唐开设金风玉露楼,并从乐坊中流传出许多别出心裁、脍炙人口的曲目之后便已成了萧唐铁杆拥趸,只不过他只是登州官狱内的小牢子出身,萧唐那时在官场与绿林中风头正劲,后来又奉赵佶的调令举家迁徙至东京汴梁,是以乐和也没个机缘能够拜会萧唐。

    而当初不止聪慧伶俐,同样生得热心肠的乐和得知与自己姐姐为妯娌关系的顾大嫂亲族兄弟解珍、解宝二人被登州毛太公、包节级等恶霸凶吏勾结着要被害死在狱中之后,他宁可舍下狱牢的差遣去落草为寇也要撺掇着与顾大嫂、孙新等人救出解氏兄弟,只不过当时的乐和,却万万没有料到他这个决定,会成为他乐和与自己的“偶像”萧唐共聚大义的契机。

    凭托着登州登云山邹润邹渊叔侄与二龙山寨中头领邓飞等好汉的交情,乐和投到了二龙山之后不久便按寨中鲁智深、孙安等当家的吩咐赶赴汴京,起初也是心中疑惑的乐和却惊喜的发现京师这边来接引他的,竟然是他仰慕已久的任侠萧唐府中心腹。

    又经过了一段时日的相处,乐和也从燕青那里逐渐知晓萧唐于官府、绿林双线行事的大计,这不止也甚合乐和的为人秉性,自己的姐夫孙立曾被萧唐义释、如今登州一众好汉又都投到了青州二龙山寨中,再加上乐和本来对萧唐崇拜敬佩的态度是以他这个心思机敏的铁叫子在未与萧唐会面之前,便已经拿定主意要将自己的性命卖于萧唐。

    “乐和兄弟以义为重,不惜遭官司缉捕又要设计搭救遭歹人陷害的解氏兄弟,能与你结识聚义,却也是我萧唐的福分。”

    萧唐又对乐和颔首轻笑,低声言道:“我暗中所谋之事乐和兄弟你如今也尽皆晓得,来日也少不得登州一众好汉的鼎力相助。我与你姐夫孙提辖虽然也算谋过面,只是那时他却也不知我的真面目还有顾大嫂这等女中豪杰,孙提辖的胞弟孙新、解氏兄弟、登云山邹氏叔侄觑个时机我也当早些与他们拜会。”

    “哥哥,来日方长,我等都已投至恁麾下,早晚都有相会的时候。”

    乐和闻言却狡慧的眨了眨眼睛,旋即又低声说道:“小弟既然也已投到哥哥府中听从号令,要与恁倾心吐胆自然也有的是机会。只不过今日哥哥重返汴京,也不必因小弟而费心,小弟知哥哥可还另有十分要紧的事。也须早些返至府邸中去。”

    乐和说罢与燕青讲对视一眼,神情言语中也都透着一股与燕青如出一辙的机灵劲,萧唐自然也很清楚乐和所言何意,他也不由摇头失笑,待其他许久未见的兄弟略作寒暄之后,萧唐又向杨序、燕青等人引荐了琼英娘俩与叶清,便急喇喇的直往汴京自家府邸投去。

    说不得待萧唐进了府中之后,有苏瑾娘、高展绫、唐芃秀、李师师、花小妹、庞秋霞、锦儿等一众莺莺燕燕的早也相候多时。在场的人实在太多,萧唐倒也不方便与自家几个娘子没羞没臊的亲近,不过亲眼见得苏瑾娘等相濡以沫的挚爱与自己重逢时激动欣喜的模样,萧唐的内心似也忽然被慰藉与愉悦所填满。

    与相公久别重逢,苏瑾娘几乎没止住眼泪扑簌簌流得流落,可是她当觑见萧唐身后人淡若菊,面带恬静笑意的宋贞娘之后,先前也从书信中得知萧唐在镇抚河东时收容一对落难母女的苏瑾娘,也立刻又回复到以往萧家主母的端庄模样,并踱步上前牵起宋贞娘的皓腕,温笑道:“这位姐姐便是绵上仇夫人吧?既然我家相公接引恁到府中,都是自家姐妹,恁可切莫见外。”

    宋贞娘此时也知眼前这个风髻雾鬓、绰约青曼,举手投足又十分温文尔雅的貌美女子便是萧唐的正妻苏瑾娘,她也忙向苏瑾娘道了个万福礼,并说道:“萧夫人折杀奴家了!承蒙萧将军仗义出手救下奴家性命,又待我遗孀遗女不至遭歹人欺迫,仇家未亡人,只愿做牛做马来报恁般泼天大恩,又怎好能与几位夫人姐妹相称?孩儿,还不快过来见礼?”

806章 父精母血,萧唐之子

    感谢上周大的小大、书友20170614231328949、梦**三位好汉的打赏

    琼英也已知晓她的这个大哥哥萧唐取过几房娘子,今日亲眼相见,心中却莫名的、酸溜溜的感觉不是很痛快,可是琼英听自己娘亲召唤,也仍然乖乖的到了苏瑾娘、高展绫以及唐芃秀等女眷面前,并且十分乖巧的俯身施礼,跟小鸡啄米似的说道:“琼英见过大嫂嫂、二嫂嫂、三嫂嫂”

    似琼英这么个百伶百俐、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本来就甚是招人怜爱,苏瑾娘等人瞧琼英恁般精巧灵动,更是打从心眼里泛起阵怜爱之情来。只不过此时李师师也正笑吟吟的与苏瑾娘、高展绫、唐芃秀等女眷并肩而立,琼英打圈似的一通施礼,到了李师师这边反而将小脑袋一歪,只略作寻思后,便又施礼道:“琼英见过四嫂嫂”

    “啊?啊?”

    李师师闻言先是一个愣怔,旋即她那张润玉雪靥、眉黛翠烟的娇美俏脸也似腾的升起两朵红云,被臊成一张大红脸。一旁的庞秋霞眼见琼英又往她这边瞧看,也连忙向后一跳,并苦笑道:“喂!小丫头,你可莫要乱说,本姑娘才不是他讨的老婆!”

    似苏瑾娘等人不由的掩嘴轻笑,并且开起她们这正羞窘着的小姐妹李师师的玩笑来。倒也是萧唐的这些红颜知己也都深知自己相公的为人秉性,幸好以往那个时常爱四处撩拨,唯恐天下不乱的孙二娘早被萧唐打发到了二龙山去,否则还不知萧唐又要因收容琼英与宋贞娘这对遗孀遗女而被如何调侃戏弄。

    “大官人!就等恁回来瞧少爷了!”

    这个时候,锦儿怀中抱着襁褓也兴冲冲的走了过来,并对脆生生的向萧唐呼唤道。本来数月前苏瑾娘顺利产下这男婴,也登时撩拨得萧府后宅内一众女子母性发作,她们见了这十分可爱的小家伙都打圈着过来这个要亲、那个要抱,如今这个小生命也终于要见到他的亲生父亲。

    现在反而是萧唐一时间愣怔住了,这可是自己的骨肉啊无论后世今生,还是头一回亲自与自己骨血接触的萧唐的心中复杂激动,心情当真是难以言喻。后世常说女人会在成婚后变得成熟,而男人则是在有了自己的子女后变得成熟,如今萧唐又眼睁睁瞧着脆弱的需要人呵护照料的小生命离自己越来越近,身为人父而油然生出的激动与责任感在刹那间便已充臆他的心灵。

    “快来给我抱抱。”

    萧唐很快从锦儿手中接过了他的孩子,并且小心翼翼的一只手平伸滑过娃娃的后颈,用自己的臂弯缓缓托住了婴儿的脖子。同时他又用另一只手掌托住了他的腰身,便把那个小家伙抱在了怀中。但见这小家伙生得胖嘟嘟的,本来乌溜溜的大眼睛此时半睁半阖,他嚅动着粉嫩的双唇时不时砸吧着嘴,看来小家伙对萧唐小心翼翼的抱法也比较满意,便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口中还嗯嗯啊啊着,看那副小模样倒还挺拽。

    “这个小东西,架子倒还不小!”

    萧唐不由的摇头轻笑,并宠溺的说道。哪知这小家伙似乎听出抱他的这个人不是往日那些待他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抱在怀里怕碰了的府中女眷,他立刻睁开那对乌溜溜的眼睛,直直向萧唐凝视过去,那对颇有灵性的大眼睛似乎也是在说:你谁啊你?

    萧唐见状也立即也欣喜的朝着小家伙望将过去,仔细的瞧着他的澄然清澈的双眼,这一大一小的爷俩就这般大眼瞪小眼,相互定定的对视了好久。终于小家伙愈发不耐烦了,他小嘴一撇,小胳膊小腿也开始扑腾起来,眼见就要哇哇大哭起来。

    以往无论是江湖厮杀、还是沙场攻伐时沉稳冷静的萧唐在这个时候却登时手忙脚乱起来,只是他越是低声轻哄,这个不领情的小家伙哭嚎的嗓门就越大。苏瑾娘见状有些看不下去,她连忙说道“相公,先让我哄哄孩子。”

    萧唐赶紧轻轻的将这小家伙交到了苏瑾娘的臂弯中,这小家伙在发觉自己被他熟悉之人温柔抱住之后便渐渐停止了哭声,还依偎在母亲的胸口前,把小脑袋瓜子使尽往苏瑾娘丰满的胸脯里面蹭萧唐见状哑然,而周围燕青、石秀、乐和等兄弟瞧见自家哥哥这副慌乱的模样,也都不禁背过身子去低声乐出声来。

    终于见到自己的相公疼爱呵护他们两人的骨血,一行欢喜的清泪不禁从苏瑾娘的眼眶中滑落而出。苏瑾娘忙擦拭干了眼泪,并对萧唐说道:“相公,既然你回来了。也是时候为宝儿取个名字了。”

    原来自从小娃娃出世之后,还在吃奶的时期被父母所唤的乳名里面,本朝太祖赵匡胤在幼时便被唤作香孩儿,除此之外父母也会有存着贱名命硬的心思,史载名人的乳名里面诸如汉武大帝刘彻乳名刘彘同译为猪、汉末三分一代枭雄曹操曹孟德小名阿瞒、南北朝宋武帝刘裕寄奴、武悼天王冉闵的小名为棘奴、唐高宗李治则为雉奴倒也与后世相见为子女所起的狗蛋儿、狗剩儿等小名有些异曲同工。而苏瑾娘只为他取了个萧宝儿的乳名暂作呼唤,萧宝儿小宝儿,倒也合乎父母疼爱自家孩儿的意味。

    初生则用乳名给据,既长则用训名如今萧唐已经回府,也是时候为自己的孩子取一个名字了。

    自从得知苏瑾娘于汴京产子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面,萧唐倒是也曾考虑过依据自己孩儿的生辰八字、五行相生来请解名道人,或是请托其它一些玄门中人为这个小家伙取个名头,可是待萧唐后来转念又想,父母呵护照养自己的子女后代,取名字也是为了有个美好的寓意,盼望能够使得自己的孩子茁壮成长,在长大成人后也是生活美满,一生一世能够顺心如意。这取名之事代表着双亲对后代幸福的期盼与愿望,又何必非要假手于他人,依着些世俗的规矩、玄虚之说才能够为自己的孩子取出个名字来?

    现在自己于官府、绿林双线行事,有太多的大事需要萧唐来讲考虑筹划,也是因为萧唐十分清楚神州华夏即将面临一场浩劫,半壁江山沦亡,无论出身显赫还是布衣走卒,将会有不计其数的黎民苍生将要饱受刀兵灾厄。现在萧唐期盼着与自己共聚大义的心腹兄弟们能够力挽狂澜、扭转局势,也是期盼所有人下一代子女也能够有个更加美好的成长环境,那么自己又希望骨血后代会成长为哪一种人,又能够过上哪一种生活?是否还要像他的父亲这般枕戈待旦,随时要准备着陷阵杀敌,终日还要耽上许多凶险?

    府邸内本来欢愉热闹的氛围渐渐平静了下来,不止是苏瑾娘、唐芃秀、宋贞娘、琼英等讲女眷,连同着石秀、花荣、燕青等心腹兄弟们,所有人都向萧唐那边望将过去。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沉吟思量的萧唐终于拿定了主意,并缓缓张开口来,感然说道:“我的孩儿就唤他做萧赟吧。”

807章 汴京国子监,犯上的太学生

    赟者,通意为美好,也有父母呵护自己子女的含义,至于文、武、贝三个字叠加在一处,按照文武双全又有钱那般世俗些的方向去理解这倒也能说得通。

    萧唐也是期望自己的骨肉长大成为之后,也不须要靠出入尸山血海几回,历经无数凶险而去成就不世霸业,人生美好、生活美满,仅此而已。

    而府邸中众人听萧唐已经为其爱子取名做萧赟,也都觉得这个名字倒也甚好,苏瑾娘等女眷也都不由的围绕着那个小家伙,口中“赟儿”、“赟儿”的呼唤,而那小家伙奶声奶气,咿咿呀呀的叫唤着,似乎对他老子给他取的这个名头还算是满意。

    随后待萧唐遣人安顿下宋贞娘、琼英、叶清等人之后,又要管待新入府邸的乐和,便在府邸设下筵席与一众心腹兄弟同饮共乐。席宴间小萧赟倒也有些人来疯的性子,萧府内突然热闹起来,他也在自己娘亲的怀里咯咯的笑个不停,只不过高展绫、唐芃秀望向小萧赟眼中满是宠溺与怜爱,再把眼瞧向萧唐的时候灼灼的眼神便是连萧唐都有些招架不住,若不是现在府邸内人多不方便“下手”,恐怕她们两个也早要拉着萧唐到后宅去造人了。

    只不过家人、兄弟们现在既然都已经见过了,可是似王焕、韩存保、徐京、罗戬等官将早就先一步返回了汴京,如今萧唐剿讨河东贼众、选练河东新军等诸般事宜罢了,好歹也要前往皇城向赵佶复命才是。

    午时过后,萧唐与燕青、石秀、乐和三个兄弟出了府邸,径直奔着东京汴梁大内正门宣徳楼行去,四人经州桥投西大街,过街北薛家熟羊内铺、妓寮院街、御廊西香药铺等汴京中甚为有名的店面不久,便来到大内皇城前朱雀门外街巷。

    御街东的朱雀门西面通往汴京新门瓦子以南杀猪巷,以南有东西两教坊,此间一路上都是妓馆青楼,也是汴京内夜市繁华的去处。再过龙津桥南,却是大宋生徒就学最高学府的东京国子监。

    效法周朝时天子所设大学唤作“辟雍”,东京城内的教育官邸也以辟雍唤之,而在数年前此处位于汴京朱雀门前不远,毗邻烟花柳巷的太学预备官邸正是由如今二龙山主观城垣修筑防事的补天手李志之父,当年朝中的将作少监李诫督建而成。每逢解试期,此处也专门收留外地前来的贡生等候殿试,平素也有不少七品以上官员子弟,或是汴京出身的国子监门生在此议政论道,接受教师、祭酒等国子监中师长训导德行。

    眼下并非是诸地贡生进京参加省试的时节,途径此处的萧唐却见到太学院前此时乌压压聚集着许多高谈阔论的太学生。

    凭心而论,萧唐不太擅长于这些极重书生意气的学子打交道。他们当中许多人固然不缺乏热血气节,并且极好抨击时政,管他朝中当政的当年的执拗相公王安石,还是现在的权相蔡京,这些正值血气方刚而又报读圣贤书的年轻人都赶赴上谏抨击朝纲,激奋的专与当政权臣对着干。眼下大学生中名头颇响的陈朝老萧唐当年也曾见识过了,这些学子的初衷固然是为了大宋江山社稷,可是他们之中许多人都有股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倔劲,说好听就是这些书生会为了自己所认同的真理而义无反顾,说的难听点就是不知变通,极容易一条道走到黑。

    更何况萧唐还是武职官将的身份,也的确是受赵佶喜爱而在官场中屡次破格受到擢升提拔,在绿林江湖中萧唐固然等群豪敬服赞他为任侠,可是在这些自有傲骨的书生看来恐怕其中少不得有人要讥讽他萧唐是得官家宠信而发迹的行伍莽夫。所以眼见面前那些摇头晃脑的学子们,萧唐苦笑着摇了摇头,也没打算声张,便准备继续赶路前往大内皇城。

    可是就在这时,萧唐却忽然听到一众书生之中,有人高声喊道:“方今那萧唐奉旨镇抚河东罢了,我朝也已有定计欲对夏人用兵,想那夏国贼久为我大宋西疆祸患,昔年三川口、好水川、定川寨、元丰五路伐夏国家于边庭与敌酋杀伐,致使我大宋无数将士沙场饮恨,可恨当年辽国兴兵干涉,我王师北伐夏贼功败垂成。然如今泾原、熙河、河东诸路已成合围之势,正可犁庭扫穴深入夏境。如今辽国境内也有女直诸部于辽东起事,正值辽人分身乏术,欲灭夏贼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我朝又为何不能北征伐夏!?”

    萧唐听得这些青年学子似在是议论兵家要事,又点到了他的名头,萧唐也是心中好奇,便也与石秀、燕青、乐和在一边驻足旁听。这时却又听有一人冷笑着说道:“国家穷兵黩武、动费万计,辽国国主无道,致使辽东女直诸部揭竿而起,我大宋又如何?方今世风日下、盗贼蜂起,正是衰世之象!绿林寇聚众数万乃至十余万之众陷州县者,又何止只有河东田虎、河北张迪之流?

    朝廷便是命那萧唐讨寇亦不过是扬汤止沸,只解一时之急,如今我官家逆施倒行、极欲奢华,苛取四方水陆珍异之物而据为己有,权奸广求玉帛暴利,卖官鬻职,无所不为!当政的广蓄私产、生活糜烂,各地百姓卖子鬻女、苦不堪言!民间有童谣称三千索、直秘阁,五百贯、擢通判,朝廷糜烂如斯,军费却又开支庞大,溯本求源还是要教寻常百姓遭受横征暴敛的苦楚!西北战事一起,却又不知要逼迫得多少百姓倾家荡产,不得以而起事作乱,这对于我大宋而言却不是祸事?”

    那个太学生此言一出,登时引起在场书生的一片哗然,虽说方今朝中有蔡京、梁师成、李彦、王黼之流仗着权柄势大而大肆搜刮、劳民妨农,国子监太学生们便是上书弹劾抨击,涉及到了赵佶时也要绕着弯说有奸邪蒙蔽圣聪,致使民间苦怨不能上达天听。毕竟是皇帝官家,国子监内的太学生几乎又都是以天子门生自居,所以他们大多有都心存指摘君上师尊实甚为不妥的心思,似是宋徽宗当政期间以敢直言朝政的太学生雍孝闻、陈朝老等人敢上书弹劾将当政的权臣宰相骂个遍,可是却也不至毫不留情面地揭赵佶的短,也总要给当今的天子留些颜面。

    可是这个太学生反倒比在场所有国子监中书生更为大胆,竟然敢在辟雍宫门前直言赵佶逆施倒行、极欲奢华,饶是宋朝立国以来善待文人士大夫,奉行言事者无罪,可是这太学生的言语往重了说已不算是犯颜直谏,而是有些大不敬的意味了。

    是以在太学生之中,也立刻有人叫道:“放肆!方今天子圣明,饶是朝中有贼子弄权、闭塞贤路,圣上又岂由得你这等孺子置喙?”

    那书生闻言却冷笑一声,又大声回道:“小生所说的又有哪里岔了?别的不说,就论杭州造作局蔡京,苏州应奉局朱勔固然皆为使百姓备遭涂炭的奸佞贼子,若非官家恣意妄为,痴爱奇花异石而由得那厮们强取豪夺,又怎会流毒江南,致使两浙路、江南路治下各处百姓流离失所,被迫害得倾家荡产?”

    此时国子监中忽然奔出个年纪五旬的主簿官来,他吹胡子瞪,指着那太学生大骂道:“吕将!你这厮好大的胆子,竟敢诋毁圣上!”

808章 君命重、臣节在?偏激愤世的书生

    吕将?

    萧唐听得国子监中那主簿官直呼那书生的姓名,他心思一动,立刻想到了江南方腊起义之后,这个摩尼教主麾下有个本是太学生出身,却因向朝廷直言花石纲的危害而被弃用不得为官,反倒去依附造反大军的书生。

    不得不说这个吕将也是国子监太学生中的一个异类,寻常文人书生遵循道德文章、诗礼教化,奉行君命重、臣节在的天命正统,可是吕将不甘心被开革学籍功名,甚至毫不忌讳依从造反这等在方今文人心目中大逆不道的勾当,虽然他投靠方腊之后在审时度势上也颇具战略眼光,可是似乎也不得绿林道中人的信任,几次向方腊谏策也都未被采纳,虽然在方腊被俘后仍然于浙南一隅继续起义造反,可是后来还是在朝廷的重兵围捕之下自刎身死。

    按说宋时国子监内太学生又有“无官御史台”这般称谓,除了当初气性极犟的王安石因国子监众人针对变法撰文批判,而罢免了一批太学学官,前些年又有太学生死谏抨击蔡京等权臣而遭发配流放,大多时候朝廷对于直言进谏的国子监中生员态度也比较包容,而这个吕将却被罢免了功名学籍,一世不得为官,倒也能看出其常作惊人之语,甚至连国子监内的师尊、同窗也都视之为异己。

    而此时吕将虽被国子监中教员主薄当面呵斥,他倒反而也因气恼而脸色立变。本来吕将不同于国子监中其他汴京达官贵人出身的子弟,他本是两浙路富阳县贫苦人家出身,因寒窗苦读争得乡县内学政额贡的身份才得以入京旁听教谕,所以吕将不止见惯了民间疾苦,也更是养成了他愤世嫉俗、性烈偏激的性子,按国子监中训导汉时董仲舒臣说三纲五常中事君须以忠,君要臣死,臣不死是为不忠的某家之言,对于吕将来说却是“君若要我死,我便要君不得好死”。

    虽说吕将也不至于将心中那些所谓大逆不道的念头宣扬开来,可是他于先师忠君的训导时常有不同见解,又似今日这般也敢在大庭广众下抨击当今官家奢靡昏昧,萧唐听其言语,心说若是换个朝代兴许便是掉脑袋的大罪,是以眼见他如今被国子监教谕斥责,再联想到后来他被朝廷剥除功名,这也就不足为奇了。

    便如眼下吕将被国子监中的教谕与同窗怒斥,他却也似被撩拨起了心中火气,便冷笑着说道:“朝廷任用邪佞施诸般勾当悖理虐民,官家一手要江南浙、苏等各地府衙载巨舰、发役夫的进贡花石纲,一手又要对夏国用兵,劳民伤财、百姓嗟怨。王荆公有言正言者不矜宠利、不惮诛责,须为天下昌言,以寤主上而起民之病,治国之症,我等本是为劝谏官家废罢花石纲而齐聚一处,小生本以为诸位也当知道民间疾苦,却不料也只是与一群只知皓首穷经,而避重就轻的读书人自说自话罢了!”

    吕将这番群拉仇恨的言语登时一石激起千层浪,这群本来以天下正道为己任的太学生们各个群情激奋,纷纷要吕将说个明白。

    萧唐在这个时候也大概听出齐聚于此的这些国子监太学生们,本来是要一同上书劝谏赵佶罢免花石纲,只是借话赶话时又议论到大宋欲对夏国用兵,吕将就着因劳民伤财之事言语中对当今天子未免有些不敬,在士人之间言论自由相对宽容的宋代,这种事本来也是可大可小,正如当年刚考上进士的苏辙,以及还做得将作监丞那等从八品小官的富弼也都敢上书指摘皇帝“无度失节、不闻谘议”甚至“不汲进取,致使人心忧惶”,而吕将看来偏却是生性烈偏激的性子,他被国子监中教谕主薄叱喝不由的勃然大怒,甚至连带着国子监内所有生员一并嘲讽起来。

    在萧唐身旁的石秀本来听这些知乎者也的书生高谈阔论颇为不耐,按他看来这些只知读书、不通世事的腐儒大多眼高于顶,一个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偏生又拙于人情世故,论权谋心术也远不及朝廷中那些满肚子心眼的朝臣官员,听这么一群酸儒书生议论时政国事又有个鸟用?可是当石秀又眼见吕将发将起来,大有要舌战群儒的架势,他倒也抱着膀子嘿嘿一笑,并对萧唐低声说道:“哥哥,这个书生倒也有趣。”

    “只怕此人也在东京汴梁留不得许久了”

    萧唐悠然念罢,他心中暗想也并非是自己清楚这吕将终将因为上书抨击赵佶要求江南诸地花石纲劳民伤财而被朝廷罢黜,无论是唐宋时期的台谏、还是明朝的言官群体,虽然那些文人中多有敢于直言敢谏、以死而诤,而丝毫不给皇帝留半点颜面的,可是他们大多也都将忠君为国的烙印印在了心头,起码那些敢于谏言犯上的书生都不会忤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三纲五常这些教化天下儒生的伦理道德,便是被皇帝罢黜甚至处死也要效死节为正统王朝尽忠,可是很明显的是,吕将却并不是那一种人。

    现在与萧唐共聚大义,并肯在绿林中辅佐他的饱读经书之士里面,萧嘉穗、闻焕章、许贯忠等人当然也都不是愚忠之人,可也是因为萧唐并未打算裂土称王,专要造赵氏大宋的反也使得他们能够死心塌地辅佐自己的结义哥哥。倘若萧唐不是已经剑指辽东一隅避免了与宋国直接发动大规模的武装战争,那么寻常书生对于江山王朝更迭的正统观念,或多或少还是会使得萧嘉穗等人心生顾忌,纵观吕将在被剥夺功名后毫不犹豫的投奔至方腊麾下,并且屡屡请命要与赵氏大宋对抗到底,那些所谓忠君君父之类的名节观念似乎他也毫不在乎。

    比起在传承国祚已接近一百五十载的帝国中受治世正统儒学教化的太学生,这个吕将反倒更像是一个于乱世中学而优却不能仕,只会考虑投奔一方势力能够大施拳脚的幕僚谋士。

    此时燕青也发现萧唐凝视着正与国子监太学生争执的吕将若有所思,他便凑到萧唐身前,低声问道:“哥哥,遮莫你也动了拉拢这个太学生入伙的心思?”

    “人义者,君仁则臣忠,这个姓吕的太学生依我来看,倒是个不肯愚忠于朝廷的。”

    萧唐沉吟说罢,他心中又想到按史载中吕将曾向方腊建议占据东南门户,凭借长江天险以抵御官军,之后在官兵大军压境后时谏策壮士断腕、撤离杭州保存有生力量,后来还率领摩尼教残部继续与朝廷抗争了一段时日,倒也说明这个对宋国朝政失望透顶的士人学子从战略层面上而言的确也是个可当大用的谋士,所以待萧唐拿定了主意,他便又对石秀吩咐道:“三郎,派出些人手盯紧这个吕将,若是他在汴京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报之与我。”

809章 忠烈孤胆,奸邪障目

    现在吕将也不过只是个国子监内的太学生,而石秀在东京汴梁市井瓦舍间也早就将大多城狐社鼠整治的服服帖帖,加上京中肯为他效命的一众艺人武师,要盯吕将的梢自然也不是甚么难事。待石秀点头应过了,萧唐也没有留在国子监邸前招人耳目,吕将兀自与国子监中教谕冷言相对时,萧唐等人便已向宣德门投去,后经内侍省侍官接引,到延福宫昆玉殿去觐见赵佶。

    这一次萧唐入宫,倒也并没有瞧见扮丑角的弄臣蔡攸、王黼陪伴在赵佶身边,可是眼前目睹的一切,却更为辣眼睛。

    虽说萧唐这次入宫觐见赵佶还是依例宣他一并同饮共乐,昆玉殿内吹弹歌舞,玉壶金盏中琼浆玉液满泛,玳瑁盘中香圆、荔子、黄橙、金柑等异果相间,按酒的也尽是佳肴细脍,殿中舞女歌姬捧定龙笙凤管请走佳乐,一派笙歌繁华景象颇具规模。可是此时殿中奏的却是寻常市井间浮浪子弟、无赖闲汉善吟的**俗调。尤其是站在舞台中央的,正有个打着赤膊,露出半身锦绣花纹纹身的倡优艺人杂以市井诙谐俚语插科打诨,起初接见萧唐本来还甚是欣喜的赵佶邀近臣与他把酒同赏,时不时还轰然叫好,形骸也愈发放浪起来。

    至于台子上的那个倡优若只是唱唱段子,说些诨话也倒罢了,偏生那个外表风姿也算俊美的汉子在随着宴乐舞到酣处时,便扭动着腰肢甩臀提胯,还时不时向赵佶那里一边抛着媚眼,一边勾动小指头,捏着嗓子说出的淫1词狎语,比起勾栏瓦舍间唱惯了男欢女爱词调的粉头窑儿姐还要露骨

    那般丑态,浪到了萧唐十分想打人。

    很多时候萧唐也弄不清眼前这个大宋天子到底是个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耳的艺术家,还是个热衷于低级趣味的风流痞子,文采风流、书法绘画上他确实造诣极高,可是他趋之若鹜的这般恶俗嗜好也已不止说他轻佻浪荡便足以概括了。

    更何况萧唐现在好歹也是以奉旨至河东行兵事罢了的武职官将身份回来向他复命,赵佶时常要邀萧唐随他狎玩共乐的举动固然是对自己体己心腹的一种肯定,可是联想到于河东镇抚田虎所部贼众、入境寇钞的夏人诸部时战死沙场的军中儿郎,还有那些在河东匪患中丧命的寻常百姓这些显然也都不足以扫了赵佶恣意玩乐的兴致。

    只不过萧唐再是厌恶,他仍然要时刻留意不能让心中的不耐在脸上显露出半点来,因为除了瞧着台上那个扭捏倡优正津津有味的赵佶之外,权相蔡京的第五子蔡鞗也端坐在一旁。

    如今宫中已经因蔡京建议而仿照周代“王姬”的称号改公主之称呼为帝姬,而蔡鞗这个已经与该称作茂德帝姬赵福金有婚约的准驸马爷,正肃手端坐瞧着自己未来的老丈人正对着个男做女相、搔首弄姿的男子鼓掌叫好,他还时不时露出刻板的笑意来。虽说比起他那个谄媚惯了的兄长蔡攸而言,蔡鞗倒更似是个举止端庄的读书人,可是在萧唐看来比起他那人老鬼精的老子蔡京,观蔡鞗言行举止也还差了许多火候。

    不过比起为了争夺相位现在与蔡京已经开始父子反目的蔡攸,甚至外调担任御史、知府的义子庶子蔡蕴蔡九等人,不过官居宣和殿待制的蔡鞗现在除了等候与茂德帝姬成婚,平日多在蔡京府邸内出入,处事似乎也甚是低调,赵佶为甚么又会把他也招进宫里来?

    正当萧唐心中寻思时,台子上的那个倡优一曲方罢,他躬身踱步来到赵佶面前,并一脸媚笑的对赵佶说道:“陛下,微臣献丑了。”

    这货也是朝中臣子?宋徽宗嗜好教宠臣尽做戏子倒还真上了瘾,这些做尽谄媚阿谀之态的又能有甚么好鸟,于国事当得甚么用处?萧唐心中兀自腹诽,赵佶笑得满面春风,又向萧唐说道:“来来来,朕为萧爱卿引荐,这是翰林学士李承旨。也是朕的肱股之臣,萧爱卿可与他多亲近亲近。”

    萧唐听赵佶说罢,他猛然间想起一个人来,便脱口而出道:“莫不是人称怀州李浪子,大观年间进士及第的李邦彦李士美?”

    扮作倡优艺人的李邦彦微微一怔,旋即面露喜色,笑道:“萧节帅竟然也识得在下?实教在下心中惶恐。”

    眼见李邦彦虽然口中谦逊,满脸却也尽是自矜自满神色,萧唐心中又是不由得一阵恶寒,他现在又何止是痛打这厮一顿,甚至心中都已经泛起了杀机,萧唐心中冷哼,暗自唾骂道:直娘贼,哪个是在夸赞你!先不说这厮行为不检,全凭巴结奉承内侍省的宦官才得赵佶留意,世人讽他做浪子宰相兀自洋洋自得,全凭阿谀顺承而一时坐得相位,金军入侵是力主割地求和的是你,枭首处死禁军中向金兵发炮的炮手,使仍打算誓死保卫京师的汴京诸营禁军上下心寒的也是你,连番推荐投降派向金国卑躬屈膝,乞求苟且偷生的还是你,大宋半壁江山给葬于金人时极尽奴颜婢膝之态的奸厮便有你这狗贼一个,你还以为自己又算是个甚么东西?

    只是萧唐虽然心中暗骂,却听赵佶又对他笑言道:“李承旨才思敏捷,也擅长将市井轶事编为小唱词曲,虽然不及萧爱卿所创的佳曲那般余音绕梁,实教人含宫咀徵,可是别出心裁,另有一番滋味。今日能与几位爱卿聚首,朕亦是不胜悦乐,且先饮了此盏!”

    李邦彦听罢更是连连向赵佶躬身施礼,并谄媚道:“微臣只求能为圣上竭忠效力,得以报答陛下隆恩之万一。”

    说到底无论是自己还是那些在西陲镇守边关的将士,只怕为了国家出生入死一百次,在赵佶心目中也不及高俅在他身边踢一次毬、李邦彦为他唱一出戏、蔡攸与王黼在他身边扮一次跳梁小丑。萧唐现在也很清楚自己能被赵佶唤他**卿,只怕与他屡次请命立过多少功劳干系也并不大,全然也不过自己改编做出许多教赵佶能够听得入耳的曲目,又教这个风流天子在自己置办的金风玉露楼中玩的快活罢了。

    现在萧唐也没指望能通过自己直言劝谏而使得这个昏君忽然开窍,说白了也不过是要利用天子近臣的身份而施行自己的计划而已,是以萧唐也只得耐着性子,待赵佶又与李邦彦、蔡鞗大谈了阵风花雪月、瓦舍韵事之后,才又借这个话头,谈及于新立的靖难军戎卫于黄河西侧堡寨,如今大宋欲全面占取夏国横山,河东路又当与鄜延、秦凤等地界的西军部曲又当如何协同,挥师策应之事。

    而看似有些醉眼迷离的赵佶听萧唐又说起兵事,他却缓缓摇头,说道:“萧爱卿尽忠为国,几番亲临沙场,朕体恤忠良,甚为忧戚啊而爱卿也知河东靖难军乃是新立之师,并非是久经战阵的部曲。战事凶险,朕也不想似出使辽国时再教爱卿有个闪失,是以河东靖难军待万事俱备挥师横山,朕已想好由龙、神卫都指挥使,西宁州知府刘仲武为靖难军主将作为偏师协助童爱卿伐夏,至于萧爱卿既然仍有意于边庭为国家建功朕则另有委用。”

810章 封将挂帅不成,却做监军?

    经过自己煞费苦心,于河东路择选、操练诸地灾民,并且也在战场上经过了几次砺练,行伍中将官或是体己心腹、或也是经过自己深思熟虑而选拔出来的这支靖难军,如今却被赵佶轻易将军权交付于其他将官,这算不算又一桩“杯酒释兵权”?

    何况刘仲武虽然也是西军中的成名将官,他膝下虎子刘锜也是与萧唐相互敬重,来日在军旅中必将大放异彩的将才,可是萧唐也很清楚刘仲武与三衙太尉高俅相互间彼此扶持的关系。自己灌输了心血而新选练出的这部部队兵权,如今却暂时落到了刘仲武的手中,会不会是那高俅老贼在暗地里从中作梗?

    虽然萧唐仍不免会感到不甘与忿然,可是表面上他仍对赵佶恭身施礼道:“蒙圣上体恤臣子,臣奉诏命,但听陛下调遣便是。”

    赵佶闻言呵呵一笑,又道:“虽说我大宋前番大胜,然夏国尚有甲士数十万,兼有骑射之利,熙河、秦凤、鄜延、泾原诸地战线绵延数千余里,督监调遣诸军事宜也不可轻慢待之。朕用卿为国征虏破夏,欲任命蔡待制为正监军,萧爱卿则为副监军差遣,出监诸部专掌功罪赏罚的稽核。”

    萧唐听罢心弦一动,心说趁着西陲边庭战事而担任监军的,童贯不但领枢密院兵事,也使得他逐渐控扼西军军权,高俅更是借此在数年间便建节高升,做得如今的三衙太尉。如此说来赵佶待自己倒还真是真心美意,许给他一个坐享功勋的肥差?

    毕竟在边庭统御一方兵马的将官大多也都是识得人情世故的,他们也很清楚每逢战事由朝廷派出宣抚监军的人物,不是官家身边的红人,便是在朝中握有权柄的重臣,很多情况下受监军差遣的也不过是受边军主帅分兵照拂,安排部曲在远离战火前线的后方坐镇驻守。追究战败罪责的黑锅虽由仍须统军主帅去背,可是论功行赏时寻常将帅也都会做足人情,上书朝廷称监军督阵献策有功,日后在朝堂之中也好有个贵人照应,便如高俅与刘仲武的关系一般。

    可是自己这个监军官不过是副职差遣,正职监军却是正坐在萧唐眼前的蔡鞗。

    虽说蔡鞗这个宣和殿待制是个从来没经历过战事的文官,可是他毕竟要做得赵佶的乘龙快婿,又是当政权相蔡京之子,当年高俅不过只是一介端王府内的伴当尚可得赵佶提拔,先至枢密院挂名又随驾迁转,以监军西北有边功的名义而破格被擢升为三衙太尉。蔡京使些手段,教赵佶能够提拔自己的五子,同时又是他这个大宋天子的准女婿能够趁着西北战事再谋个功名,这倒也不稀奇。

    只不过让萧唐略感意外的是,蔡京在官场仕途摸爬滚打四五十年,争得也只是文官政坛之首的相位,如今那个权相竟也动了插手国家兵马军务的心思?

    不过萧唐转念再想,蔡京的那些儿子中,蔡攸学得他老子权术的几分火候,便迫不及待的要与蔡京争夺相位;蔡翛虽也得重用,不过他的政见立场却在自己的父亲与大哥之间摇摆不定;蔡绦倒是颇有几分蔡京风采风流的才气,可是按其以往的风评更似是个文人骚客;其余诸如蔡鋆、蔡蕴、蔡九之流尽是些不堪大用的膏梁纨袴。这个蔡鞗看来虽然平素处事内敛低调,可是待他迎娶柔福帝姬之后,却也只能做个在官场中难以擢升的驸马都尉。

    与其领受着驸马都尉的虚衔纳福享乐,看来蔡京也是打算教自己这个儿子能够在迎娶帝姬之前,不仅能够多在军中打通些关系与门路,此战若能一举平灭夏国,解除大宋百年西陲之患,童贯不止能借战功于边庭西军把握更大权柄,蔡京亦能在朝中得势,而萧唐也能因副职监军的差遣分得一杯羹。

    可是监军也要分童贯、秦翰等能带兵打仗的人物,或者是高俅那种分明是被皇帝派到边庭去捞便宜赚人情的,赵佶竟然打算任命蔡鞗这个不知兵事的权宦子弟做监军,恐怕就是要萧唐维护蔡鞗的人身安全,使得他能够在战场的大后方坐享战功,不至于耽上一点风险。

    这对于其他任何企图巴结赵佶与蔡京上位的武官而言,无疑都是个美职肥差,可是这却显然不是萧唐想要的差遣。好听点来说,赵佶是打算让萧唐与蔡鞗这个未来皇家帝婿一同去边庭捡现成的战功,可若是把话的难听些,赵佶与蔡京也知道萧唐历经过几番战事,也有些统兵御将的本事,所以便打算让萧唐坐镇后方以防万一,去做蔡鞗这个权相之子的贴身保镖。

    “乞陛下圣鉴,臣蒙朝廷重用之后屡次平寇,为国家出力之心始终无异。如今我大宋伐夏在即,臣亦愿尽薄才建功,亲赴沙场与西军将士一并披肝沥胆、荡灭寇虏,还望陛下成全!”

    只做了片刻沉思,萧唐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忿气,他还是打定主意向赵佶直言,自己可并不愿做甚么坐享其成的监军官,当然也更不想做劳什子蔡氏子弟的看家护院,左右汴京殿前司中还有许多想抱蔡京大腿的武职官将也不差他萧唐一个。就算蔡京会因此事而对自己有些想法,萧唐心说毕竟军机要事为重,自己在汴京朝堂也终不能任由蔡党一直摆布下去。

    “这”赵佶闻言一怔,旋即又笑说道:“朕自然能体察爱卿的心意,可是兵者,不祥之器也,争战厮杀时刻耽着生命攸关的凶险,朕又怎能一直忍心教爱卿屡次身赴险地?何况爱卿如今是枢密院中重臣,怎好轻动?往日卿也立过许多功劳,厮杀劳困,今番边庭有三军用命,又何至于教萧爱卿诸事亲力亲为?”

    听萧唐出言打算婉拒赵佶的差遣,在旁的李邦彦不由瞧着一怔,他心中不由暗付道:听闻这萧唐也是个善于揣摩圣意的,官家委你这般差遣,你拜谢圣恩受了便是,怎的此时却觑不清个眉眼高低?呵呵这黄口小子虽然有些怪才,可是前些年没由来得与那圆社高二生怨,看来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不识世故的行伍莽夫,这厮还真以为至边关搏命便能讨官家欢喜?枉费我还曾打算与这蠢物做些人情!

    而另一旁正受赵佶册封为伐夏监军的蔡鞗颇有城府,他面上虽然含笑不语,心中却也不由想道:遮莫萧唐这厮仗着得官家宠信,便以为自己翅膀硬了,不必再瞧我蔡家的眼色行事?哼!说白了你们这些武弁莽夫图个封妻荫子,只要不要掺和到国事政斗中,并且俯首贴耳的供朝中文臣士大夫驱策,但凡还有个利用处时,我蔡家未尝不能赏你个功名富贵,可若是真妄想与我父亲分庭抗礼,只怕便如扔块破布一般给丢掉了!

    家父有心要抬举你,官家金口御旨倒也敢推诿,难不成这厮是生了甚么别样的心思?倘若真是如此,如今倒教这萧唐做了有功之臣,却不是养虎为患?此事还须早些报于父相晓得才是

811章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哥哥,听说官家要任恁副监军,去帮衬那蔡京家的小儿?”

    待萧唐从宫中返回自家府邸,随行的燕青、石秀等人也向萧府中其他兄弟大致说了此事,萧唐也见在场的兄弟不少人脸上挂着愤慨之色,他便打了个手势,说道:“且先到厅堂去说话。”

    待众人到了院落后方的厅堂分别入了座,石秀先是按捺不住,忿然说道:“监军虽然在战时代表官家协理军务、督察将帅,可也都不过是临时差遣,何况哥哥受的还是一个副职。好歹哥哥镇抚河东立下大功。官家如此任命,又不曾安排具体的差使,却叫蔡鞗那囚攮的纨绔骑到了哥哥的头上来!直娘贼,这却不是冷落功臣?”

    “看来官家也是瞧哥哥在官场擢升的忒快,到底还是起了心思有意要敲打一番”

    还没等萧唐言语,一旁的许贯忠只略作沉吟,便又说道:“不过按小弟看来,这也未必是件坏事。”

    萧嘉穗闻言也点了点头,说道:“毕竟这些年哥哥在官场中晋升的甚快,可饶是权倾一时的权宦重臣,尤其是我大宋朝,于兵家军政越是能够翻云覆雨,越是容易遭到朝廷的猜忌,当年面涅将军狄天使不也是如此?与其遭奸佞进谗言致使官家忽然疏远哥哥,现在好歹也是先向哥哥传递一个信息,也教我等能够早有防备。”

    萧唐闻言也是轻轻一笑,赵佶一手提拔自己宠信的近臣,一手时而敲打一番教属下明白自己也须知道个分寸,这也是他擅使的手段,只是没有料到终于用到了自己的头上来。现在萧唐回想自己在宫中的反应还是有些冲动了,权力到底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确实能够靠着它争个荣华富贵、荫庇子孙,或者方便自己做成筹谋已久的大事,可是现萧唐在官场上的一切权力都来自于皇权,虽然接待臣子甚是随和随性的赵佶是笑言劝说他接受副监军的差遣,可是如果他萧唐真的甘冒大不韪而违抗皇命那么后果自然也是可想而知的。

    至于蔡党那边虽然眼见他萧唐接受了皇命,蔡鞗也是笑言称自己还须萧节帅多加照拂云云,可是官场人心鬼蜮,萧唐也没单纯到会去相信那个蔡京五子心中就真的没有生出任何猜忌来,与蔡党一派或许终将图穷匕见,可是时候的早晚,却也要拿捏的十分准确。

    想到此处,萧唐也不由的打趣道:“按官家的意思,虽然他有意教我少染指兵权,可这倒也算是他对我的照拂,领个虚衔在后方坐收名望,却也是桩美事。”

    石秀闻言嘿嘿一笑,说道:“哥哥也要与我说笑!咱们若真的逆来顺受,休说仕途前程,可是没了军兵的将官,又能济得甚么事?何况我等随哥哥双线行事,又与河东路选练新军,也不是为了他人做嫁衣的,如今靖难军的兵权也落到刘仲武那厮的手上,遮莫也是高俅老贼在背后暗做手脚。既然朝中奸佞多使些杀人不见血的勾当,只怕哥哥选练起的军旅也要被些奸厮祸害了,依我的意思,莫不如”

    “无论是刘仲武还是靖难军,那边的事先不必过虑,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只会遭人猜忌。”

    萧唐立刻摇了摇头,马上打断了石秀的话语,虽然刘仲武在官面上与高俅走得十分近,可是行伍中官将通过向朝中权贵示好而保住自己的仕途,未必就能说明对方必定是个助纣为虐、百无一用的军中蛀虫,综合刘仲武的事迹来看他也是员能带兵打仗的宿将,更何况还有他那终将在两宋交替之际大发异彩的将门虎子刘锜现在靖难军中固然有萧唐许多心腹,如果不循正常途径,做些不能摆上台案的勾当去处处为难,好教靖难军那个暂时的主将刘仲武做不长久,一来这种同僚内勾心斗角的手段只会延误战局,二来真要是事发,那更会教赵佶警惕自己在军中恋权不放。

    此时眉头紧皱的花荣也说道:“可是国逢战事之际,便是将军立功之时,此番我大宋与夏国大弄更是非同小可。哥哥意图重整军旅,此番大功也是必须要争得的,可是如今无兵无权,颠倒着要怄酸醋纨绔、朝廷奸佞的鸟气,只等仰人鼻息被打发些功劳,这又是何必!?”

    萧唐悠悠一叹,按说自己本来也是随遇而安的性子,本来麾下有无数兄弟帮衬,还能做得个俸禄优厚的闲散官员,终日与娇妻美妾在自家府邸悠哉度日,这岂不是大多人求之而不得的归宿?如今随着自己渐渐在朝堂中的地位越来越大,宋夏战事再起因为兵权纷争弄不好还要犯了童贯的忌讳,偏生此时蔡京又插一杠子进来,双方政治理念不符,也甚有可能因此而反目对立,届时朝廷的猜忌、权奸的阴谋也要逼得自己不得不使尽浑身解数,弹精蝎虑、如履薄冰的去面对。

    可是既然如今自己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萧唐心说自己又怎能就此撒手不管,就此退避了?

    沉吟片刻之后,萧唐忽然换了个话头,缓缓说道:“当年童贯也不过只是个杭州金明局内的供奉官,也是因与暂时失势的蔡京相互勾结,引荐其似当年累功升迁为景福殿使、武信军留后的权宦李宪那般初次以监军的身份,合兵十万攻打夏国。

    当时的童贯可还没有掌控边庭军政大权,统领大军的主帅也是促成熙河开边的名将王厚,而且当时军至湟州,官军却又下手谕由驿马传达诏令命令大军折返,可是童贯却向王厚传达报说官家发书信是说愿将军大功告成而后童贯与王厚收复四州,以此功劳接连督监边庭宋夏兵事,讨伐溪哥臧征,收复积石军、拓边横山以此成就了在西军中的地位。”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萧唐话音未落,萧嘉穗与许贯忠便不约而同的说罢,只是萧嘉穗却又道:“可是如今统管的西军的却正是那媪相童贯,且先不说官家心思如何,西军中似小种经略相公、刘将军等人也甚是看重哥哥,可是就算哥哥打算觑个时机联合西军诸部,倘若举事一有不当,只怕也必遭童贯那厮猜忌。”

    萧唐微眯双眼,他徐徐站起身来,说道:“都说时势造英雄,饶是会惹得权奸猜忌、朝廷掣肘,咱们也终不可能审时度势,趋吉避凶着一生一世,云涌风来时又怎能蛰伏不动?既然有一些事早晚要去做、有一些人早晚要去招惹,届时见招拆招便是高俅那厮在汴京禁军中排除异己,使得诸部将官也似他的仆役家奴一般,我在朝堂运筹谋画了许久,可也不是为了给蔡京、童贯等权奸去当看家护院的。”

812章 出征前的安排,河北连锁事件

    过后几日,朝内也收到了总领永兴、鄜延、环庆、秦风、泾原、熙河六路边事的童贯派遣使者上书如今自上次宋夏战争已过数年,朝廷秣马厉兵准备妥当,而辽朝疲于应对国内女直诸部起事,正是再次大举进兵,一举平定大宋西陲之患,尽取横山之利而被北窥夏都兴庆府,成就不世之功。

    饶是前番夏国称臣,可是夏人犯侵边境屠杀劫掠屡见不鲜,而又经过童贯这几年的一力促成与准备,用兵西北所需的粮草、补给、民夫、军费堪堪也足够用度,宋夏全面战争再度暴发也已是迫在眉睫。赵佶遂颁旨命童贯、种师道为主帅,以蔡京之子蔡鞗为正监军,签书枢密院事萧唐为副监军发兵二十余万分三路伐夏。而趁着汴京枢密院调度戎卫监军的期间,萧唐倒也能在府邸中浮生偷得半日闲,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一段闲散时光。

    天刚蒙蒙亮,萧唐便已经醒了过来,在旁用锦衾盖住了全身的唐芃秀还在熟睡着,虽然早已嫁入萧家为妻,可是她却仍像个妙龄芳华的女孩子,经过一夜的缠绵,唐芃秀的睡姿就像是一只慵懒的小猫。加上昨天与高展绫前后两夜的春闺缱绻,萧唐按理说也当迟起些时候,或许也是是因为这段戎马倥偬,也让他已经习惯了早起。何况趁着这段时日,萧唐还要在临行前与自己的儿子萧赟多抽出些时光亲近,免得征战沙场归来时,那小家伙又该不认得他这个老子了。

    通过几日的接触,那小家伙好歹与萧唐又熟络了不少,不管是与苏瑾娘同处一室的时候,还是抱着他在府邸后宅中游玩,起码这个小祖宗总算不至于被萧唐抱在怀里时便哭闹个不停。

    此时在书房之中,小萧赟嗯嗯啊啊着,趁着萧唐正与燕青、许贯忠等人叙话的时候,他撅着屁股拼命往前蹭,又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从萧唐手中抓过张写满密文的信笺。这小家伙忽闪忽闪眨着大眼睛瞧着眼前的纸页,哈喇子倒先从嘴角流了下来,小萧赟揉把揉把手中的信笺,旋即便要往自己的嘴巴里面送,也幸好萧唐眼明手快,一把从这小祖宗手里将那团纸球给抢了过来。

    萧唐正心说平日**甘露、与专门吩咐厨子调制的诸般流食可没少喂你小子,怎么见到啥还都想啃两口。可是这个时候眼见这小祖宗小脸一垮、小嘴一撇,看模样很快要嚎啕大哭起来,萧唐忙又将他抱了起来连哄带劝,又一溜烟奔出书房召唤来锦儿,并将这小萧赟交到了她的手中,这才灰溜溜的又折返回了书房。

    眼见燕青、许贯忠等兄弟一个个左右顾盼憋着笑意,萧唐也嘿嘿讪笑了两声,随即又将被小萧赟揉得皱皱巴巴的信笺给平铺开来,由梁山寨中做眼线的李宗正那边传来的内容里面,前半段的消息倒也并不算十分紧要,上面写道青州白虎山下孔家庄中有一对兄弟唤作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他们两个因与本乡一个财主争执,而将其一门尽都杀了,后来为躲避官司又聚集起五七百人,霸占了白虎山而打家劫舍,因为孔氏兄弟好习枪棒,与梁山宋江有师徒情分,所以也被宋江拉拢率领白虎山一路的强人投了梁山泊入伙。

    虽然孔明与孔亮二人十有七八也是因为宋江在江湖上的名头,是以才拜了那个武艺平庸的黑三郎做他们的师父,不过这哥俩的确也是本领低微,偏生却都是恶霸猖狂的习气,与同乡的财主生了矛盾便把人一家子都给杀了,这类货色萧唐也自然不会把他们当成是值得拉拢的绿林中人,不过这封密信的后半段却引起了萧唐的注意。

    山东济州郓城县步兵都头雷横因与原在东京汴梁行院间打踅,后到郓城县开勾栏的白秀英发生口角,一怒之下将白秀英之父白玉乔打伤,而后被与白秀英有然的新任知县当庭责打,甚至还将其绑缚在勾栏门首示众。雷横又因老母受辱而怒杀白秀英,在被押往济州的途中却被县衙内同僚朱仝私自放了,如今也已经带着老母投到梁山泊中入伙。

    山寨中晁盖与宋江接引雷横上山,此时又念及朱仝昔日私纵之恩,现在也正盘算着要救出朱仝来到梁山泊入伙。只不过朱仝故意放走死囚,已被押监在牢中待六十日限满断结,便要被刺配沧州牢城营,一来攻打县城官狱不好搭救,二来以宋江与雷横对朱仝的了解,也都知道那个美髯公对落草绿林的排斥心甚重,是以现在山寨中晁盖、宋江与吴用等人似也在合计如何能使些手段,好教朱仝能够心甘情愿的投奔梁山入伙。

    雷横虽有小恶却也至孝,而朱仝深谙为人处世之道更是重义之人雷横走投无路时乐意去投奔宋江倒是不妨,可是为了招揽朱仝这个不愿落草,只打算迭配期满还乡复为良民的义气好汉入伙,宋江等人将要使出的下作手段,萧唐当然也十分清楚

    更何况萧唐现在不止身兼签书枢密院事、信安军节度使,他还是受赐为食邑一千五百户的沧州横海郡开国侯爵。关支受领封地的食邑俸禄事宜,也都是由留守大名府萧家集的萧义、卞祥等兄弟操办,借此机缘他们与横海郡本地的柴进柴大官人也时常来往,是以现在萧唐等人也知道柴进的族叔柴皇城现在正于高唐州中居住

    还有在汴京与萧唐勾心斗角的高俅,他的叔伯兄弟高廉倚仗势要,前些时日便已携家带口前往高唐州赴任知府一职,而河北东路高唐州与大名府、恩州接壤,自家哥哥死对头的族亲兄弟到了邻州赴任,留守于大名府萧家集的心腹兄弟们当然不会一无所知

    现在自己奉旨前往边庭在即,可是河北地只怕过不了多久,便要发生一连串的连锁事件了。

    眼见萧唐踌躇不语,燕青与许贯忠对视一眼,旋即又向萧唐问道:“都时在青州绿林地界打踅的,听闻那白虎山孔氏兄弟也不是甚么奢遮的人物,郓城县的那个插翅虎雷横哥哥当年也曾见得,他也不过只是个步兵都头出身,梁山泊不过新添了三个头领,哥哥却又为何面色踌躇?遮莫哥哥听那朱仝义气深重,也生了搭救他的心思?若是恁的,小弟自会发书信去知会二龙山的兄弟们,那朱都头既然是要被迭配至沧州牢城营,柴大官人最好结识绿林好汉,那边也可请托他来周全。”

    “那朱仝不愿让他的兄弟雷横母子二人性命皆休,倒不惜断送了自己的前程、落得个充军发配也要出手相助,这等义气之人我当然愿意助他。不过朱仝是愿意熬到充军迭配期满归乡,亦或是打算投处山寨落草,也是全凭己愿,我也不至强求我担心倒也不是那个朱仝,却正是柴大官人呐”

    萧唐悠然念罢,旋即又对燕青说道:“小乙,不止是大名府与青州那边的兄弟须随时待命,恐怕你也要往河北去亲自走一遭了。”

813章 那种所谓的好汉,不做也罢

    萧唐打算教燕青亲自去沧州走一遭,同时吩咐大名府、二龙山的弟兄准备待命,也是因为他很清楚高唐州知府高廉的那纨绔妻弟殷天锡因看中柴皇城的花园住宅,不管其中多没多出个李逵从中搅和,那个殷天锡定然还是要向柴进咄咄相逼。

    无论是柴进要告御状还是与高廉、殷天锡等人对持,他这个在江湖中名声甚响的小旋风恐怕终究还是要被那些权贵恶霸算计。冲着这些年来柴进与自己的交情,萧唐自然也不可能置身事外,更何况柴进也是知晓他萧唐于官场绿林间双线行事之人,萧唐也不想柴进也被宋江等人趁机赚上梁山泊去。

    至于朱仝以后的归宿暂时倒也不必教萧唐挂心,他那个美髯公不止重义气,也更会做人,本来朱仝私放了打死自己姘头白秀英的雷横,新任郓城县知县却仍然打算饶过朱仝一次,若不是白秀英之父白玉乔定要赴上司陈告朱仝私放打死他女儿的凶犯,朱仝甚至都不必被发配至沧州。

    何况后来就算被押送到了让人闻名色变的牢城营去,朱仝凭借着他善于为人处世的手段,不止教牢城营、府衙中的押番、虞候、门子、承局、节级、牢子没一个人不喜欢他,甚至就连沧州知府也亲自面见并有意提拔他,这般待遇便是连曾被发配江州的宋江与朱仝比较也逊色一筹。

    而且朱仝能够得沧州知府的赏识,既不是因为他的名声,也不是因为他的武艺,更不是因为朱仝颌下留着教小孩子既好奇又喜欢的大胡子。在与沧州小衙内见面前朱仝向沧州知府陈述自己被充军发配的因由,以及朱仝第一次抱着小衙内去游耍时的举动,那才是沧州知府放心将自己极为爱惜的幼子交予朱仝照顾的真正原因。

    本来似朱仝这等人物应该在这般时节体制内混的风生水起,可他也与许多官门中人一般与江湖义气有些夹杂不清,可能也是因为武艺娴熟过人的朱仝拿捏人情世故又极为老道,所以才会让宋江无所不用其极的也要拉他上山入伙。

    不过萧唐心中的这些心思,饶是生得玲珑心窍的燕青自然也不可能未卜先知,他听萧唐打算教他至河北走一遭,不由得疑惑道:“小乙去走一遭自是无妨,可是哥哥如今奉旨赶赴边庭在即,河北那边也还有萧义、卞祥、杨林等兄弟打理,不知哥哥又要教我去做甚么?”

    萧唐略作思付,说道:“高俅那厮是心地匾窄之徒,我又与他结怨已久,如今我在枢密院中谋得要职,倒也不惧他使尽腌臜伎俩害人。可是当年我在河北地界与柴大官人交往密切,江湖中也尽皆晓得。那高俅的叔伯兄弟高廉既然去赴任高唐州知府,柴大官人族叔柴皇城却也在城中盘住,以高俅记人雠怨、眦睚必报的性子,难保他不会撺掇那高廉趁势发难,小乙此行去沧州横海郡须向柴大官人示警,倘若高廉那边真的有所动作,是依着走官门路数还是动用绿林兵马小乙你尽管见机行事。”

    燕青是个道头知尾的人,他听萧唐说罢,再回想起往日高俅排除异己、构陷迫害的手段,心说那厮还真有可能眼见在汴京算计自家哥哥不成,便在民间下手寻萧唐的故交发难,所以他也点了点头,立刻说道:“晓得了,谨遵哥哥调遣,小乙必然不会让柴大官人有个闪失。”

    “还有一件事”

    萧唐顿了一顿,又道:“这些时日梁山泊专要召集人马,如今宋江在郓城县的同僚雷横既然也投奔上梁山寨中,等朱仝发配至沧州牢城营后,估计他们也要派人手前去赚其入伙。柴大官人与宋江等人也有些交情,是以梁山中人应该也会投到柴大官人府中暂住。小乙倘若见到梁山中的头领,他们若要不择手段逼迫朱仝投奔梁山之时最好劝说柴大官人不可助他们,而坏了江湖名声,若是小乙撞破他们的伎俩,觉得应当插手阻拦时,你也尽可出手便是杀伤了梁山泊那边的头领,也不必有任何顾忌。”

    燕青听罢反而又有些不太明白了,他面露疑惑,又向萧唐道:“既然那朱仝待梁山晁盖、宋江、雷横等皆有义释私放的恩情,他们几个也都是旧识,哥哥以为梁山一伙竟要使些歹恶的法子,去陷朱仝于不义,非要逼迫得他不得不投奔梁山入伙不成?”

    “在一些人的心目中,他们所谓的绿林道义、江湖义气,与我等却是相差太多,为了能多拉拢一些自己认为的兄弟帮衬,为友义心、恻隐之心对那些人而言也算不得甚么。”

    萧唐悠然叹罢,他也知道这个时代绿林中人的行径与后世传扬的侠义道大相径庭,如果说江湖血雨腥风、快意恩仇,不能一味得以后世的道德标准去加以评判,萧唐能够容许些行径,可是一直以来在他心中也都有着自己的底限,眼见宋江那伙只为了赚一个头领入伙便要残害一条无辜的小生命,萧唐若是能出手阻止,当然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如果容许这种行径的发生仍在如今时节能够被称作江湖好汉,那么那种所谓的江湖好汉不做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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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护送正监军蔡鞗、副监军萧唐赶赴边庭的四千汴京禁军,由厢兵役夫输运的营帐、衣袄、甲胄、军械、箭矢、等物资惧已经整顿齐备,枢密院发调兵符验,又于京畿路、京西北路下辖调拨五路军州各起官军五千,也已限日下起行。府邸中仍是由杨序与石秀等人经管,而萧唐在与一众心腹、家眷话别之后,只携萧嘉穗、许贯忠、花荣三人并燕云骑射随大小三军选定吉日一齐出师,汴京中也有各衙门官司属下官员送路饯行。

    而当西进的汴京禁军出了汴京万胜门,并且行至京畿路与京西北路交界的中牟地界时,在萧唐府邸之中,燕青等府邸中亲信向大名府萧家集、青州二龙山分别发了飞鸽文书之后,也收拾了银两盘缠,打拴好包裹行囊,与乐和二人也离开了东京汴梁,取路投河北沧州而去。

814章 鄜延路延安府,前来接应的宋将

    且说萧唐与开赴边庭的汴京、京西北路禁军兵马过西京河南府、入永兴军路,经过虢、同、丹等几座军州,终于进入鄜延路治所,同时作为大宋西北边庭与夏国对持的军事要地延安府地界。

    只是要抵达州府还须一日的路程,此处距离宋夏边境的路程更是遥远,眼看天色渐晚,萧唐便立刻发号施令,命令三军扎营歇息。诸部将士也立刻行动起来,依据当地的地形地势划地扎营,各部军卒按部就班的搭建帐篷、埋灶烧饭乃至派出游哨巡弋,一切都显得十分井然有序。

    这一路上官军虽然沿途州府官吏的接待,而且所过之处也都是远离宋夏战区,位于大宋治下的地界,而且这般兵马数量众多的军队,就算不设巡检游哨,也不会有哪路绿林流寇嫌命太长敢来偷袭,但是萧唐仍旧一丝不苟督令三军按战时的条例严加安排营防,也从来不接受州府官员的盛情邀请,而是一直与全军将士一并在营寨中驻扎。

    现在不同于自己挂帅镇抚河东路那时的情况,随同萧唐出征的心腹兄弟有限,在这段时期与二龙山、大名府、密州、江南等地的心腹兄弟也不便互通声息,所以在这段中一切绿林中所需处理的事端,乃至燕青至沧州横海郡与柴进谋面后所可能发生的事件,萧唐在这段时期也只能暂时委任燕青与鲁智深、孙安、梅展等人随机应变,自行处理。

    这倒也能让萧唐有足够的精力督管由东京汴梁、京西北路受枢密院调令开拨至边庭的禁军兵马。虽然在抵达宋夏战区之后,这些部曲也要经过重新调配,再经童贯以及老、小种经略相公等宋军主帅的安排调往不同的战区,可是起码在现在这段时期内,做为副监军的萧唐也有权力指挥都监这些宋军部曲。

    萧唐也发现这些受调令赶赴边庭的宋军部队既然能受调令出征,自然也要比寻常戎卫各处军州战力孬弱的官军要强上许多,可是他也能看出各部兵马的精神面貌、军兵战斗素养、部曲协同指挥等能力都显得参差不齐。是以萧唐每日也会全副披挂,并与萧嘉穗、许贯忠、花荣等亲信兄弟巡视营寨,但凡有哪处部曲军纪松懈,接受将令怠慢渎职的,萧唐也必定会严责统领部曲的将官。

    而这些从京师腹地调拨过来的宋军之中,还真有不少兵卒从来没有真刀真枪的至战场搏命,也有些低阶将官完全是靠向军司上官孝敬金帛,打通关系才在军中谋得个武职差遣的,本来行军路途辛苦,疏于操练的官军部曲更是人困马乏,眼见萧唐还要摆官威做那许多无用功,的确也有些军中将官颇有微辞。

    可是饶是有些怠倦的官将心中埋怨,可是不服他们也只能憋着。

    虽然在行军路途之中,名义上萧唐顶头还有个正监军蔡鞗坐镇,可是那个权相蔡京之子,又是不久后大宋皇室的乘龙快婿却是个丝毫不通兵事的文官。那蔡鞗倒也颇有自知之明,一路行军扎寨、督检操练、哨探巡逻等诸般军中事宜他全都甩手交由萧唐操办,若是沿途州府的官吏盛情邀请,蔡鞗便到城内府衙赴宴交际,顺带着与在政治倾向上依附于蔡京一党的大小官员弹笑风笙,待官军再次启程上路时蔡鞗便返回大军队伍中静居在厢车之内,基本不会与其他军中将官相处。

    更为重要的原因是,蔡鞗骨子里就带着一种文人士大夫的优越感,他也很清楚自己按他父亲蔡京指示做为监军开赴边庭就是要镀层金的,若是似萧唐这等官居要职的将官,蔡鞗才有心思与其虚与委蛇套套交情,可是其他军中甚至兵马都监、统制官阶的武将在他眼里也都不过是粗鄙的泥腿子、无知无识的行伍莽夫。蔡鞗半点与那些匹夫打交道的心思都没有,也懒得使出他心机城府的手段。

    其他将官或多或少也都会感觉到蔡鞗对于武人鄙夷的那种冷漠,谁还会腆着脸去巴结那个鄙薄武将的蔡京之子而自讨没趣?

    于是乎,寻常将官虽然心生怨懑,可是却惧怕身兼迁补赏罚禁军官将职责的签书枢密院事萧唐会在行军赏罚簿上记上一笔,回头至朝中再参他们个御下不力的罪责;于是乎,本来在行军途中饱受苦楚的士兵们也渐渐养成枕戈待旦的习惯,但凡安营扎寨、警哨游探、行军列阵等军中事宜经过萧唐在行军期间有意的督练,许多本来操习懈怠荒废的士兵遵将领行事的能力也是愈发熟练起来。

    而正当汴京与京西北路的禁军按萧唐的吩咐布置营寨,派游骑哨探游弋的同时,在北面不远的山坡上正有一队披挂整齐的马军疾驰而来,这队兵马尽着宋军制式的铠甲,浑身上下也都透出来一股萧杀的气势,历经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老兵,与虚弱冒领的弱质兵痞的神情气质自然大有不同,而打眼一瞧这队凛凛生威的兵马,立刻也能感觉到他们那一身在沙场中磨练而出的煞气。

    “裴统制,两位监军所统率的兵马就在前面扎寨。”

    其中有个看衣甲似军中营指挥使模样的将官一勒缰绳,驻足手搭凉棚,眺望前面不远处萧唐所在的宋军营寨,他忽然出言赞道:“从京师调拨过来的兵马军容倒也甚是端正,听闻那萧节帅经略河东、镇抚京西,看来的确也是个善带兵的人物。”

    而那那指挥使唤作裴统制的是个满面虬髯、生得一脸横肉的凛凛大汉,他策马上前,只稍作打量,却又往地下吐了一大口浓痰,并啐骂道:“这他娘的又是个屁!懂得安营扎寨又算个鸟本事?甚么鸟监军官,说白了就是拍马屁教官家快活,便来白领战功的腌臜权贵。老子草他十八辈祖宗,俺西军无数儿郎流血赴命,却要成就那干奸厮的功劳!杨相公也忒偏心,不调拨俺至攻打韦州去,却教俺来接引这拨厮鸟,也是洒家时乖命舛,要受那厮们的鸟气!”

    裴统制口中正骂着,方才那个宋将立刻策马上前,向他劝道:“裴统制,汴京调拨过来的监军,好歹的都是朝中重臣,言语也须小心一些,否则若是惹得两位监军不喜,不止是杨相公,老、小种经略相公面上须不好看。”

    “教他咬我鸟!老子管那厮们喜是不喜,姓吴的,你又算是个甚么鸟东西,来管洒家的闲事?”

    虽说看似是同一个部曲的上下级关系,可是这个裴统制很明显对于眼前的那个将官很不待见,他又冷眼打量面前那脸上不见喜怒之色的宋将一番,更是感到气不打一处来,便又不屑的说道:“嘿嘿你小子不是一向喜欢拍权贵的马匹么?接待那劳什子监军的勾当,便由你这厮去伺候那干囚攮的鸟官罢!”

815章 蛰伏的猛虎,西军吴晋卿

    此时大营内帐篷基本都已经扎好,在军卒布置营寨外拒马、鹿角的同时,伙夫军卒埋锅造饭。又有一道道炊烟缕缕飘上半空。

    而在中央一座最为精美的营帐中,蔡鞗面露厌恶之色,他伸手一推,将盛满了炙羊肉的漆盘推到了一旁,桌案上碟儿盏儿乱碰,其中盛着的时鲜果蔬、素炒小菜他也连没动过一口。

    虽然给蔡鞗备置的菜食都是他从汴京中带来的厨子,可是炙烤的羊肉都是行军时用食盐腌制的腌肉,蔡鞗只尝了两三口觉得不及在汴京中尝到的荤食鲜美,这教他登时感觉到毫无胃口。

    好歹蔡鞗也是在蔡京府邸中长大的,蔡京为了迎合好享乐的官家提出“丰亨豫大”之说,本来蔡府中衣食住行便极尽奢华,他老子蔡京想吃蟹黄馒头了,一顿便能花出一千三百多贯,平时吃碗羹杀死几百只鹌鹑也是稀松平常之事,前后照拂蔡鞗起居饮食的便有数以百计的家仆婢女,现在却在荒山野岭间吃这等难以下咽的炙肉,这又怎能教蔡鞗吃得下去?

    戎马倥偬,果然恁般辛苦罢了,父相如此安排也有深意,我且忍耐些时日罢了。

    蔡鞗冷着脸兀自寻思着,在营帐中他的随从亲信却面露惶恐之色,呐呐的说道:“五公子这”

    “算了,我没有胃口。唤人去附近打了河水,这一路舟车劳动,我要沐浴解乏。”

    蔡鞗吩咐罢了,忽然又问道:“萧副监军现在又在何处?”

    那随从闻言撇了撇嘴,向蔡鞗回道:“萧副监军眼下自然还在聚集诸将,论说甚么每日行军、扎营、布防等事宜。”

    蔡鞗听罢冷哼一声,心中付道如今还是在大宋地界,又不是宋夏前线战场,如今便是连蟊贼也不见一个,那萧唐不过也只是个副监军官,此番战事也轮不到他去征战杀伐,他却整天煞有其事的扎营、布防、操练、督检却不是在哗众取宠?

    不过自从当日蔡鞗回到蔡府之中,将萧唐有意推诿官家的任命,似乎不愿以他蔡鞗陪护的身份赶赴边庭等事宜一五一十的告之于他的老子蔡京之后,那个权术老道的权相只略作寻思,便道:“那萧唐新拜要职,又有正事血气方刚的年纪,于兵家军事他受人掣肘而有所抵触,这倒也不稀奇。此子城府不深而沉不住气,便也不足为虑,既然此时还用得到他,我儿也不必与他闹得僵了。倘若那萧唐真生出甚么异心窥其虚实动静,要整治他也有的是法子。”

    蔡鞗谨遵蔡京的意思,而按照官场路数与萧唐虚情假意的周旋,也正是他擅使的手段。

    而行军途中萧唐待蔡鞗虽然也甚是客套,可是很明显也没有打算刻意巴结他这个当政权相府中的衙内。这段时日两人交面不交心,也都是各行其事。

    而就在这时,蔡鞗忽听营帐外一阵喧哗声起,旋即便有随从进账报道:“五公子,延安府军司已派兵马前来接引恁与萧副监军行伍。”

    蔡鞗嗯了一声,随即整理衣冠,踱步向营帐外走去。

    呜呜的号角骤然响起,战马嘶鸣、兵甲铿锵。一队马军驰进刚扎好的营寨辕门,并且迅速在营寨中排开整齐的行列,端的迅捷齐整,但见军健昂首肃立,显露出凛凛威风,观其军容便知这支部队的要比京畿、京西路派遣过来的官军中原更为精锐。

    此时萧唐得军吏来报,也率终将迎将出去,但见从西军中派来接应的部曲军健各各似精钢铸就的一般骑在昂立的骏马上早排开阵势,他也暗喝了声彩,暗付道:只瞧这气象威仪、军人仪容,西军辖下久经战阵的部曲,的确胜过其它州府军司太多。

    至于蔡鞗那边随行的小吏管事则在渐寒的天气下各各瑟缩着脖并佝偻着身子,小声发着牢骚只嫌恭迎蔡五公子的仪仗来得迟了,而蔡鞗眼见奔驰战马扬起的灰尘扑面而来,他更是微微皱眉,并取出块洁白的手帕挡住了自己的口鼻,心中埋怨行伍匹夫果然不识礼数。面见朝中重臣,早当牵马步行,单是这怠慢上官的罪责,这干丘八便就生受不起。

    而前来接应蔡鞗、萧唐的西军兵马中为首的那个虬髯大汉却又一抖马缰,他直喇喇的策骑前去,身后众将见状也只得如众星捧月一般随他而行。只是在众骑奔到了萧唐与蔡鞗面前的时候,接应的西军将士之中倒也有些军官急忙滚鞍落马,并匆匆上前以军礼参见。

    只不过那个虬髯军官兀自鼻孔朝天,他锐利的眸子又朝前方扫了几圈,当他的目光从萧唐身上掠过,又觑见满脸不耐,好似沾染不得半点烟尘的蔡鞗时,那虬髯军官嘁了一声,脸上鄙夷之情更是溢于言表。虽然他是奉命前来接引受官家任命至边庭督战的两个监军,此时却仍骑在马上,只是赖洋洋的拱了拱手,说道:“鄜延路缓德州指挥使司统制官裴忠,奉杨相公钧旨,来接应朝中派来的监军。”

    眼见区区一个统制官竟然也敢如此怠慢自己,饶是蔡鞗的养气本事甚好,此时他的脸上也登时似挂上了一层寒霜。蔡鞗重重的哼了一声,可是还没等他出言斥责,萧唐便抢先一步,上前说道:“原来是裴统制,我萧唐与蔡待制奉官家御旨赶赴边庭,不知老、小种经略相公与刘将军现在统军于何处驻扎?”

    这些年萧唐也与不少军中粗直汉子打过交道,也知道西军中这类刚直傲上,一根肠子通到底的赳赳武夫并不罕见,虽说以萧唐今时今日的地位,当然也完全不需要去容让这个裴统制,可是萧唐也一直觉得与这些莽直的武人打交道远比和朝中那些一肚子心眼的朝臣周旋更为轻松。

    “你便是萧节帅?”

    裴忠这时倒在马上略微欠了欠身子,说道:“未将倒也曾听说过恁的名头,眼下老、小种经略相公率部于葫芦河筑垒,刘相公则率所部军马于无定河驻扎,其他事俺也不知个分明,待到了延安府后,萧节帅再做打探不迟。”

    那裴忠也不擅长打官腔迎奉上官,他更是把蔡鞗晾到了一边,只吆喝着唤过来个麾下的将官去接待萧唐、蔡鞗等汴京派来的监军将官,旋即便统领一彪兵马又奔出了辕门。

    至于裴忠麾下的那个将官倒甚为恭谦有礼,他上前先是向面色铁青的蔡鞗躬身施礼,萧唐在旁眼见心中兀自气恨的蔡鞗面沉如水,反倒将这个将官视如无物,他便有意无意的打圆场问道:“不知这位将军如何称呼?”

    那将官闻言立刻又说道:“怎敢劳烦萧节帅动问?折杀卑职了!未将鄜延路缓德州指挥使司步军指挥使吴玠吴晋卿,拜见两位监军大人。”

816章 光辉,阴暗,人性

    迄今为止,萧唐结识的水浒中人以及在青史留名的人物早就不胜枚举,可是当他听得吴玠这个名头之后,仍是不禁心头一震。

    毕竟这可是引领和尚原、仙人关等大捷,致使金人始终不敢窥视蜀地,所立下的赫赫战功更有资格配得上“中兴四将”名头的四川宣抚使,连同他的兄弟吴璘,都列属南宋因在高宗时抗金战果最为显著而被追封为七王之一的吴玠吴晋卿!

    虽然说吴玠也有向张浚出谋诬陷曲端谋反,致使那个与萧唐也有些交情的名将被迫害惨死的污点其实说起来曲端在抵抗经过入侵时也曾因与另一员抗金将领李彦仙不和,又考虑到保存自身实力而拒不发救兵,而导致那个率领义勇占据陕州抵抗金国两年的英烈牺牲身死;就连老、小种经略相公的族叔,上一代种家军名将种谔也曾在元丰年间的宋夏战争中索性按兵不动,导致与他敌对且一意孤行的徐禧连同上万名宋军将士在永乐城皆为夏军所杀

    人性复杂,人无完人。其实有很多矢志报国的名将,未必就是堪称道德楷模的圣人。恰恰相反,有不少将领在舍身奔赴国难的同时,若是遇到与自己彼此仇视雠怨的同僚,便毫不犹豫的使出些阴狠毒辣的手段除掉挡在自己眼前的绊脚石,这种行为对于他们来说似乎也并不矛盾。

    所以萧唐见到这个尚在军中处于微时的吴玠,他也并没有心生厌恶与戒备,相反的,萧唐对于这个保全蜀地不失,在正史中被追赠谥号为武安的涪王很是好奇。

    而此时蔡鞗听吴玠这个低阶武官谈吐有礼有节,他便斜眉侧目,倨傲的向吴玠问道:“你这厮,可是良家子出身?”

    虽然蔡鞗摆出副居高临下的架势,可是吴玠也丝毫不敢怠慢,他忙向蔡鞗回道:“好教蔡相公知晓,小人虽投身行伍,胸次也无经纶济世的才识。可是蒙先父教诲,自幼也曾过读些经书,识得些礼法教化。”

    本来军中良家子在秦汉时期是指从军者并非是七科谪内(指贱民、刑徒、奴隶等等)或者医、巫、商贾、百工家的子嗣,而宋朝时节军中兵源又有很大的比例都是迭送充军的贼配军、各地食不果腹的闲汉泼皮或者受灾的流民百姓,是以良家子出身也是指从军者家世殷富清白,祖上非是大户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所以当蔡鞗听闻吴玠是从军的良家子,他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蔡鞗又微微颔首,说道:“既恁的,你只管按军令行事,有甚分付时,本官自会唤你。”

    吴玠闻言立刻喏喏连声的应了,而在一边旁观的萧唐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似乎也有些明白吴玠部曲的上官为甚么似乎待他并不是十分待见了。

    随后的几日间,萧唐也从吴玠那边对于目前宋军开始进逼夏国的战局多了一定的了解。两国交兵,也不是非要确定在某个时日投入所有兵力悍然发动进攻,早在萧唐率领京畿与京西的宋军出京之前,夏国早就开始一面巩固现在占据的寨垒,加固城墙、拓宽城壕并修葺各种工事加以备战,一面派出数路兵马向鄜延路、泾原路等地界治下的边寨县镇发动骚扰侵袭,战火甚至已经蔓延到了延安府北面的县镇。

    官家又为何任命蔡鞗为正监军,萧唐为副监军,坐镇西军的几个大佬级人物自然也是心知肚明,既然局部战争已经开始,而宋夏战争的前线地域横山作为西夏政权的发祥地,横山羌又唤作山讹,其诸部族人不止作为夏国逾高超远、轻足善走的步跋子军主力,在绵延近千里的山区地带时不时出入边境于宋军内采用出没无常,避实击虚的游击战进行袭扰,西军内各部主将也不可能留守在辖区恭候萧唐等人到来之后,再去继续按照大宋以往攻伐夏国所推行浅攻进驻的策略,步步蚕食夏军。

    萧唐倒也明白童贯、老小种经略相公等主帅心中的想法,反正所谓的监军不过是官家要做人情教蔡鞗等人白领一份战功的,似自己这等曾作为主帅督军出征的将官还好说,至于那个蔡鞗甚么督察将帅的监军天使,老老实实的坐镇后方,打仗时别给老子添堵就行。

    可是这么一来,本来还能与童贯和老小种经略相公攀上些交情的萧唐倒也算是牵连,被那些军中大佬给甩在了战线后方。

    只不过当蔡鞗听闻游击奇袭的夏军侵袭宋境,甚至连延安府周围也不太平之后,他的脸色登时一变。

    何况做为督战西军的监军官,就算军中宿将把他只当成是个坐镇后方的碍眼摆设,好歹蔡鞗与萧唐也不能和前线奋战的宋军距离拉得太远。大军都打进内蒙古、宁夏地界了,监军官还留于陕北窝在路治首府中眼巴巴的等消息?白捡战功也没有这种便宜事。所以在延安府只略作整顿之后,蔡鞗与萧唐等人还需要北上到绥德州临夏城驻扎,在那等候与正率部于无定河一带与夏军周旋的西军主将刘法会面。

    而绥德州本来属于大宋永兴军路治下,而后又被夏国打破占据,在宋熙宁三年才复又被宋军夺回。而临夏城一听这个名头便知也是宋国在与西夏于边庭打拉锯战时修筑的军事重镇,建成至今还不过二十年,那般兵事凶险的地界因宋夏互有输赢而时常易主,得失无常,若是驻扎在那个险恶去处蔡鞗心说万一出了些岔子,自己岂不是要折在那些如虎狼一般凶残的蛮夷手中?

    吴玠见蔡鞗面色有异,他便又立刻道:“如今我大宋雄兵三路齐发彼此呼应,已使横山诸部夏贼首尾难顾。临夏城中瓮城、箭楼、弩台、城壕等防事修葺早已齐备,饶是有夏贼越山路险域前来偷袭,城池固若金汤,如何能轻易打破?何况克戎、米脂、镇边、清边等数寨也皆有我部人马呈掎角之势已据敌军,夏贼攻打任何一处便要受绥德州数步兵马包围,定能保得边庭寨垒不失。”

    蔡鞗听吴玠说罢虽然未做言语,可倒也算是放下心来。而萧唐也注意到了吴玠谈吐有节有礼,脸上总会挂着温文尔雅的笑意,便是待行伍军健甚是冷漠的蔡鞗似乎对他的印象也愈发好了起来,可是吴玠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质,在多是剽悍莽夫的西军中却又似乎总有些格格不入。

    就好像啸聚山林,一身草莽气的绿林强人和那些书生气很浓,终日口中好说之乎者也的腐酸儒生几乎不太可能性情契合。萧唐也能发觉出吴玠在这些时日中一直在有意无意的巴结蔡鞗与自己,显然又与他那上官裴忠不是一路人。虽然他也生得虎背狼腰、凛凛一躯,可是在一些刚直粗莽的军中汉子眼中,吴玠似乎又少了分铁血汉子的敞亮与豁达,不止是他好迎奉权贵的行径可能多少会让些军中同僚看不入眼,萧唐在与吴玠接触时,也总感觉到他会让人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饶是吴玠的上官裴忠看来甚是鄙薄他看似三头两面的行为,而蔡鞗似乎也把吴玠当成是一个要谀媚自己而上位的行伍匹夫,他们都不清楚吴玠会成为甚么样的人,做成甚么样的大事,可是萧唐却很清楚。

817章 横山诸部,潜伏的敌军

    当萧唐与蔡鞗在裴忠、吴玠等将官的接应下至延安府整顿数日,旋即又启程北上进入绥德州地界后,有军吏传来前方的战报称种师道、种师中率领姚平仲、杨可世、曲克等将官在葫芦河一面修筑席城寨,一面与率大军攻来的夏军列于河域两侧对持;刘法则统领康炯、朱定国等将领率部迂回进攻夏国横山西侧地带;刘仲武则统领河东靖难军黄河西岸葭州;童贯则集结数路兵马雄踞于位于西部战线的镇戎州(今宁夏固原市一带),准备全面攻占夏国的屏障之地横山。

    当一行车仗赶至临夏城时候,全军兵马也早已是人困马乏。赶巧不巧的“轰隆隆!”又是震撼天地的一声巨雷,直震得平地簌簌也似阵颤抖,旋即豆大的雨滴倾盆而落,民役军夫一边痛骂“这贼老天下雨也不挑个好时候”,一边在泥泞不堪的道路中费劲巴力的驱赶着堆满衣袄粮草的牲口车辆。押送护卫的军官在车仗前后奔走喝令、维持着秩序,好教这支辎重车队能够尽快赶进城中。

    胯下的火赤块骏马忽然喷着了个鼻响,它不安的原地踏动着蹄子,萧唐头戴的战盔也正被雨水敲打得沥沥作响,他身上裹着的那领披风也已被雨水彻底打湿,可是萧唐兀自策马肃立,驻足观望着眼前那座规模并不算甚大的临夏城池,旋即又向西面眺望过去,凝视几里开外一片模糊不清、烟雨朦胧的横山山林轮廓。

    雾笼横山,横山锁雾,何况山中千峰万壑,地势甚是复杂,为那座险山更是平添上一层虚幻缥缈的面纱。萧唐心道这便是夏国所仰仗的天堑横山一隅了,每逢宋夏大战,横山诸部大举入寇,必为先锋,此时在横山之中又有多少夏国的兵马潜行设伏?

    此时吴玠也冒雨策马,赶赴到了萧唐面前,并急忙叉手为礼,说道:“萧节帅劳苦!都监辎重押送进城内之事,自有未将与押军都管来打理便是,还请萧节帅先入城歇息。”

    “我也是在军旅中征战得久的军人,身子还没那么金贵。蔡相公可是已经进了城中安排妥当了?”

    在听吴玠应过之后,萧唐转过头来,又向他问道:“吴指挥使,我虽不是边庭西军行伍出身,可是也久闻横山蕃部散居岩谷、控扼险处,诸部族人上下山坡、出入溪涧,更是劲悍善战,而你是泾原路出身的官将,与夏军厮杀经验更为丰富。以你所见,敌军又是否会依仗地利偷袭我军腹地?”

    吴玠面色一凝,又抬起头来,正瞧见萧唐目光灼灼的望向自己,他也知道眼前这个在大宋军界名声鹊起的萧节帅可不似避刀畏剑的蔡鞗那般好糊弄,便也坦诚说道:“未将怎敢对萧节帅有所隐瞒?依末将来看,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夏贼用兵本来就善用迂回包抄我军后路的伎俩。但是如今我大宋兵发三路进逼夏境,敌军若是翻山越岭偷袭绥德州诸寨,那厮们却要耽着更大的凶险。一来我军以章庄简公削地蚕食之法步步为营,夏军毕竟兵力不占优势,多线作战难免会捉襟见肘,二来此处北邻河东路、南接延安府,便是被夏贼打破几座军寨又能济得甚么事?”

    萧唐听罢却摇了摇头,又悠悠说道:“可是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如今我军东线兵马的辎重补给大多也都屯于临夏城、克戎寨等军镇之中,夏国若是打算兵行险着要集结兵马突袭绥德州诸寨倒也能取得奇效。”

    沥沥雨滴从吴玠的战盔边沿滴滴答答的滑落,萧唐一时间也觑不清吴玠的神情面色,可是过了片刻,他却听到吴玠忽然开口说道:“倘若未将为夏军主将,在这般形势下或许会打算奇袭敌军后方。”

    萧唐闻言颔首,他现在也已得知吴玠心中的真正想法,夏**队以山地步兵与弓骑马军的优势历来都要比宋军更擅长运动袭扰战,前几次宋夏大战之中宋国也因夏军围点打援、迂回袭击的打法大感头疼。直到元祐年间由才兼文武的名臣章楶根据宋朝多年的作战经验,提出堡垒战术和浅攻战术相互结合,循环蚕食夏国边境的战略方针之后,宋军才在战局中渐渐压制住了夏国,占据了主导优势。

    只不过既然避实就虚、出奇制胜是夏军极擅使用的打法,绥德州临夏城现在也算是宋军攻伐夏国的后方军事重地,虽然夏**队在宋军的包围下不得已逐步收缩防线,可是宋夏战线绵延数百里,夏**队趁着宋军主力部队逐渐吞噬横山壁垒,而抄袭在敌军后方狠狠捅上一刀子的可能性也并不是没有。

    “传令下去,教三军将士严加戒备,蔡相公与东线粮草辎重囤积于此,绝不容有失。”

    萧唐吩咐罢了,随即又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夏贼不来倒也太平,可如果真打算以迂为直偷袭绥德州诸寨好歹也能教我能够派上用场,也不至在此翘首等候西军诸位将军的捷报,只得屈沉了在边庭建功的心愿。”

    听萧唐悠然叹罢,肃然垂首的吴玠双眸间却似有精光一闪,他微微抬起头来乜了正眺目远望横山的萧唐一眼,他的嘴角也不易察觉的微微翘了起来。

    这个时候暴雨渐渐停了,可是长空中却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鹰啸,一只苍鹰穿破云霄,并在半空中掠了几圈。那只苍鹰又从正缓缓开赴进临夏城的宋军车仗头顶几百丈的高度疾速飞过,待翱翔至雨雾朦胧的横山深谷时却忽然敛翼俯冲而落。

    横山密林深处忽然露出几个人影,那些汉子尽是髡发结辫、身披裘褐大毡,其中有个人站出身来,将带着皮囊护手的右臂一展,那只苍鹰一边扑腾着双翅,一边探出两只爪子稳稳的落在了他的右手上。

    那个汉子面色阴沉,他又用那对也似苍鹰般锐利的眸子通过深谷山林,朝着临夏城的轮廓与迤逦入城的大批宋军车仗眺望片刻,随即将让老鹰攀上自己的肩膀,又取下了系在鹰足上的竹筒。那汉子取出张纸笺并在纸上写了十几个西夏文,再将纸笺塞进竹筒系在鹰足上,振臂一挥,让那支苍鹰再度展翅向西面飞去。

    那汉子旋即又对身后的几人下令道:“通知横山五部的头人,调度来的步跋子、擒生军已到靖边地界,教他们率领所部儿郎协同大军行事绥德州内的探子所报不差,宋军不止将大批粮草屯于临夏城,似乎调拨来的几个主将,也都是宋军里地位尊崇的人物。”

818章 敌军奇袭,临夏守卫战

    临夏城做为大宋控扼夏国前沿的军事壁垒,城堡内的居民也多是当地的役夫与军旅家眷,虽说驻民与规模都比不上宋国腹地寻常州府,可是此时城中尽有忙忙碌碌的士卒与民夫安顿辎重,各个部曲的军官来回寻巡视麾下士卒们动作再麻利一些,城池内外的栅栏与壕沟早已休整完备,只管城池气象倒也称得上是宏阔森严。

    而此处在绥德州治下距离克戎寨三十里、西至威戎城四十里、南至绥平寨六十里、北至界堠八十里,也可说得上是在宋夏边庭寨堡中四通八达的去处。随后近半个月的时间里,由京西北路五座军司随萧唐、蔡鞗一同被赶赴至本地的兵马也按鄜延路军司发来的调令,先后上路调拨至其它军寨补充戎卫其它辖地的兵力。目前驻守于临夏城的正规禁军,还剩下由萧唐统领,名义上却要还是受正监军蔡鞗指挥的四千汴京禁军,以及裴忠所率领的隶属于泾原路帅司的三营西军兵马。

    而蔡鞗除了时常召唤吴玠过去颐指气使的供他差遣,平素也都在城中唯一一座修葺营造得还算得体的官邸中独处。便是出府巡视一番,放眼望去满城不是满口粗言俚语、一身臭汗泥土的行伍丘八,便是些迭配罪囚出身的厢军役夫,蔡鞗看一次便觉得污了自己的眼睛,又怎可能肯与那干粗鄙之徒多做接触?

    既然蔡鞗那个正牌监军只想当个甩手掌柜,那么也只有萧唐这个副监军来住持督巡临夏城防工事,以及按西军各路军司的调令发付兵马、辎重前往各处军事要塞等事宜。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萧唐倒也与气性粗莽的裴忠裴统制更加熟络了不少,不过两人之间开始亲近的因由,却是因为有次裴忠在喝熏之后撩起鬓处的发缕,露出额边的金印,说道他因失手杀了个恶霸本来该判斩刑,可是泾原路也是宋夏相邻的地界,边庭正是用人之时,所以县衙便宽赦了他的死罪。还说似他这等泥腿子,自然与汴京来的朝官权贵尿不到一个壶里。

    由于泾原为大宋西北地界,所以裴忠也不太晓得萧唐在被朝廷重用之前的经历,可是当他得知眼前这个得西军中不少颇有地位的将领夸赞的朝中新贵当年也曾因手刃恶霸而被判迭配之刑,裴忠倒对萧唐生出一股同忧相帮的亲近感来。后来萧唐还有意无意的说到麾下绿林兄弟里面的孙安、乔道清(对裴忠只提及他的俗家名头乔冽)也曾与他有过几面之缘,裴忠倒是也曾听闻同为泾原路出身的屠龙手、幻魔君的名头,也直言道似那等手刃恶霸、打死凶吏的江湖好汉子,可惜不能为国家所用。

    两人之间多了不少的共同话题,关系也自然拉近了许多。

    萧唐也瞧出了裴忠是那种很典型的行伍莽夫,他藐视权贵、心直口快,打仗专要拼命从不畏死,可却也是顺毛驴的脾气,真要是认了死理八匹马也拽不回头。而当两人之间的话头又扯到了在他帐下听命的吴玠之时,却见裴忠嗤之以鼻,又道:“萧节帅,洒家瞧恁是条磊落的好汉子,都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恁不知那厮就是个阿谀谄佞的,他升迁到洒家帐下后,俺便知与那厮交不得心。俺老裴虽然是个浑人,可是一对招子看人向来准的很。

    现在泾原路帅司上下也皆知这吴玠专要浸润谒访权贵,如今那厮刻意讨好那姓蔡的纨绔子你也尽瞧在眼里,虽说他以往出阵厮杀也甚是悍勇,可洒家是个直人,直娘贼,俺向来也都瞧不起这等背地里做勾当的宵小腌臜!”

    裴忠对吴玠的一家之言,萧唐自然也只是听过就罢。恶恶已甚,人谁堪之或许吴玠对于功名权利追逐的野心确实很重,他为人处世的习惯也的确与不少西军中率直坦白的粗莽汉子很不对路,可是萧唐也不至于因此便如裴忠那般对某个人一时瞧不起,便一世看不上。

    此时也大概到了晚膳时节,在临夏城外的河边山林有军卒正汲水砍柴,城内也已经有几道炊烟袅袅升起。虽然现在城垒中的条件相对简陋,可是仍有军健在附近山林中打得肥妹的野羊,并炙烤多时呈将上来。这只烤羊色泽金黄、皮脆肉鲜,又使得帐中顿时传来一阵浓郁的肉香味,裴忠又唤过一个屠户出身的军卒擎出把割肉小刀,娴熟的沿着羊肩胛骨往下剔肉,并将一片片鲜嫩的羊肉盛在盘子中。

    “正好吴玠那厮鸟被姓蔡的那厮召过去使唤,否则还要倒了洒家的胃口。”

    裴忠又瞧见与萧唐随行而来的花荣、萧嘉穗、许贯忠等人踱步进了帐中,他大嘴一咧,又道:“萧节帅,有好肉也须有好酒。如今咱们又不是行军出征,不过是在后方寨堡等候,便是吃些酒也不算是坏了军法规矩。”

    瞧裴忠也不等萧唐首肯,那架势看似早就是酒瘾作祟,可是还没等萧唐言语,却忽闻账外喧哗叫嚷声大作。萧唐一愕,旋即立刻抢步向帐外奔去一探究竟,而花荣、萧嘉穗以及汴京禁军部曲中的将官各自铠甲铿锵作响,哗的都站身起来也随着萧唐赶将出去。

    当一众将官奔出帐外,并来到临夏城池墙头,就见西面不远处横山的方向传来阵阵浓烟,本来在河外打水的士兵刚骚动骚动起来时,就见从山岭中又冲出几十名打柴的军健奔出树林,并朝着临夏城的方向拼命奔逃过来。

    正当萧唐刚意识到莫不是夏军真的敢冒奇险,翻越崇山峻岭的阻隔前来偷袭宋军后方军寨之时,他忽然感觉到城墙地表似乎震颤起来,忽然又有大批的夏人兵马冲出山林,又过了片刻,在西面漫山遍野、目所能及竟然都是如狼似虎的敌军也向城池这边疾扑而来!

    本来在城外打水砍柴的宋军军健眼见情形不妙,也都立刻转身拔腿便逃,身后遮天蔽日的箭矢却已骤然袭至,逃得慢了些的宋军兵卒尽皆射得如同刺猬一般!

    “是夏贼奇袭!快收吊桥!快关城门!”

    临夏城中顿时响起一片呼叫声,萧唐见状也不由的倒抽了一口凉气,虽然他也曾预想到夏军迂回偷袭此处的可能性,可是偏偏敌军来的竟然如此巧,偏偏是在城内调遣数部兵马赶赴其他军寨,而萧唐也还没有与任何一支军队主力部队会师之前便杀上门来!

    眼见夏军部队黑压压的不断从横山深谷中冒出,便如潮水一般涌来,他们气势当真似要踏平挡在眼前所有阻碍一般!不止是汴京禁军中调拨过来的几个将官呆若木鸡,就连一向自诩敢打敢杀的泾原路兵马都监裴忠也看傻了眼,一时间呆立在城头之上。

    就在这时,墙头上众人却又听见萧唐当机立断的高声喊道:“夏贼翻山突袭,所部兵马应该大多以步卒为主。裴统制,立即调部曲护城固守,其余将官也速去点齐兵马,皆听我令谕行事。稍有怠慢者,立斩不赦!”

819章 西夏名将,奇袭战法

    箭啸飒飒,杀声四起,一蓬蓬箭雨裹挟着凄厉的鸣啸声激射,往临夏城奔逃回去的宋军将士不断的有人中箭倒地。在城外取水砍柴,却突然遭受夏军奇袭的这些宋军士卒大概还剩下**百人,此时他们大多衣甲不整,也无刀枪盾橹等军械与蜂涌杀至的敌军厮杀,也只能用尽生平力气批命向城池的方向奔去。

    毕竟临夏城也算是宋军偏属后方的城寨,即便夏**队有可能不惜在险峻的横山山岭中涉险迂回发动奇袭战术,可是城中的军健总要吃饭睡觉、歇息做工,也不可能在全天十二个时辰中每时每刻都保持着紧绷神经的警戒状态,所以在突如其来的袭击下,他们只能尽快逃到城池中去,否则在吊桥拉起、城门关闭的那一刹那开始,这些宋军将士只能任由着被背后追赶的那些夏国战士屠戮殆尽!

    漫山遍野杀出的夏人士兵虽然多是步卒,可是他们此时各个癫狂的似发疯的野兽,似乎任何被追上的目标都会被他们毫不留情的踩为肉泥、砍成肉酱,但见旌旗翻飞,无数横山羌践土扬尘滚滚而来,激射的箭雨密集如蝗,雪亮的钢刀透着刺骨的锋寒,疯狂的喊杀声也是震耳欲聋。在城头上裴忠脸色铁青,在他额上也有青筋根根迸起,只是眼见狂奔中的夏军时不时摘弓搭箭,裴忠却仍不许城头上的弓弩手向堪堪进入强弩射击范围的敌军齐放劲弩。

    因为宋军装备的神臂弓这等远程利器虽然极具杀伤力,可是却不便抛射杀敌,若是朝城墙下直面攒射在狂奔的夏**队面前还有数百袍泽同僚。

    临夏城西侧城门忽然发出吱嘎吱嘎的闷响声,正在向城内奔逃的宋军将士中有不少人忽然心生出个绝望的念头,由朝廷派来的监军官是万金之躯,城中的粮草辎重也绝对不能有失在这种情况之下,既然不能让夏**队冲进城中,那么他们这些来不及奔至城内的兵卒,在战场上也都是可以被放弃的棋子。

    可是半敞着的城门却并没有渐渐关闭,反而是被缓缓拉开。

    只过了片刻,便见有一员虎将身披劲甲,手中绰着杆錾金大枪,胯下那匹火赤块千里嘶风马也似一团奔腾的火焰般急蹿出了城门!身后还有个面若冠玉的骁将绰着骑弓,鞍上挂着亮银枪,胯下骑着匹神骏的白马也边率领十余骑射鱼贯而去,一边随着前面虎将反向夏**队的方向冲了过去!在十余劲骑冲出了城门之后,又有两营宋军将士疾步奔将出来,他们迅速排列开阵势,将身子隐藏在一人高的巨盾后面。

    冲出临夏城接应城外宋军的自然便是萧唐、花荣与其麾下极擅马上奔射的燕云骑射,那些健儿随着小李广半盏茶的功夫内连射七八箭,端的是又疾又准、狠辣无比!

    有三四十多个夏人战士中箭扑倒在地,城外近半数的宋军将士也从萧唐旁边错身奔过,距离临夏城门越来越近。而萧唐却仍一马当先,眼见便要冲进夏军前阵的阵型中!

    一排排的兵刃寒光从面前涌来,无数支箭矢也早已搭上了弦,眼见萧唐如果稍迟片刻,休说阻击敌军,铺天盖地的箭雨很快便要劈头激射过来,教他避无可避!

    说时迟、那时快,胯下火赤块骏马与萧唐如心有灵犀一般,它长嘶一声后忽然又是一记暴蹿。在撞进夏军阵型的那一刹那,萧唐手中的錾金大枪也早化作团团耀眼夺目的光轮!舌绽春雷的怒吼声中,萧唐只顾劈头盖脸的猛挥乱斩,手中招式都不必忒过注意章法,因为前后左右皆是敌军,萧唐每一枪下去便有三四个敌人被斩翻荡飞!

    萧唐一面奋力击杀周围的夏军战士,一面招架四面不断砍来的长刀利刃,胯下骏马在狭窄的空间团团乱转着圈子,碗大的蹄子也不断猛刨狠撩,踢飞踏翻了不少夏军步卒。不一会的功夫萧唐身上便已满是血迹,如注的敌人鲜血溅射到了他的身上,而周围向他涌来的夏军步卒却是越来越多。从方才冲入敌阵到现在,都已算不清萧唐倒地挑翻斩杀了多少敌军!

    “嗖!”的一支利箭袭至,正穿透一名夏**官的咽喉,鲜红的血液刚飙射而出,花荣也已经策马挺枪冲到了萧唐的左近处,在挑翻四五个敌军之后,花荣连忙朝萧唐急声喊道:“哥哥,城外的将士差不多都已奔回了城池,我等也快撤回去吧!”

    “走!快走!”

    萧唐手中大枪一抡,将四面涌杀过来的夏国步卒生生逼退片刻,趁着片刻的功夫,他与花荣立刻调转马头向临夏城的方向奔去。凭他与花荣以及十余骑射自然无法与成千上万的敌军死战到底,萧唐先是以一身骁勇难挡的武艺生生阻截住敌军片刻,现在也只能借助马快之利速速急奔进城池里去。

    而萧唐与花荣甩开夏国步卒,与燕云十余骑射驾马兜了个圈子还没奔出多远,夏军中又有无数弓手探出身子,拽开弓弦,立刻向萧唐等人那边泼射过来如蝗的箭雨!

    还没等取下马鞍上用藤条编成的轻盾,五六个燕云骑射已经从马鞍上直直的摔坠下去,连同胯下高急急奔的战马轰的一声猛然撞到在地,又滑出好远!连同讨伐河东田虎时损折的健儿,如今燕云十八骑射也已仅剩下十人,萧唐瞧得咬牙切齿,可他也只能一面不断挥枪拨落身后激射过来的箭簇,一面掩护着其余军健速速撤回城中!

    此时所有城外生还的宋军将士也都已撤进城内,待断后的萧唐与花荣也策马越过了城门外的壕沟,眼见就要冲出城内之时,身后如同一团密集飞蝗的狼牙箭又夹杂凄厉的呼啸扑射过来,城门口处手仗盾橹的宋军急忙列阵格挡,又是“笃笃笃笃笃笃”一连串紧促的巨响,盾面上顷刻间便布满了一层箭矢!

    “入他娘的!干!好一手奢遮的枪法,真他娘的带种!”

    城头山裴忠见萧唐率亲随骑众掩护城外的宋军已经尽数撤到城内,他狠狠的一拍城垣墙头,激赞说罢,他又歇斯底里的怒声咆哮道:“放弩!”

    正打算趁势杀杀进城中的夏军步卒忽听一阵凄厉的破风声乍起,上千支利矢弩箭扑面狠狠的铺盖激射下来!顷刻间人仰马翻,手中的木盾被射穿射烂,无数血肉之躯也被射成了筛子,大多只着皮袍皮甲的夏军步卒在神臂弓密集射击下足有近五六百人在顷刻间被射穿毙命!在本来势不可阻的夏军冲势为之一顿的同时,临夏城的城门也已被紧紧关闭上了。

    而在横山山麓那边,有个夏国将军冷眼凝望着临夏城那边激烈的战事,他冷声说道:“想不到把守这临夏城的宋军之中,竟然有这等骁勇的猛士不过察哥宁令宁令,西夏爵名,意为大王所料不差,奇袭临夏城虽然会耽着莫大的凶险,可是如今宋军攻势忒急,也并没有预料到我军跨越横山奇袭的计划。无论城中的辎重粮草,还是此处的宋廷重臣也必须要落在我军的手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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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介绍:
萧家少主,和武二郎同生共死斗权贵;行镖四海,带兄弟结识八方绿林好汉;东京梦华,携燕青在汴梁城浅酌小饮;北地风云,向完颜阿骨打再去讨酒吃;西夏狼烟,与吴玠和西夏军浴血奋战;江南烟雨,同方腊教主还要计较一番......有无数好汉见了你宋江纳拜,可我也有谪仙、布衣剑卿、刈虎刃、铁狮子、青鹘子、一阵风、旱天雷、补天手、一点油、绵里针、小白龙、活死人、乳虎等一票兄弟帮衬。你及时雨宋江既然要招安,那梁山便由我燕云十八骑、面涅郎君、天魁星主的任侠萧唐接手了罢,替天行道那面大旗,我会替你扛下去的。(水浒任侠书友群号:277318413)水浒任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水浒任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水浒任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