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5章 靖康之耻,你们又可曾讲过道理?
比起各处忍气吞声却也只得奉令退兵的金军,完颜乌野更感毫无金国宗室重臣的体面尊严,可是为了国事他也只能继续与大名府处于弱势的一方继续尽可能把既定议和的条件尽数敲定下来。而面对言语犀利、反应极快的马扩、呼延庆二人,牵涉到细节利害完颜乌野也只能仍是处于完全被动的一方。
本来正史中的完颜乌野因为自己的兄长完颜挞懒力主割还河南、陕西诸路广袤的疆土于南朝,达成与本来战局相对处于劣势的宋廷议和这等提议实在太不靠谱而出言反对,也致使他兄弟二人的争执也摆到了明面上。然而如今倘若能只以河北两府、十州、若干军治的代价促成金国最希望看到的战略局面,按完颜乌野想来这也在自己能够承受容让的范围之内,可是随着谈判的进程,他却发现对方似乎早就摸清了金国大概能接受的底牌,而萧唐方面的态度始终十分强硬,总而言之,也根本没有任何交涉谈判的诚意。
得萧唐全权授权主持交涉的马扩、呼延庆终于得以处于强势的一方。做为原本从事了太久外交谈判事务的宋廷官员,可当初却一直不得不看金人脸色,两相比较现在这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几乎从来未曾体验过。至于马扩情知自此死心踏地效忠于萧唐,如今更是在这种终于能彻底展现自己长处的成就感潜移默化影响下,而愈发的视萧唐为值得自己尽忠竭力的明主。
而既然金国也只得接受让步,已经下旨命各部军马退出河北两路地界,萧唐这边算是做出回应,也只是放还了于陕西诸路战事中生擒俘获,也早已打算放还回金国的乌林答部石土黑等金国将官。直待双方又回到了谈判桌上,萧唐方面却又开出了直教完颜乌野断然无法接受的苛刻条件:因为立刻交割河北两府十州等为金国所占的州府,也只是展开谈判的先决条件,然而倘若要与我军就此议和、互不侵犯,金国也就必须再割让出燕云十六州。
完颜乌野又惊又怒,燕云十六州是连结中原与北方游牧民族之间的要隘地域,也是金国能够随时备战往南面一马平川的华北平原地带发动南侵的根基之地,其战略意义上的重要性自然是不言而喻。而萧唐却是狮子大张口,将河北两路全境划至己方治下兀自得陇望蜀,竟然还意图教金国再度割让宋廷历经一百六十余年苦盼而不得的燕云要地,这等苛刻至极的要求却又如何能再认怂答应!?
然而当完颜乌野激愤抗议,直斥萧唐一方的无理索求实在忒是过分,且毫无半点据理谈判的诚意时,马扩也一反这些时日与其交涉时各执一词好歹还有理说理的态度,而是面露冷笑,并语气森然的说道:“当初你们金人兵临东京汴梁之后,因官家赵桓一味懦弱求和,便先是索要金一千万锭、银二千万锭、帛一千万匹,而后又要骡马牲口、貌美民女,继而又改掠他物说是以抵金银,凡祭天礼器、天子法驾、图书典籍、大成乐器皆要抢夺,诸科医生、教坊乐工、各种工匠亦被劫掠,而城中但凡稍有姿色的女子,期间有又多少被受尔等胁迫开封府衙奸厮强行掳掠至军营之内...而就算宋朝君臣待尔等万般俯首帖耳,可尔等随即仍是废黜官家,劫持二帝与宋廷宗室子女、朝廷重臣尽数强行掳掠至北地之时,你金国又可有过半点打算罢战议和的诚意?”
话说到这份上,完颜乌野也已然明白萧唐那厮,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半点打算和谈的意思。先前自己的兄长完颜挞懒被放还回朝,也只是萧唐刻意要让金国君臣以为他与宋国朝廷之间的关系彻底破裂,而不得已考虑转变战略方向。可是如今看来,这个举国大敌假意接受交涉,却开出了己方根本无法接受的条件,仍不惜腹背受敌,绝无任何回旋的余地,而势必要与金国战至一方彻底消亡!
事已至此,久留下去也再无半点促使萧唐暂时达成休兵协议的指望,完颜乌野与随从使者也唯有忿然而去。按双方接待使臣礼制,萧唐倒也并没有趁机强留下这个对待被征服土地上宋朝军民似乎也并无甚恶行的金国宗室大臣。只不过便如当初明知金军完颜粘罕等主帅已有十分明显的南侵意向,却依然不顾个人安危前去陈词力劝的马扩那般,完颜乌野等一行金朝使者刚刚踏上快马加鞭的赶赴北地复命示警的路途数日间,萧唐便已经调兵遣将,悍然出征,再度往北向原辽朝南京道境内的金军发动起了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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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
易州治所易县东面临近涞水河畔的郊野间。索超大吼一声,手中大斧当即凌空劈斩落下,以风卷残云的声威席卷向前面两员拼死抵抗的金军谋克,骤然间接连数声激烈的金铁交鸣声起,那两员金军猛克非但手中军械脱手,连人带甲当即也被索超劈成几截,漫天激溅血雨挥洒落下,索超继续纵骑突进,终于从略显松动的军阵中撕开了一处缺口,而尾随索超杀至数百天雄军劲骑也如嗅到了血腥味的野兽,纷纷策马疾冲撞进了前方敌军的队列。
本来萧唐便是打算趁着金国期望暂时休兵能作壁上观,在镇抚本国治下各处日渐动荡的诸族民心后再伺机而动的打算心切,以能以威压之势先行收复回的州府县坊能有多少便是多少,旋即却不给金军任何喘息之机,立刻往北发动更为持续猛烈的进攻。
若想一举攻克燕云十六州,将原辽朝南京道地域也尽数攻取占领,也就务必要切断北地各处州府之间的联系,尽可能将其切割划割成一处处孤立的城郭。随即再有经过能工巧匠制作大量做工精巧的攻城器械,保正大批补给粮草以攻坚器械运输的路途通畅,先后强攻拿下属于后世北京、天津、河北北部地区的燕云州府。至于应州、寰州、朔州、云州等燕云十六州中位于后世山西地界的军州,届时陷于萧唐治下河北路、河东路的夹缝之间,再以锁城之法攻破陷入包围当中的寰州、云州等州府想必也会更为轻易。
而林冲所率领的天雄军又奉萧唐率领调度北上,军中每战必要争先的急先锋索超即刻奉令截断易州与东北面金国燕京、涿州、蓟州等地之间的联系,最先与仓惶调动的金军兵马短兵相接。而急先锋过后便是豹子头,林冲亦是吼声如雷,趁着索超当先破阵之际随即也驱马撞杀过去,手中丈八蛇矛骤然展动,迎面冲来的女真、杂胡鞑子也有不少在其矛锋乱抖闪烁之际转眼间便有七八人被搠中挑翻坠马!
林冲与索超这两员马战悍将,尽是抖索精神抡起手中长矛大斧盘旋飞舞,胯下战马疾驰之际,周围又有不少女真甲骑纷纷从马背上倒栽先去毙命,竟然无其一合之敌,连带着周围亦有不少震恐的金军士卒也纷纷朝四下里退让,已避势不可挡的义军兵锋。而林冲一边策马疾驰,口中一边还大声喝道:“好!杀散了这拨鞑子,先截断几处军州之间的道路,想必也已能策应得其余奉令攻取城郭的弟兄部曲周全!”
至于索超那边抡起大斧,方自又将一员猝不及防的敌骑砸翻下马,而他心中却寻思道:当初虽然也曾屡番杀败金军鞑子,可也不得不承认那厮们的确多有悍不畏死的将兵,只是如今再于战阵上彼此要拼个你死我活时...这干金军鞑子被俺轻易撞杀进阵中,似乎也全无那股敢打敢杀的锐气,就算是累逢败阵气馁志丧,可是血勇胆气堕得甚多,倒也着实出乎于俺的意料之外......
1816章 立国之本,燕云攻略(1)
彼此再度真刀真枪的厮杀过程中,也不止是索超,周围其余天雄军的将士也都察觉到了金国敌军士气与战力的衰弱,其中已有不少军卒发出绝望的惊呼哭喊声,甚至也有些人跪倒伏地乞活。也全然再无当年侵吞辽朝庞然大国的霸道锐气,以及南侵宋朝面对西军余部等精锐军旅时依然嗜杀凶狠的猖獗气势。
毕竟战事打到现在,金国主力军旅也出现了大量的兵力减员。当初曾追随着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起于白山黑水,骨子里仍透着那股原始凶蛮剽悍习气的女真猛士已然折损大半,占据了辽朝的诺大江山,女真诸部的子裔后代得以富足优渥,可是比起他们的父辈身上那股耐战能打恶仗的剽悍习气似乎也已慢慢褪去。何况现在的金军也早已意识到自己并非是横扫天下所向无敌的雄师强兵,强极则辱,金国的气运由盛转衰的那种沮丧心态,在这个时候也早在金国诸部军马当中蔓延开来......
更为关键的是金军当中除了女真诸部,还夹杂着比例更为庞大的汉人、契丹、渤海等诸族各部的壮丁。金国在军事、外交上与萧唐对持时所展现出来的疲弱之态,极大程度的也加深了诸族各部的不安情绪。当初顺从女真投军征战,是因为能争得极大的财富功名。树大固然好乘凉,可树倒难免猢狲散,金朝立国时日本来便不算漫长,治下大多也尚还没有形成归属心态的族群子民产生出诸般异样的心思也是在所难免,是以越来越多金军兵马几无死战之心,如今从气势上反被士气高涨的义军豪勇给压制住,也就不足为奇来了。
便如位于涞水河畔的战团当中,四下里流淌的鲜血落入奔涌的河水当中,使得已有不少浮尸飘荡的涞水河上道道血色的波浪融汇成一团。越来越多震恐惊惧的金军士卒也被卷入杀戮的漩涡当中,而一直随着天雄军厮杀征战,如今与萧唐聚义众兄弟也再无任何芥蒂的王寅双眼一乜,眼见不远处冲杀的邓飞周围义军将士众多,似不至骤然遭逢势溃的金军截击落入险境,他便也放开手脚横冲直撞,刚与迎面而来的女真骑将策马对冲而过,两般军器重重的磕碰在了一处后,王寅头也不回的将长枪往斜后方又是一搠,当即刺进那女真骑将的脊背,锋利的枪锋须臾间便从他的胸膛前探出。鲜红的血珠喷溅时,那女真骑将也已载翻下马,当即毙命!
而王寅注意到自己驱马很快又将拦截到一个在乱战中没头奔走的敌骑,他正待挺枪催马过去也一枪搠杀了他时,却见那敌军骑将当即滚鞍下马,还抛了手中军械,口中并大声疾呼道:“好汉!我本是燕地汉人,也不曾随着金国侵害南朝,为家门生计,也只得于女真人帐下当职,万望饶我性命!”
王寅眼中掠过一抹厌恶之色,他手中锋尖上兀自有胡虏鲜血滴落的长枪也再度横扫了出去,却是啪的一声巨响重重击打在那金军汉将的胸膛处,直将他砸得仰面撞在地上,倒并未一枪取了这厮的性命。
既然是在战场上彼此兵刃相见的敌人,生死一线之间,能除去对方的性命时也容不得半分犹豫,王寅固然也绝非是心慈手软的主,然而他出手有余地时肯留下些厮杀中战意尽失的金军汉将,也正是因为王寅想到了出兵前萧唐曾对众将所嘱咐的言语:
攻略燕云之地时,本地汉家儿郎,也将是金国当中须最先拉拢招降的一个群体。
好歹王寅颇通文墨,当初也是当初随着方腊造反自立时又曾被加封兵部尚书文职的摩尼教门要紧人物,也绝非是只知厮杀征战的粗人。萧唐须将原辽朝地境燕云之地也纳入己方势力范围之内而需要采取的方略,王寅当然也能知其用意,而只是眼下,面临那些同样慌张震恐的杂胡敌军王寅却仍是招招致命,胯下坐骑疾奔所过之处又是一片人仰马翻,一手中长枪又直捅刺进周围那些以女真人为主的敌骑躯体之内,一时间道道鲜血溅出,绝望的呐喊悲呼声又分别从那些被王寅搠中挑翻的金军将兵口中炸出!
连同偏将邓飞在内,其余天雄军将士奋勇突进,涞水河畔内又有大批的金军败兵尸首堕将下去,染得偏偏血水渲染荡漾。直待周围利刃破甲声、咒骂惨嚎声、激烈撞击声,以及利器割裂血肉等诸般混杂在一处的声响慢慢平息下来时,此间被截杀住的金军已是星落云散、大败亏输,七损八伤的诸部军士除了撇戟丢枪,四处寻路逃命的,也有大批的将卒就地抛了兵刃,跪倒下来高呼愿降饶命,而此役生擒俘获的金军当中北地汉人出身的俘虏,遮莫也占了六成上下......
差不多在同一时刻,燕云十六州当中的莫州治所任丘城,喊杀之声也是冲天响起。汹涌突进的义军兵马从被投石炮轰烂倒塌的城门处蜂涌杀入,一面面旌旗猎猎飘扬,急促的号角声随着城门被攻破也变得愈发的激荡起来。
金属碰撞的星火四溅中,一柄虎头月牙铲借着马速,顿时将眼见一名负隅顽抗的金军骑将身上甲胄撕破,旋即在他血肉上切看一道深深伤口,霸道迅猛的劲势未绝,当即又将那身上飙血、已然毙命的敌骑砸翻坠马。最先率部杀入城郭的董先生得那张犹如锅底的面庞上当即也被鲜血溅染,他那两道黄眉直竖,颏下蓄着的略呈暗红色的胡须点点鲜红的血珠滴落,也使得这个按原本的轨迹因是岳家军中也常好冲锋破阵的猛人恶汉貌相上看去更显得狰狞凶恶!
而一并奉令攻取此处军州治所,且与董先向来搭档配合,彼此交情也深的头领张则在后方按部就班的指挥兵马先行占据任丘城各处城关要隘。眼见前方城门口上已然插起了义师军旗,张也终于长吁了一口气,并心中暗念道:所幸不如使命,这莫州治所任丘攻取得下,也不至再有甚波折了......
不只是莫州治下城郭县坊眼见已要被萧唐所部义军攻克,燕云之地另一处本来亦为河北抵御门户要隘之地的易州治所易县周围也尽是义军旌旗由四面卷动而来,大队骑军马源源不绝的朝着城郭的方向杀去。
而位于城头上双方将兵厮杀战团核心当中,也投从至萧唐麾下共襄大业的头领孟邦杰用尽浑身力气抡起手中板斧直剁入一名杂胡甲步将的面门,虽然周围另有大批的金军兵卒嘶声呐喊着涌杀过来,并举起手中兵刃兜头便猛攻而至。孟邦杰干净利落的又擎起双斧,以其过人的臂力直罩着欺到近身处的敌军又猛砍乱剁过去,但见两道寒芒托着森寒杀气旋舞,直震那干金军士卒紧绰的军械脱手而出,孟邦杰反倒又撞出一条血路,手中那对镔铁车轮宣花斧落到周围那些惊惧的敌军身上,一会的功夫不知又有几条胳膊几条腿被他生生凿劈了下来!
虽然孟邦杰浑身的血污与汗水,喘息也变得愈发沉重起来,可是他四顾望去,入眼处也尽是也已攀上了城头,并渐渐已占得上风的义军豪勇。也不止是他一个,想必奇袭而来的其他几部义军弟兄也已抢占得易县各处城关要隘。义军儿郎所发出高亢激昂的喊杀声传入耳中,也教孟邦杰愈感热血沸腾,当即也不由振声大喝道:“好!今番攻城战事,俺好歹也要争个头功!”
1817章 立国之本,燕云攻略(2)
易州治所易县、莫州治所任丘相继为萧唐所部义军攻克后第三日,燕云十六州中归化州(五代后唐时称武州,而后晋割于辽改名为归化州,后世张家口市宣化区附近)治所文德县城内草场内忽然烘烘火起,紧接着城中又有四五处火情蔓延,城内守军一时慌乱鼎沸起来,趁着守军急领军士驰往救火,四面杀出的义军把大批井阑飞楼逼近城垣,众多义勇健儿上飞楼攀女墙,一跃而上,趁着城上军士困顿惊恐夺了城门,并放下吊桥,策应众将领兵拥入,归化州文德县也在关于使潜入放火手段的时迁内应下攻克占取;
第七日,燕云十六州中蔚州治所城内守军,于所部主将的指挥下趁夜劫寨偷袭兵临城下,但看来兵力不算众多的义军人马,然杀将入义军连营之后却见是空寨,随即早有准备的伏兵四下里高声呐喊、乱放弩箭,亲自引兵出城的金军主将于乱战中被宣赞连珠箭射杀。趁着余部众军四散,孙安、郝思文率领伏兵趁势掩杀,又有萧义、邹润带领按军师许贯忠调遣,早埋伏于城门外偏颇隐蔽处的步捷军将士趁着城内守军接引夜袭不成的溃军时忽然杀出,趁势一举攻蔚州治所城中;
第九日,为速取城郭,圣水将单廷奉命引永定河上游两大支流之一的羊河(辽代时称羊河,而因支流众多、水流丰沛汪洋于明代改称为洋河)河水,滔滔洪水立刻将汗州(唐时称妫州,后晋石敬瑭割让于辽国后改称汗州,后世河北省张家口市怀来县,地处洋河与桑干河交汇流域)治所怀来城淹没成一片汪洋泽国。大批的义军将士乘着船舶或是只是搭乘在原木绑扎的木筏上,借着水势毫不费力的往怀来县城头涌去。
箭如飞蝗袭向城头守军,时不时有金军守卒中箭一头栽进汹涌浑浊的大水当中。正当残余金军狼狈抵抗之时,又有神火将魏定国督管的义军儿郎早在木筏上堆积早淋满了猛火油的成捆柴草,只教几个水班好手于激流游驶的木筏上操控方向,驶到城头处便立刻放起火来,待那些水性精熟的义勇纷纷扎猛子跳下水中的同一时刻,一排排直撞在城门上的木筏上堆积的柴草也骤然冲天火气,一时烈焰焚天,黑烟滚滚,当即也把城楼上那些死守的金军兵卒熏烤得连连后撤,闪避不迭的也只有葬身于魏定国与单廷合力指挥猛攻的水火之中。
木筏上的大火继续燃烧,直映得汹涌翻滚的水面上也连成红彤彤的一片,直待浑浊激涌,夹杂着断木枯叶的大水渐渐褪去时,又显露出大片本来随波漂浮的金军士卒尸体。魏定国、单廷所指挥的圣水营、神火营义军儿郎身后也有数部义师劲旅早已杀入城郭,汗州治所怀来县也落入萧唐治下,在此时也已成定局......
奉萧唐帅令进取攻占各处军州的弟兄率领麾下儿郎齐心用命,以风卷残云之势一举夺下归化、莫、易、蔚、汗五处军州,而战事目前为止也十分顺利,虽不免折损些兵卒儿郎,但各部正偏将佐尚无一人阵亡伤损。可是如今既然势必要尽快占取燕云之地全境,也必然会遭遇一些据险死守、极是难啃的城郭,原本在历来攻城一方的伤亡损失通常会大过守城一方的攻坚战事当中,几乎也在同一时刻进行的战役义军伤损大量增加,恐怕也是在所难免的......
燕云十六州当中的儒州(后世北京市延庆区附近)治所延庆城前,满面尘土血污的栾廷玉颤巍巍的站起身子来,周围惨叫哀嚎之声依然是响彻云霄,战场周围的血腥味浓烈到教人愈发喘不过气来,而当栾廷玉再度抬头望向前方延庆城门厮杀激烈的战局,眼见从高耸的城墙上方仍有麾下儿郎倒栽跌将下来,他只觉得双眼里都似要喷出火来......
当初于水泊梁山群雄话定职事,栾廷玉被萧唐钦点为破虏军正将,而由云宗武、伍肃、池方这三员河北绿林出身的头领担任偏将辅佐。随后历经诸般抗金战事,如今的栾廷玉自然也早已是一门心思的肯投从萧唐效力。然而因为距离燕云之地首府燕京城愈发临近,儒州治所延庆城的守备也是愈发的森严,城内金军掌握着本来由辽帝国所掌握的诸般守城器械,遮莫城郭之内亦有善于打造各种攻具军械的能工巧匠。
城墙上方,非但用于撞毁攻城敌军云梯的铁撞木齐备,亦有击砸攀墙敌军的夜叉檑、砖檑、车脚檑、奈何木、坠石、狼牙拍等各式滚木擂石,以及游火铁箱、猛火油柜、燕尾炬等或是以猛烈火焰,或是以烧熔的铁汁烧灼攻城敌军的守城器械,城内想必还设置了不少投石器,直待攻城的军马军械逼近过来,便已然抛出一颗颗来势迅猛的石块,给予己方兵马不容小觑的打击。
而本来与自己征战至今侥幸生还的将佐弟兄,非是为飞石砸中,便是被乱箭射中,如今破虏军正偏将佐当中,也仅剩下他栾廷玉一人......
后阵尚有卞祥、陈广两位兄弟率领刚毅军将士一并厮杀,只可恨城内鞑子兀自战意不减...轰天雷凌振虽然亦调度新式的炮具利器车仗北上,但那等炮具因忒过笨重,也务必先清除一条直趋燕京城的道路,若是只因此处难以攻克便驻足不前,只顾等其它军旅集结来援时,也势必会延误了军机......
栾廷玉心中念着,直把满口钢牙咬得咯咯作响,如今他也没有时间去为平素朝夕相处几个弟兄先后为城关上打将下来的飞石箭簇坏了性命而悼念伤感。自己的同门师弟孙立与偏见朱仝率威边军义师兵马遮莫也在赶来驰援的路上,而直待后面卞祥、陈广率领刚毅军将士也押上进攻时,也势必要遭受守城金军厮鸟居高临下且密集激烈的猛攻。战局如此,务必要趁着金国尚未回过神来时竭尽所能打通攻取燕京的道路,而要强攻下城郭也就只得填命,此间鞑子虽然死战不退,遮莫也已是强弩之末,我部儿郎既然已竭力猛攻打到眼下,又如何能半途而废了!?
然而栾廷玉方自忿然念罢,忽的嗖嗖嗖嗖嗖的又是一阵羽箭袭来,栾廷玉连忙抄起手中铁棍舞动得水泼不进,而仍旧高声喝令着身后架起盾牌格挡的义军步卒推动橹车直奔着延庆城门口处撞去。“铛铛铛铛铛铛铛!”一连串清脆的金铁交鸣声端的急促,栾廷玉轮转铁棍将劈头盖脸的箭簇尽数荡飞击落,也直溅得漫天火星点点迸射,然而他浑身忽的一凝,有一支狼牙利箭仍旧从他卷起的辊影之间穿过,并顺着甲叶缝隙恶狠狠的从栾廷玉的肩胛扎将进去!
虽然身上披覆的甲胄卸掉了袭来箭簇的大半力道,栾廷玉被射中的伤口处入肉不算极深,可是他披覆铁甲在前面督战攻城已甚是疲乏,这一箭伤及肩头,也使得他手上动作顿时一慢。旋即又是一蓬箭簇劈空落下,栾廷玉反应也是极快,当即俯身下去就势一滚,堪堪避过了那无数险些钉穿他躯体的利箭,只是当周围义军将士连忙上前护应时,方自站起身来的栾廷玉顿感双腿一软,向右直踉跄出数步又险些跌倒在地上。悲愤之余,栾廷玉也已经憾然念道:虽已竭力死战,可是只凭我所率的破虏军仍是无法抢占得城关,看来卞祥、陈广两位兄弟所率的军旅也难免要轮番上前,去填人命务必要抢下这座鸟城!
1818章 立国之本,燕云攻略(3)
激烈的攻坚战事仍在继续着,城墙上方一排排绰在弦上的箭簇发出震吱嘎嘎的绷张声后,须臾间一片一片密集的箭簇依旧向下方施以狂风骤雨般的猛烈打击。
方才的一系列激烈的攻坚战交锋中,城楼上一把把铁撞木被守城军卒抱起猛撞过去,顶翻了钩在墙头的云梯,众多兀自攀爬的义军儿郎从半空中跌将下去,不可避免得摔毙跌死。而各种滚木擂石与烧得滚热的沸水金汁泼将下去,仍下方急于攻取下此间城郭的军健如何奋不顾身,也不免化作一具具倒毙在城头下方的尸骨。指挥军旅把守此处城郭的金军主将则由身侧的随从护定,立于高墙之上俯瞰着各式守城军械便如一台台不知停歇的绞肉机正飞快地收割着人命,他嘴角微翘露出一抹狰狞的笑意,而双目当中却似由仇恨的火焰正燃烧跳跃着。
实则有苦自知,这员看起来年齿尚轻的金军主将也很清楚延庆城内军民死守力战的士气绝不算高昂,倘若萧唐手下这伙贼厮鸟能够杀上城墙僵持段时候,或是城门、城墙处被攻破时,守城用的诸般军械再无法发挥出作用,恐怕也很难抵挡住城外萧唐所部兵马的猛攻。
然而不管是城内女真、汉人、契丹、渤海等诸族部曲军兵还是民壮民妇,也尽数被这金军主将给调动起来,任谁疏忽怠懈扰乱军心,当即便要就地格杀、以儆效尤。由他以酷法恫吓指挥,胁迫着城内壮丁也不得不前赴后继的搬运沙袋、填补豁口。就算是城门、城墙被攻破,这员金军主将也早已笃定了心思,率领麾下军卒再以血肉之躯堵截上去,竭尽所能的去消灭已达到金国地界的南朝敌军,而势必要拼得个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不只是国仇,还有家恨。
因为这员金军主将唤作完颜德寿,也正是当初奉旨镇抚辽朝南京道治下诸州之际,却是死在了萧唐义军手中的完颜母的膝下之子。
眼见城下打出破虏军旗号的攻城兵马无功而返,也只得丢下大量的尸首开始后撤。完颜德寿脸上狞笑之色犹浓,然而很快的他便又觑见敌军后阵打出雄武军旗号的兵马很快的又往城郭这边涌来时,完颜德寿倒也十分镇静,他立刻把手一举,在周围几员亲随谋克的呼喝声中,位于城墙后方宛若一座座矗立的三五十座五梢炮、七梢炮下方,也立刻有众多力夫如工蚁一般开始忙碌的运作起来。
一块块石弹被几十个打着赤膊的粗壮汉子抬入投石炮兜内,亦有不少役夫卖力的扯动着绳索。城外猛攻的敌军如蚁聚附,也无须再校准方向,完颜德寿当即又把手往前用力劈下,大小石弹便立刻发出沉重到教人窒息的破风声,而从投石炮兜中被弹射出去!
反观延庆城外侧,眼见前方栾廷玉所统领的破虏军将士竭力猛攻难以奏效,雄武军偏将陈广声嘶力竭的呐喊着,喝令麾下儿郎继续操控着井阑、云梯、撞车等攻城军械轮番弓箭上去时,陡然间却又将半空中有三五十颗石块划出一道弧线,旋即在他的眼中骤然放大,已然朝着己方军阵所在的位置直直砸将了下来!
一颗颗夹杂着激烈破风声的石块凌空打落,就算重重的击砸在空地上当即也溅起一大片的泥土尘烟,然而溅起的一蓬蓬泥浪处一两丈开外的距离,又有几颗落石直砸在下方军卒身上,嗵嗵的闷响声中,当即溅射起的便是爆射的血雨。又有一颗石弹却是狠狠的砸中高高耸立起来的井阑上并直接穿透过去,顿时碎木飞溅,硬木所制的井阑一角被砸得碎断,上半截摇摇晃晃的向一侧倾倒下去,而教下方的军士陡感眼前一黑,旋即在震耳欲聋的巨响声中便被倾倒砸落的井阑生生砸死!
眼见周围惨烈的景象,陈广直瞧的咬牙切齿,却也不由直感心惊动魄。而正当他再要喝令麾下健儿稳住阵势之际,陡然间却又感到呼呼的破风声直贯入耳中,当陈广惊觉抬头去瞧时,就见一颗石弹又在空中骤然旋转砸落,却是直奔着自己这边恶狠狠的砸将下来。
下坠之势实在时太过于迅猛,这也教陈广虽然惊觉有异身体却已然来不及做出动作,饶是他自诩步战大枪击技罕逢敌手,可是在面临这等势如风雷的石弹砸击仅仅以血肉之躯却又如何能够硬抗得住!?
然而就在石弹要狠狠将陈广的身子凿进冰冷的土地中那一刹那,他却陡然自己被人用力撞开,一道硕大的身形横将出现在直砸将下来的石弹面前。却是卞祥牙缝当中迸出惊雷也似的怒吼声,抡起手中大斧狠狠的抡将过去,当即重重的击砸在凌空落下的石弹上!
倘若是从正面挨了本来有数以百计的力夫拽索,须用两员炮手定炮,而可抛掷出九十至一百斤重的石弹的重型七梢炮具若是从正面挨得实了,恐怕就算是结合鲁智深、武松等神力远超乎常人的豪杰去格挡硬抗也断然无法生受。而卞祥这边横将杀出,立刻撞开了陈广立刻用足他那两条皆有水牛般气力的臂膊硬要凿开这颗由五梢炮施发出数十斤重的石弹,竟硬生生略格荡开其疾速砸落的轨迹,以肉眼可以辨析那颗石弹下坠的轨道发生了改变,终究“嗵!”的声嵌在不远处的尘土里发出沉重的闷响。
然而数十斤重的石弹又是在凌空下坠力道的加持下势逾千钧,卞祥以自己健硕高大的身躯生生硬抗,也不嘴口中“噗!”的喷出大口鲜血,较之寻常汉子高大甚多的躯体竟也如断了线的风筝向后荡飞十来步远,随即又重重的摔落到了冰冷的地面上!
看来骨头似也断裂了几根......
卞祥颤巍巍的挺起身子来,手中大斧也已荡飞了出去,而两只手食指关节虎口桡侧也已是鲜血淋漓,就算是他身上也披覆着贴身的宝甲,但是遭受这等**凡胎本来硬抗不得的巨力震击,卞祥也感到自己也已伤及了肺腑,就算是每一次剧烈的呼吸,也会立刻引起胸腔内一阵钻心的剧痛!
“卞祥哥哥!你是一军主将,小弟就算折了性命无妨,好歹由你这领头的率领兄弟为俺报雠便是,又何必为了我险些害了自己的性命!?”
那边被撞到在地,却也堪堪避过被一发石弹砸得身折骨碎厄运的陈广回过神来,眼见及时奔至而救下自己性命的卞祥仰面瘫倒在了地上,悲痛与焦急的强烈情绪顿时充满胸臆,陈广立刻起身嘶声奔将过来探觑究竟时,卞祥死死咬着牙挺起神来,却又露出一抹涩然的笑意:“...当初随着俺不愿怄官府鸟气,而啸聚造反倒也曾与萧唐哥哥做过对头的几个兄弟里面...早先便已折了两个,有幸归顺到哥哥麾下共聚大义,来往征战至今,傅祥兄弟也已壮烈战死...曾彼此以性命相交的弟兄死在面前的经历得多了...又怎能再眼睁睁的瞧着在俺的面前被鞑子坏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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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完颜德寿,汉名完颜宗叙,鲁王完颜母第四子。奇伟有大志,喜谈兵,又于金国内契丹造反起事时奉命征讨,升为兵部尚书,以本职领右翼都统,曾针对死守海州的宋军抗金名将魏胜部署图谋,率兵驻山东据守要害,出唐、邓,比至襄阳,屡战皆捷,直至宋挺请和军还,加封河南路统军使,病逝后配享世宗庙廷。严谨来算完颜德寿现在应只是孩提年纪,可也是做为金国开国勋将下一代的较为出类拔萃者,而且按辈分算也是阿骨打的子侄辈,是以书中描述虽与严谨正史生年日月比较有相对不算大的差池,仍是此时出场,特此说明......
1819章 立国之本,燕云攻略(4)
栾廷玉、卞祥先后身负重创,也仍有不少义军儿郎攀附在一架架云梯搭试图往城墙爬,人如蚁聚,盯着如雨箭矢,似乎一侧整面的城下上下到处都有血光迸溅,居高临下的金军收兵仍旧按着完颜德寿的命令将滚木擂石、滚汤金汁肆无忌惮的推翻泼浇下去,沉重的滚木石块将下方众多士兵砸得血肉血糊,也有人被滚油浇中浑身当即被灼烫的血肉嗤嗤作响而绝望的坠落下去,又有从墙垛缝隙间激射出一枝枝箭矢,也在不停的收割那些仍旧勇于往城下上方攀登的义军儿郎性命......
中箭而被一众撑起盾牌的军卒护应着往后方撤去的栾廷玉,以及被陈广颤巍巍站起身来的卞祥也无不怒目瞪视向前方已断送麾下众多儿郎性命的延庆城郭。可再是忿然恚怒,看来只合破虏、雄武二军之力,也仍是难以攻克占据这燕云之地首府燕京西北面门户所在的儒州治所。
如今萧唐哥哥部署夺旗燕云之地方略,是要以突然袭击的战法迅速袭取十六州各处要隘城郭,诸部义师兵马立刻将金国治下领土与军力切割开来,也正是萧唐哥哥与萧嘉穗军师计议按孙武“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鸷鸟之疾,至于毁折者,节也。是故善战者,其势险,其节短;势如弩,节如发机”战法,各部将士多点开花、竭力死战,但是攻打其他州府的弟兄尚还不知事成与否,何时会有哪一处的援军抵达,而前来协同伤亡已愈发惨重的破虏、雄武两军将士取下此处相对难啃的城郭!
然而正当卞祥、栾廷玉这两员统军主将义愤填膺,但也一筹莫展之际,忽的有义军头目高声发喊,再等一众将士转头去望时,就见西面地平线那头隐隐的有一道道黑线缓缓蠕动,蜿蜒而来,当中夹杂着马蹄鼓动、号角连鸣的声音隐隐飘荡,有一支队伍中似也夹杂着不少攻城器械的军旅也正向着延庆城的方向齐头挺进。而当那一路兵马行进至大概能看出队伍中打出的旗号时,竭力攻城的两支义军当中也有不少将士登时挥动手中军械高呼起来。
因为来的军旅当中打出的是威边军的旗号,果然是孙立所率领的义师先行抵达至此前来支援!
直待孙立、朱仝率先带领一众军士前来会合时,眼见栾廷玉肩头上还插着支先行折断了半截箭尾,却尚还来不及剖肉取出箭簇治疗的栾廷玉时,孙立眉毛登时一蹙,连忙说道:“师兄,你中了箭矢嵌入肉内,伤势也小觑不得,还须好生诊疗歇养才是。”
栾廷玉见说却摇了摇头,并忿然说道:“我倒是无碍,只可恨为打破这鸟城,已折了许多兄弟!”
孙立与朱仝又看觑过面色煞白,伤势更为严重,但仍是竭尽所能挺起身板的卞祥,眼下战情正值胶着时也来不及多做相谈,孙立只思付片刻便断然说道:“按萧唐哥哥与军师先前部署,考虑到金虏来往调度呼应的路径,围城阻援,如今也已先扫清外围敌军与县坊军寨内零散兵马,我统领的兵马中也配置得关支领取得为速取燕云地界州府城郭而投石炮具与诸般火器,也尽管全力攻取这延庆城便是。
师兄、卞祥哥哥,你们先前全力攻打城郭伤亡不小,且先把兵马调回来暂歇,换我麾下的弟兄们上,但凡能先将城墙轰开个缺口,届时几支军马再合力杀将进去,且看鞑子把守这城池却还能硬撑得到几时!”
虽说在场几员头领当中,虽然只单论个人武勇非但是卞祥、栾廷玉,乃至陈广的步战枪技遮莫也不会比孙立逊色,可孙立到底是实打实正规官军的兵马提辖出身,且当年坐镇登州地界时直教群盗闻名色变,也绝非是寻常军中尸位素餐的不能之辈。要说统军御战、临阵应变孙立自也是几员头领当中的翘楚人物,他当即得众将首肯,亲自率领着一队队威边军将士列阵开来。
未过多久,位于前列的各部军将率领麾下手绰神臂弓的强弓劲弩手,大声下令。旋即又是一阵急促激烈的机括扣动声起,无数短短的弩箭撕裂开空气形成密集的矢雨暴射而出,也直朝着城头上死守的金军收兵袭将过去!
以神臂弓这等本来宋军中常备的远程军械利器齐发施射,当即也起到了压制城头敌军的效果。孙立连忙喝令威边军中力夫冒着矢雨将几十架相对简易的抛石机于阵前固定,却是猛攻向延庆城墙的一点进行集中轰击。
本来由轰天雷凌振所制的新式投石炮具因为过于笨重,行军不便,而且是要于攻打金国治下更为城高壕深的兵家要地集中使用,又出自于炮手军旅来往调度时,务必也须将行军路程周遭敌军尽可能歼灭的考量,孙立所部军马领取的这些多是按《武经总要》中所载以单梢炮、双梢炮乃至车行炮等或只用一人定炮,四人拽索,安置释放也较为灵便的轻型炮具,与延庆城内守军施发的投石炮相较威力的确尚有不足,长久僵持下去,恐怕在对城墙造成猛烈的打击之前,就要被城内投射出来的石弹给摧垮......
然而轻型炮具的威力与射程虽然有限,可是集中在城墙一点所投放出去的杀器破坏力之强,却要出乎于城内金军的意料之外。
外壳以生铁包裹,内盛火药且引线已被点燃的震天雷火器被投石炮重重投射到半空之下化作几十个黑点,随即下坠集中又直往延庆城西侧城墙迅速落下,过了片刻,那些未曾投射入城内或城墙上的炮弹“轰!”
“轰!”、“轰!”、“轰!”...发出一连串石破天惊的巨响声,在这个时代其爆炸威力也已不容小觑相当惊人的火药接连引爆炸裂,甚至连城墙上方那些兀自拈弓搭箭往下方敌军觑定的金国守卒顿感脚下一阵激烈的晃动,当即又五六人站立不稳,而直从女墙上折身倒栽了下去,本来坚固厚重的的城墙上,当即也出现了一道道裂纹,无数本来夯实的砖石被炸飞到上半空后旋即往四下里砸落,又是一股股黑滚滚的浓烟骤然升起,也呛得上方惊魂未定的守军直睁不开眼!
虽说震天雷集中爆破的爆炸威力,不足以将西面整片整片的城墙彻底轰垮坍倒下来,但是骤然遭受轰击的城墙处砖石不停的轰然掉落,遮莫早晚便要轰出一个缺口来,而且对城内守军士气的打击也是不言而喻的。城墙上的金军从诸部猛安、谋克到寻常士卒,人人脸上都浮现出惊惧震恐的神色。
而矗立在城头督战时神情非但狰狞狠戾,眉宇间自也显得较为淡定的完颜德寿在这个时候终于面色立变,然而正当他心急火燎的再要发号施令时,又是几十颗轰天雷火器从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再度落到城墙下方接连爆炸引发震耳欲聋的巨响,然而伴随着这次大片的尘土飞扬,延庆城西侧城墙的一角终于开始往下塌陷,当中也夹杂着不少城墙上方却是躲避不迭的金军守卒嘶声惨嚎,在半空中挣扎扭动着手脚与落石碎砖混杂在一处,直坠入滚滚浓烟当中。一侧城墙的终于摧垮崩塌下来,而被火器炸出的那一片缺口,看来也足以教大队抵死猛攻城郭的义军儿郎冲杀进去!
1820章 立国之本,燕云攻略(5)
大旗挥动,刀枪如林,豪士奔涌,杀声如潮。
从前阵上轮番撤换下来正做休整的栾廷玉、卞祥所率领的两军将士眼见孙立所部领取配备的投石炮轰天雷已见成效,也顾不得再做歇息,立刻一面命令各部弓弩手压制城头上那些回过神来的金军守卒,一面亲自率领麾下步卒义勇直朝着延庆城那处塌垮下约莫一丈有余的缺口涌杀了过去。
而城墙缺口处火器爆炸所形成的烟尘已然没有散去,两侧呈倾斜状的城墙随时也会松动的砖石掉落下来,经过城郭内守将完颜德寿的喝令调动,大批的金军士卒也都快速的往缺口处直扑了过去,高筑垒砌的城墙既然已不济事,也唯有以血肉之躯上前去死死堵住直往城内涌杀而来的敌军。而无数攻城的义军将士从被轰开的缺口只顾涌入城中,还有大批的兵马汇聚猬集在外侧,也都拼了命前赴后继的往里面撞去,争取教更多的弟兄能够顺利冲杀进城内。在这种形势之下,双方将兵拥堵在城墙缺口两侧,而无不是力图以命换命杀退对方的惨烈战事也就在所难免了......
双方将士恶狠狠的撞在了一处,互相拼命搠刺扭打着,敌我双方已拥挤成一团,卡在缺口做着殊死的搏斗。在狭窄的空间内性命飞速流逝上,双方皆是人挨人、人挤人,每个士卒无不想打算抡起膀子、甩开步子抵死奔杀,可是就算有人驻足于原地也只会脚不沾地的被后面的人潮推挤裹携着直往前移。血腥味立刻在冰冷的空气中蔓延满开,激促到直震得人耳膜发疼的金铁相交声,以及那教闻之不由心悸的利刃切割血肉的闷响声就从来没有停歇过。两边都是人头涌动,而拥堵在缺口两侧厮杀交战的双方士卒也不过百来人左右,而一旦有死伤者扑倒在地,后方也立刻便有军卒源源不断的扑将上去。很快的,尸体层层叠叠纠缠在一处,脚下纷沓的血线与泥土泞成一团一团的,渐渐的就连那些身上兀自有鲜血泊泊涌出的尸首,眼见也要堆砌成了一道分界线。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孙立、朱仝、栾廷玉、陈广几员义军头领嘶声怒号,身先士卒的率领一众亲随健儿也各自擎着手中兵刃冲杀到城墙缺口处,直狠狠的撞向对面那些拼死拦截的女真步军阵中!锋刃雪亮的兵刃盘旋飞舞,卷起一层层的血浪,当即也将仓促中金军猬集聚合的队摧垮了两三层,而孙立、朱仝、栾廷玉、陈广乃至周围的义军甲士浑身很快的也已沾满了血污!
孙立这边奋勇突袭,使得手中那一杆大枪煞是灵活,于冲阵之际左右上下的盘旋翻飞,时不时一点寒芒直搠出去,依然刺死挑翻了至少二十来个金军步卒,可是如今于攻城战时陷入拦截在城墙缺口的金军人众当中,也不便骑马冲杀,本来最擅长的马战本事眼下却徒步作战的孙立身手难免打了几分折扣,他这边又是一枪搠出,直攮进一个女真步将的心窝,可是枪尖却死死的嵌入那厮的胸腔之中向后倒入涌杀来的敌军人群之中,眼见周围无数把兵刃齐功而至,孙立不得已也只得撒手放开长枪,随即手腕一抖,悬在腕上的那一条虎眼竹节钢鞭登时又被他擎在了手中,随即疾荡猛抡过去,磕砸飞了数把兵器后孙立抡起膀子又是狠狠一劈,重重将面前另一名女真步将头戴的兜鍪砸的生生凹陷下去,直将那鞑子砸得凹瘪的头盔下鲜血当即流淌布满面庞,一声不哼的到底当即毙命;
而紧随在孙立身旁的朱仝擎着手中那杆长枪,也挥舞得如飙风一般,直将从各个方向攻来的兵刃拨铛荡开,时不时再如毒蛇出洞般直搠过去,先后也有十几个女真悍勇的猛士被他搠中要害,倒地身亡,然而战事极为激烈,本来朱仝因髯长而将其包裹住垂在胸膛前的纱锦囊也早已甩飞了出去,周围如注的鲜血喷溅,又过了一会的功夫,沾染在朱仝颌下那来回飘荡的美髯上血糊得一片打柳,再咬牙力战下去,朱仝也难免气喘吁吁,手上招式也已然不由得慢了几分;
而枪扎一条线、棍扫一大片,本来栾廷玉展开双臂抡舞着手中铁棍虎虎生风,比起孙立、朱仝使得长枪直搠冲杀,他最擅使的军械打击范围最大,每一棍猛抡横扫出去,立刻也有三五敌军士卒被翻摔倒。然而栾廷玉的肩头仍插着半截羽箭,他每每一动弹也必然伴随着筋肉撕裂的那种钻心剧痛,就算栾廷玉咬牙力挺,动作也难免难免变得有些迟缓,在恁般敌我双方须臾间的功夫便又有不少人断送性命的惨烈战局之下,也极是险象环生;
至于本来就最擅长步战的陈广手中那杆白蜡杆子大枪随着枪身极大幅度的摆动来回旋舞着,便如一条转活了的白鳞巨蟒转朝着周围冲杀围堵过来的金军士卒搠去,枪尖闪耀灿若繁花,往往都能从周围金军步卒料想不到的角度刺搠割裂开他们身上的要害处,可是在这等两军交战激烈且空间极为狭窄的环境下,休说是施展开身手恣意厮杀,陈广几乎连闪躲腾挪的空间也没有,遮莫再用不了许久稍一个不慎。也甚有可能着了周围人头涌动的敌军暗算。
前后左右一片、一片的刀光剑影闪烁,不时的还有冷箭嗖嗖的穿梭而过,直钉在兀自奋力厮杀的双方将士身上。在这种险恶的战况下,就算是惯于统兵御将,擅长冲锋破阵的将领也很有可能被乱战群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兵一枪搠死,大多身手武艺的技法恐怕也难以奏效,也只能哄着双眼尽皆所能屠戮尽眼前看似是敌人的一切生灵!
正当孙立奋力抡鞭厮杀时,本来周围喊杀厮杀声既是喧嚣鼎沸,他也仍隐约的听见有一连串弓弦弹绷声起,随即又是一片离弦撕裂开空气卷起的箭啸声,二三百余点寒星竟是由上方直激射下来。周围义军将士当中有人中箭后当即扑倒在地,虽然绝大多数儿郎仍不肯后退半步,可是城墙崩塌处两侧高处上此时也猬集了许多金军弓手,而落向下方正在城墙缺口处厮杀的义军将士头上的箭雨,也显得愈发的密集起来。
“噗!”的声闷响,朱仝低哼了一声,却也仍在咬着牙尽力死战不退。孙立、栾廷玉、陈广等头领也是愈发的心焦,倘若不能从此处缺口杀入城内,而再教城中鞑子趁机上来填补堆砌,并于左近处设下机关陷坑,如此便是功亏一篑,再久熬磨耗下去也不知还要枉送掉多少弟兄的性命。可是眼见一时间仍然冲不破齐聚在缺口处扎堆金军的堵截,崩塌处两面城墙之上又有鞑子诸队弓箭手按部就班的施射箭簇,倘若那些鞑子撑到了再搬抬守城器械将甚滚木擂石、金汁沸汤只顾往下方浇盖砸将下来时,所有汇聚于城墙缺口处奋力冲杀的儿郎们却不是尽数折在此处!?
而就在众人一时进退维谷之际,孙立、栾廷玉、朱仝、陈广乃至周围仍奋力死战猛的听见一声霹雳惊雷也似的暴喝声起:“兄弟们!让开!”
一道高大的身影猛的从后方急于往前涌杀的义军将士当中奔将出来,凛凛一躯也登时矗立在那些死战不退的金军步卒面前。原来眼见前面拼死冲杀的弟兄们战事胶着吃紧,也早惹恼得另一个好汉不顾自己伤势严重,而是抄起他最擅使的兵刃撞开一条道路,一头也扎进了早如烧开的滚水一般沸腾喧嚣的战团当中。乱战厮杀,大刀大斧开路,而在这个场合之下,于密集的混战群中谁又最适合直接趟出一条血路往敌阵腹心处撞去,无疑仍是神力过人,且使得大斧这等重兵器大开大阖、举重若轻的赛公明卞祥!
1821章 城破,人亡
巨斧轮转如风,卞祥冲杀在前,几近势大威猛的狂暴战姿,每一次用力挥砍劈出,直如一道浑厚激烈的惊雷撕裂开阴霾的天际。而卞祥虽然甚至能感觉到那种胸腔内断骨戳破腑脏的那种钻心痛楚,可是手上动作却丝毫不见迟缓衰竭。他也仍是圆睁着那一对血丝满布的招子,直恨不得将眼前所有一切尽皆劈得粉碎。
也全因眼下的攻坚战战局有些特殊,金军利用城内诸般守城器械严防死守,如今好不容易打开一道缺口能够杀出城郭,但也仍限制住己方几支义军儿郎战力的发挥。这种情况下也唯有不惜一切代价迅速由突破口杀将入城,否则萧唐哥哥要速取燕京周围门户州府的军机延误,更不知还要有多少兄弟要葬身在这延庆城前!
想到这里,似卞祥这等刚毅豪壮性情的汉子,又怎会畏退回避而无动于衷!?
层层叠叠的女真重甲步军,他们当中当即有不少人手中枪杆折断,紧绰的钢刀也荡飞而出。甫一遭受卞祥突如其来的突阵冲杀也根本挡不住他猛烈挥斩下来的大斧,身上的铠甲也犹如纸糊的也似,伴随着卞祥速率极快的重击挥斩当即爆裂开金属遭受重击旋即凹陷裂破的劲响,就算有些金军步将身着厚重坚固的甲胄,堪堪能抗住身躯不至于被横斩过来的斧刃连甲带肉一并被撕裂开来,然而势大力沉的大斧恶狠狠砸在身上,在将他们身上重甲撞得火星四溅的同时,体内骨骼也当即碎裂,卷起那些金军步卒的身躯倒飞而出,旋即又重重的砸在身手猬集扎堆的同伙头上!
面临那些大多生得矮壮的女真、杂胡军士,卞祥便犹如降临凡尘的巨灵神也似,每一此直要将人耳膜震碎的金属撞击声响起,往往也伴随着女真步族的身子生生被劈开,鲜红的血液如喷泉一般四下里激溅,一片一片的血光随着卞祥奋力杀伐的动作喷射,众多金军步卒生生被荡飞了出去,也当即将其本来密集的阵列撕裂开一道缺口!
然而由于卞祥破阵冲锋之势忒过猛烈,一时间也险境的周遭开始有些溃动的金军步阵当中。期间也有砍刀、大斧、铁锤等重钝兵器时不时落在的敲打在他的身上,所幸内着的贴身宝甲化解掉当中大多致命的伤害,几把兵刃趁着空隙攻来击打在卞祥身上却是火星飞溅,也难以阻挡起继续往前挺进的脚步。卞祥仍是下盘极稳的步步挺进,面临周围人潮涌动的大批敌军,也仍然能一面强撑着继续迈进,一面双臂抡舞的愈发猛烈的挥动的斧面诺大的斩杀利器挥过时,大批的金军步卒或是被斩成两段,或是高高飞出,未过多久,便将卞祥浑身上下染得如同血人也似!
卞祥的拼死力战,也极大的鼓舞了身后众多义军儿郎,孙立猛然一鞭一锏砸翻个欺到他身前的女真步将,他也浑然不似平常那般沉着,而是嗔目朝着前方怒喝,率领着周围大批的将士将兀自在前面拥堵拦截的女真甲士砍翻,源源不断的义勇健儿舍死忘生冲锋,与那些金军士卒甲士混战突进,眼见也要随着卞祥冲垮城墙缺口处敌军的堵截,而直撞杀进城郭里面!
兵刃翻飞,鲜血飞溅。卞祥每一次抡动大斧不但是在消耗着自己的气力,似乎也是以生命的活力为代价奋死率领身后大批的义军将士冲杀。他浑然不顾身上外侧残缺不全的甲胄已残破数处,内着的贴身宝甲时而被兵刃磕碰摩擦划过,也溅起点点的火星。终于卞祥拼尽力气抡圆了双臂一记横扫出去,所过之处金军步卒当即有三四人被他拦腰斩断,又有数人骨骼碎裂被击飞出去,连带着周围一片女真、杂胡军卒扑倒在地。前方已是霍然一片开朗,卞祥率先撞杀破阵,已然冲进了延庆城内!
然而浑身浴血的卞祥刚奔出数步,蓦的他陡觉眼前一黑,眼见面前正有一员金军大将拍马绰枪杀至,也正是城内金军主将完颜德寿厉声暴喝:“杀不绝的宋狗!你这干贼厮附从于萧唐那狗贼杀我父亲,某恨不得将你这厮们尽数活剐了,便是一朝得势,也休要以为此处城郭便已落入你们这群南蛮子手里!”
本来就对萧唐一众义军充满了仇恨的完颜德寿面色狰狞如鬼,他也以为延庆城尚能硬撑力抗得长久时日,以尽可能杀伤折损敌军性命。但是眼见从城墙缺口处涌杀而至的诸部义军剽悍勇烈,端的锐不可当,尤其那员使大斧的敌将更是所向披靡。到了这个时候,也唯有拼杀到底!完颜德寿倒也是奋不顾身,立刻从城门楼上奔将下来,并亲自率领一彪军马奔袭而来,无论延庆城何时被打破,无论自己是否还有命活到明日,好歹也要亲手砍下那员南朝悍将的头颅,才能稍泄心中无穷的恨意!
眼前已经有些模糊,可见那员金军骑将疾搠过来的长枪直要搠穿自己的喉咙,卞祥骤然间向斜侧一闪,随即又抡起手中脊身厚重的大斧往下三路直掠过去,疾驰的战马前蹄被生生斩断,也教完颜德寿尚还来脱镫跳离便随着悲嘶的坐骑一并扑倒翻滚在地。
虽然两臂愈发酸软,就连吸气时也都能感受到体内脏器被裂骨插穿撕裂的钻心痛楚,可是浑如铁打也似的卞祥仍发力迈步,直朝着看似鞑子中主将的厮鸟那边奔将过去。然而紧随着完颜德寿杀至的金军士卒各个状若疯狂的涌杀过来,卞祥的身后亦有孙立、朱仝、栾廷玉、陈广等头领先后趁势率众撕开了重重阵列,同样以一往无前的气势,飞速狂奔的支援冲杀过去。两股步军将士终于又恶狠狠的撞在了一起,战局激烈凶狠,更教让人瞧得触目惊心!
终于等到了双目中直似要喷出火来的完颜德寿再度挣扎着站起身来,也正迎见一步步朝自己这边杀来的卞祥。那一刻大斧与长枪重重撞击在一处的劲响回荡,甚至似已盖过了周围沸腾喧嚣的喊杀叱骂声!
完颜德寿与卞祥激战恶斗了约莫三四十合的功夫,他不但感到了双臂愈发的酸麻无力,也发觉随着大批的敌军涌杀入城,麾下诸部勉力抵抗的军兵也有崩散之势,再这样下去,延庆城恐怕定然是保不住了......心里越是不甘,完颜德寿便越是恚怒怨恨,终于他嘶吼一声,攥紧了手中长枪直朝着卞祥心窝搠去。却是不觉招式用来难以收拾,卞祥把身一侧,在枪尖从他胸口前衣甲摩擦过迸出几颗火星的同时,完颜德寿便已入怀里来,卞祥立刻就势一挟,便用臂膀将完颜德寿的头颅给死死夹住。
仓促间完颜德寿顿感窒息,便似是被数百斤重的死囚枷给生生钉住。他挣扎着要拔出腰挎的钢刀,用力摆动手臂直往卞祥的腹部抡斩过去,却是火星迸溅,未曾伤及这员制住自己的敌军大将分毫。完颜德寿正是惊惧心慌时,又听得这个浑如巨灵神的义军大将沉声说道:“你说恨不得杀绝了俺们,要为你父亲报雠雪恨,死在我们兄弟手中的外寇鞑虏多矣,也不知你这厮说的到底说的是哪个...而你们金贼侵占宋朝江山,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的恶行也不曾少做,你们口口声声说要报仇,而惨遭你们残害的那些良善百姓的仇恨,却也不该由俺们来报了?”
卞祥冷眼俯视乜向被自己扼住的这员金军小将,他寒声念罢,忽然陡然发力似乎要用尽浑身最后的气力,便将死死夹住完颜德寿的臂弯又是用力一扭......
“喀啪!!!”
1822章 便如当初,大规模投降事件
一声清脆的骨骼碎裂声起,完颜德寿被卞祥夹在腋下的头颅登时以十分诡异的角度往旁边一折,他那对招子当中虽然仍满是仇恨,可是面庞上狰狞中夹杂着几分惊惧之色的神情也已渐渐的凝固住。镇守这儒州治所延庆城的金军大将完颜德寿,便这般被卞祥生生的将他的颈骨给拧断!
延庆城中积极御战的主将战死,金军余众的士气在这一刻也似已彻底崩垮,在如狼似虎的义军将士面前也再还手之力。眼前那无数张狰狞的面庞,以及锋刃雪亮的兵刃卷起四下飞溅的血肉如今看来已化作最为可怖的梦魇,金军众多士卒凄惨哀嚎着,过后不久,勉力阻止其的军阵防线便也如延庆城此处被轰开的缺口一般已彻底崩塌!
然而直当雄武、破虏、威边三军大批的将士涌入城郭,继续追击撵杀已做鸟兽散四下里寻路哭嚎奔逃的金军余孽时,亲手扭断了敌军主将完颜德寿脖颈的卞祥那高大的身躯因伤重力竭而变得佝偻了下来,他缓缓的坐在地上,好似原本便静静伫立在此处的一块大石那般一动不动。而陈广提着白蜡杆大枪兴匆匆的直奔将过来,口中还大声疾呼道:“哥哥,今番打破这延庆城郭恁是立了头功!燕云十六州里面的儒州也被俺们拿下,也是早晚之事,如今燕京门户州府失守,哥哥那边遮莫也已可统领诸部大军集结,直取燕云首府!”
本来一反方才人挡杀人、魔挡杀魔那般生猛剽悍的姿态,此时神情却甚是默然的卞祥听陈广高声喊罢,嘴角也噙起一抹释然与欣慰的笑意,他又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好...好...只是可惜了...那一天只怕是见不到了,本来还想着,好歹也须亲自去向哥哥话别......”
急奔而言的陈广大致听得卞祥低声说罢,他脸上喜悦的神情登时也是一凝,因为他觑见卞祥的头颅低垂了下去,而双目之中生命的神采,似乎也在渐渐的消逝......
赛公明卞祥,凭着早已遭受常人无法承受的冲击震力骨骼断裂、伤及肺腑,眼见战事激烈胶着,他仍是拖着残躯身先士卒杀将入城,而在其亲手诛杀敌军主将完颜德寿,破城攻占之势已成的那一刻,已磨耗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与生命活力的卞祥彻底的沉寂了下来,也不免仍是壮烈战死!
直当三支义军将士歼灭得尽城内负隅顽抗的金军余部,并安抚本地乡民百姓之时。攻取儒州治所延庆城的捷报也由快马传至萧唐所驻扎的连营时,然而众人也悲痛于听闻卞祥连同破虏军几员偏将战死的噩耗。一众兄弟里面,蹉叹悲呼的有之、激愤怒骂的有之、不禁垂泪的也有之...而萧唐陡觉胸腔内一股抑郁之气实难平复。默然片刻之后,他也立刻嘱咐收敛卞祥乃至战死的几员正偏将佐遗骸,且择选时日,再与众人祭奠英魂,务必好生安葬卞祥等阵亡将士的尸骨......
直待屏退众人过后,独处时的萧唐这才浑然发觉自己的双目热得发烫,热泪似乎已是不觉也要夺眶而出。
战事凶险,就算萧唐自问已是尽最大的可能减少众弟兄沙场伤亡的概率,但是战事凶险,也仍免不得要有不少兄弟杀身成仁。卞祥做为与自己相知相识时日极久,且兢兢业业助力极大的心腹兄弟之一,他的战死当然会使得萧唐直感心中隐隐作痛。然而慈不掌兵,既然走到了如今恁般地步,也就依然要继续进取立业,恐怕以后这种残酷与无奈还要经历许多次,但是以武止戈,倾尽全力换来以后长久的太平盛世,也关乎着其他众兄弟成就大业的气运,眼下也仍是须不计牺牲的对候,萧唐也很清楚唯有有强迫自己接受战事中仍然会有一并共聚大义的兄弟先后折损殒命这一残酷的事实......
然而燕云十六州,尚还有幽州、顺州、檀州、蓟州、涿州等几处州府要隘去处尚未攻克夺取下来,若要尽取燕云之地,期间仍不知还要有付出多少将士的性命。可是当萧唐收拾心情,继续与许贯忠、萧嘉穗等智囊商议谋划继而尽取燕云之地的部署方略之时,却有哨探头目疾来禀告,向萧唐传报得可说是意外之喜的战情:
由于以女真诸部为主的金国兵马如今集结收缩于燕京城内,其余各处军州也只得以本地驻兵据守死守。而兵家位置属于燕京南大门要隘地域的涿州治所范阳县,连同顺(后世北京顺义区)、檀(后世北京密云区)二州治所内却有契丹、汉人、渤海裔军将响应一个本事集金国重臣的人物密议,先后率部起事背反,诛杀城内其余女真军士大开城关,并派出信使前来禀奏萧唐,说三州金国别部军马大多愿意献地归降。
如此一来萧唐得以兵不血刃的再取涿、顺、檀三州要地,如今燕云十六州除了位于山西地界的几处军州,以及众兄弟里面公孙胜的本籍所在,当初邓飞、裴宣、孟康亦曾在治下饮马川啸聚落草的蓟州地界,如今燕京几乎已成为一处孤城,也无须再折耗诸部义军将士的性命,而已再无任何顾虑,眼下只顾集结主力兵马倾尽全力攻取夺下燕京便是。
而由于萧唐军力势大,原属辽朝南京道治下的诸州各县,各族诸部本来凭借各处坞壁自保的大户豪强,陆续遣人前来禀奏说愿归附于萧唐的也是愈来愈多。便如当初辽朝亡国前夕,宋廷毁盟联金伐辽,北伐大军也曾直趋过幽燕之地的首府燕京,而在金国女真和南朝宋人的兵马侵吞之下,各处辽朝官府统治土崩瓦解,而各地自据一方的豪强,以及趁势作歹肆虐的流寇情知改朝换代之势已无可避免,便纷纷观望局势,他们将当初辽朝的衰败、宋军的疲弱、金军的猖獗之势都看在眼里,各地自保豪强最后也终于纷纷望风归顺,又转做了金国的臣民。
可当初这些辽国南京道治下诸族各部的豪强大户对于金国本来就没有甚么归属感,尽皆投顺表忠也无不是因为势所迫,乞望仍旧能在自己的家园故土保住基业。而如今金国强极则辱,面临锐不可当的萧唐所部大军势微险急。燕云之地恐怕又要易主,那些豪强大户生出异样心思,也绝不想执迷投从于金国落得个家毁人亡、基业尽失的下场,也便如当初他们这些辽朝治下的子民也只得投顺归附于金国一般。
惊喜过后,萧唐又听得前来禀告的军士报说煽动得涿、顺、檀三州汉人、契丹、渤海等金国别部军马哗变背反,并向己方表态说愿归顺投诚的那个原金国重臣的人物姓名之后当即也恍然大悟。原来对方非但自己也识得他的来路,彼此当初甚至还曾经打过照面。
而且萧唐在听闻那人的名头之后,心中也暗付道:啊,是了,这厮虽曾不得以而投金,但按其正史中的记载到底还是要反,如今我挥军攻讨燕云之地时,他既早有反心,也正好可以趁机举事...倒是恰逢机缘,使得占据得燕云十六州其它几处军州,而扫清了北往燕京的道路......诚然也全因他之故,能够轻取得三州要地不至再折损诸部弟兄的性命,不过以后又须当如何安置此人,也不免须好生斟酌才是。
1823章 叛辽反金,耶律宗室
按正史所载,耶律余睹,被辽天祚帝元妃兄萧奉先诬与文妃谋立文妃子耶律敖卢斡,惧,降金,仍以原职领所部。次年正月,引金军攻辽,迫天祚帝西逃。金太宗天会三年,为元帅右都监,领兵伐宋,破宋兵于汾河北,擒其帅郝仲连等,杀万余人。七年九月,尽约云中、河东、河北、燕京郡守之契丹、汉儿,而令诛女真之在官在军者,共同举事叛金,为云内节度使耶律奴哥告发,奔西夏,夏人见其未领兵马,不纳,遂投鞑靼,被杀......
如今他果然也反了。
当初萧唐初会耶律余睹时,还是作为宋廷副使前往辽国途中也曾得他接见,只不过当初的耶律余睹把大半注意力都放在了身为正使的童贯身上,毕竟那时因为辽朝出自于权衡维持宋、辽、夏三国鼎立相互制约的考量,是以辽国也正是要趁着那次宋廷来访,去探觑童贯这个屡番极力要在西陲边庭发动战争的权阉心思才更为要紧。
而萧唐当初在江湖中的地位虽高,可是涉及到两国邦交来往接触的,非是封疆大吏,便是宋辽两国朝中位高权重的人物,甚知州知县在那些权贵眼里也都不过是芥子大小的卑微小官。当初除了别具慧眼的耶律大石有意与萧唐结识之外,贵为辽朝宗室皇族的耶律余睹又怎会在意萧唐是甚么在宋境内将甚泥腿子莽夫闻名纳拜的江湖任侠?遮莫当时在辽朝君臣眼里也不过是宋廷皇帝身边一个红人,面子给足他萧唐便是,可童贯那阉人才是当时能够左右南朝军机决策的正主,是以萧唐与耶律余睹两人那时来往并不算多,恐怕他如今也要感叹自己都没有想到时至今日再铤而走险,却是要将身家性命押在当初并未曾以为其能够左右天下大势时局的萧唐身上。
这耶律余睹后来叛辽投金的确也实属迫不得已,辽天祚帝那昏君身边的佞臣萧奉先告发他欲谋立辽太子废黜国君。太子耶律敖卢斡,以及其母文妃包括萧昱、挞葛里等勋臣尽被处死,耶律余睹又怎会被天祚帝饶过性命不杀?而耶律余睹于亡命叛逃途中,包括希望萧干在内奉命追击诸部辽军众将却念其为辽朝乃宗室雄杰,而有意放纵其逃脱得去(辽史列传卷九十四,列传第三十二当中有载“天祚遣知奚王府......追捕甚急。至闾山,及之。诸将议曰:‘萧奉先恃宠,蔑害官兵。余睹乃宗室雄才,素不肯为其下。若擒之,则他日吾辈皆余睹矣。不如纵之’遂还”),而教其终于投奔至完颜阿骨打麾下,也足见这耶律余睹于契丹诸部军中也素有威望。而且于金国迅速吞并辽朝诺大江山的过程中,有这耶律余睹出面安抚众多契丹族民,也对金国能得以招拢民心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而按正史的轨迹金军第一次兵临东京汴梁城下之际,仓促登基的赵桓那昏君曾又使过的一个昏招,便是教金国的辽臣使者以蜡丸密封书信交予送耶律余睹诱其再反金朝为宋国内应,结果被那使臣转手就献于完颜斡鲁补,也促成了金军再度集结大军伐宋的理由之一。只以当时时局而言,宋廷面上唯唯诺诺的势堕求和,暗地里却仍要做些手脚,耶律余睹就算收到宋廷的招降文书,念及当初那厮们毁盟联金伐辽,如今面对达到国都城下的金军又是副畏敌如虎的丑态,恐怕也绝对不会在那种局势下再度背反投从宋朝。
可以耶律余睹在契丹诸部当中的威望,到底还是引起了金朝君臣的猜忌,也是处处提防戒备。这也无疑更使得耶律余睹不能自安,而他如今既然也早生反心,自然也不必去试图与夏国联决,甚至不得已奔逃至漠北本来受辽、金羁縻之策统治的鞑靼诸部反倒丢了性命。萧唐率领大军进取燕云之地,这对于耶律余睹而言,无疑也是趁机脱离金国另图安身立业的最佳时机。
但是耶律余睹这个辽朝的宗室子弟,先前既然曾投金复叛,有朝一日却又会不会再生出背反自据的心思?
虽然于尚有辽东保州的耶律答里孛、耶律国珍、耶律国宝等辽朝皇族,可是他们属于北辽宣宗耶律淳一脉,也被天祚帝从宗室谱籍中除了名。而耶律答里孛一介女儿身,国珍与国宝兄弟二人也都是那种只好飞鹰走马、打熬武艺的典型契丹贵族儿郎习气,也没甚么城府心术藏不住心事,于政治权谋上而言,活脱脱就是两个愣头青。至于谁当皇帝,耶律国珍、耶律国宝等人自知也没有复辟社稷的能力,他们几人所图的,就是不愿意教女真人反而坐稳了这片江山世世代代反来统治契丹诸部,而辽将派系里面又有这等贺重宝已经完全倒向了自己这边的要员从中翰旋,萧唐几乎也不必忧虑如今栖身于己方势力治下的耶律氏姐弟几人另会掀起甚么风浪。
可是以耶律余睹的资历与城府,他也绝不会像国珍与国宝哥俩那般思虑的相对单纯。虽然早在耶律淳被拥立为天锡皇帝,而曾降封天祚帝为湘阴王之前耶律余睹便已经叛辽投金,甚至也曾做为金军前锋反过来攻陷辽朝州郡,是以耶律答里孛、耶律国珍、耶律国宝等人多半也多半对这个早先便叛辽的宗室长辈心怀怨意。可是就算在辽朝故土建立的金国政权被推翻,可是新建立起来的国家宗室已不再姓耶律,再加上先前先前迫于时局也肯联合抗金的奚王萧干,这些先前在辽朝便久经尔虞我诈、争权夺利的前辽朝臣子可也未必会死心塌地的任凭辽地再易其主,而任由着他萧唐称霸称帝。
可是只眼下而言,耶律余睹恰逢其时的背反,也立刻为己方大军攻取下燕京扫清开道路,也务必须好生安抚才是。萧唐遂令大军启程开拨,直向耶律余睹如今率部驻扎的涿州治所范阳城行去。只数日过后,待萧唐率领几拨亲随部曲行至城前时,先前已得快马前来传报的耶律余睹大开城门,并亲自率领城内以契丹族裔为主的心腹军将前去接迎。
数百骑人马如风一般驶出了范阳城门,直抵至萧唐所部军马三四十步面前纷纷勒住缰绳。而萧唐也已觑见又有十几名军中将官扮相的骑士簇拥着个中年又往前行出十余步,那中年虽然身披甲胄,但是连同一众骑士在内并没有携带任何军械兵刃,但见他五官端正,举止间又透着一股英武起,而那中年汉子萧唐瞧着依稀也觉得眼熟,果然也正是当年那位虽然也曾结识,但彼此算不上深交的辽朝宗室重臣。
至于耶律余睹自然是一眼便觑定了萧唐,他当即与亲随的契丹军将一并干净利落的滚鞍下马,驱步上前数步后便又齐齐跪拜下去。耶律余睹更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垂首说道:“不才耶律余睹,本来遭佞奸构害,只不甘就此枉死,曾为投金降臣也深以为愧。然大辽江山倾覆之势难以挽回,可叹当初故朝奸邪当道、蔽塞贤路,我本为契丹宗室,纵使有意舍命赤心报国,反要无谓断送性命。
如今却眼见女真穷兵黩武、猖无道,在下久不自安,亦不甘就此背负背辽降金的骂名再苟活下去,而大丈夫欲将功赎罪,另于国事谋建大业,也须当择明主而事。而萧帅识度宏远、秉仁蹈义,震慑得金人震恐。如今兴义师而来,安邦定乱、重整山河,在下慕萧帅威名久矣,故而如今愿携三州军士投诚归附,他日与我数万儿郎前驱效死,以供萧帅驱策!”
1824章 打下江山,又如何坐稳江山?
耶律余睹与一众亲随军将伏在地上,表态虽然说得诚恳,但是萧唐也很清楚相较于自己在江湖上相识的那些直爽汉子只一句“水里水里来、火里火里去,愿将性命交托于哥哥”过后彼此便是推心置腹、患难与共的心腹兄弟,而耶律余睹这种亲身经历且参于宋、金、辽大三国兴衰大事并且一直试图在这时局变幻的世道另建一番功业的皇族宗室子弟表忠的言语却是不可尽信。当初他还做为辽天祚帝的连襟宗室之际,何尝又不是口中专顾说要赤心保国?而耶律余睹投奔金人之后,对完颜阿骨打表现效忠的言语,是否也如今日他又对我所说的一般?
似耶律余睹这类人,当然不会顾念甚江湖义气。他反辽、叛金,都是出自于自身立场的考量,而等到终有一日耶律余睹发现自己未必须屈服于萧唐之下,但凡重新以耶律氏国族身份复辟重立社稷时而能有半点指望时,也难保他不会又会生出甚异样的心思。
然而如今收编耶律余睹所率领倒戈投顺的契丹军旅,萧唐在面上当然也是摆出一副以礼相待的姿态,他立刻翻身下马,上前亲自扶起耶律余睹,并和颜悦色道:“久闻耶律将军雄才大名,听闻恁深明大义,率诸部儿郎一并驱逐金虏、勘定山河,也实乃我军幸事!有耶律将军肯鼎力襄助,大事可期矣!”
耶律余睹见说脸上都是又显露出诚惶诚恐而欣喜快慰的神色,彼此面上其乐融融,率领所部将士一并踅将进了范阳县城。
按当初辽朝南面官制,同样属于涿州治所的府署节堂之内,萧唐居于上首,与燕青、萧嘉穗、石秀等一众共同前来的弟兄与耶律余睹乃至其听从他响应的契丹军将叙话计议时,很快便也说道了如今扫清了诸处门户要隘,也是时候集结兵马直趋燕京,而耶律余睹倒也主动,立刻又起身请命道:“萧帅屡番统领挫败金人锐气,如今据守燕地兵马多已破胆,一旦燕京再被攻破,金人南面其余州府将兵、诸地豪强又怎会不望风归降?而在下虽献三州心诚投降,萧帅面前也决计不敢居功自专,为一举成就大事,在下也愿请缨做为先锋,为大军直抵攻破燕京而效犬马之劳!”
“......燕京毕竟乃是燕云之地首府,也是城高地险、堑阔濠深的所在,城险也远非其余州府要地可比。且金虏虽然震恐,可是集结重兵据险死守,倘若贸然攻打,徒增伤亡也未必成事,何况耶律将军虽然心诚,如何攻取这燕京我亦早有部署,只望将军与麾下儿郎奉令协同便是。”
听得耶律余睹争先请命,萧唐却淡然说着,随即沉吟片刻,又道:“而且比起以武力趁势尽取占据燕云之地,更须详加思量者,便是如何安抚诸地百姓民心。当初宋廷趁机联金灭辽,童贯那权阉一朝也曾攻取得燕京,可是反激得城内民怨沸腾,而无不生出死战之心,连同辽军残部以哀兵之势反而杀得宋军死伤过半,当时又有耶律大石挥军用命,奚王萧干分兵截断粮道,反将宋军杀得自相践踏,伏尸百余里,甚至狼狈逃还至雄州去...我萧唐自问御兵誓不损害寻常百姓,但燕云之地与宋境诸州各府时事民情也大不相同,中原黎民百姓苦守金虏侵害,深恨金贼猖獗久矣,我兴义师驱逐肆虐凶虏,屡施义举,也足以招抚得宋境内生民乡亲人心所向。
而燕云之地非但是汉家儿郎,其余契丹、渤海、奚人诸部混杂,本虽为辽国治下子民,也已然曾投顺至金国治下。这还未曾隔数载,而如今国事再逢动荡,局势动荡。诸州各府易帜易主,虽是民心思变,倒也不可一味按安抚宋人百姓之法柔远镇迩......毕竟于马上打得江山须要三军竭力用命,可是要坐稳这片江山,燕云境内各地的民情民心,乃至归附诸部对我军的心思,以及各地驻守治理一应将领官吏须当如何启用,此时也务必须思付的妥当才是。”
面上似乎是言听计从的耶律余睹听萧唐说及“坐稳这片江山”以及燕云之地归附于他诸族各部的心思时,他眼中似有一抹精光稍显既逝。随即耶律余睹很快的又连连称是,只不过他却也并不知道自己脸上神情细微的变化,同样也落在萧唐身边看似低眉顺眼的燕青、萧嘉穗等头领的眼里。
而萧唐话锋一转,继而又道:“宋廷难敌金军侵攻,也权因朝廷昏聩,致使天下心寒,故而军心、民心皆不可用。而金国虽然侵吞得辽朝全境疆土,时日并不长久,除他女真诸部以外,遮莫大半百姓也并未有甚故国归属的情分,而招拢安抚燕云之地诸地各族百姓之事,耶律将军本是辽国宗室英杰,又熟知本地民情,也还须要请恁鼎力相助才是。当然了,竭力争取诸地民心,以及先曾不得已投顺金人的士子之心,要具有立国之根本,而教燕云诸地士人百姓心有所属,不再以金国治下顺民的身份屈让顺服......除了耶律将军以外,也需要众多本是燕云之地出身,且擅理民政,且在本地素有名望能协调诸地各族生民关系,有能力维持长治久安生计的能人才干齐心并力方可成就大事。是以今日非但能有幸得耶律将军率部肯与我一并成就大事,也正可趁此时机带挈来几位故人与恁厮见。”
“故人?”
耶律余睹听萧唐所言不由得一怔,比起当年自己不得已叛辽出逃投奔金人之时,他还清晰的记得自己被生女真联盟的首领完颜打骨打那一身凛然霸道的势威所慑。然而相较于今时今日又前来投顺萧唐,耶律余睹也已清晰的感觉到对方气势上而言固然不及一代雄主阿骨打那般浑身似散发着一股充满侵略性的霸道气概,可是萧唐虽更为随性和善,但是和善的目光乜将过来时目光似乎直接透入心底,再言谈一番下来自己怀揣着甚么心思那萧唐都若有所察。
耶律余睹当然绝对不会知道萧唐无论与人为敌为友时,都会考量到他们这些生平事迹都曾在史书上记载得分明的人物言行举止间所透露出来的本性。而眼下听得萧唐说罢,耶律余睹心中也不由嘀咕道:这萧唐如今一时势盛也分毫不见骄纵,也如当年那阿骨打一般深谋远虑,用兵侵吞下俺大辽疆土之前便思虑如何能镇抚辽地生民归心,且再有做下部署......
如此看来...我耶律大辽倘若要重立社稷、延继国祚,只怕也是难乎其难了.....
而当耶律余睹心中思付时,被萧唐传唤而来的几人也已被引至府署节堂之内。耶律余睹立刻觑见过去,在瞧清当中为首的那个中年汉子相貌时,他面上却登时露出诧异之色,并嗖的站起身子来,口中还讶然道:“是你!?”
而萧唐唤来为首的那个中年汉子见到耶律余睹也不由得面露苦笑,并点了点头,慨然说道:“不错...是我...耶律将军,你我曾两朝同殿为官......彼此也确是好久不曾相见了。”
而那个中年汉子,却正是当初率领诸部义军阻截将菩萨太子完颜斡鲁补挂帅的金军主力杀得大溃,而救下赵佶、赵桓二帝连同宋廷宗室子女乃至一应被金虏劫掳的宋朝官民之际被义军大将孙安生擒活捉,随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却似是杳无音讯的原侵宋金军汉人都统刘彦宗。
1825章 北地汉人,有别于宋的群体
除了刘彦宗以外,被带进府署节堂的几人当中,还有统领原本以辽国西南面招讨司中汉军为主的部曲而随完颜粘罕、银术可统领的侵宋西路大军出征,却也于萧唐驰援河东太原之役中所俘获的原辽朝汉官郭企忠。而包括刘彦宗、郭企忠二人在内,被带来的几人身份几乎也都有一点相似之处:他们尽是原本曾身为辽朝官员,却于亡国之际先后都投顺归附于金国的汉家儿郎。
本来但凡是金国的统军将帅落到萧唐手里多半都难逃一死,也唯有完颜昌挞懒、乌答林石土黑等女真勋臣纵其归朝反而多半会另有大用而被有意放还回去。至于似刘彦宗、郭企忠等经历辽、金两朝的汉人将官被擒获之后萧唐却是杀也不杀、放也不放,但有闲暇时便招宣来寒暄叙话,对待这些被擒的金国汉官也算是礼遇,平素衣食不曾短缺,唯独是嘱咐诸队精干的军士将这些金国汉官管束收押时日随着大军来往征讨,周围多有弟兄看觑着,也不怕他们生出双翅有甚机会能逃脱了去。
而金国朝廷那边就不见刘彦宗、郭企忠等人声息,遮莫也早以为他们先后也都死在了乱军之中,却不知萧唐将他们一直扣留禁锢住时至今日,正是为了能一举争取燕云之地民心。
诸如刘彦宗、郭企忠这类辽地出生的汉人,虽然于辽朝覆亡之际也曾投从金国为官,甚至也曾奉诏率部南侵宋朝,但是他们却又与刘豫、陈希真、李成、孔彦舟等本是宋人却卖国求荣,助外寇作歹作恶谋求荣华富贵的奸厮不可相提并论。萧唐若是撞见了后者那类厮鸟,固然是有一个杀一个,下手绝不留情,但虽然都是汉家儿郎,但是起码在这个时代这两类群体的祖国故土却是截然不同。
譬如刘彦宗本是唐朝卢龙节度使刘怦之后,郭企忠甚至更是临危匡扶大唐国祚,也是萧唐于中华历史中最为佩服的雄杰之一汾阳郡王郭子仪的后世子孙,以他们为代表的北地汉人将官祖上数代皆为辽朝大臣。而郭企忠的先祖郭承勋于大唐消亡时节归顺辽国,子孙世袭天德军节度使之际,那时代周立宋的开朝太祖赵匡胤遮莫尚只是个穿着开裆裤的娃娃。只在这个历史阶段辽地汉人与宋朝固然是血脉相连,刘彦宗等祖上几辈人都是辽人出身的汉儿对宋国又怎会有甚么故国归属情怀?
更何况辽朝末世动乱,固然也有北地汉家出身的辽人赵良嗣、张觉之流倾向于投从同是汉家血脉为主体的宋朝。可是对于辽地汉人而言,下至平民百姓,宋廷先是与辽毁灭联合金军,一朝攻破燕京时大肆烧杀劫掠,反而激起辽地汉儿的愤慨抵抗之心,还有早死在萧唐手中的宋廷佞臣杜充于金人吞辽侵宋之际,不论男女老幼间从燕地流亡至河北地界的辽朝汉人流民全部杀戮等血淋淋的屠杀暴行;上至士人大夫,则有投效南朝的张觉反被宋朝斩首只为安抚震怒的女真金国,促成联金伐辽的作俑者赵良嗣也被宋廷处死斩了脑袋.....这等时局之下还要教北地汉儿还对宋朝还有讲甚么血脉情分?恐怕他们对于南面朝廷只会有满腔的怨忿恨意。而且在辽朝覆灭已成定局的情况下,绝大多数的辽地汉儿也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投从女真金国,才能得以保全宗亲家小、祖上基业。
教以刘彦宗、郭企忠为代表这类做了半辈子辽朝官员的人物为毁盟伐辽的宋朝生、为待金国软弱无能的宋朝死,而你这厮们倘若是与宋为敌便是汉奸走狗这类说辞,也就未免忒过牵强附会了。
而对于刘彦宗、郭企忠等人而言对于宋朝的态度大抵也的确如此,他们兵败被俘之后,先是愤慨于萧唐杀也不杀、放也不放而没少忿然抗议,但是还未曾做得几年金朝的臣子,其中打算自戕明志,以报金国朝廷的却也是一个没有。所幸萧唐待己方几人也是善待,刘彦宗、郭企忠等被擒将官遂也只得静观其变,而这些时日以来众人又眼见萧唐所部大军又屡番斩获大捷,如今甚至也不顾及与宋廷公然决裂,挥军兵锋直已杀入金国境内亦然所向披靡,甚至俨然已有对金人有亡国之险的声势,刘彦宗、郭企忠等人震惊之余,心思固然也在慢慢转变,时至今日,几乎也都已认定若要保全家世基业,以他们这群辽地汉人,尤其是士大夫官僚群体为了得以延续也只得再度改换门庭。
经过一段时间的深思熟虑,刘彦宗、郭企忠等被俘的金国汉臣已是笃定心思倘若萧唐对燕云之地已成侵吞之势,他们会接受招降,而向萧唐乞望的条件则是维持自己家世于辽地数代建下的基业,维持燕云之地诸族民生稳定。而刘彦宗等人所能做的,便是亲自出面招抚其余归顺金国的汉儿臣子,继而梳理民生,打理地方政务。实际上刘彦宗、郭企忠等金国汉臣当初之所以奉旨率领北地汉儿军旅一并侵宋,领兵打仗还是其次,金朝吴乞买皇帝多半也是想利用他们尽快收服被征服的宋境土地上的百姓归心。概括言之,便是当初女真金人需要辽朝降臣中这些善治政的大臣做甚么,萧唐如今掉过头来要侵吞金国,须需要刘彦宗等人做得是相同的事。
而与耶律余睹在府署节堂内撞个正着大眼瞪小眼,心中更是感慨。彼此本来都是辽国的臣子,刘彦宗、郭企忠等人好歹还是硬撑到了辽朝彻底亡国前夕这才归顺金朝,可是与耶律余睹共同经历辽、金两朝后又投顺到萧唐帐下,彼此谁也都莫笑话谁屡屡投降易主了。而萧唐见刘彦宗与耶律余睹叙话间仍夹杂着几分尴尬,遂当即又道:“刘相公、郭相公、耶律将军等诸位本来俱是才俊英杰,合当功成名就,叵耐难以挽回辽朝覆亡国厄,也只得投顺金人。而如今金国多行不义、盛极而衰,萧某顺势而为、北进燕云,求贤若渴,也正是用人之际。而诸位的才干与北地间的人望,我向来也十分敬仰,故而以诚相待,幸得耶律将军也来投从襄助,而刘相公、郭相公以及诸位,想必如今心中已是拿定主意了吧?”
事已至此,这些曾经投从金国,也只是为势所迫的辽朝降臣也都很清楚自己也再无其他路可以走。刘彦宗长叹了一声,率先纳拜下来,并恭声说道:“在下也识得抬举,我等...已是愿降供萧帅驱策,为萧帅招抚燕云之地诸部官绅士人竭心尽力,而蒙受萧帅不杀义释、礼遇提携之恩,在下便为府署一小吏效力,自也是分毫不敢怠慢!”
刘彦宗之后,郭企忠等人也先后纳拜表态,萧唐也是以礼相待,上前托起这些已笃定心思肯归顺投从的北地汉臣,随即又对刘彦宗安抚说道:“刘相公有大才,又何须如此过谦?当初听闻金人国主阿骨打召见恁时便委以重任,甚至大凡辽朝南京、中京道治下州县民政诸般事宜也尽都交托于恁裁决,镇国治法亦是诸事打理的井井有条。而自从阿骨打亡故之后,金人注定是要自食恶果......既然阿骨打有识人之明,萧某又怎会轻觑俊才,而教刘相公、郭相公这等人物屈沉?”
这倒也并非是萧唐为招抚刘彦宗等人刻意拿美言过度赞誉,的确按他想来,以这些为代表的辽地汉人群体对于自己是否能建立一个治世太平的国家,就算与众多舍生忘死鏖战沙场的聚义兄弟相较,甚至同样也会起到不可或缺的巨大作用。
1826章 燕云首府,我来了
虽然一并共聚大义的众兄弟里面通晓权机兵法,能够厮杀征战的智谋勇烈之士大有人在,可是萧唐如今手下最缺的又是哪一方面的人才?也依然是擅长治理民生、打理地方乃至举国民政大事的治政能力出众的才干之士。
而倘若萧唐自据立国,就算会有诸地广大百姓的民心所向,可是于建国初期社会阶层中又将会是那类群体不可避免的会出现短缺?恐怕也将会是能够参与进管理国家民政的士大夫阶层。
乱世当中若是只图做一方藩镇草头王,则统领得兵强马壮的军队,谋士猛将济济如云便足矣。但是建立一个统治结构完整,尤其是在外部面临不断战事的局面下内部依然能做到长治久安的繁盛国家。国内也务必须做到五谷丰登、民生富庶,府库充盈,后勤补给务必须经得起战事的消耗。那么各地地方需要大量州府治正清明、法纪严明,且能协调梳理诸族各部的关系的能臣干吏,而权力的中枢机构也能建立起考核、审查、提拔各方官吏的完整体系,同样也需要大量的治政人才。
可是如今甘心投附于萧唐而善于治政的才干之士又有多少?辽东保州有闻焕章、裴宣、孙定,京东两路地界有陈文昭、时文彬这对前任的知府知县,再算上那本为河东宣抚使兼知太原府,如今心思撼动对于为萧唐所用似乎也不见如何排斥的张孝纯...打理地方政事的人手短缺,也使得萧嘉穗、许贯忠,乃至尚是少壮年纪的王中孚等人不得不能者多劳,甚至连宋江、吴用之流萧唐也都曾想过委任他们分担一方的州政民事,可就算如此,随着如今掌控疆土的扩大,治政人才的短缺,萧唐也很清楚这必将会成为进一步创立霸业的最大软肋。
现在己方势力现在充其量也只不过是规模强大到足以对宋、金等国构成巨大威胁的军阀割据武装力量,可是尚还没有足以支撑起一个国家行政管理体系的人才储备。下放麾下多是江湖糙汉子出身的弟兄赶鸭子上架做一方父母官?水浒原著里面黑旋风李逵寿张县断案耍闹,骇得学堂教书先生撒丫子跳窗而逃,吓得众学生抱团嚎哭的闹剧萧唐可还记得清呢,盲目称帝自据,国家不乱才怪。
而生女真本来立国未久,按原始阶段的氏族制度攻侵掳掠牲口奴隶、搜刮地方,诸部也鲜有对治理国家极有见识的人物,可是从反辽建国到侵吞尽辽朝疆土全境只用了短短十年出头的时间,也不只是因为建国初期名将辈出,也正是因为完颜阿骨打大肆重用辽朝降臣汉儿士大夫,从而尽快完成对被征服土地上经济民生的重建。至于如今投拜在萧唐面前情愿归顺的刘彦宗,他虽然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名声远及不上岳飞、韩世忠、宗泽、完颜兀术等宋、金两国名将,而后世大多人对于两宋交迭时期史载记录的了解,也很容易忽略掉刘彦宗以及他于正史金国朝堂中所开创的一个先例。
西汉麒麟阁、东汉云台阁、大唐凌烟阁、南宋昭勋阁......皆是各朝表彰于国建功最为显著的功臣而修筑的高阁。而金国亦有于衍庆宫圣武殿嘉奖记载于国最为劳苦功高的臣子,刘彦宗则是入选衍庆功臣其中的第一个汉人。而比起完颜娄室、完颜粘罕、银术可、完颜兀术等全因反辽侵宋的拓疆战功而入阁的金国宗室名将,刘彦宗却是因治官政、庀民事、务农积谷,内供京师,外给转饷...以治理国家安抚百姓的功勋积累,身为辽朝降臣,更是做为燕地汉儿位列传十帝延国祚近一百二十年的金帝国当中表彰为历朝各代治国宰辅之功最高能臣的第一人。
至于郭企忠于正史中也曾迅速劝止进入中原后大肆掠夺的金军,促使被征服的宋境土地上得以恢复稳定,倒教金国得以巩固攻陷州府统治的干将。他们另有一个相似之处便是都毫不顾忌与宋廷为敌,然而做为附从于金军南侵的汉人将官,刘彦宗、郭企忠也都曾极力劝谏金军主帅尽可能减少对宋境百姓的掳掠侵害,从金国的立场而言这虽也是确保了金兵后方占领疆域的稳固,却也是因刘彦宗等人之故而教已饱受兵灾战祸迫害的宋人百姓境遇更为凄惨,这也是萧唐能容得他们投从自己的因由之一。而最为关键的一点是,这些同样善于治政理国的北地才干虽是汉家儿郎,可是他们的故国已亡,并且对宋朝当然不会有半点君臣纲常的忠心而言。
倘若能够以刘彦宗等人为引,促使燕地大批本来投从于金国的汉人士大夫转投归顺过来。这也是萧唐先前与萧嘉穗、许贯忠等心腹智囊所谋议定,攻取燕云之地,竭尽所能拉拢燕地汉家儿郎,那么己方势力治政人才短缺的这一弊病,便足以迎刃而解了。
而萧唐一边向耶律余睹、刘彦宗、郭企忠等降臣拿好言安抚宽慰时,心中也正暗付道:如今已是万事俱备,直待取下燕云首府燕京,而拉拢得金国内大批以汉人为主的士大夫群体心诚投效,那么奠基立国,自据称帝的条件,几乎也尽是具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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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耶律余睹煽动契丹、汉儿、渤海族裔部曲哗变倒戈,涿、澶、顺三州也已落入萧唐手中,南面屏障门户的州府尽失,龟缩于燕云首府燕京城内本来如临大敌的勋臣贵人、诸部金军更是惊慌震恐。而城内以夯土和石块加固瓮城与城墙、城壕,修葺各种工事,燕京内外诸族各部,几乎挨家挨户被征召抽调的壮丁民夫不得已日以继夜地忙碌,以加固燕京四面城墙遍设守城器械。
虽然以诸部女真为主的金国守军比起奔袭野战并不以守城见长,但是拘捕来众多匠工于宽大极深的壕沟内侧,坚固高大的城墙上竹立牌、篦篱笆、皮竹笆、护城遮架等诸般守城遮挡器械遍布。城内守城车弩、投石炮具,坠石擂木、金汤火油...防御器具也是无不齐备。
而坐镇燕京,总掌诸部守军的主帅谙班勃极烈完颜斜也非但是金朝开国太祖完颜阿骨打的胞弟,还曾是统领调度各部南侵伐宋大军,驻守金国境内名义上却节制统管完颜斡鲁补、完颜粘罕、完颜兀术等诸路金军主帅的都元帅,论金朝朝中地位也是吴乞买皇帝以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显赫权勋,可完颜斜也眼下紧绷着神经如临深渊,他很清楚萧唐骤然北上侵攻,如今已连克诸座军州,恐怕再过不了多久时日,也将集结大军兵临燕京城下。而届时能死守住这燕京城多久,已不止关乎着燕云之地是否保住,甚至已关乎着金国国祚是否将会有断送覆灭之厄。
终于数日过后,燕京于周遭哨探的部曲连发快马奔至燕京行宫之中,通报军士焦急踅将进来,疾声向完颜斜也报说道:“萧唐集结各路侵攻燕云州府敌众,连同叛将耶律余睹所部合计约十二三万兵马袭来,只一两日光景,遮莫便将杀至燕京城前!”
1827章 凌振兄弟,你建功的时候到了
防御设施完善的燕京城内,伴随着金军将官操着女真语此起彼伏的叱喝叫骂声,无数民夫便如一大群蚂蚁也似城头下营盘间忙前忙后着,城头上加柴添火,煮沸的滚水烫油不停的翻滚,一道道烟气弥漫竟直似要将燕京城头笼罩在一片迷雾当中。城门楼、瓮城、望楼、城墙上方一排一排的兵器寒芒闪耀,而一捆一捆锋尖闪耀着寒芒的箭簇弩矢也早已备置齐备,直待有攻城敌军进入射程范围,无数把弓矢弩机也立刻将向目标觑定。
而城墙下方挖掘出一道道地沟,每隔约莫百步的距离也都将口瓮缸扣埋用来觑听地下动静,以防有攻城敌军会掘地潜入,至于其余诸般守城器械,也早在固定备置于四面城墙之上。虽然今番的守城战事,也将会是金军迫不得已所要进行规模最大的一场会战,但是如今燕京城也早已被打造得如铁通也似,城内好歹还聚集着燕云诸地以女真儿郎为主的七万守军,以这等严密城防守备,恐怕就是数倍于己的攻城大军全力猛攻,付出惨重的伤亡代价也未必能够攻取得下。
而燕京城南门望楼之上,在城内一群军将官吏拥簇下,完颜斜也双眼微眯,眺望向城外密密匝匝、如蚁附聚却是排列成密集的阵势堪堪在城内射程最远的投石炮具射程之外的距离扎下阵势的萧唐所部大军。他那鹰视狼顾之相,倒与其胞兄完颜阿骨打生得有几分酷肖,只是屏气凝神的看觑敌军动向些时日,面上神情本来是凝重、怨毒、狰狞之色交织的完颜斜也更不由感到纳罕讶异。
本来终于闻报萧唐兴师动众的集结大军前来,完颜斜也以为燕京城惨烈的攻坚大战也即将打响,可是如今看来,完颜斜也却是实感蹊跷。虽然城外已是大军云集,可是萧唐那厮所统领的军马却并没有急于发动攻城,反而是就地扎寨,就见对面一队队遥望过去与蚂蚁无异,状若黑点的敌军来回动向,却似是就地取木石于城内投石炮具射程之外,却也处于三弓床弩射程之内的地带修筑筑壁,看这般声势似乎是要在燕京城南修筑起一道道也并不连贯的土石墙垒,将城内守军与城外攻城兵马隔绝开来......
萧唐那贼子是打算用锁城之法?可是只于城南一侧临阵修葺壁垒,这却又如何能够济事?何况燕京城内粮秣足可支撑一载有余,某家能耗得起,你萧唐却能耗得起么?
完颜斜也眼见城外敌军略显蹊跷的动向心里虽也有些没底,浑然猜不透萧唐到底是打算使出甚么手段攻取下燕云首府燕京城,但是如今为死守住城郭该能做一应措施的也已都做了,无论怎的,也务必须咬牙死守住便是。如今萧唐那厮实在是忒过猖獗,不但毫不顾忌于南朝宋廷决裂,也不满足于割据得河北、河东、京东、陕西诸路治下大片疆土,这厮他野心勃勃,非但不止要一统燕云十六州,率领大军一路杀到燕京城下,也必然会趁势尽取,倒要似俺女真侵吞辽国之势企图亡我大金!
可是...当初就算是俺金国一朝得势骄纵,自从侵入宋境后反遭你啸聚的军马屡番败阵,折了众多俺女真的勋臣勇士,国势也至此渐衰......但是如今却是你萧唐忒过猖狂冒进了!俺金国尚把持着西进、中京、上京、东京诸路(辽朝称诸道为一级行政区域称谓,金灭辽后初年承袭宋朝制则改称诸道为路治,相当于后世行政区划中的省级)大片疆土,这边战事既起,你久攻燕京之下,俺金国诸路军马如何不会趁势迂回袭你后路反扑?
而宋廷那边,却又怎会放过铲除你这叛臣贼子、心腹大患的天赐良机?你侵占的州府一多,也更容易顾此失彼,直待切断你诸处军州之间的干系,腹背受敌而久攻不下时军心则必然大乱,是以无论你如今到底又有何歹计,俺麾下三军一心死守住燕京,磨耗拖住的时日越久,便对俺金国越是有利。如今燕京城防攻势设施齐备完善,如何能轻易攻的破?直到拖耗得你统领的大军人困马乏、难以为继,也便是你由盛而衰之际,届时集结俺金国几路军马反扑猛攻,也未必不会教你萧唐授首于某家的刀下!
完颜斜也心中虽如此作想,可是没由来的却总觉得没着没落。几日下来,就见燕京城南攻城敌军阵中有军士来往穿梭,看来是就地取材,以石块黄土夯实,而错落有致的堆砌起道道高约两丈高低,宽遮莫也只有一丈长短的垒墙,然而萧唐那厮毕竟是攻城的一方,只在燕京城南一侧且是二三百步距离开外的位置临时筑起这些垒墙,却又能有甚么用处?完颜斜也还真曾打算调遣些精锐军骑出城袭扰,一并探觑那萧唐所部大军到底又有甚么诡计,可是这也未尝不会是敌军故弄玄虚,刻意要于全力猛攻之前以疑兵之策扰乱俺麾下儿郎军心......
完颜斜也思索一番,他阴鸷的双眸又朝着城外军阵规模浩大,十几万军马密集扎下营盘齐集一处,眺望过去直觉无边无沿的连营觑将过去。片刻过后,神情阴晴不定的完颜斜也终于还是断然朝着身边一名亲随猛安喝令道:“传某家军令,务必盯紧敌军动向,东、西、北三面城门诸部守城将兵也决计怠慢不得,萧唐贼子狡诈,也未必不是于南门城前摆开阵势,却是要避虚就实另有所图。每日敌军营盘有甚动向,务必须及时报于某家,督监各部军士,但有巡弋怠懈、扰乱军心者,就地格杀示众、以儆效尤!”.......
而与此同时燕京城南门对面,诸路义军连营帅帐之内,萧唐在听闻军士报说阵前工事进程之后微微颔首,旋即沉声说道:“除了十二石绞车强弩,就算沿燕京城楼上布置能施发一枪三剑箭的三弓床弩,直待城内金虏得知我军又打算如何攻入燕京城郭时,只怕也已是计无所出......”
于燕京城南侧修葺起一道道二丈余高的壁垒之际,在后方也已有众多随军役工忙碌的热火朝天,直将一座座炮架底座固定住,又开始按诸队炮手头目的指示齐力拉拽绳索、高声吆喝着将两根长近二丈的圆木树立起来,又用一根巨木系横贯为炮轴,并组合安置活钩、木架、抛杆等配件,遮莫再过一两日的功夫,直面便将林立起数十座高耸的巨大投石炮具,而对准的方向,也正是前方城关上诸处望楼与城门要隘......
而萧唐旋即又抬起头来,凝视向帅帐内早已是摩拳擦掌的那个头领,并说道:“凌振兄弟,直待你统御着诸队炮手运送来的炮具配置妥当,当先轰击燕京城郭这一阵,便尽交托于你全权指挥了。”
1828章 不破不立,千古帝都
“得令!小弟用心竭力,必然不负哥哥重托!”
凌振听得萧唐说罢后蹭的声立刻长身而起,并抱拳朗声说道。虽然他这个轰天雷于原著中也是被表过深通武艺、弓马熟娴的好汉,可是术业有专攻,如今与萧唐共聚大义的众兄弟当中猛将如云,自然也无须凌振率领一拨军马奔赴战场前线去与敌军豁出性命厮杀,他一路追随萧唐以来最好做的也只有两件事:一则是忘餐废寝的研发改进诸般投石炮具的威力;二便是率领积年累月拉扯起的众多炮手,而亲身去施发那些由自己终日夙兴夜寐改良出的炮具杀器......
虽然凌振是专造一应大小炮具的职事头领,平素南征北讨不必似其他马步军兄弟那般耽着性命凶险鏖战于沙场上的最前线,可是每次但凡由他出手,也无疑会避免诸部弟兄头领、大批义勇儿郎伤亡而达成作战的目的。
譬如说这场战事。
毕竟如今凌振所造的新式巨型炮具虽然威力巨大。能将三百斤重的大石抛射出数百米距离,其功效已不止超出恁般时节的最为先进的投石炮具威力,几乎也可说是冷兵器时代士气用于攻城、守城战中远距离、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巅峰水准。只是众多炮具聚集摆布开来时缺点也十分明显,便是对于地形的要求十分严苛,机动性极为不便,攻城时也唯有在己方军力占优势且须有马步军严防护卫,野战时则几乎全无用处。
而如今于燕京城南排开诺大的炮阵声势,这也是首次聚集了大规模的新式炮具要集中用于攻取一处名城要隘所要打响的一场会战。
搭建布置炮阵之前就地取材堆砌修筑,列于诸部义军阵型犹如鱼鳞阵般分布开来也直教燕京城内守军浑然不知究竟,而反倒起到了疑兵效果的道道壁垒,也是用来在列起的投石巨炮形成防护城头上大型弩机所将造成的杀伤。抛射大片三百斤重的大石再以下坠之势施以大规模的轰击,无疑也会给列于燕京城南面城墙以及戎卫死守的金军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然而经凌振勘测衡量,摆列开炮阵的位置相应也务必要拉进至三百步左右的距离,如此射程与威力虽然以压倒性盖过燕京内守城炮具,可是方今时节绞车床子弩等大型弩机的射程却依然可达到七百步至一千步的范围,毕竟当年澶渊之盟宋辽和议之前,辽国上将兰陵郡王萧挞凛便是被宋军阵中射出的从六百多米远外床子弩巨箭射杀。由八牛弩等大型弩机三片铁翎犹如三把利剑而状如标枪的一枪三剑箭射程极远,穿透力端的强劲,是以也未尝不会对巨木搭建的新式投石炮具与下方炮手壮工造成不可小觑的杀伤。
可是经过萧唐与凌振计议,如此摆布列开阵势,射程再远却也只能平射的床子弩因炮阵中错落有致分布的壁垒抵消掉大半劲力。而投石巨炮依然能以抛射将大片巨石投射向燕京城头内外,如此又将会起到何种奇效?
明明是我方要全力攻城,可是也只有我打你的份。
想到自己夜以继日研发制造的心血成果终能当得大用、斩获奇功,凌振也早已是跃跃欲试,当即又奋声言道:“纵然金虏鞑子死守四面城门,而燕京城南也尽是炮具弩车摆布,也实难对我军炮阵构成甚么伤害。非是小弟夸口,届时石炮火器落处,必然天崩地陷、山倒石裂,几轮轰击下去,非但教燕京城南墙郭尽毁,城墙关隘全然只做摆设,也管教鞑子丧胆消魂、魂飞魄散,只是遮莫如此炮发陷城,恐怕也要教这燕京城南也将化作一片残垣瓦烁。”
而凌振话音方落,帅帐之内由萧唐刻意调拨随军而来的补天手李志也长身而起,随即说道:“哥哥调遣小弟随军出征前来,不就是要教我重启监筑城垣?本来强攻城郭,无不是须填人命付出极大伤耗,但能一举攻克此间要地,尚可教诸部弟兄免于身耽莫大凶险,凌振兄弟也尽管统御麾下众炮手强攻便是。正是不破不立,以我的本事尽心竭力,加以时日,早晚也要教这燕云首府名城气象。”
“是啊...但能拿下这燕京城时,日后也少不得须李志兄弟你多加操劳了......”
萧唐长声说罢,心中却是寻思道:可惜现在金国的首都仍是定在上京会宁府(后世黑龙江省阿城市南白城子),直到金朝第四帝海陵王完颜迪古乃因时才迁都至燕京而称中都大兴府...否则倘若能于此一役竭尽所能将金国宗室重臣一窝端了,彻底捣毁其国家政权中枢,也无疑会大大加快侵夺尽其全部领土疆域的进程......
而萧唐还记得到了蒙古帝国的崛起时,忽必烈又迁都至燕京而于金朝国君出巡的离宫大宁宫基础上开始了新宫殿的兴建,直到朱元璋建立明朝,北逐元朝余众,大明开国名将徐达攻取大都后增建城垣,改变城内格局,此后按布局划分于新城以外的城垣废弃,官署住宅尽被拆除。直至明成祖朱棣迁都前后又以南京明故宫为蓝本营建修筑皇城内廷,城垣内局按风水细致重修葺建,又经历满清民国之后,而形成后世亦能瞻观的中华文明宫廷建筑精华气象......
是以也正按李志所言,恁般时节的燕京城不破不立。本来若非是征讨鏖战时迫不得已势必为之,萧唐也会尽可能保留历朝各代所遗留下的文明隗宝遗产,而如今既然历史原本的进程已经出现了巨大的改变,那么此间后世故土祖国的国都,也就莫不如提前些时代好生翻新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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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过后,约莫晌午时分,萧唐一方庞大的军阵当中忽然爆发出声势浩大的喊杀声,“呜呜~~~”几处大阵当中几乎在同一时刻响起呜咽号角之声,密集激促的战鼓声骤然间也被擂起,但听得诸般劲响声浑如殷雷,直似撼动得燕京城郭也颤了一颤!
如此排山倒海也似的剧烈响动,也直震得燕京南面城墙上方终日小心提防戒备的金军将兵心具都是一抖,大队大队的士兵皆在所部猛安、谋克仓促焦急的喝令声下连忙在城头上方集结,众多弓箭手纷纷把腰挎箭囊中的狼牙箭簇搭在弦上,眼见一片片簇刃寒芒闪耀的利箭便要向前方似要展开猛攻的萧唐所部义军觑将过去;诸队专门负责瞄准与击发城墙上排布的床子弩的军士也已立刻奔将上各处城关,各自周遭也有数名打着赤膊的力士绰紧手中用来砸动弩床扳机的大锤,如标枪般长短的弩箭也已扣在已绞轴张开的弩弦之上,直待旁观军将高声下令,那些力士便将抡臂挥动大锤,砸动扳机而向下方随时有可能涌杀过来的敌军阵中攻城器械激射出穿透力极强的弩矢......
而反观萧唐一侧大阵兀自齐声鼓噪,诸部兵马依然是谨守阵势。而凌振正矗立在一侧高高堆砌起来的墙垒斜侧,他双眼微眯觑向燕京南面城墙上方涌动汇聚的金军身影,当即也高声喝道:“教诸部兄弟暂且稳住,等我号令,直待所有据守燕京南侧的鞑子守军尽数集结在城关附近,分头操控投石炮具的弟兄们再齐发炮石,一轮下来先将那厮们轰得个肝胆俱裂!”
1829章 霹雳轰雷!石破天惊!冷兵器炮具的巅峰
高高耸立似是直如云霄的新式投石炮具,便如同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庞然巨兽。而每具投石巨炮下方也都有众多力士军卒忙前忙后。粗粗已打磨过,而重达一百五十斤的石弹被打着赤膊的壮汉合力抬入炮轴一端的兜内。与此同时,城内大股的金军密集聚合在燕京城墙之上,就连完颜斜也急得军士禀告,又连忙与城内一众军将官吏登上城关望楼上,注视着喊杀声愈发喧嚣的诸部义军大阵。
可是为何城外敌军只似是摇旗呐喊,却并没有派出步军祭出鹅车、撞车、橹车、井阑等攻城器械发动攻势?
而在萧唐所部义军一方,影影绰绰的,凌振大致觑见燕京城墙上方诸色旌旗林立,密匝匝的人影沿着墙头涌动,显然已集结了大批的守军军卒戎卫在城关周围,也已然进入了巨型投石炮具杀伤力最为猛烈的打击范围之内!早已捏的关节噼啪作响的拳头终于松开,凌振把手高高举起,旋即用力往前一劈,口中也厉声大喝道:“放炮!”
凌振吼声方略,位于燕京城南遍布的炮阵中此起彼伏的响起格外浑重且嘹亮的牛角号声,督管各具投石炮具的炮手也尽皆下令。浑如一座座木塔高高耸立的巨型投石炮具炮轴一段猛的往下坠去,被盛在兜内的巨石齐刷刷直飞向苍穹,重物一同被甩抛至半空中所发出的激烈破风声汇聚在一处时,也直教周围无数将士顿感劲响声直贯入耳中!
硕大的石弹骤然间被弹射而出,直在空中划出无数条弧线之际,正在望楼之上犹疑不定的完颜斜也就见半空中有无数黑点逐渐放大,并直朝着自己这边坠将过来时,他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不安的感觉攸然浮上心头。
先前也听闻过萧唐那厮统领的兵马中有炮具奢遮,于京东两路、燕云之地攻多城郭时曾轰塌壁墙城门,而致使州府失守,但也是因施发的火器奢遮。燕京城墙郭却是更为高大坚固,某家也有众多抛石器具与床子弩用来毁你攻城器械,可是今番那厮们施发出来的石弹却为何能打得如此远?数量又如此之众?且施发出来的石弹声势又是如此骇人!?
完颜斜也方自惊愕念罢,剧烈已极的撞击声接踵响起,也直要将他的耳膜震碎。沉甸甸的石弹更是趁着下坠之势重重的轰击在燕京南面巍峨高大,且绵延出好远的城墙之上,当即引得木屑、碎石、裂瓦迸溅横飞,更有一颗石弹直直砸中燕京南面上方的城楼,本来堆砌得端的坚固门楼一侧当即轰然塌陷卷裹起漫天的尘烟,碎砖裂石也骤然砸落下去,惊呼惨叫声旋即响起,只一颗石弹击中城门楼处引起的砖石塌方,便将下面三十多名金军守卒生生被砸得毙命!
更何况是一连串以肉眼甚至不可记数的实心沉重石弹从天而降,重重的砸凿在城墙上的势道当即卷起周围不少金军士卒倒飞而起,频频骤起的惨叫声却被急坠下来的石弹与燕京城墙撞击所发出的剧烈声响给彻底淹没,而预先备好于城墙上错落摆布的守城器械当即也被轰击得摧垮横飞,本来盛满了沸烫翻腾金汁滚油的大锅被砸得扬飞出去,伴随着呛人眼鼻的烟尘再度挥洒下来,反而直教墙头上众多金军守卒皮焦肉烂,便是侥幸捡回一条性命的,也已然彻底丧失了战力。
更有些石弹越过燕京城南面城墙,直将后方布列的守城投石炮具轰砸的七摧八毁。大批在城关下方聚合在城门后侧,尚须以数百力士牵引拉拽才能施发的五稍炮、七稍炮只在眨眼间的功夫一座、两座、三座...接连伴随着剧烈的撞击声轰然倒塌,更有些抽出腰刀声嘶力竭着叱令周围已然乱做成无头苍蝇也似力工军卒的金军将官忽觉眼前一黑,再惊觉抬起头来去望时就见一颗石弹凌空砸来,迅速致使目所能及处陷入一片黑暗当中,沉重的石弹直接将血肉之躯凿嵌进冰冷的土地当中,旋即又是一阵翻滚,连带碾压着一道道血肉模糊的痕迹......
本来按攻城、守城双方战法,攻城一方会利用投石炮远程攻城器具摧垮守军城郭防线,但因恁般时节的炮具破坏力有限,也只是试图消耗城中滚木擂石的守城器械的物资储备,但凡攻守双方攻、守器械规模布置趋于平衡时,攻城一方终究还是难免要以人命填之的方式猛攻强夺城关要隘。便按孙武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据险而守的一方往往能致使对方付出惨烈的伤亡代价也亦然能守住城郭,这也是完颜斜也虽然处于国势险急的情况下依然会试图守住燕京城郭,甚至以此作为转机,反能重挫萧唐一方势力的因由。但是任城内金朝勋臣将帅如何筹谋布置也决计料想不到的是,萧唐一方排布开的炮阵杀器,对于恁般时节而言便是跨时代的产物。也教燕京城内据险死守,本以为能消耗得萧唐付出惨重伤亡代价、磨耗甚久时日也未必能攻破占取这燕京首府的金军将卒这才惊觉,攻坚战这般打法,不止己方消耗得更为惨重,甚至再试图利用城险僵持下去,也根本无法伤及城外集结猛攻的敌军分毫!
这还只是以石心的石弹轰击燕京城墙便以使得其威力得发挥得淋漓尽致。而凌振遥望向对面城郭墙头上鸡飞狗跳、溃散混乱的场面,他的胸脯一起一伏频率也愈发的急促,双目当中也绽放出来那种匠工日以继夜专心致志而能亲眼目睹自己的心血大发利市的光辉神采。随着凌振又一声嗓音愈发高亢的激声喝令,巨型投石炮周遭的炮手、军士、民夫、工匠们激昂呼应,又热火朝天将盛满猛火油灌进陶罐,以皮革封口扎紧,外面附再团浸满油的麻团且附有燃火引线的炮石火器装盛在投石机兜上。
能施发出一百五十斤重的实心石弹的投石炮具,再将外部药引点燃,抛射出去后触地碎裂,而致猛火油四溅引发熊熊大火的火器又能发挥出多大的杀伤力?随着凌振又是一声喝令声落下,炮阵当中一应巨型投石炮具又几乎在同一时施发出沉甸甸的火器炮弹,于空中划出一道道抛物线直坠下去的黑点如蝗集砸落,却是与轰击向城头周遭的实行石弹不同,炮弹重重击砸在城郭上,盛满的猛火油当即爆裂激溅开来触及火引霎时间引发得一片熊熊火海,登时烈焰火光冲天,直燎得周围大批本来惊魂未定的金军士卒哀嚎奔走,推推搡搡之间,又不知有多少人直从女墙边缘,以及被前一番轰击崩塌的城墙缺口处直直坠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