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0章 北征,渡河战役的打响
河北东路,博州南域黄河渡口。
一派滔滔黄河,波浪翻卷,宛如一条横亘在华夏大地上的巨龙。而在北岸连绵数十里的营盘当中,也有以夯土堆砌出二三丈的城墙,一座座四面也只约莫三四里长,也尽是为抵御北渡黄河的义军兵马尽快扎下的营寨城垣。
当萧唐横扫京东路北域,并且很快的又调动船舶兵马往北面集结之际。金国朝廷自然也早已料到那厮势必要挟大胜势头继续往北打。本来与宋廷暂做按甲休兵,然而那萧唐不但抗旨,反而大动兵戈打得更为欢实,如此也未免忒过猖狂,又来觊觎河北两路等攻克征服的大片州府,就算那厮们如今在气势上占得上风,对于金人而言,自然也会忿恨念道,哪有把吞到嘴里的肉再吐出去的道理?
就算北面另有受萧唐统管的义军不断从海路对南京道、东京道沿海各处军州屡番侵袭骚扰,驻守北面的金军兵马不但暂无余力集结船舶一举捣毁后方的心腹之患,也被死死牵制得住。河北两路这边,也仍须调动一切有生力量于黄河北岸布防。
金军兵马当中女真乃至其他胡虏诸部,虽大多更善骑马而疏于水战,然而如今也都学了个乖,也知道只以甚靠撑篙划桨驱的小型船舶与义军打水战,恐怕在波涛汹涌的黄河当中大多也只有覆舟落水喂王八的份,然而倘若萧唐所部义军真的驱船杀来,起码封锁河岸防线只顾以弓弩压制,然后在命令驻守的军马一窝蜂涌上去与一拨拨登岸的义军血战搏杀便罢,只是这些时日虽然算不得大雨滂沱,但是阴雨沥沥而下,无论是派出做游骑哨探的兵马,还是一处处营寨寨墙内驻扎的兵马也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反倒要提防着南朝宋人再杀回来,俺女真儿郎打仗何时又曾如此憋气过?这鸟日子要到甚么时候才算是个头?遮莫萧唐那厮一日不来,我等也只有在此巴巴的候着?
驻守河岸防线的金军与些许北投的原伪齐部众军中气象衰败,大多人心思复杂,自然不能与当初金军数度来往渡过黄河,直视宋人兵马如同无物的气势可比。当中不少鞑子将卒在心中以最为歹毒的言语恶狠狠咒骂萧唐与其各部义军的同时,实则对于敌方的恐惧也在潜移默化间缠绕于心头。
终于有一日......
有名正策马在河岸环视的杂胡军将猛的打了几个喷嚏,旋即重重的朝地上唾了口浓痰,又拿胡语咒骂了几句。连同他身后的五六十名杂胡骑士各个也都是赖赖散散,这些时日也都显得意兴不高。
然而考虑到先前的几场大战,这个杂胡军将心中倒还有些侥幸,当初完颜兀术统领大军再度杀过黄河,侵入宋境京东两路抵御大肆劫掠。本来这杂胡军将心中还是埋怨为何把他部族的儿郎尽按在河北两路地界?虽然先前曾顺风顺水的抢夺劫掠来许多财物、牲畜、粮秣、奴隶,而且先后用强要了几个宋人女子的身子,果然南朝女子细皮嫩肉,有的狠狠一掐似乎都能捏出水来,那般食髓知味的快活果然妙不可言。
虽然比起当初于塞北苦寒之地拉扯着自己的族人辛苦挣扎要讨个生计时,自打附从于女真军马南侵后已能肆无忌惮宣泄积压在心底的**,可是南面宋境内不是还有大把的财富、粮畜、女子等着去抢?这等美事,甚么时候又会嫌它多了?
可是如今这杂胡军将却会暗念道倘若当初真的随四太子大军继续往南打,如今又有几人能留着条性命再北返归来?毕竟在北面还有我部族妇孺老幼,以及几个嗷嗷待哺的孩儿,强掳来的财富、钱粮、奴隶也差不多足够了,或许...也早到了该回家的时候了......
可是当初因为战争便宜已经占尽,又哪里有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这等美事?若是教女真贵人觑出自己带领的部族儿郎已生出怠战之心...就算自己不会丧命在那个如今教南侵兵马当中诸族各部,乃至女真军马在深恨时却也已十分敬畏,那唤作萧唐的厮鸟麾下南人将士的刀下,反被女真贵人拎出来砍了杀鸡儆猴,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然而如今也只得被安置在黄河河岸的最前线被当炮灰使唤,已早生了归乡之心,不免有些提心吊胆的提防对岸兵马渡船杀来,这日子甚么时候才会到个鸟头?
念及至此,这杂胡军将又以他所知最为恶毒污秽的言语咒骂数句,骂得是萧唐,也有那些终日督军看束的女真贵人,蓦的他双目一凝,又“嗯!?”了一声,也立刻勒马站定,旋即向滚滚黄河水上遥望过去。连同后面不远处城垣寨墙上戎卫的军卒也有人发了声喊,尽皆朝河面那边观望过去。
磅礴狂涛、浊浪排空的滚滚黄河,伴随着阵阵阴雨河面上弥漫水汽本就显得烟雨朦胧,然而很快的,连同那杂胡军将在内就见对面影影绰绰的似乎有无数矗旗林立,逐渐从水雾当中显露出行迹。
又未过多时,先是一艘艘浑如河山浮城的大型战船辟浪驶来,紧接着各式大小船舶也进入黄河北岸戎卫驻守的金军兵马眼界之中,但见帆樯林立、旌旗蔽天,那般气象猛的打眼一瞧竟似是在滚滚黄河水上平铺一道道连营寨棚!
“是萧唐!是他统领的水师兵马!萧唐来了!那厮打过来啦!”
黄河北岸连绵数十里的营盘当中,各处城垣之内奔走告急、金鼓示警的嘈杂响声顿时响彻起来,在女真、杂胡、汉军诸部军将大声号令之下,大批的士卒或是涌上城头,或是从营寨中冲出仓促的要列成阵势。而本来那沿黄河北岸率众巡视的杂胡军将也大声叫嚷着,立刻又急催战马,率领身后数十骑军马直朝后方距离自己最近的城垣处疾窜而去。然而就连那个杂胡军将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是,他高声示警的言语中也已夹杂着几分恐惧。
而在河面上辟波,飞速前进的大小船只当中,正位于最中央、最前方的一艘海鳅大船的船头,阮小二直直站立在船头,虽然他这个阮氏三雄当中的兄长在李俊得令率其他水师军旅于辽东保州、皮岛行事之时也算是水泊梁山这边三支水军的头领,可是如今他打着赤膊,露出结实壮硕的胸前那一蓬盖胆黄毛,赤着双脚也能稳稳得抓在船板上,肩上只胡乱披覆着蓑衣,浑然不似正规水军当中统兵主将的模样。
而在这个时候,阮小二那张眍兜脸上更是两眉竖起,那对招子当中也慑人的寒芒精光,眼见几支水军船舶已逼近黄河北岸,他口中还大声喝骂道:“狗鞑子,先是几轮劲弩强弓下去,教在岸边讨死的厮鸟一个个全被戳着刺猬,且看你这厮们有如何遮拦得住咱们渡上岸去!”
阮小二口中忿然骂着,忽的他又想起一件事来,遂立刻回过身去,又大咧咧的高声叫嚷道:“阮良!你小子又跑到哪里去了?”
1651章 首次大战,便将阵亡?
不光是河岸上绵延铺开的营盘城垣之内,黄河上大小船舶上惊天动地的厮杀呐喊声骤然间也爆发开来。
河面上列于前方的各式战船上,阮家兄弟三个与新投至水泊梁山的水班好手李宝所统御的诸部水师勇健听得所部头目高声发令,当先于船头分成几列,最前面一列的军卒也已然平举起手中弩机,数以千计的弩矢簇尖汇集成一片闪烁着慑人寒芒,密密麻麻的直朝着对面营盘城垣的金军兵马觑将过去。
咚咚咚咚急促的战鼓声骤然擂响的同时,愈发逼近黄河北岸的每艘船舶上统御军士的水军统领、水军头目几乎在同一时刻嘶声高喊,顷刻间机括扳动连响穿成一片,无数把弩弦疾速弹回激烈颤动,当即射出一蓬蓬的劲厉骇人的矢雨!
阴雨天气,虽然不便使用大型战船上的火器抛射而对岸上的敌军进行远距离轰杀打击,而且后方大多战船上乘载着做势要抢滩登陆的义师马步军众,也不便再大小船舰上配备高大且笨重的投石炮具,然而如今萧唐各部水军当中装备的劲弩威力,在快速迫近对岸之际以平射忽然射出,威力也是展露无遗,打头阵的战船之上,当先有数百支弩箭呼啸着射到堪堪进入打击范围内的岸边几处军寨城垣上,虽然可以凭借两丈高的城墙藏匿防备,但是城头上女真与杂胡略显散乱的队形当中当即血光飞溅,一连串的利器入肉声与惊呼惨叫声紧接着混杂成一片,也登时响起。
诸多于河面上疾驰的船舶上第一轮弩矢射完,于后方很快的便有水手上前交递上也早已扣弦上矢的劲弩,前列的弩手驾轻就熟接过来后又齐刷刷的平举起来,只待稍后的功夫,随着各艘船舶上统兵的头目也是一阵喝令高吼,势如狂风瀑雨的密集弩矢登时又密集攒射过去,如此这般还将会有第三轮、第四轮...绰在每个弩手、水手手中的手弩按部就班的被扣弦、上矢、施射、传递、再度扣弦...一直到顺利抵靠在岸口,大致肃清射程范围之内的驻守敌军好教后方大批的马步军众能够登岸冲杀之前,也将会一直做排头打击下去。
直到第三轮弩矢攒射打击过后,坐落在黄河北岸的几处由夯土临时垒砌的城垣上“嗵嗵嗵嗵嗵嗵嗵嗵......”激促到直教人耳膜发疼的金铁钉入石土的连串劲响声终于暂歇,然而也早已经是插满了许多弩矢,利用城墙做为掩护的金军兵马遭受几轮的弩矢激射之后,虽然倒毙在城头上方,或是一头栽在城墙堆砌起来的尸首算不上层层叠叠,可是如此密集且猛烈的打击之下,更多未射中要害的女真、杂胡伤兵扑倒在地捂着伤口嘶嚎挣扎,也足以引起金军营盘城垣内部的混乱。
然而河岸边金军之所以事先延伸扎下了一处处处于义军劲弩射程范围之内的城垣壁垒,沿着绵延的阵势也布列了上万的步军弓手,壁垒层层叠叠的军兵硬生生顶住黄河上义军船舶的劲弩打击,也立刻准备施以颜色,位于后方几艘做工也算不得如何精良的投石炮具也在几员军将气急败坏的喝令下,正由着数十军汉推将上前。而各处城垣城头上的金军弓手也都露出头来,也纷纷拉动弓弦向对面船舶上觑将过去。
这些金军以弓手为主的部曲,不但包括北地诸部杂胡中也能射得硬弓的勇壮,同时也夹杂着生熟女真当中擅于射术的好手。水陆两侧,彼此在约莫有一百数十步远的距离,那些本来就曾在深山老林中靠弓箭狩猎讨生计的女真弓手中择选出的精锐军兵,也足以在这般距离远的射程范围内觑定对面义军战船上露头的水军船夫。
只是因金军诸部主要配备的是以强弓为主,此时阴雨时节,弓身弓弦沾水,箭羽也受沾打潮湿,挥洒出去的箭雨劲力也不由打了几分折扣,反观义军开赴至黄河北岸的船上手绰弩机,挎着短兵的水班军卒虽然也多如阮家兄弟三个一般,因水战讲究轻便,又要在颠簸的战船上双脚抓得住甲板,自披不得重甲,不少士卒最多身着短打紧身纸甲,也有很多人索性打着赤膊、赤着双脚,直露出身精壮结实的贲突筋肉,然而大小战船之上,也多张挂着熟牛皮与挡牌,也有些水班勇健配置着遮挡箭簇的藤牌,彼此对射打击下来,遮莫还是打头阵的义军水师能够在杀伤效率与覆盖打击震慑上占得上风。
只是如蝗的弩矢箭簇交织穿梭,义军大小船舶这边也仍不免会有些水班军卒中箭阵亡。就在阮小二所处的大海鳅船上,当一名少壮年纪的头目亲眼觑见一支不知从哪里激射而来的箭簇袭至,正将他旁边一个与自己也算是熟络的叔伯的头颅贯穿时,那少壮头目当即勃然怒发,双目也似要喷出火来,口中一边连连喝骂着,一边熟练的将手中短弩上弦扣正了机括,随即似是不管不顾的探出头来,哪怕前面觑得不太真切,也要立刻将短弩上的弩矢激射出去,好歹也要多杀几个鞑子!
而这个阮小二统领的乘浪军管下少壮头目,也正是他立地太岁的亲生儿子阮良。
早在当初萧唐吩咐燕青、张顺去济州郓城县石碣村去招纳阮氏三雄之际,阮小二便已有了子嗣,而且当时也已是孩提的年纪(按水浒原文第十四章吴学究说三阮撞筹,公孙胜应七星聚义当中有讲:原来阮家弟兄三个,只有阮小二有老小,阮小五、阮小七都不曾婚娶,四个人都在阮小二家后面水亭上坐定。阮小七宰了鸡,叫阿嫂同讨的小猴子在厨下安排......),如今又是多少年下来,时至今日,阮良也算是已有后人的梁山诸多头领的子女当中年岁相对较长的一个,也如当初阮小七时常笑骂总爱跟着他胡天胡地耍乐的张荣做小猢狲一般,阮小二也好唤自己这个儿子做小猴儿。
比起当初于半大少年时水性便端的精熟,是以很早时便时常随阮小七、张顺等哥哥勾当,且也有萧唐当初有意提拔磨练的小白龙张荣。当时到底尚是年幼的阮良一直以来任由自家娘亲看护着,并与阮家三兄弟的老娘,自己的奶奶先于青州二龙山寨盘住,而后又回到算是与自己家园同属一派之水的水泊梁山住下,平日除了自己阿爹之外,自然也有阮小五、阮小七这两个阿叔,张顺等其他叔伯辈的水班好手,以及张荣、孟威、郑握等水泊梁山周遭村坊出身的兄长点拨他船上水下的功夫,毕竟是阮良是阮氏三雄下一代的独苗,经过些年月磨砺,他不但也练就了一身翻波跳浪、水底伏游的本事,自从水泊梁山群雄话定职事后,阮小二眼见自己这儿子已是少壮年纪,好歹也须打熬水战本领,遂也有意教他暂先在自己统管的乘浪军做个头目。
今番正得遇到如此要紧的战事,阮良意兴勃勃,心说终于能当得大用,早存着争先立功的心思,也要教阮家自己阿爹与两位阿叔颜面上有光彩。而真刀真枪的战事惨烈,不但直教阮良顿感血脉贲张,到底还是少年心性的他也直感脑中热血上涌,只是他这边探出头来争着绰弩争先要杀鞑子时,殊不知百步开外也正有一对阴测测的眸子已将他觑个分明!
1652章 追魂夺命!生死一线间
“小猴儿,你也须把细些!恁般厮杀阵仗,你未曾经历过,如今正要攻上岸去,弩来箭往,非是要你露头出尖的时候,说不定哪里一支暗箭射来,不是耍处!”
这边阮良刚将手中短弩施射出去,正是脑子热血上涌,也未俯身做掩蔽,而下意识的只顾站在大海鳅船面上竖立的弩楼女墙后重新扣弦上弩之时,却是被自己的父亲阮小二一把拉扯过来,情急下劈头盖脸的又是一通训斥。
凭心而论,阮家兄弟三个都是石碣村中善水的好汉出身,但都不是正规军旅水师出身,是以最善于在港汊间以小规模水战奇袭得敌军慌乱,大不了再纵身一跃,扎猛子潜入水里扳翻那厮们的小船。如今所统管的水军中备置大小各式战船,实则也教阮小二不免有些抓瞎,可好歹历经过几次水战后大致也能适应。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骨血,阮小二固然希望阮良学成阮家善水的本事,然而如今要干的是大事,战阵阵仗已远非与甚三五百官军鹰犬厮杀可比。阮家兄弟三个,与张顺张横等人虽都是船上水下的好手,但是水战的规模达到了一定规模,似李俊、徐文等统领更善于见机行事、指挥调度大小船舰的能耐似乎才更能得以在水军中建功扬名。是以哪怕阮家兄弟三个也都是一个赛着一个胆大包天,也容易热血上头的主,阮良便与自己的性格有些相似,阮小二也仍不免虎着脸教训自家孩儿须稳重谨慎些。
阮良听了却不甘心,尤其现在他也正值父母说教不服不忿的年纪,当即高声道:“阿爹!打仗不就是干玩命的勾当?咱们杀得鞑子大败亏输,却不是也有不少的寨中叔伯折了性命?俺这条性命,鞑子有胆的尽管来取,你却当孩儿是怕死的怂货不成!?”
“你这小王八蛋!老子哪是教你贪生畏死,但也不得忒过莽撞,去主动讨死!”
阮小二直恼得的一巴掌打在阮良头上,然而就在此时,对面金军城垣上一名女真谋克屈身蹲在女墙后侧观望着对方义军楼船上的情形,也已经准备出手。
这个女真谋克唤作人孛撒鲁,若是论纵马突阵、近身搏杀,他在女真出身的众多军健里面也只能说是不起眼,然而当初于白山黑水老林当中非但射杀狐獐飞禽百发百中,凭着过人的臂力按汉人的说法足能开得三石的硬弓,不但百步穿杨,亦曾射熊猎虎,练就得惊人的弓箭绝技,也是女真诸部狩猎好手当中最为有名的神箭手。
如今与即将靠岸的义军大小船舶上的水师义勇彼此进行密集的箭弩打击,凭借城垣墙垛固然能抵消掉大半呼啸射来的弩矢,可是自己一旦探出头来也端的凶险。孛撒鲁本是生女真山中部族的猎户头人,以他多少年来历练出的眼力,自然也能尽量掩蔽确保自己不易被对面义军中或也有善用强弓劲弩的好手给盯上,相反的先有被他觑定的对面水师义勇,先后已有六七人遭他射杀得手而丢了性命。
方才以他过人的目力,遥望见南朝宋人开拨过来的大小船舶当中,有艘最是乍眼的大海鳅船弩楼女墙上人头攒动,方自随机捉准了个目标正要施射时,隐隐的却又觑见那边弩楼墙垛后似有涌出不少人手。缓缓从墙垛间探出的强弓登时被压将下来,而又把自己的身形完全遮蔽在女墙后方的孛撒鲁脸上露出见猎心喜的狰狞笑意。方才觑见那艘大船之上走动的厮鸟...遮莫是有南蛮子当中统管水军的头领出没?
两边距离尚远,双方大多弓弩手也只是朝着对面看来军兵聚集的地方做齐射打击,那厮们多半还不曾料到我可非是没头乱射...只须大致确定南蛮子中带兵主将所处位置,就凭我使弓箭的本事,要将那厮射杀应也有六七成的把握!
孛撒鲁心中发狠念罢,非但又缓缓抬起手中弦上早搭上箭簇的硬弓,他探手又朝斜放在一旁的箭壶摸去,取出一支箭杆狭长的雕翎狼牙巨箭倒提拈在掌中。就算是阴雨天气,足有三石劲力的强弓力道足以洞穿石壁,只要对方稍显露出身形,就凭自己的眼力与箭术,要射穿夯土硬木也浑如摧枯拉朽也似。当全身贯注的孛撒鲁又猫着腰从墙垛间探出半个头来,以他十分老辣的眼力觑见大海鳅船弩楼上几道人影虽似是要朝后方隐去的同时,也又在墙垛后显露出身形片刻,然而就只是这一刹那的功夫,便也足够了!
手中紧绰的长弓顷刻间被拉开成如满月状,几乎是在孛撒鲁忽的蹿起身来的同一时刻,紧绷的弓弦骤然回弹,应弦射出的箭簇势如疾电,撕裂空气发出凄厉呼啸的破风声,而化作一道流星寒芒直朝阮小二所处的位置射将过去。然而被孛撒鲁倒提拈在掌中的第二支箭簇骤然向上一扬,立刻也被搭在了兀自颤动不停的弓弦上,孛撒鲁只略作调整,又是一箭发出呼啸飒然的破风声,做势紧紧随着第一支利箭射出的轨迹,也直朝着阮小二的方向激射而去!
先后两支离弦射出的箭簇速奔逾闪电,只当带着阮良方自转过身来,而要走下弩楼的阮小二惊觉凄厉的破风声响,他面色立变,而下意识转过身来的同时,前方大致能遮挡住自己半个身形的硬木弩楼墙垛顷刻间却似凭空炸裂了开来,一片木屑碎片飞溅当中,一道寒芒也直朝自己的心窝激射而至!
仓促间阮小二立刻挥起手中狭锋钢刀,恰巧直击打在距离自己近在咫尺的长箭箭簇锋尖上,“铛!!!”的金铁交鸣声激响,当先射来的那一支利箭虽然被钢刀荡开,在空中激烈的荡了几个圈随即颓然坠落,阮小二顿感到自己虎口被震得发麻,手中钢刀也险些脱手掉落,然而紧接着又是凄厉的破风声呼啸袭至,如此劲力骇人的箭簇竟还使出的是连珠箭的手法,似快过疾电的接连两箭只要催魂夺命,阮小二再要做出任何动作,却也已再来不及了!
只是如此硬弓激射出的连珠快箭虽教人防不胜防,可饶是孛撒鲁臂力过人,毕竟三石的硬弓拽弦、放弦的速率比起,寻常强弓施展连珠箭的稍慢半筹。先是弩楼上众人惊觉有暗箭射至,而第二支利箭又直射向自己心窝的这片刻时间内,阮小二先惊觉眼前一黑,旋即似是木板爆裂的声响乍起,又是利刃射入血肉的闷响声中,激溅起的血珠飞扬,也直溅到了阮小二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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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写的章节,又被屏蔽了三十多章,虽然很是懵逼,也敢扪心自问从头到尾,我也绝不会打算做低俗描写违背要求底限。而先前已大做过休整。如今又来,说实话感到惊讶与有些无奈,但是既然在这里更新,规矩就是规矩,我也不想一直教前面有些章节被封,别人不管以自己的眼光如何看待,继续写完这本小说,以及不能教很多章节一直屏蔽着,这我还是很当回事的。
在尽量保证每日更新的同时,又要开始做修改申请解禁,在这段时节或许更新的内容会略少吧...毕竟另要费神去整理前面章节,而且也有些内容急需要确定,因为有些章节为何屏蔽,算是大概明白...吧?另外有些章节务必须沟通,因为我真不知为何会被屏蔽的。
1653章 以性命相托,与尔虞我诈
当震愕的阮小二、阮良父子以及周围乘浪军水班军众回过神来,便觑见军中偏将铜头鳌贾虎直在阮小二面前站定了身子,他那对怒目圆蹬,嘴角处渗出的鲜血滴滴答答的流淌着。而贾虎一手绰刀,一手架起的藤盾被来势迅猛的狭长利箭洞穿碎裂,而锋利的箭簇也已直直插中了他的心窝。
电光火石间的功夫,就在先后激射而来的两支利箭刹那间隔之际,身为乘浪军偏将,而就身处于阮小二左右的贾虎忽觉有势逾疾电的箭簇袭射而至,并直取所部主将的要害,他本能的扑身而上,架起手中藤盾挡在了阮小二的身前,殊不料袭射过来的箭簇穿透力如此骇人,竟然洞穿了他手中护盾,并搠进了自己胸脯致命要害处......
贾虎闷哼一声,他健硕的身形轰然直向后栽倒了下去,阮小二、阮良等人也立刻赶将上前,将他扶住。同为水泊梁山周遭村坊出身,随后受张荣撺掇一并也投奔萧唐共聚大义,而同为乘浪军偏将的扑水虎孟威与贾虎自小相知相熟,眼见自己的知交挚友心窝被射中,他顿感心如刀割,当即一把上前将贾虎揽住,并疾声嘶吼道:“兄弟,你且挺住!”
脸上神情愈显凝固的脸上似乎又挤出一抹凄然的笑意,贾虎呕出大口鲜血,随即又断断续续的说道:“嘿嘿...我不成了...杀鞑子...报雠......”,旋即他脑袋一歪、身子一软,遂瘫软在孟威的怀中,也再动弹不得......
突逢这般惊变,本来气盛焦躁的阮良愣在了当场,任由着周围水班军卒七手八脚的将他拉扯下去,以提防对面城垣中金军弓手再度以暗箭偷袭。
若不是贾虎兄弟冲上来护在身前,我阮小二在此也要休了...好兄弟,我欠你一条性命,这天大的恩情,却又教我如何还你!?
阮小二面色狰狞可怖,也直恨不得要把满口钢牙铁齿咬碎!他当即又把身上披覆的蓑衣猛猛摔在甲板上,举起钢刀又嘶声暴吼道:“直娘贼!给我杀!速速压制住守据河岸城垣营寨的撮鸟,尽快冲上岸去,杀光狗鞑子!哪个敢有丝毫怠慢,老子先搠他十几个透明窟窿!!!”
伴随着一蓬蓬更加猛烈,而直在半空中呼啸激荡的弩机激烈破风声起,与此同时,周围由阮小五、阮小七、李宝所统领的水军船舶之上无数支驽矢再度激射而出,交织的弩矢打击下河岸上纵然仍有金军弓手勉强还击施射,但是其中也有许多军卒方自露出个头来,便登时被来势迅猛的弩矢贯穿身躯,一旦金军城垣连寨当中无法无法形成密集的箭雨攻势组织各部义军趁势靠岸,硬挨着对方铺盖打击,也有些女真乃至杂胡军马纷纷的列队从临近河岸处涌向后方,又退守至后方寨栅之中,也准备开始与即将先后登岸的义师马步军众进行近身厮杀。
终于在三阮与李宝所率领几支水军勇健的弩矢掩护下,一条条在河面上游驰浑如平原上肆意狂奔战马的舟船分波辟浪,先后直直朝着怒涛汹涌的河岸浅谈处直直撞去,甚至有些战船收势不及,撞在岸边硕石上船头直溅飞迸的木屑满天飞舞。片刻过后,急要登岸的义军先锋部曲当先有上千悍勇军卒也纷纷从甲板跃将下来,激烈拍打在岸边上的怒涛水花早已将这些最先登岸的义军勇健处披覆的铁甲外衣衫打得浸湿,而大批的义军军卒仍是不断的从船舶上跳将下来,虽然在湿滑的抢滩岸边一时站立不定,可是很快的便调整好所部的阵列,继而准备往岸陆上深处涌杀过去。
而位于河岸北面的金军兵马诸部胡笳号角连鸣,各式旌旗招展旋舞,眼见南朝宋人也有些许兵马先行登岸,已做好准备的马步军众几乎在同一时刻骤然杀出,双方又要在陆地进行以命换命的惨烈近身厮杀!
而最先登陆的义军部曲急于要杀出一条通路,好教后面的泽袍弟兄能够迅速登岸集结,突杀进金军扎下的连营深处。再没甚么好说的,只是要密集的阵列迎面狠狠的撞向迎面冲来的敌军兵马。双方将兵阵中打出竭嘶底里的怒吼声,直在黄河岸边泥泞的土地上拔足狂奔,终于恶狠狠的撞到了一处,顷刻间又爆发出一阵阵惊天响动的巨响!
双方拥挤混战在一处,但听得战马惊嘶长鸣,军汉喊杀咒骂的声响很快的又被激烈的金属撞击声,各式兵刃翻飞挥舞,每一抹寒芒卷起,似乎都要卷带起一片片赤红的血色,最先冲上到一处双方将士甫一从正面撞在一处,只片刻的功夫遮莫便已有数百人毙命,扑倒在地上的尸首创口处仍不断的有鲜血涌出,汇集成一片又遭来往冲杀的双方兵卒猛烈践踏,使得岸口边大片的土地染成一片血泞血泞的眼色,然而金军与义军双方后面还有大批军马不断的涌杀过来,混战厮杀的规模也正仍在不断扩大!
然而混战团中,忽的有道金色的剑芒闪烁吞吐,竟直杀的近身处众多女真、杂胡军士节节后撤,虽然任江湖上厮混再是武艺精绝的绝顶高手,于两军杀伐之际只以个人身手厮杀也难免大打折扣,然而李助挥舞着手中宝剑,不止是在战团中立刻使出他毕生绝学,周围自然也有近百名义军步卒牢牢护定了他,变化精妙的剑招施展出来,一时间倒也倒也杀得近身处大批的鞑虏步军没了还手之力!
即便本来是掌管机密,参赞军务的军师头领,可是金剑先生李助似乎也是要以他只以剑术而论几乎堪称当世无双的高超剑技照拂也打头阵的侄儿李周全,又经他部署的百来名军士在旁策应,遂也同李统领的步斗军一并杀上河岸。然而冲杀了阵后,等到李与军中偏将贺吉也率所部兵马赶至,并与李助合兵一处时,李当即又对李助报说道:“阿叔!西面也有同袍部曲杀上了岸,阻截的鞑子却多,也须当咱们去帮衬救援!”
李助听他侄子说罢,只打眼往另一侧战事也愈发惨烈的方向一乜,他却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又沉声说道:“...同袍?那边率领新近拉扯起的义勇民壮杀上岸的,似乎便主公有意提携,带他们一并行事的那晏孝广、晏贞姑父女两个?咱们这里战事胶着,尚且自顾不暇,暂时自也是顾不得他们...何况那晏孝广虽暂从主公,到底仍只愿做宋廷皇帝老儿的忠臣孝子,如今既是北讨鞑虏,若是拼得力战身死,想必对他而言......也算是达偿所愿了吧?”
1654章 抢滩登陆,白刃血战!(1)
李微微一怔,随即也立刻明白了叔父李助的心思。眼下众志成城一并北伐抗金的兵马当中,有些人虽然不曾与主公萧唐有着共聚大义的情义,可是如今国难当前,也仍能协助义军提供许多助力,然而这些人当中有一部分潜移默化的固然会就此肯忠心投效于萧唐,但当中也有一部分却早晚要分道扬镳,也必然要做成对头。
当中甚至岳飞、宗泽、张所等人都还好说,可尤其是那晏孝广,在李助眼中看来反而更是不能久留他。
毕竟那岳飞知晓萧唐有抗拒朝廷旨意的动向之后虽仍有心北征伐金,不得已也以护送宗老相公灵柩为由率部脱离义军;宗泽、张所等朝廷命官面上与萧唐和睦融洽,出于为朝廷打算暗地里虽也会暗做些手脚,然而又是宋廷自取其咎,反致使宗泽与张所一个郁郁而终、一个遭罢黜流配;至于刘法、呼延灼乃至战死的关胜等人皆深受萧唐大恩,便是忠义两难全,若与朝廷反成死敌时再是为难,或会两不相帮,料想也不至会反水构害萧唐。
只是这晏孝广,平素言语中虽对萧唐没甚无诋毁处,固然也非是佛口蛇心之徒,然而他言语有自己的道理,与诸部义军一并行事招聚义勇兵马,新得收纳归从抗金的各方豪强头领之际,晏孝广也时常叹言朝廷正统、忠君之事,讲甚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抗金大事虽要紧,萧帅先确有谋逆大罪,然如今以大功天子宽恩降诏赎胥,再不应怀分毫异心,合当全忠秉义、护国保民,只是抗旨北进,更须向朝廷陈情告罪,约束帅司府署,还收复军州于朝廷,调拨新征召抗金义士兵马于官军,以免官家再生嫌隙......
如今受萧唐统领的绝大部分马步军头领以及诸部将士虽然皆时忠于自家哥哥而绝非朝廷,但晏孝广如此奔走呼吁,多多少少也会影响到新近招募的各方抗金义勇,尤其是董先、孟邦杰、张、黄友等新投来的将领对于待萧唐虽然尊崇敬重,可是他们也未尝不会思虑与朝廷间是否当真要闹到对立局面。诸部义军当中大多自问磊落的草莽汉子早不把皇帝老儿放在眼里,固然不会受晏孝广影响,但也不至因此便生出迫害他的心思;而主公萧唐以及萧嘉穗、许贯忠等人处事正派,也能体谅晏孝广这等忠臣勇烈心中所虑,可是这些事传到李助的耳朵里,以他的性子,又如何会任由晏孝广如此扰乱军心?
当然是已起了杀心。
“甚江湖义气、世间名望,不过也都是手段罢了,你我叔侄两个江湖出身,朝廷甚官僚奸厮只会小觑咱们,何况更不必自投官府作甚巴结权贵、蝇营狗苟的勾当,身家性命反而要落入他人掌控之中,助鞑子为虎作伥那等谄媚屈膝的下作行径,非是被逼到份上,当然也做不得,如今要成就不世之功,也唯有追从萧唐奉他做主公这条出路。
而主公有恁般好名声,固然不止能教江湖群豪归心,也能撺掇些不少待朝廷早是心灰意冷的能臣良将为我等所用。可是甚正值磊落的言行能拉拢人心,却也拘束掣肘着主公有些事做不得,可是你我叔侄二人却能做。有些事,既也是对我等要做成的大业有利,主公他也不知知道,只你我心知肚明便是了......”
李忆及叔父李助以往曾对他所说的言语,眼中也有一抹诡谲之色闪过。伴随着身后越来越多的义军步卒从战船上跳将下来,步斗军诸部将士在贺吉、郭矸、陈三员偏将的率领下大致聚拢在一处,李也似他叔父李助那般刷的声拔出背挎的长剑,阳光照射之下,手绰的长剑锋刃剑的光芒回映闪烁凄寒的光芒,李蓦的暴喝一声,率领步斗军众将士直朝着前面的金军狂奔杀去,果然也丝毫没顾及一并杀至岸上,也本应彼此协同策应的晏孝广一行勇健......
而就在不远处,迎着七八个冲杀过来的金军步卒,晏孝广瞪目大喝,挺起手中长刀直搠进了正面一个女真步将的胸腔,利器剖开骨肉的清脆声中,那女真军将满是血丝的双目虽然仍死死瞪视着晏孝广,可是矮壮敦实的身躯也仍不禁瘫软倒在地上。
晏孝广抽出长刀,气喘吁吁,然而周围凶恶狰狞,皆发了狂性更似是嗜血如命的鞑虏剽悍将兵仍旧源源不断的涌杀过来。相反的本由晏孝广统领的那些民壮义勇却是纷纷色变,有些人竟本能的欲向后退去!
“都不许后退!既已杀上黄河北岸,唯死战而已!”
晏孝广挥舞着长刀,声嘶力竭的大吼。然而他所统领的这两千上下的步卒,大多也皆是京东路治下饱受虏害兵灾之苦,也情愿助从抗金大事博个出身的乡民青壮。不似萧唐统领的其他诸路义军早经历过大小无数战阵磨砺,身临这等惨烈残酷的恶战厮杀当中,也都不免本能的感受到恐惧。
而晏孝广虽然暂时协助萧唐北进,他到底与诸部义军当中草莽出身的头领非是一路,平素四处呼吁甚忠心不负朝廷的说辞,也难免与他人生出些口角争执。晏孝广又是刚烈的性子,越是要在附从于萧唐的各部军将面前争口气,也越是不甘坐冷板凳而教他人轻视,如今请命争先,虽然麾下统领的非是训练有素的强兵健卒,可是与众部义军猛将强兵一并抢滩厮杀相互呼应救援,本来也不至孤立无援直承受金军猛烈的反扑。
然而眼下战局胶着激烈,晏孝广也根本没有闲暇功夫多做它想,甫一与猛扑而来的大股金军相撞厮杀成一团,他便与自己的闺女晏贞姑冲得散了。如今晏孝广也只得一边奋力冲杀,一边左右环顾在乱战团中寻觅晏贞姑的踪迹。
挥出的长刀寒芒闪烁,登时又切开了一个从斜侧杀出的金军步卒脖颈,顷刻间血溅如注,那女真部族的尸身颓然摔落在地,晏孝广手刚拔出刀来,隐隐的也似乎在杀声喧嚣的战团当中听见晏贞姑的轻叱喝骂声。
晏孝广心头稍微一缓,待他大概断定叱喝声传来的位置,正要提刀奔去急于先与自己的闺女晏贞姑会合在一处之际,骤然间他又却听见一阵刺耳的嘎吱声响,晏孝广惊觉回头,便瞧见不远处有些女真步卒也早将自己觑定,一张张步弓弓弦早已被拽开,倏忽过后,箭风呼啸声乍起,十余支锋利的狼牙箭离弦射出,而直朝着晏孝广这边身上攒射而至!
1655章 抢滩登陆,白刃血战!(2)
“噗!”
一阵激烈的金铁交鸣脆响声后,到底还是有一支狼牙箭掠空疾至,穿过晏孝广奋力挥舞的长刀,而直从他身上铁铠甲叶缝隙处狠狠射入,霎时贯穿他的肩胛,直当锋利的箭簇锋尖又从后肩出透出,激溅起一抹血珠飞扬,钻心的剧痛霎时间蔓延开来,晏孝广也顿感半边身子变得愈发麻木。
手动上的动作蓦的缓慢笨拙下来,又有五七支锋利的狼牙箭先后穿透了晏孝广的身躯,他闷哼一声,单膝一软不由得跪倒在地,周围大批的女真、杂胡军将眼见有机可趁,又纷纷遂发足狂奔向前,手中挥动的军械利器划破空气发出凄厉的破风声,先后十余把兵刃也直朝着晏孝广猛搠狠剁过去!
“阿爹!”
蓦的一声急切的惊呼声传至,一道香影过处两道间锋划过,溅起点点鲜血,又见寒光乍闪,那道香影一跃而至,迅若闪电的一剑探出,直搠中眼前那正要挥刀斩落自己父亲的女真军将咽喉。晏贞姑厉声叱喝,在最为险峻的时刻骤然杀至急救下晏孝广,很快的又唰唰唰唰唰的旋舞起手中雌雄双剑,但见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一时间也直迫退了强攻上来的金军甲士!
然而残存的义勇兵卒伤亡累累,战列也早已溃不成型,本来生得花容月貌的早晏贞姑也早已杀得鬓发皆乱、蓬头垢面,她此时满脸浑身也尽是血污,瞧来已是狼狈不堪,唯有心中仍似有团烈火在熊熊燃烧着,她紧咬着朱唇,一双妙目当中也闪烁着不屈的怒意。
手中长剑再度如毒蛇般刺出,狠狠的戳进了一名金军杂胡军十的腹腔,晏贞姑仓促转身,却惊然发现有个生得身形浑如熊罴的胡虏莽汉忽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杂胡力士冷冷凝视着生得如花似玉的晏贞姑,忽的裂开血盘大口,露出上下两排白森森的铁齿钢牙,他脸上笑意带着七分邪意、三分轻蔑,晏贞姑瞧那厮狰狞且猥琐的神情,大致也知他心里打着甚么邪念,遂当即柳眉倒竖,又状怒叱了声:“鞑子狗贼!”旋即身形天矫浑如天外飞仙般直迎上前,左手剑划出个剑影虚招,右手却紧绰宝剑直朝着那杂胡步将的咽喉刺去。
然而那杂胡莽汉只随意抡起手中大砍刀一挡,晏贞姑使尽浑身解数刺出的一剑倒似搠在了一堵墙上,刺出的利剑霍然撞在对方的大砍刀上,一股强烈的反震之力顿时似潮水一般顷刻倒卷而回。当晏贞姑再惊觉抬头去望时,就见眼前铁塔也似矗立着的那胡虏莽汉双目中凶芒暴涨,忽的又抡舞其手中大砍刀直朝晏贞姑恶狠狠的劈斩下来,出手端的狠辣,也毫无怜香惜玉之意!
饶是晏贞姑自幼得父亲悉心点拨,练就了一身武艺而尤善使雌雄双剑,可是双剑的本事倾向于江湖路数,尤其又是在两军杀伐时已斗得脱力,却又撞见那使得把沉重砍刀举重若轻,也有身悍猛绝伦本事的鞑虏猛将甫一交手顿时落了下风,兼之周围民壮义勇在猛扑金军围攻之下所剩无几,自己还须时刻提防四处偷袭过来的敌军步卒。
然而苦苦抵挡一阵,那杂胡悍将凶狠狂暴的打击接踵而至,晏贞姑皓腕发麻、双臂酸软,到底还是被对方一刀生生磕在手中勉强架起的双剑上,直将手中雌雄双剑荡飞而出!
这个南朝女子端的貌美,倒是可惜了......
这杂胡悍将心中念罢,按说这等上好的货色也合当强掳来做个暖床的女仆,这女子性烈也好,倒正遂了老子的心意。只是除了眼前这拨伤亡惨重的敌军,后面还有大批的南人从直撞上岸的船舶上跳将下来,饶是有成群的儿郎用自己的血肉堵在这里,很周遭厮杀恐怕更是惨烈,战死正值胶着激烈时,哪里还顾得上强掳来这貌美的宋人女子?手中势不可挡的大砍刀倒是以直搠的方式猛刺出去,这杂胡悍将已生出辣手摧花的心思,而直要将晏贞姑看似娇弱的身躯给捅穿!
“噗!”
砍刀锋尖到底还是贯入血肉之中,可那杂胡悍将却见倒是方才似乎被数支利箭射中要害处的那个宋人汉子突然挡在面前,却是替那貌美女子生生挨了这致命一击,直探出去的大刀却是狠狠的刺进腹部,刀刃锋尖也当即从他的背心处穿透出来。
晏孝广扑的吐出一大口鲜血,他霍然抬起脑袋,又出双手死死抓住贯穿自己身体的大刀刀身。鲜血直冲紧紧扣住刀身锋刃的指缝间沥沥流淌,晏孝广浑然不顾自己身遭重创,他仰天凄厉的嚎声叫道“孩儿,快走!暂且率残部往后面退去,萧任侠麾下众好汉旋即便至救援,你只顾保得自己性命!”
那杂胡悍将见状唾骂了一口,随即双手发力一绞,晏孝广双手鲜血淋漓,十指当即被切断了七八根,只待那军将在用力一提,登时将晏孝广被自己手中大刀贯穿的身子生生提将起来!
“爹爹!!!”
晏贞姑见状心如刀绞,眼睁睁看着那就鞑虏凶徒再抡臂一甩,晏孝广整个身子顿时被他抛飞出去,很快的也直直跌落至鞑子兵马扎堆的位置,一通乱刀乱枪直猛搠乱剁,眼见已是万无生理!
眼前蓦的一黑,晏贞姑几欲晕厥过去,她眸子里也满是绝望与悲恸之色。罢了...爹爹已死,看来我们父女二人也只得命丧于此...又见那自己抵敌不得的鞑虏悍将与成群的金军敌兵涌杀过来,晏贞姑正凄然念时,隐约却发现自己无助的身形似乎被后面一团偌大的身影给笼罩住......
骤然间一把大斧从瘫坐在地上的晏贞姑头顶呼啸劈斩而过,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过已欺至晏贞姑近身处的金军将兵,当即残躯碎肢漫天飞洒,鲜血从五六具残尸体腔内如喷泉般激溅喷射,虎虎生风的大斧又是一荡,又有三四人直撞在斧身上顷刻间竟也是骨骼碎裂,身子如断线的风筝般飞刀半空中时也已然气绝毙命!
那杂胡步将双目一凝,立刻仔细打量起那个狂奔驰援而至,而也与他身形相仿的宋人大将,但见他手绰大斧、倨傲肃立,挺胸突肚时有赳赳雄起,此时忿然怒目,更是宛如一尊杀神睥睨眼前的所有敌人!
身后又有大队的兵马杀至,而那宋人大将又提斧迈步,将晏贞姑遮挡在自己的身后,旋即又抬起手中大斧,并怒声喝道:“欺负女子,算甚本事?看来你这厮也是有几分蛮力的,便由我卞祥手底与你见个真章!”
1656章 抢滩登陆,白刃血战!(3)
白蜡杆大枪的枪杆旋舞时浑如如一条活龙,剧烈的抖动间甩出碗大的枪花,直策应去着刚刚与金军步卒短兵相接的刚毅军义勇将士们,反观那些直扑过来的女真甲士惊觉那汉使得大枪招法蹊跷,但见大枪枪头比起寻常铁杆硬木的长枪大有不同,每次似乎都能从旁人意料不到的轨迹急戳而至,锋利的枪尖也直点向那些女真步卒的咽喉、心窝、面门的要害处,片刻之后,便又是点点的血光迸溅!
雪练蟒陈广,这个当初亦曾传授岳飞枪法奥妙的名师嘶吼连连,紧绰着那杆枪杆白亮浑如雪白大蟒的白蜡杆枪骤然转选,双臂已不曾如何用力,本来逼迫开一侧几个女真军兵的枪头便迅速回弹,只在电光火石间,锋利的枪尖便又攻向另一侧直撞杀过来的两个女真步将。而那二人,刚欺至陈广近身处,忽觉眼前似一片雪白耀眼,转瞬间枪锋便从他们两个的咽喉处划过,切割出深深的口子,手中军械兵刃方自要举起,这两个女真军将的咽喉处便喷出如注鲜血,嘴中发出嗬嗬的响声,脸上兀自挂着不可置信的神情缓缓瘫软倒在了地上。
有刚毅军偏将陈广,率领大批的步军将士也已然驰援而至,正抵住从三面奔袭而至的金军兵马,而为卞祥力战那名此处鞑子里面看似最为奢遮的悍将腾出了空间。
但见卞祥昂首怒喝、发足狂奔,很快的又把双臂一抡,手中那柄沉重的开山大斧骤然挟旋起一股强劲的旋风,以他为圆心开始疾速转动一圈,又直抢在那杂胡悍将挥刀横斩过来之前当头狠狠砸将下去。
而那杂胡悍将口中直拿胡语咒骂连连,惊然觑见杀来的那员宋人大将抡起大斧以力劈华山的声威猛劈过来,他的瞳孔遽然放大,也立刻架起手中大砍刀格挡迎上。然而只片刻过后,飞溅的铁屑夹杂着火星迸射,一时间竟也耀眼夺目,而震耳欲聋的巨响,几乎要震碎那杂胡悍将的耳膜,双手虎口顿时巨颤麻痹,也已渗出鲜血,他顿感似乎有一座小山直要压在自己的头顶上,单膝一软,也险些跪倒在了地上!
凶蛮、狰狞、残忍的神情在那杂胡悍将脸上渐渐消退,他眼中也已闪过一抹震撼与恐惧。南朝宋人里面,倒也有身具这等怪力的狠人!短兵相接之后,这杂胡悍将便大致已能料定就算自己也是长于力气的,可是若只比拼力气,也绝及不上这两条臂膊皆有水牛般气力的赛公明卞祥。
两人的招式章法,皆是倾向于以自身的力道迫使对方难以应对,是以显然在力气上占得上风的卞祥甫一交手便压制住了对手,那杂胡悍将倒也凭着自己的本事堪堪抵挡了二三十合,然而在周围还有陈广率领刚毅军义勇健儿奋勇冲杀,苦苦支撑的诸部金军当中也已有些队伍开始呈现出溃相,若是战局彼此对等时撞见鏖斗冲杀,尚有一丝时机寻觅,可是如今苦苦抵抗的杂胡悍将也很清楚再磨耗下去,自己非是要死在面前那双臂有着惊人怪力的宋人大将手中大斧之下,便是要被那些汹涌而进的敌军士卒合围击杀。
本来凭俺的本事,也教女真当中许多贵人另眼相看,南侵一路下来也未曾遇见甚了不得的对手,怎的偏生在这等局势下,会撞见如此难以应付的劲敌......杂胡悍将心中惊惧念着,也已然萌生退心,然而正当他下意识的把眼向左右张望,试图寻觅出一条逃生的去路时,骤然间却又听得死死压制住自己的那个宋人大将牙缝中迸出惊雷也似的怒喝声:
“咄!战场厮杀,左顾右盼作甚?你这厮既萌生了退意,也惜得自己性命,却又为何来糟践作害我中原百姓?原来恁的是怯大压小,便是想苟全性命也是晚了,你这厮想逃,却逃得了么!?”
似是凭空一道落雷直劈在了自己的眼前,杂胡悍将被骇得浑身一震,当他在惶恐的向卞祥望去时,再瞧他九尺长短身材,生得三牙掩口髭须,面方肩阔,眉竖眼圆贸然忿意凛然、杀气腾腾,直浑如降世杀神般的模样更是魄荡魂飞!
再次轮挥起双臂的卞祥直似要掀天揭地,手中开山大斧猛然劈落,以雷霆万钧的声势又直往那杂胡悍将身上呼啸砸去,硬着头皮被举起招架的大砍刀再撞上大斧斧刃的那一刹那发出激烈的震响,旋即竟也迅速下沉,先是厚重的刀背砸在那杂胡悍将的肩头,骨骼登时喀嚓碎裂,卞祥使尽浑身力气劈下的这一斧势不可挡,不但压着被架起的大砍刀砸进那厮的肩头,锋利的斧刃顺势也直切入血肉,那杂胡悍将半边的身子当即塌凸下去,绰起的长刀此时却似是镶嵌进自己的体内,大斧也砸进血肉之躯,直将那厮半边的身子剁得开了瓢!
卞祥这雷霆一击斩杀得胡虏大将,也直震慑得周围金军将兵更是魂飞魄散,而陈广率领刚毅军诸营健儿继续趁势掩杀过去,眼见大批在此拦截扑来的女真与杂胡军马付出了惨重伤亡,也已是无力阻挡诸部义军继续向陆地深处冲杀。
如此也足以掩护得后方更多的弟兄登陆上岸,直扑前面鞑子营寨...卞祥心中念罢,待他转头再往人头攒动的乱战团中环视过去,也觑见又拾起雌雄宝剑,也不顾皓腕纤指间也渗出鲜血的晏贞姑在陈广等义军将士的掩护之下又冲杀了阵,也终于寻觅见自己父亲晏孝广,晏贞姑见状悲呼一声,弃剑上前,立刻搀扶起自己父亲余温尚存的尸首,也已然哭得是梨花带雨、泣不成声......
卞祥心中见疑,立刻又向另一侧李助、李所率领的义军兵马那边的战团遥望过去,眼见就在不远处步斗军众将士虽然也与金军厮杀正酣,然而看战阵声势显然要比这边晏孝广,晏贞姑方才孤军力战的形势要安妥甚多。
虽然那晏孝广执迷,只顾愚忠于朝廷,却也当真不愧是忠孝节烈的正人...而那李助虽与萧唐哥哥共聚大义,然而他广有智谋,性情却是狡猾诡谲,莫不真的是......可便真是如此,我等早晚与朝廷终非一路,如今哥哥率领我等弟兄做大到恁般声势,如今格局,也早非是江湖路数,却又如何能说那李助做得便是错了?
卞祥眉头顿时拧成了老大的疙瘩,已是若有所察,然而如今战事要紧,卞祥又转头望向正抱着晏孝广遗骸哀哭的晏贞姑一眼,他似乎发出了一声不易为人察觉的暗叹,旋即也只顾召唤陈广,大声喊道:“暂先不必急于冒进!且先率弟兄们留意周围杀上岸的同僚军马,务必彼此相互呼应救援,待集结得大批军马齐头并进,鞑子也必然死守不住!”
1657章 抢滩登陆,白刃血战!(4)
除了卞祥、陈广所统领的刚毅军这边登岸冲杀,早也已在岸上稳住了阵脚。沿着黄河北岸马步军诸多正偏将佐也都身先士卒,翻身直从抵达岸边的船舶腾跃而起,重重落在水泞的岸边之后立刻振臂高呼,身后大批的义军儿郎应合之声如阵阵怒潮,每个人也都是争先恐后的跟了跟着所部军旅正将先后跳跃下去。
滚滚浪花打在身上潮湿阴冷,然而大多义军儿郎腾跃冲锋时的雄壮战姿也都在鼓舞着身边的弟兄,各部健儿反觉得浑身火热,心中也正有股熊熊怒火仍在炽烈燃烧,直似要从双眼中迸射出来,所有人歇斯底里的疯狂呐喊,也直要将眼前那些仍霸占着河北两路的鞑虏外寇给屠戮一空!
岸边阻拦河面上奋勇登岸的诸座简易城垣有许多已是残缺不堪,不但是河岸上沿线展开布防的金军正纷纷溃退,如今已教义军诸部堪堪打通一条前路,成批的舰队仍是破浪而进,眼见便要输送更多的义勇儿郎冲杀到岸上。忽然间义军的几支水师船队,连同已经杀伤岸的各部步军勇健的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阵惊天动地的欢呼之声,直似激得滚滚黄河汹涌波涛又激荡了几分。
因为但见黄河水畔百柯争游、船帆如云,大批的战船如众星捧月一般拥簇着一艘长十余丈,深三丈,阔也足有二丈五尺,这在大多北地出身的女真杂胡兵马看来简直庞大到难以置信的巨型船舰也临近河岸,光只是那艘大舰上便惊见震天鼙鼓摇山岳、映日旌旗避鬼神的声势,当中更竖起一面上“任侠萧唐”四个大字的大旗迎风猎猎飘荡,连同着周围诸部船舶上数量更为众多的义师马步军众,很快的也即将登岸席卷过去!
本来女真各猛安谋克所部发了疯一般涌杀上前阻拦,他们情知也只有死死的将北伐而来的义军诸部抵挡在黄河以南,也才能略挽回金国大军的威名,而能得以继续教治下诸族各部臣服顺服,然而本来应该是软弱无比的南朝汉人,可现在萧唐所统率的诸部兵马反倒得势,竟也有些与当年本族儿郎摧枯拉朽,迅速覆灭侵占契丹人庞大的辽帝国时那般气象相似!
错落于黄河北岸诸座寨城中据险而守的金军也已呈节节败退之相,毕竟临时修筑的壁垒寨墙,不及寻常名城要阜那般城高壕深、防事险要,大批杀得眼红的义军健士也已杀上了城头,专顾大砍大杀,直将眼前所见女真弓手剁翻搠死于残缺的寨墙之后,也有不少败军折身从一两丈高的墙头直直坠落下去,一时间几处寨城壁垒内外也满是金军惊呼惨叫之声!
而本来在城墙上方伺机施以冷箭射杀黄河诸座战船上义军头领人物,方才还险些偷袭乘浪军正将头领阮小二得手的神箭手孛撒鲁,不得已也只得奔逃下了城墙,急从寨门处奔出。然而孛撒鲁刚奔出寨门,便惊觉义军军旅当中大批虎狼之士蜂涌杀至,也直将面前比他抢先一步奔出寨门的女真弓手直杀得落花流水。
孛撒鲁见状更是大惊失色,尤其他又在凶猛突进的义军当中觑见一个生得貌相粗狂威武的大汉提着两把板斧冲杀在前,脚下也满是女真、杂胡军兵的尸骸残肢被他践踏而过,那大汉抡舞着双斧发疯也似的乱砍乱剁,直教前方闪避不迭的步卒人群当中顿时又是一片的血肉横飞!
右臂发力抡出的大斧狠狠扫过,直将一名女真步将的人头剁下,体腔内狂涌喷出的鲜血也足有几尺高之际,孟邦杰也刚好觑见不远处另有个面如土色的女真军将,他当即暴吼一声,立刻发足狂奔也直朝着孛撒鲁突进过来。
而孛撒鲁眼见那使双斧的宋人莽汉又将一名倒与自己相熟的军中同僚人头砍落,他情知自己虽然射术在生女真诸部当中可算是屈指可数的好手,但近身短兵厮杀的手段比起其他大多自诩武勇的女真头人也只是泛泛之流。何况河岸处眼见已是守不住了,还有与那杀神纠缠作甚?奔走得只迟片刻,恐怕便已是保不住性命,眼下也只得尽快逃离北往,与其他部曲会合至一处,才有一线生机!
然而孛撒鲁一时间也只注意到了那拎着双板斧大杀四方的孟邦杰,却浑然没有注意到从斜侧另有一道身影正挡住自己的退路,当孛撒鲁转过身来发足猛赶,却正与拦截住他去路那人撞了个满怀。微一错愕的功夫,孛撒鲁陡觉正撞入自己怀中的似是个不过少壮年纪的宋人,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义军少壮擎起手中蓼叶尖刀,狠狠的罩着孛撒鲁的腹部就是一通乱攮!
与阮小二率部接引得诸部义军兵马登岸的阮良,方才亲眼觑见护在自己父亲身前的乘浪军偏将贾虎被暗箭射穿了心窝,他也早已是目裂眦、悲愤交加,直到率领一队水班军健跳船上岸策应,也正瞧见河岸口处大批金军败兵从先前与己方水师船舶进行弓弩对射的壁垒城寨之中奔出。阮良虽然不知自己撞见的这个女真鞑子,便正是一箭射杀了军中偏将贾虎的死仇正主,可但凡是瞧见的鞑虏外寇,又怎能容得教那厮就此逃了!?
孛撒鲁当即被扑倒在地,而阮良索性一下骑到他的身上,手上绰着的尖刀仍没闲着,仍直朝着身下那鞑子的胸腹部狠搠的欢实。孛撒鲁口中呕出鲜血,浑身也开始抽搐起来,眼睁睁瞧着那直将自己身躯乱捅狠攮得一片片血肉模糊的汉人少壮,临死前他也突发狠心,拼命要挣扎起身,再探出自己的双手扼向阮良的颈部。然而从旁乘浪军另一名偏将孟威也怒喝赶上,手中抡起钢刀化作道寒芒,直削掉了孛撒鲁的两只手腕,旋即又飞起一脚重重蹬在他脸上!
乌珠迸出、七窍流血的孛撒鲁再度仰面瘫倒在了地上,也无力挣扎挺起身来,双手又被齐腕斩落,自也无法再阻止阮良兀自紧紧绰着蓼叶尖刀仍朝着自己的胸腹、甚至颈吼、面门一下、两下、三下......反复的猛搠。惨嚎嘶叫声先是渐渐微弱下去,在咽喉又被接连搠中两三刀后孛撒鲁所能发出的声音更是然而止,只有“噗!”、“噗!”、“噗!”...连续的利刃入肉声仍是不绝于耳,又被脸庞早被溅上大片鲜血的阮良接连捅了数下,无力挣扎的孛撒鲁便已再没动静,身下伸渗出大片的鲜血肆意流淌,只有双腿仍随着尖刀搠进血肉一颠一颠的抽搐着......
而且如今河岸上各处城垣营寨左近义军围歼扑杀金军的场面,也都与此间杀伐狠厉的景象相差无几。依然浴血途径的义军诸部,所有儿郎依旧爆发出最为雄壮猛烈的喊杀声,看来金军布下阻截萧唐义军北渡黄河的防线彻底崩裂,几乎也已经成了定局。
1658章 乘胜追杀,战事的尾声
正与萧嘉穗、许贯忠、朱武等人伫立在大舰船头的萧唐举目眺望,眼见己方诸般舟船依然往复的停泊至岸滩上,大批义军将士源源不断的涌入战阵之中,又随着鲁智深、林冲等马步军猛将强兵也率部杀上了岸去,喊杀之声愈发激烈,沿河岸布下防线死守的女真军马所溃乱的景象也是愈发明显。
毕竟金军再是要鼓舞起各部儿郎凶悍熬战的气势,可毕竟也都**凡胎,到了船上水下怕是连一两成的本事也施展不出来,似乎对方也并没有精于水战的军将指挥调度,经验实在不足,彻底丧失了于水上的主动性,最终牵动争个战局陷入颓势。而且金军尽可能集结而至的军马,看着似乎有些声势,但考虑到要提防随随时会袭扰后路的皮岛、保州所部义军,还有北面军州、燕云之地乃至侵吞大辽全境疆土如今也是处处暗流涌动,哪里都需要有重兵坐镇,而显然奉命把守黄河北岸的这些女真、杂胡军马,也并没有展现出当年颠翻大辽时那等似是各个以一当百,甚至当千的剽悍声势......
刚极易折,强极则辱。
既然这场战事的目的眼见已是无法达成,看来也不可能阻止萧唐率领麾下主力兵马北渡黄河挺进河北两路地界,在遭受到大批集结义军猛烈的攻击,就算金军各部军将仍能调动起麾下军卒悍不畏死而势必要血战到底的意志,但无外乎多杀伤些敌军兵马,仍旧也便是送死而已,已然对于扭转战局的走向全没半点用处。是以率领剩余的力量迅速撤离战场,与本国大军会合后再从长计议,也终不能教萧唐那厮按部就班的各个击破。
然而为试图阻止萧唐渡河北上,此次战事沿黄河北岸修建城寨防事。布列方向拦截敌方登陆出路,调动来的军旅连寨城垣绵延极广,如今大多军马现在又与义军诸部死死混战纠缠成一起,正是举步维艰的要紧事后忽然也只得全盘后撤,也就不免在金军阵中又引发出一场场混乱。
大多闻令急向后撤退的马步军众早已厮杀得精疲力竭,进退推搡中互相更不免拥挤在一团,许多士卒便是剽悍好战,可是在这等指挥失调的情况下直直败退下去,情况已变得不可收拾。许多女真金军全无当初反辽连战连捷,且起兵南侵宋朝时那等纵横暴虐的气势,如今瞧来却和他们当初极为鄙夷孬弱可欺的契丹、汉人别无两样。
而那些女真、杂胡诸部的骑军倒还好说,就算丢盔弃甲,奔逃如飞,眼见战局形势不对,除了身陷入义军阵中的军马,怕是也只得接受摔落战马,并被四面转眼而至的义勇砍杀的结局,然而敌军也只是从黄河那一面攻来,也并没有陷入重重围堵之中,至少大概也能轻易撤离战场。相反的得令慌乱后撤的大队混乱步军却是倒了血霉,多少人仍被拦截住走脱不掉,也仍有许多军兵遭受驱赶,被直撞进己方松散的阵列,再被那些各个凶神恶煞的义军将士毫不留情的大肆杀伐。
鲜血飞溅如雨、尸首倒伏相望,固然也有些暴利凶蛮惯了,以往历经多少硬战也死战不退的女真凶将悍卒直感到自己受了莫大的侮辱,索性豁出性命回头不顾性命的抵抗厮杀,可是战事一旦打倒了这个份上,不怕死的却也往往只会是死得最快的。沿着黄河连绵十余里的区域之内,大致还有数千名早已是杀得浑身浴血的女真军马被追上拦截,而发了凶性,也在拼命试图向北面逃窜的同时,似乎也是抱着必死之心做最后绝望的厮杀。战事渐渐的演变成了衔尾猛追撵杀敌军的形势,但凡冲上岸往北涌杀的诸部义军转顾追击拦截大队散乱的女真步军,伤亡也大为减少,然而战事凶险,趁势追杀时诸部义军当中将士再与做困兽之斗的金军厮杀中,也不免会有折了性命的凶险......
李所率领的步斗军本来在他叔父李助的指挥下步步为营,然而军中偏将疾惊风陈眼见前方金军兵马眼下已混杂成一团,更多的士卒便如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到底是性急鲁莽,仍不免有些亡命赌徒心思的强寇头领出身,他争功心切,便抢先率领一小撮军卒只顾向前奔涌而进,当即飞马跃入敌人散乱的阵中。
甫一杀入战团,陈手中长戟一挥,当即斩过眼见一名杂胡军将的喉头,随即看也不多看翻身落马的尸身一眼,仍是挥舞着长戟继续催马狠狠向前撞去。在陈身后,也有数百亲随蜂拥而进,霎时间就在杂胡阵中,又激起了一阵更为喧嚣的人仰马翻声!
周围兵刃寒芒飞舞,夹带起无数血光飞溅,当即又有许多混乱的杂胡军马坠落被踏成肉泥,猬集在一处的乱战群中,陈直带着几百军卒看似直杀的眼前鞑虏毫无还手之力,此时他心理也正念道:
我与贺吉、郭矸两个相熟的由李助道长做主,先反了宋江那厮投从萧任侠说是共聚大义,然而也是为我等出路着想。萧任侠固然待我等也不薄,可是咱们这些半路反戈投从的,到底比起燕青、武松、鲁智深、林冲...等早与萧任侠做成兄弟交情深厚的头领,也总还差着层情分......
常言说疏不间亲,如今共做大事的头领会集,自是能者如云,鲁智深、武松、卢俊义、林冲...等马步军头领也的确本事奢遮,可总是教他人夸能说会,不若趁此大好良机趁势尽量多寻觅些鞑子中位高要紧的厮鸟,争着立几件大功,当真有朝一日建得番大业照功行赏,所得富贵声名,好歹也不至落在与萧任侠更为亲近的众头领后面......
陈心中打着自己的算盘,手中长戟一翻,霎时又映射出一片耀眼的寒芒,他催马越奔越急,也全因看来鞑子军兵溃乱,索性要放开手脚厮杀,也浑然不顾自己过于冒进,擅自杀出行列,而将李助、李、贺吉、郭矸所部军马甩出了一段的距离。而陈的本事倒也算奢遮,他以为如今正是痛打落水狗、趁乱抢战功的大好时机,手中长戟又挟裹起迅猛无匹的威势狠狠攻向周围闪避不迭的女真、杂胡军兵,眉宇间也满是一股狰狞剽悍的狂暴气息。
直当陈又将四五名的杂胡军士连搠带斩,杀得尽已毙命后,他隐约的觑见前方不远处似乎也正有些看似鞑子大将的人物奔逃,也亟要再急催胯下战马冲上去追时,陡然间陈忽然又听见一阵阵战马响鼻声就在自己左近响起,周围杀声喧嚣,也不易察觉早有十余骑精锐直把自己觑定并骤马冲来,再犹如鬼魅一般突然奔出,等到陈惊觉时,发现与那些鞑子军马竟已是近在咫尺之遥!
1659章 讨金抗宋成霸业,从此非是江湖人
拦河战事,金**马大败亏输。博州南面黄河北岸十余里的地域早已是尸骸枕籍层层叠叠,各处凄落的城寨墙垛间也插着密密麻麻的弩箭。奔逃不迭的鞑虏外寇大多已被义军追及歼灭丢了性命,而撤退时尚能维持较为完整阵列的金军兵马奔走惊呼之声似乎也渐渐远去。
义军诸部也有登上岸集结完备的马军继续去进行单方面追击歼灭,其余各部军旅也有分派军士开始打扫战场。而李助早已擦拭净宝剑锋刃上的血迹,并收鞘踱步,在累累尸骸堆砌的修罗场中走了一阵。很快的李助又停下了脚步,乜向一处女真、杂胡...其中还有不少义军儿郎尸体体纵横错落相枕的位置,那对招子也停留在了仰面平躺,恐怕也再爬不起来的陈身上。
右臂已被齐肩斩落,一把长枪也早已洞穿身上的铠甲,直朝入陈的胸腔,殷红的血液,正从他被剖开集脖颈创口出处如注涌出。李助冷眼凝视,就见陈双目中身材已黯淡下来,生命的气息似乎也正从他的体内慢慢流逝,陈口鼻中也都渗出了鲜血,身上已然遭受如此致命的重创,就算是大罗金仙,恐怕也再难以救还他的性命。
急于争功,到底还是鲁莽冒进的陈于乱军中左冲右突,却忽然发觉周围亦有困兽犹斗的十余骑女真军马从四面骤然袭至,一番力战下来,陈使尽浑身解数,接连使戟将五六人刺翻斩落坠马。然而他到底还是低估这些虽然战局陷入死局颓势,反倒更激起了凶性浑如垂死重伤的野兽要做殊死搏杀的女真悍骑。直待后面大股义军涌上,几乎将其余负隅顽抗的鞑虏军兵围歼殆尽之时,力战一番的陈,也终究不免被斩断一臂,被洞穿胸腔,咽喉也被垂死做放手一搏的一员金军骑将抡刀划过,如今跌撞下马来,也只得躺在地上无力的挣扎等死。
李助面色阴沉,眼见陈费力把脑袋略微一侧,满带着绝望之色的双目直向自己这边张望过来,李助蓦的又摇了摇头,说道:“我也知你急躁,按旧日情分,咱们在众多头领当中固然算不得是嫡派心腹,可是主公好歹不曾怠慢亏待,就算你不愿屈居人后,可如今最忌矜伐骄躁。但你到底还是不听我劝,偏生要出头抢功,否则又岂会落到恁般境地?”
陈见说,扭曲的面庞神情更显复杂,他张口欲呼,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又过了片刻,当李与贺吉、郭矸二将也忙将赶来,眼见陈行将就木的凄惨模样,到底以往相交深厚,贺吉懊恼的啐骂了声,又忿声说道:“陈兄弟,你恁的躁急!渡河来这场仗本该是顺遂功成,咱们几个相互帮衬照应,你何至急于求成,反招致这等凶祸!”
在旁郭矸也直感懊丧伤悼,说道:“陈兄弟这般伤势,就算急护送回教医士调治救理,恐怕也不成了......”
然而郭矸话音方落,李助背负的宝剑陡然出鞘,一道金芒闪过直取向陈脖颈,又是一抹激血飞溅,垂死之际也只得生受苦楚的陈浑身蓦的一震,扭曲痛苦的神情很快的在脸上凝结,仍是圆睁的双眸当中也尽是一片浑沌,而除了面色冷然的李之外,贺吉、郭矸二将眼见李助干净利落的一剑下去教陈死得痛快,却也都不禁面色微变。
然而怔怔的凝视李助片刻之后,贺吉、郭矸到底仍是缄口不语,毕竟甚久之前便曾受李助策动说服,他们二人大概也知这金剑先生当年行走江湖期间于京西与荆湖路江洋大盗、山寨强人之间煽动游说,深知如何与江湖草莽结交。而李助一门心思的图谋投奔一个值得效力的雄主胸怀辅助成就霸业的野心,对于世故人情那般的婆婆妈妈向来不如何看重。一剑刺死临死深受苦楚的知交弟兄,贺吉与郭矸自问恐怕也难以下得去狠手,可好歹李助也是教陈不必再承受垂死挣扎却终不济事的煎熬。是以贺吉、郭矸心里虽微觉不妥,可也不至因此便敢与李助翻脸作色。
而李助也正觑见贺吉与郭矸稍显不豫的面色,他微微摇头,又道:“兄弟恁般呆,如今却兀自依着江湖路数逞强称能。当初既肯托我李助与你们指条发迹出路,如今也莫躁急冒进,非只是浑沌鸟朝廷官场险诈,古往今来,成就霸业者,若无城府器量怎能成就得了大事?如今我等所谋的非只是建立僻处一隅霸业,天下乱局,千秋霸业鸿图大有可期。
主公也正值用人之时,而这条路再走下去...当年赞说宋朝开国帝君赵匡胤凭着两个拳头、一条盘龙棍棒打遍中原八百军州,一身的江湖气,然篡了周朝孤儿寡母的皇位一统江山之后,待他当初的袍泽弟兄的手段比起前朝历代打下天下的君王都已算是仁慈宽厚了...今日主公以江湖义气相交,辟元定鼎大事若成,早晚也只得以帝王心术待人,好歹我等也绝不可再以绿林意气莽撞用事,至于城府制衡、攘权取利等权谋事,你二人也仍信我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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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渡河战事,打扫战场、收敛阵亡将士尸骸也大概事毕,往北渡过黄河的义军诸部兵马也开拨至博州临近兴利地界集结,暂扎下营盘,诸部义军哨骑,也都分拨出去于连营左近往来穿行,注意左近女真军马虚实动向。
而方被扎下的中军大帐之中,萧唐也已听得军校报说此番渡河战事当中,乘浪军偏将铜头鳌贾虎,步斗军偏将疾惊风陈以及暂时附从自己所统领的义军兵马伐金北上的晏孝广三员将佐力战身死之后,心中也不由惆怅蹉叹,旋即也命军士好生收敛阵亡三人尸骸,搭起棚仪,在亲自与众头领祭祀奠酒。
而如今既已抵至河北两路地界,略作休整之后,也又当趁势直进,挥军收复仍为金军占据的大片州府,然而相较左近的几座军州,战事亦分轻重缓急,萧唐也需要决断出优先集中军马重点先势必攻克何处,哪里又可再调拨兵马齐头并进,以及又须如何分兵把守要隘关口提防金军援兵......
而早在挥军往北开拨之际,萧唐本来也熟知河北地势,早也已与麾下一众心腹智囊计议商榷,而大致议定的结果,于北渡黄河之后最先直取的目标,也正是距离此间扎下营盘处也不过二百五十余里路程,做为黄河北面做南进中原北大门所在的宋朝陪都之一,也更是当初萧唐发迹所在的原宋朝北京大名府。
1660章 大军即动,后勤先行
义军营盘之内炊烟四处冉冉升起,随着北征兵马一并北上的操刀鬼曹正这个本来身为水泊梁山寨中掌管屠宰牛猪鸡羊、排设庭宴等后勤事宜的职事头领,如今到算是管理十余万军马健儿膳食的随军庖官总管,担子变得更重,这些时日以来也教曹正忙得应接不暇。
好在自己手下先早有一批体己的帮衬,又从梁山泊收容的流民百姓中择出不少精明干练的农家子受曹正调拨,虽然须操心把持诸部兵马每日餐饷伙食,可曹正也不必事必躬亲,好歹也忙得过来。只是比起亲自撸胳膊挽袖的去杀牛宰羊,与寨内众兄弟同欢同乐,如今曹正身边始终却有三两个识得文字账目的吏官跟着,每日过眼的都是庞大数目的粮饷支出,这也教曹正大呼痛疼不已。
而今日在骑军各部军士牵着成群战马至附近溪河水边洗刷,再牵至营中马槽中装满豆料草料的同时,连营各处庖官带着伙头兵熬出大锅大锅的粟米粗粮,再填上两张炊饼,已供军士们饱食。
如此伙食待遇,对于绝大多数龙精虎猛的青壮汉子而言也只是堪堪管饱,然而牵扯到大军出征,规模甚大的军队终日庞大数目的开销,曹正也不能再似原来寨中管领着一群伙夫那般走豪爽路子,寨子里要做大席宴?哪一部的弟兄又要打打牙祭?甚大酒大肉都是管够,还怕你不够喝得五迷三道?还怕你不撑个小辫儿朝天?然而经萧唐嘱咐,如今曹正也务必须注意精打细算起来。然而今日倒也算是个例外,后经曹正撮着牙花子思虑一番,如今伙食供给上也能做主的他到底还是吩咐下去,教各部庖官知会伙夫加放每日除粟、麦、豆等各种作物军粮之外,补发酱菜乃至腌肉荤食,很快的诸部义军还有硬仗要打,好歹也要通过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为众兄弟们提提气!
然而曹正敢做拍板决断的底气,也是因为大军渡过黄河打开通路,后方数目庞大的军粮补给,很快也将会源源不断的输送而至。
收复京东两路全境,旋即北上渡过黄河,后方当然需要有庞大的后勤支撑。而除粮秣供给之外,水泊梁山寨内本来身为专造旌旗袍袄的职事统领通臂猿侯健也忙碌的马不停蹄,他奉萧唐率领也抽调得麾下一应军务管事完全依宋廷禁军“春冬衣、绢六匹,绵一十二两,随衣钱三千”的标准备置(然而此项政令务必实打实的施行,绝非似如今时节宋朝诸部军司军中蠢虫贪污关支军资,克扣常例剥军士,休说寒暑衣袄,数月无钱米关给也是常事,如此还打个鸟仗?)清点所需补充旗帜衣袄等物资;
还有督管监造军械衣甲作坊的汤隆、杜微二人按出征各部马步军记录所需军械名薄;点齐甲仗库内衣甲盔刀关领,也准备调动北运;另有段景住记录的京东两处大寨,乃至收复州府内暂作畜养的预备战马,还有二龙山轰天雷凌振督云点备的大小各型各式投石炮具,以及魏定国、单廷二神火、圣水二将所率部曲要北运的诸般火器,也须差军马护送,如今既然于黄河北岸打开条通路,也正可集结押送北往。至于来往转运调度物资的差事,自然还是要落在杨林、扈成两个头领的身上。
如今黄河以南但凡是处于萧唐率部收复管治的州府内差遣官吏也都忙碌起来,操劳征集民夫、点清一应军资用度等事宜。无论是那一笔款项,无疑也都将会是一笔天文数字,然而先前金军洗荡东京汴梁时搜刮得大宋国都丰厚积储的钱粮军资,曾被洗劫一空的当今世界上最为繁华富庶的大国都城所积蓄的财富,也因当初赵佶、赵桓这两个昏君只盼得能够安然返回汴京便求爷爷告奶奶烧高香,承诺也全由萧唐以抗金拒虏的名义接管,如今足堪敌国的庞大财富钱粮也得以做为军资调运出来,源源不绝的朝北运送再转运至河北前线......
而萧唐做出这一安排,麾下众多头领也都很清楚本来是以水泊梁山为中心发展壮大的根据之地,想必随着战事的推进很快便要往北面转移,至于下一处做为己方势力战略发展的中心所在,几乎也能断定便是如今兵锋所向的河北大名府。
经哨探回报说,这些时日大名府那边戒备远起平素加强严密,金军于附从兵马强令拘禁了治下县镇村坊的汉民,非但意欲做做为苦役劳工的挖土叠石补强城廓,如今安排似乎也有坚壁清野的打算,意图摆布成守备最为严密的阵势长久磨耗下去。而本来分驻于大名四周各处的军司兵马也都集结收缩,汇集能战主力与大名府城内。长久以来以大名府为中心附近河北州府本就是人心惶惶,这些天下来周边地域山雨欲来的肃杀之气,也远比往日浓重......
而萧唐又听哨骑头目报说,前番分兵北上的陈希真那厮,似乎也正率领着余部,协助比起攻城守城战法却更善于在广袤平原上进行野战的金军兵马镇守大名府。
做过多年的大名府留守司兵马押监,萧唐乃至卢俊义、燕青、索超等大名府出身的头领也都很清楚这座原宋朝陪都之一,又是治下河北第一兵家要地的名城要地内城城郭南北长六里,东西宽一里五,围环外域防线甚至足有有四十八里至多,而环绕内城的三重城垣之外,外城城墙南北对称状,东北、东南两角成规整残缺一角,西北西南不规则,为防御需要而专门设置,南、北两面明显外突,而位于大名府东面的前、后两处诺大城门,与发源于山西太行山脉南运河的支流,前身为隋代大运河永济渠一脉的卫河横贯邻近。
然而只有萧唐自己心知肚明的是:他也很清楚大名府这座名城要地正是因为境内有有漳河、卫河、马夹河三条河流横贯全境,又与黄河距离太近,地处黄漳溢域,故城毁于洪泛,终于在明朝建文年间正值燕王朱棣挥军南下正要与他侄子朱允大弄的时节,而被一场大洪水淹没,直到后世也仍掩埋在黄河河沙之下......
就只眼下而论,也正是因大名府外城东面临近卫河,而且若命几支水军走河路开拨过去,与城门处堪堪也足以进入劲弩抛石的打击范围之内(公元1401年,也正是因为大名府古城东面十分临近的漳河、卫河齐发大水,水位竟然高过城墙,卷起淤泥足有一丈多深,这也是整个城池圮于洪水之患的关键原因),于此之外,若是由单廷这等善用用水浸兵、水淹城郭战法的圣水将安排布置,正好利用大名府周围的地势水情,计策再经过推敲或许也能成事。然而这个念头只在萧唐脑中一闪而过,开渠注水、灌浸城池这等诸如水浒原著里混江龙水灌太原城的战法,休说连同城内百姓,也要遭荼毒祸患,萧唐也不想大名府这座中华历史上的名城甚有可能提前毁于一旦......
何况先是调遣几支水师走卫河兵临大名府东面两处城门的安排,按萧唐想来,也只是要巧取此处名城的第一步佯攻诱敌之策。
1661章 大名府,我能拿下一次,便能拿下第二次
“先前与众兄弟齐心用命奇袭智取大名府,暂时接管得城郭,而我等当初临行时所做下的筹谋部署,如今也终于能当得上大用了......”
中军大帐之中,萧唐正悠然说道。他当然十分清楚水浒原著里面,宋江听吴用献计取北京大名府这宋境河北头一个冲要去处,正是趁着元宵之夜按年例大张灯火,先分调中人厮混进城城郭埋伏,放火为号后外面驱兵大进,里应外合,引得城内军民溃乱得以破之。而当年还曾与宋江统领的水泊梁山军马暂时同盟,共同征讨陈希真乃至周边官府响应的州府要地之际,率领青州两山好汉取下大名府,也正是教时迁先在大名府中自己名下的繁华楼宇放下第一把火,差精细干练的弟兄潜进自己端的熟识的城郭一并举事,也与书中吴用智取大名府的手段有颇多相似处。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战争格局已远非是宋境内绿林精兵强将进犯河北这第一处名城。同样的伎俩一回灵二回只怕难以奏效,目前已是外寇侵占,收复沦亡疆土的国战规模,金军也早紧闭城门要隘,禁锢得百姓不进、黎民不出,如果再是故技重施,点拨些精细的头领只带小撮人马乔装打扮做行贾商贩,或是装成甚城郭讨生计的寻常乡民壮丁休说是瞒过守军厮混入城,只怕到了城门下便要被射成筛子,这等手段也已不可能成事。
然而萧唐当初曾一时攻占大名府,虽说以那时的处境,自己也不便占据宋境城郭军州裂土分疆的与朝廷拼耗到底,但是萧唐却十分清楚金军一旦按正史中的轨迹挥军南下,河北大名府到底也还是会最先沦陷失守的宋境要紧州府之一,未雨绸缪,自己当初又焉能不会做下准备,而图谋为有朝一日再取下这处要地?
萧唐之后,另有许贯忠这个足智多谋且也是大名府出身的心腹智囊站出身来,并在桌案上铺下标注着大名府内外关卡要隘,城内格局分布的图舆,继而对在场一众头领朗声说道:“虽亦是宋朝陪都之一,然而大名府城郭内布局,却不似东京汴梁那般鳞次栉比,商铺民舍、瓦舍勾栏与高台楼榭错落分布,而是依着唐朝设立魏博节度藩镇时修葺城郭(自唐时魏博节度使田悦与其他藩镇结盟违抗朝廷,各自称王,田悦自称魏王,为取吉兆,遂该魏州为大名,之后沿用)”时按里坊制度之法,而宋时庆历年间虽擢升大名为陪都,也依旧按唐时城郭部署,城内街巷结构严谨、形状规整,但凡城楼牌楼、衙署书院、庙宇宅第、街坊民舍分布得主次分明,故而一旦能渗入城内,当先应取何处直趋敌要害,多有兄弟曾在大名府出入走动,也是十分清楚。
而大名府地势中间高,四周低,以城内十字大街中心原点便似龟背,城南门下有一暗沟通往外河,恰如龟首。只是金军鞑子与陈希真那奸厮既据守城郭,城南水门暗沟连同外河,也必然心知肚明......”
许贯忠娓娓道来,清了清嗓子,又道:“而城南水门暗沟连通漳河道上水、下水二关,也正可如东面两处城门临近卫河的地势水情那般,分拨兵马于南面顺预、省风、展义三门耀起擂鼓,呈佯攻诱敌之势。至于我等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所在,便正是位于临近沙提村大名府西面唐时魏州旧城所在的城址......”
直待许贯忠说罢,也立刻把手一指,点在了大名府城郭舆图西南一角。然而在场一些头领听得聚精会神时,卢俊义、燕青等本事大名府出身的心腹头领相觑颔首,脸上似乎也露出了会心的笑意。
如今的宋朝陪都之一,当初于唐时并置大都督府的魏博节度使藩镇,而被誉为河朔四镇之首的原魏州所在,虽然不及盛唐时节修筑的外城周长可达八十里之广,可是如今也绵延长达四十余里的范围,然而也正是因为城内守军需要布防的面积忒过于广泛,当萧唐调派兵马从另外两个方向做势猛攻之际,城内守军也很难做到面面俱到,而分拨把守得辽阔的外城区域处处守备严密。只是倘若对于大名府城防部署、新旧城区格局分布形势所知不详,也很难决断出因城制宜而最为适合的主攻方向。
然而不只是萧唐、许贯忠、燕青、卢俊义等大名府出身的人物,当初但凡是久在萧家集盘住勾当过的头领,对于大名府城内格局的了解一个赛着一个的门儿清。而且规模越大的城郭,有很多荒废破落的偏僻角落便越容易被人忽视,择选适宜地点再以掘地穴洞之法打通连接城外的通路,也只萧唐所部义军头领能够使得,也越会出乎于城内守军的意料之外......
何况于适宜地点从城外潜入城郭的几条地道暗处,在当年萧唐率部撤离大名府时便早先隐蔽声息,只吩咐身边几个心腹弟兄点拨亲信勇健,便早已挖掘好了连同城郭内外,且洞口偏僻而极难被人察觉的**兵道。
虽然破解掘地道遁入城郭的守城之法,早在先秦时节的墨家先贤墨子便已总结过了,比起弄塌城墙城门,或是从城墙上涌杀猛攻,挖掘地道,近则太易被守军察觉,远则费时耗力,得不偿失,萧唐也曾想过清朝时节太平天**马所创的只掘地至城墙下埋过火器炸药,炸得墙壁崩塌后率军涌杀而入的穴地攻城战法依如今的条件也未尝不能实施,可是却也没那个必要。哪里有先占得一处城郭,却要故意打通攻入城内的通道,而专等下一次再复夺还回来的道理?在城内死守的金军,也必然无法料得到当年曾占据过大名府的萧唐会在挥军撤离之前便已暗做安排,而早做下了终有一日再复夺回此间兵家要地的部署。
而就算那陈希真狡诈多谋,当时萧唐奇袭攻下大名府之际,金国还正忙着侵吞辽朝全境,甚至也与正宋廷眉来眼去的合计结盟伐辽,尚还没打算挥军南下侵攻宋境。萧唐按说除非那厮当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否则你又怎知我必然能够断定时局走向,大名府早晚终究会沦陷于金人手中?
“李宗正兄弟按我吩咐,又扮作寻常百姓踅入大名府的时日已久,几番暗中来往书信,也都未曾报说城内黎民与金军兵马适逢碰巧,而觑破大名府西南面旧城处那几处隐匿的暗道所在...早为之所,如今两面做佯攻之势,再暗发兵马潜进城郭,也必然能杀得那厮们个措手不及......”
萧唐先是低声呐呐念罢,随即长身而起,又掷地有声的说罢:“既军已定,诸部将佐招聚麾下军马,等候我分拨调令行事,得今即便起行,毋得时刻有误!”
1662章 避虚就实,水路佯攻
直到卫河河面上出现一片模糊的黑影,驻守于大名府东面城门的军兵隐隐约约觑见是有舰队疾驶而来,纷纷也立刻惊呼示警,奔走相告。
未过许久,当先有几支巨大得仿佛一座座河面上浮动的堡垒,率领着规模壮大的舰队趁着卫河流经大名府左近的水势距离城门愈发临近,一艘大舰之上,却是阮小七抱着膀子冷眼乜向远处城楼上密密匝匝似是群蚂蚁涌动的城内守军,他忽的一咧嘴,大声笑骂道:“直娘贼!虽说只是佯攻,等着这场大阵仗,苦候了三两日,觉得都睡得不安稳!好歹也须打出火气来牵扯来城中那些撮鸟,张荣,教弟兄们上投石炮,先轰他娘的!”
比起跃跃欲试的阮小七,张荣做为捣海军的偏将带兵也久了,比起先前活脱脱也是个水中小阎罗的做派却显得沉稳了许多。而前些时日北渡黄河的战事当中当初儿时也是自己的相识贾虎战死,张荣一想起来也仍恨得咬牙切齿,当即也传令下去。未过多时,先是捣海军的几艘大船上的投石炮具率先抛射出一块块飞石,轮番也发出凄厉风声卷起,恁般声势也端的骇人。
似乎当先便要展开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抛石机掷出一颗颗遮莫几十上百斤重的石弹砸向大名府东门城头,巨石砸落下去,登时也都发出沉重的轰鸣声,旋即一团团浓厚的烟灰卷起,当然也有些倒霉的女真与汉家军卒眼睁睁看着巨石骤然落下,剧烈旋转着砸将下来时却闪避不迭,轰的砸在城楼上时,当即也有七八人被随着势道向前翻滚的巨石带倒辗过,而化成一滩滩血肉......
然而临经大名府东门卫河的几支水师上装载的投石炮具虽然堪堪能够达到轰击城门的射程,在此间临河修葺,尚也无法将这个兵家要地城墙轰击得千疮百孔。真若要尝试攻进城池,也无法只依托水军上投石机的攻势,直当城门楼上又会集了众多军士,也有将官自城头向外望时,很快的也能看见又众多马步军沿卫河上下游直朝着城门口处聚合,但见看来人马过万的军马,枪戟如林、刀丛似海,连同卫河上聚集的水师船舶的阵仗更是密密匝匝,无边无尽,看来也当着真有些投鞭断流的萧杀气势。
既然有义师马步军往城门口处逼近,估算距离,很也快正要进入了守城兵马弓弩射程范围之内,城门楼上女真汉人混杂的守城军旅当中,各部将官也都焦急的喝令所部弓手列成阵势,直往城下集结的攻城敌军那边成排成列的觑将过去,至于甚金汁落石等守城防事器械也早已备置得当,专等敌军前来强攻城门,并试图攀越过高大的城墙。而大名府东门城下,卫水河畔集结的义军军马当中,也随着诸部正偏将佐的号令声起,前排劲弩手绰起神臂弓,一排排强弩吱呀呀的一片机括扣动声响,在做势也要往城头处的守军倾射出狂风瀑雨一般的弩矢打击的同时,诸如蹑头飞梯、巢车等攻城器械也在诸队军士的推动下向城门处逼近,恁般声势,当真直似要向大名府东面城门发动猛烈的攻击......
然而东面城门的战事放自打响,未过许久,位于集大名府南面顺预门省风、展义三门临近漳河通往门下有一暗沟的水域,也有一拨船队直朝着暗沟水门处驶去,这一波水班军健包括不少从三阮水军中抽调出来的好手,加上亲自率领的李宝招拢的些军健船夫也多是京东路梁山泊等地界大湖大洼周围出身的渔人,也皆是深通水性之人。
而每条船上快速游走,直驱而前,有些船舶上也都装负了震天雷等足以引发爆炸的火器,很多孔武有力的水班的弟兄,也都持着大斧砍刀的重兵器,做势用于砍断拦截水门暗沟处的栅栏皮索。而李宝也十分清楚萧唐哥哥做吩咐部署,虽说也是做势佯攻,可是也必须投入足够的力量对于城内敌军构成威胁......
是以李宝的目标,仍旧是已愈发临近的通往城内的暗沟水门。只是他所率领的这拨船队已距离目标所向不过七八十步远的距离时,城门楼上只听得上面一声梆子响,旋即四面又传来震天价响的喊声,也只在这片水门处激烈回荡着。
果然!城中的鞑子厮鸟,已知此处暗沟要害处,当然也早安排下重兵把守!李宝心中刚念道时,居高临下的水门城楼上方三面众军一齐骤然起身,直待李宝方自高声喝令周围义军水班军健好生遮蔽的同时,城上踏弩、硬弓、苦竹箭已如暴风骤雨一般,一齐都射打下来!
强攻硬弩激烈的破风声霎时间响彻长空,虽然李宝早有准备,一时间周围船舶上猝不及防的水班军健也有些人动作稍慢,当即被凌空射箭下来的箭弩射穿,毙命者伏在船上,或是翻落水中,也激起水面上一阵阵血花翻腾。而更多的将士早竖起身旁的藤牌,抵挡依旧激烈射至的如蝗箭雨,众多船舶之上于船头、舷侧支起张挂的坚韧且有弹性熟牛皮也起到了驽矢难以射穿的防护作用,且先前也早用水打得浸湿,也是为了防备水门上的守军居高临下的以引火之物对于战船造成更为惨重的打击。
嗤嗤嗖嗖的箭簇弩矢破风声就在李宝的身侧划空而过,许多直直射入水中,激溅的水花荡漾,也有些箭簇射在支架起的熟牛皮上跃荡坠落,只少有几支势道强劲的射穿了坚韧的牛皮,也只是堪堪穿过了箭簇锋尖,也早已对遮蔽在下方的水班勇健造成杀伤。
然而虽先前已也早做过守城兵马会在此设重兵把守的准备,李宝但听得劈头洒落下来的箭簇重重的击打在手中刚擎起的藤牌上,所发出夺夺夺夺的闷响声煞是激促。激烈震荡也教李宝顿感虎口发麻,不但手臂震颤得愈发麻木,耳畔尽是激促的箭雨呼啸声,与箭簇接连击打在藤牌上的尽响声,也直教李宝的脑袋嗡嗡作响。
既然也是做为佯攻诱敌,吸引城内守军的一路偏师,经过先前部署,也尽可能的将己方攻取水门的水班勇健将会出现的伤亡尽可能降至最低,然而盯着劈头盖脸砸将挥洒的箭簇,陷入恁般被动挨打的局面,又觑见周围也仍有些水班儿郎仓促中箭,当即翻身坠落下船去,又激起一团团血水沉下了水面去,李宝也不由得感到性发火起,直把满口钢牙铁齿咬得咯咯作响!
直娘贼!也仍要顶住那干撮鸟射来的箭簇,继续做势要攻取水门,狗鞑子、奸厮鸟!眼下也只是任由你这厮们猖狂得一时,来得守军越多越好,直待奇取大名府的主力兵马踅将进城去,届时就要把这账连本带利算个清楚!
1663章 不出本道子所料,却何缘心中不安?
越来越多的羽箭仍是激射向下方那些看似仍要往水门处冲去的大小舟船,虽说大多箭簇射在船舶张起的熟牛皮上,也使得一艘艘快船浑如刺猬也似。
而水门城楼之上,除了在所部军将的喝令下仍把那一排排集束的强弓利弩密集往向城下倾泻的众队弓弩手,也有数十军校默然伫立在一旁,簇拥着一名原统御伪齐军马的大将俯视关注下方战况。
原本的大名府留守司兵马都监李成,这已经是第三次带兵把守这座宋境内河北兵家第一要紧去处,虽然面色冷漠阴沉,也不由得心有所感。
大名府先因萧唐、后遭金军攻讨失守,又因蔡京倒台,致使没了梁世杰失势也没了留守相公的倚仗,李成与闻达都落了职。本来除去那当年自己便瞧着甚不顺眼,可是后来在黑白两道上的声名却愈发水涨船高的萧唐,同是把持着留守司军权的要紧军将,李天王李成与闻大刀闻达当初虽然算是遥相呼应的一对大将,也都会为了官身名禄而极力巴结迎合当初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的留守相公梁世杰,但是比起性子稍显粗豪随性,的确也体恤军中袍泽,也与军中同僚走得更近的闻达,性情内敛阴沉的李成名利心却是重了许多,被降罪免职罢黜,李成对于原本效忠的宋廷怨尤恼恨心思便也更为深重......
是以比起闻达甘愿去投自己向来看不入眼绿林强寇出身的所谓抗金义军,李成宁可倒戈投奔金人先做得伪齐军中一员大将,心中也不会有半点迟疑。
倒也可说是蒙辱而后勤,李成在屈沉蛰伏的那段时日里苦熬磨砺,再投身于伪齐之后统兵本事大进,性子也更为刻毒坚韧,于京东路倒戈反与宋军攻伐的战事当中斩获几场大捷,除陈希真、祝永金那伙以外,竟也算是投金的诸多宋将当中武名战功最为卓著的一个。至于当初齐名的闻达,李成心说那厮怕是早已不配与自己相提并论。
而我之所以生受莫大羞辱,又忍辱负重的要讨回我当时把握的荣禄名爵,全因当初大名府城破,我与闻达两个死命护送梁世杰那厮狼狈逃出城去,而后还因那场大辱惨败遭宋军中些厮鸟小觑嗤笑......不也全是因为那时率领草寇贼军奇袭大名府,甚至当初早在留守司时便逞强称能时日久矣的萧唐狗贼!?
李成正咬牙念着时,在旁不远,另有一员军将在都在队列中来回奔走不时响起呼喝之声,指挥调度着由李成统御的诸部军健使角弓羽箭、机括劲弩继续恶狠狠的挥洒下一蓬蓬箭雨。而这员军将唤作胡琼,与李成当年也是旧识,本为关西金军出身,随后也落职流落一番后也受李成撺掇而一并投从伪齐。而自从投从到李成麾下勾当以来,也一直是助他统御军马的得力助手。
“我一门心思凭兵家本事要复本身勾当,挣回以往失去的名爵官禄,只是宋廷再没个指望,如今便是投奔了金人,却又是萧唐这厮,要来坏我的好事!”
李成俯视着下方水域似乎也只得硬生生承受箭雨打击的义军水师,他阴森刻毒的脸上又露出一抹狰狞的笑意,旋即又对胡琼下令道:“倘若这伙贼众再迫进水门些距离,便将猛备置猛火油、铁擂木尽数投将下去,萧唐那厮自以为熟知大名府城防工事,我却不是也在此处任职时日甚久的军将?梁山贼众,意欲从此处暗沟水道杀将入城,便先教这伙水泊贼厮各个有来无回,只得藏身于此间水底!”
当李成嘶声下令罢了,陡然间又听见身后有人笑说道:“也全凭李将军熟知大名府要隘去处,率部守定南城水门,萧唐那厮奇袭的计谋不能得逞,虽然他所统领的兵马一朝得势,然方今大名府城郭固若金汤,又怎能攻占得下?”
而李成听得身后有人叫唤,他眉头反而紧紧一蹙,本来狰狞铁青的面色似又阴沉了几分,只是当他转过身来,觑见来的那几人后,也不由硬生生的一拱手,说道:“完颜挞懒贵人既然已下了钧旨,我等不过领命把守要隘应敌,各自督管麾下兵马用命,唯殚精竭虑而已!又何必劳烦陈道子与徐先生亲至,遮莫是疑虑李某督战会有甚闪失?”
陈道子陈希真,李成也很清楚早在刘豫向金人献城投顺之前,他于便助完颜斡鲁补统领的金国东路大军攻取汴京立下大功,也深得完颜挞懒等金国宗室要臣看重,又有他女儿女婿陈丽卿、祝万金以及自行撺掇招募来的一众能人异士帮衬,在北逃的刘豫却遭义军阻截,而且死在当初倒还曾做过李成一段时日顶头上司的关胜刀下之后,在所有投顺于金国的汉人宋臣里面,如今似乎尤以这陈希真最受金朝贵人看重。早在大名府留守司还做得宋臣兵马都监时,李成就已深谙分帮结派去讨贵人欢心的为官之道,是以这个陈希真非但得罪不起,如今为金人效忠用命,自己也务必须与这陈希真触好人情关系。
只是又觑见陈希真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跟随,而生得剑眉秀目、方额微须,中等身材,满面和光的文人时,李成仍是不禁心生厌恶之情。因为这厮鸟唤作徐槐,听闻本是杭州人士,自诩在乡间被人赞说他经济满怀、深通韬略,能为人所不能为。而徐槐这厮倒也与陈希真搭上了线,也因带挈来几个得力而肯投从的帮手,遂甚受陈希真重用。可是每次觑见徐槐那假模假样的笑意,李成大致也能发觉这厮与官场中那些善于钻营结党,更是笑里藏刀、口是心非,而最擅长拿言语文字搬弄是非的斯文小人做派如出一辙。
而听李成见问,那徐槐脸上仍旧挂着假模假式、故作姿态的笑意,说道:“倒是李将军多虑,虽然陈道子多智卓识,又有李将军如此熟知大名府城防机要的良将坐镇,只是方今萧唐贼心虽觊觎大名,兵事要紧,防患未然......”
而陈希真却是默然不语,又踱步上前,居高临下地望去,就见水面上诸部义军船舶仍顶着如雨箭矢,被己方守城军卒居高临下的施以打击,虽然看似没甚招架还手之力,只是最前面是几十艘战船小船早架起牛皮遮牌,也并没有似飞蛾扑火一般誓死直扑要冲破水门,而从连通城内的水道杀将进来,所以大多船舰上就算都密密麻麻插满了箭矢,可是对于攻城敌军的杀伤似乎也不算是如何惨重......
观望片刻过后,陈希真的眼神也变得愈发阴鸷起来,他忽的开口说道:“怪哉...为何我觑这一拨奇袭水门的贼军行迹......倒觉得有些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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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水浒中天王李成,按正史中记载确说投降金国的诸将中最为勇猛强悍,又言督军号令甚严,众莫敢犯。两者相合,按描写故略作强化,至于又引来个唤作胡琼的帮手,还有陈希真身边出现的徐槐,以及后文将会出现的一些撮鸟,则是按荡寇志鸟书中所载......
1664章 飞天不成,遁地还是可以的
本来正朝徐槐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李成听陈希真登时留意,也立刻转身问道:“陈道子,萧唐派出的这伙贼军,也不是你我所料,试图在东面水路并进,做势强攻,实则意图取南面暗沟水道杀将入城,诡计也都给觑破了。方今在此已布下重兵,非止强弓劲弩、擂石金汤,几层水门加得固了,就算侥幸教那厮们填命侥幸有些余船舶杀将入城,城内水道也早打下木桩,环面扎下箭楼、门闸与雉堞,也断然教这伙贼众登不得岸,只得尽数死在水中。如此布置,密不透风,却又有何不妥?陈道子觑这一拨贼众水师攻势,却又有甚蹊跷?”
陈希真双目之中精光流转,他又伸手往城下一指,说道:“奇袭之法,须教敌方措手不及,萧唐那厮倘若真有心取此处杀将入城,如今却已然发现我军早做下层层部署,要么不计性命的继续猛攻,唯只尝试攻破水门闸栅,方才能够得逞,否则待我等再加强此处要冲防事,若要由水道突杀而入,更无胜算...亦或者说贼人见此计终无法得逞,也只得就此退去,再从长计议。
李将军,你瞧这一波贼众水军遭受箭弩打击,兀自苦苦支撑,看来倒似是不进不退,如此白白磨耗些性命,错失先机已断然不能成事,却为何还在在此处搭缠久耗?更何况......”
陈希真正说着,他神色阴沉,两道淡淡的长眉早紧蹙成一团,思索时的目光也变得越发复杂起来,又道:“更何况萧唐本来便是大名府宗城县萧家集出身人士,他麾下还有不少成名的贼人头领,多有或是此间为本籍,或是久在大名府打踅的人物,城郭防事机要,萧唐那干贼寇自是熟知,可是他想必亦然深知有李将军等大名府留守司出身的军将也在此严防死守。我与李将军届时久曾与萧唐大动兵戈的,如何不知他诡计多端?而那萧唐,的确也深谙以正守之、以奇攻之,这厮欲避虚就实,倚卫河之势佯攻东门而巧取南侧水门...我却总是觉得那萧唐用兵,似也不会如此简单的教我等觑破,而是另有后招。”
李成听陈希真一番剖析,他的面色也变得愈发凝重起来。只是也如陈希真一般,就算隐约也意识到了萧唐为取大名府此处兵家要地,按他以往带兵打仗的手段,固然也必当设下环环相扣的攻城计略。可陈希真、李成二人也仍只是按两军对垒时揣摩敌军主将的图谋,倚仗城险见招拆招的思量计议,任如何猜想预测,自然也无法看穿萧唐完全是以先前穿越者的身份大致洞悉时局大势演变走向而做下的层层部署......
“这......”
本来与陈希真抵至此处便一直摆出副拿腔做势嘴脸的徐槐闻言愣住,他虽自诩足智多谋,可先前也不似陈希真、李成二人都与萧唐兵马交过手,可又不甘被晾在一边显得没个主意,徐槐遂立刻打了个哈哈,说道:“萧唐贼子虽有心施谋用计,但如今有陈道子、李将军统御得能人良将守备森严壁垒,贼众计将安出?方今大名府仓库钱粮,衣甲器械,俱已完备,足支用度,依我看来,梁山水泊草贼不得奇取城郭亦不甘心,故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而先前我等亦不曾早计议得分明?那萧唐违抗宋廷旨意,又致山东、河北干戈扰攘,果然是曾是谋逆反贼,便是宋国朝廷早晚也必要追究,他孤掷一注只得往北速欲开拓军州府地,而大名府控扼河朔、畿辅八府,城高壕深,如今岂会容得那干贼厮似前番一般轻易攻破?
而梁山贼众被牵制于此,届时再由金朝贵人统御几路锐师阻绝在贼军后路,教那厮们首尾不能呼应,宋廷想必也与萧唐早生嫌隙,萧唐趁势做强猖獗,到底还与他主力兵马受羁滞于河北,京东路几处发迹之所,又安能长久留得?陈道子长虑后顾,固然也正合其理,只是依我看来倒也不必多虑,大名府高壁深堑、守备森严,不但有完颜挞懒贵人亦统御重兵镇守于此,萧唐那厮只得强取攻城,也尚不知要折损多少贼人兵马,再经陈道子与李将军部署妥当,贼众如何取巧入城?除非那厮们有飞天遁地的神通!”
陈希真听徐槐见说也只是强打笑意微微点了点头,然而也仍不禁暗自付道:倒也正如这徐虎林(徐槐撮鸟,表字虎林)所言,萧唐这厮终于还是挥军抵至大名府,祸首死敌当前,我等又怎会有丝毫怠慢?也该做的,已是都做了......我却又如何如此心绪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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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徐槐所言,萧唐所统领的诸部猛将强兵,固然没有生出双翅飞天入城的神通,但是遁地的能耐现在还是有的。
寻常军州城郭,四面城门外周遭地域多是一派平原旷野,一旦有大规模的兵马逼近,守城的军士在巡守时也能很快的发觉示警。然而大名府外域城郭绵延四十多里,东、南两处城门临近卫、彰两条河域,而西南处一片区域却非是一马平川的广阔平原,一片绵延狭长的丘陵地区葱郁郁的林荫之下,也正有一队队的兵马穿梭潜行。依着此间地势,若是贸然率领大规模的兵马骤然攻城,非但仍会教城内望楼探觑见,而必然引起城内守军的警惕不说,汇聚的攻城兵马,也依然无法翻越过高逾四仗上下的挺拔城墙。
然而分次逐进的一队队义军兵马人衔枚、马裹蹄,只在林荫下穿梭潜行段时候之后,先后逐次却似是凭空消失一般,身影倏然消失在林荫遮挡的偏僻地带......
又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大名府城内西南角旧城偏僻处,坐落着几间神祠道观当中一片区域隐隐的似乎发出机括扣动声响,一扎扎堆砌的草垛忽然翻落滚至一片,下方与周围土地混杂成一色沙石泥土哗哗往四处流落,一面呈暗青色的木板骤然被翻开,当即又有几员军健抢先从之前由地窨地板遮盖住的通道之中闪出身来。
随着从地窨中涌上地面的义军士卒越来越多,先已有头目低声喝令麾下军卒散往四面警示哨探。直到孙安、山士奇二将亦从地道里蹿出身来,兀自挥手拍落沾满全身的尘土之时,也已有武锐军中的头目立刻前来报说道:“两位哥哥,前面探觑的弟兄,同李宗正兄长与由他带挈早先在城内勾当,看觑几处地窨通路的弟兄碰头接应,城内鞑子奸厮,果然没察觉得此间蹊跷,如今潜进城里的几部兵马一并起事,抢下城关,正可杀得那厮们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