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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铜葫芦     天残道君txt下载     天残道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89 魔渊

    近百道身影涌入了地底大厅,无一例外都是和噬心蛊融合之后的丑陋模样。

    其中有十五人的体形尤其强壮,看样子应该是黑莲会的护法。

    被一双双血红的眼睛盯着,几人都有种被抓贼抓脏的感觉。

    无名捂住额头,忍不住抱怨道“我就说抓紧时间收拾嘛,你们非得在这找逛街的心情。一点劫富济贫的职业素养都没有。”

    荆钗手里拿了个小小的口袋,里面装着权杖和宝珠,还有一些亮晶晶的漂亮首饰。交到初心的手中后,身形模糊了一下,然后又把口袋接了回去。

    冲进来的怪物先是中了定身术一样出现了瞬间的停顿,随后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稀里哗啦”倒下了一片。缓缓变回了人形,无一例外的在眉心处多出了一个血洞。

    无名眼角抽了抽,忍不住感慨道“每次见荆姑娘出手都让人感到毛骨悚然呀。”

    绿萝点头认同道“幸好她是咱们这边的。”

    初心轻咳了一声,顿时觉得倍儿有面子。高声道“那个……大家都别愣着了,赶快收拾好东西走人。”边说边把刺剑收回到身后的甲胄里。

    这一幕落到几位姑娘的眼中,看上去像是把刺剑插进了屁股里一样。

    无名强忍着笑,一脸的无辜神情。

    绮卉的纳物法器快要装满了,没再动手去收东西,疑惑道“这些家伙怎么全都变身了?”

    绿萝指了指教皇的尸体道“只有那家伙死了之后没变回人形,不知道是不是跟他的死有关系。”

    初心没浪费时间,身形在架子间腾挪辗转个不停,边挑东西边往身后塞。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猥琐,偏偏他自己还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

    到了最后,无名把大家挑剩的东西一锅端掉,全都丢进了芥子空间。

    让几人没想到的是,因为这次出手,整个平洲的噬心蛊都进入了失控的状态,各地区纷纷出现了恐怖的怪物。各大城池出动了大量的帝释和守卫部队才逐渐将其镇压消灭。

    回到客栈后,无名先用了半天的时间提炼毒龙金。

    结果拳头大的龙头铁和木头一样的断头藤,最后只炼出了黄豆粒大小的分量。勉强给荆钗的双刺和初心的刺剑镀了一层。

    一切准备妥当后,终于向千佛窟进发了。

    千佛窟其实不是寺院的名字,而是一条延绵数百里的山脉。严格来说,开城就位于千佛窟的山脚下。

    山脉中常常能够看到形态各异的佛陀塑像,都是依照奇峰怪石略加雕琢而成的大师之作。

    千佛窟也是由此而得名。

    不过如今大多数佛像已经崩毁。曾经繁盛无比的庙宇楼阁也都掩盖在了野草枯枝之下。改称为千魔窟的佛门圣地不再是说这一整条山脉,而是特指五百年前从山体中崩碎出的一道深不见底的魔渊。

    春禅虽是名义上的千佛窟传人,却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心中充满了憧憬和神往。

    绿萝轻声问道“无名,到这儿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无名耸了耸肩道“走到近处去看看热闹,然后兑现承诺,打道回府。”

    绮卉疑惑道“到底是什么承诺?”

    无名瞅了眼春禅,笑道“把十卷经书带给千佛窟的后人。经书就在我这,后人也在咱们身边,到了地方就算是交差了。”

    春禅茫然道“无施主的意思是要把佛经交给我?”

    无名和初心对望了一眼,笑道“你可以自己留着,也可以宣扬出去或者送给别人,自己看着办就好了。我觉得搞个小千佛窟也挺不错的。”

    春禅迟疑到“那可是佛祖的传法手札,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要啊?”

    初心拍了拍春禅的肩头道“给你就好好收着,那些佛经放我们这才是暴殄天物呢。”

    一路无话,几人逐渐向魔渊的位置靠拢。

    尽管已经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是当大家站在到那道传说中的魔渊前时,还是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一条山脉像是被人从中拦腰斩断了一般,突兀的就断成了两半。一间恢宏的古寺也从中一分为二,分别位于了魔渊的两端,相隔数十里遥遥相望。

    从魔渊中升起一层紫色的瘴气,凝聚在一个固定的高度上,风吹不散。能听到下面传来的阵阵怪响,也不知是传说中恶魔的吼叫还是风吹在怪石上的声音。

    更出人意料的是几人居然在这个被称为魔渊的恐怖地方看到数千道人影往来。附近搭有许多小茅草屋,以供临时休息。

    这些人中大多是和尚和破戒僧,专为辩法而来。双方虽然不至于动手打架,却也难免吵得面红耳赤。不时会有人高声厉喝,又从魔渊中传出一声声回响。把这个神圣而诡异的地方搞的像个养鸡场一样喧闹不堪。

    除了辩法的僧人之外,还有前来围观听法的居士以及拖家带口跑来游玩的普通百姓。不少胆大的孩子往魔渊下面丢石头,更有甚者还站在石台之上往下撒尿。

    一些抓准商机的小摊贩也在这支起了摊子,小吃零食一应俱全。

    总之,这地方和大家想象中的有点不太一样。

    无名愣怔了半天,喃喃道“这下面如果真住着恶魔的话……它们应该过的挺憋屈吧?”

    绮奔深表认同地点了点头。

    春禅突然轻咦了一声,从他手中的那卷佛经中射出一道极细的金光,

    映照在了一堵光秃秃的石壁之上。

    初心笑道“看着眼熟不?”

    无名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和几人向那堵石壁靠近。

    果然,他们才刚刚走近石壁,表面凹凸不平的石壁就发出了一阵震动。“哗啦啦”震掉了一层外壳,露出下面光滑如镜的一层。

    一名须眉皆白的老僧影像出现在石壁之上,对着几人遥遥作了一揖,行的是修士礼节。随后开口道“几个施主不远数十万里而来,果然是重诺之人。”

    无名似笑非笑道“既然你会出现在这,不是早就算到我们会来了吗?还是别来这些虚的了,说重点吧。”

    面容慈祥的老僧人半点不觉得尴尬,目光放到春禅的身上。赞了一声道“没想到施主不但带回了我千佛窟的珍贵典籍,还带来了一名资质如此出众的后辈。真是天佑我千佛窟呀!”

    无名摊了摊手道“东西我带来了,你要是认同了这个小辈的身份。那我就把佛经都交给他了哈。”

    老僧人面露赞许之色,对春禅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春禅恭敬的行了一礼道“贫僧法号春禅。”

    老僧人点头笑道“不错,枯竹那小家伙到底是走出了自己的佛道。带出来的弟子也很出色。”

    春禅微微一怔,忙道“前辈认识我师父?”

    老僧人笑着点头道“自然是认得,他是我徒儿嘛。”

    几人大感意外,无名和初心也连忙收起了轻慢之心。

    老僧人的目光随即转移到无名身上,笑道“施主一路辛苦了,虽然有些事情多年前就有所定数,可人力推算难免会有所偏差。老衲就没能算出你们会带着我的徒孙来此。”

    无名不置可否,把十卷佛经一股脑取了出来。放到春禅的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抬头问道“前辈还有什么嘱托没有?”

    老僧人轻轻点了点头道“小施主可有意愿下这魔渊探上一探?”

    无名没急着答复,而是挑起了一根眉毛问道“有什么好处吗?”

    老僧人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如实相告道“老衲也算不出来,只是给施主一个选择而已。这魔渊之下有施主的一场劫难,却也同样是一桩机缘。取与不取,要看你自己的意愿了。若是不愿,请你将千佛窟的禅杖留下。那是加固封印的信物,待春禅再长大一些由他去下面完成封印的修缮。”

    无名从芥子空间里取出了那根金色的禅杖,正要递给春禅,突然又收了回来。对着石壁问道“这里的封印还能撑多久?”

    老僧人面色如常道“即便有贫僧在此坐镇,也不会超过三年。”

    无名犹豫了一下,继续问道“那如果我下去的话,能有多少胜算?”

    老僧人摇头道“或许是五五之数吧。”

    无名叹了口气,收起了禅杖。无奈道“春禅就算再过个两三年也还是个半大小子。让他对付下面的恶魔和送死没什么两样,还是我下去一趟吧。”

    绮卉点头道“咱们现在也不差,而且听说这下面的恶魔没有太厉害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老僧人摇头道“虽然不知道具体会发生什么,不过老衲却早已有所算计。若是这位小施主自己下到魔渊的话,生死还在五五之间。可其他人下去……这恐怕是场单人之行。”

    这下子大伙都有些为难起来,大老远赶过来,谁都不愿让无名一个人去冒险。

    无名略一思量,咧嘴笑道“那先不急,反正都到这了。我先研究一下这些恶魔的特性,有备无患嘛。把五成胜算变成十成不就得了吗?”

    说完,无名对石壁拱手道“大师的一缕残魂仍然坚守此地,不让恶魔为祸世间。胸怀气度都让晚辈由衷的敬佩。不用再维持影像了,我自会下去修缮封印的。”

    “轰隆”一声。

    石壁旁降下一道低矮的石门,从里面走出一名微微驼背的干瘦僧人,手拄着黄木拐棍。轻咳道“谁说老衲死了的?”

    此时石壁上已经没了人影,倒是走出来的老僧人龇起了不剩几颗牙的嘴笑道“这不是活的好好的嘛?”

    “啊?”几人都瞪大了眼珠。

    这老和尚和石壁上的形像差得也太大了点吧?一副尖嘴猴腮的小人嘴脸,看谁都是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要不是打扮和年纪相差太多,他们还以为这是枯竹的那位师兄呢。

    无名试探道“我们……在路上遇到一位破戒僧,自称是枯竹师傅的师兄。长相与前辈有几分相象。”

    老僧人撇了撇嘴道“那是我儿子,不像我难道还像你吗?”

    初心抻头往老僧人出来的那个石室里看了眼,小声嘀咕道“不是吧?不光样子差了那么多,连说话的风格都变了。”

    老僧人耳朵抖了抖,冷笑道“老衲的耳朵还不背,都听到了。虽然影像和本人长的有那么一点点区别,不过确实是我的样子没错。只是为了增加信服力,稍稍作了点调整而己。”

    初心干脆改成了传音道“除了光头之外还有哪像了?这调整的也太过火了吧?”

    无名轻咳了一声,语气恭敬道“大师,不知该如何称呼呀?”

    老僧人一本正常的还礼道“老衲法号俊朗。”

    “噗嗤”

    绮卉实在忍不住了,捂着嘴笑出声来。绿萝也把脸微微侧了过去,一张娇脸憋得通红。

    初心笑问

    道“大师呀,看你性情这么直爽,是破戒僧吧?”

    俊朗听闻此言,顿时一改风轻云淡的模样,吹胡子瞪眼道“什么破不破戒僧的?佛门只有一个,诸子皆是佛门弟子。哪来那么重的分别心?还修个屁的佛?”

    “俊……朗大师,您既然是千佛窟的老前辈。可知道魔渊下面的情形?”老僧人的法号无名实在有点叫不出口。对着这张脸喊俊朗,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别扭。

    俊朗摇头道“这个魔渊是后来裂开的,以前千佛窟的地下只是一个小小的藏经地宫而已。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下面被瘴气掩盖,又有恶魔驻守,就更没人知道下面的情况了。”

    无名疑问道“这么多年都没人下去过?”

    俊朗目光望向魔渊,咧嘴道“有哇,这些年下去的僧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不过没几个能回来的,估计都喂了恶魔了。不说别的,光是厚达百丈的瘴气就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绮卉有些担心起来,忍不住插嘴道“那不是还有人回来过吗?”

    俊朗点头道“瘴气之下有一道光壁,能阻挡恶魔跑出来害人,但不会阻挡人类进去。那几位高僧的目的只是为了加固光壁,并不会贸然深入。”

    无名道“既然如此,俊朗大师怎么又说不清楚下面的情况呢?”

    俊朗叹了口气道“当年那场变故发生的时候,下面突然跑出了几只恶魔。僧人们都没见过那种东西,一时间死伤无数。后来由休战的双方各出了十数位高僧合力布下了那道光壁。原本相约每隔百年就派人去加固一次的,可是后来不知哪里出了纰漏,竟生出了一层瘴气,起先只有薄薄的一层,积累至今才有这般惊人的厚度。时至今日,已经两百多年没人下去加固光壁了。如今下面是个什么光景,贫僧不敢妄言。”

    初心冷哼了一声,对无名道“这不是明摆着让你去送死吗?反正现在已经兑现了承诺,把禅杖给他,咱们走!”

    无名想了想,突然开口问道“在下曾经听到过一段谶语,不知能否请俊朗大师帮我解一下。”

    俊朗的腰杆微微直了几分,淡然道“施主说来听听。”

    无名回忆着黄皮子坟中听来的那段话,一字一顿道“平洲千佛窟,天残镇地宫。一体生双魂,魔笑佛在哭。”

    俊朗来来回回走了两步,猛地一拍大腿道“我知道了,是说千佛窟裂开的这道魔渊像天地残缺了一样。人们心中有佛性也有魔性,结果魔性胜利了……唉呀?好像这么解释有点说不通啊。”

    俊朗挠了挠头,摆出了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又来来回回晃悠了起来。

    无名翻了个大白眼,看来是高估这位大师的水平了。

    见其他人也都摆出了沉思状,无名摇头道“算了,我心里大体有点猜测。现在不急着下去,先研究一下恶魔再说,有备无患嘛。”说完,丢出了数个蒲团,就这么席地而坐。掏出了从黑莲会收刮来的研究手札一点点翻阅起来。

    小山一样的手札笔记堆了一地,绮卉几个也都安安静静地翻阅了起来。

    春禅则听取了俊朗老和尚的吩咐,带着佛经走到魔渊附近开始大声的诵读起来。

    那里的辩法僧人最多,人声嘈杂。可是渐渐的,开始有僧人把注意力放到了春禅的身上。再之后又开始震惊于春禅所诵读的内容上:

    “佛说:远离觉所觉,若有若无有。应无所往,而生其心。又说:缘起既灭,缘生已空……”

    不知不觉之中,辩法之人开始向这边汇聚而来。盘膝坐在春禅的身前静静聆听,不时会有人突然昏厥过去,醒来后泪流满面,低声抽泣。

    渐渐的,这方天地只剩下了春禅一个人的声音。略显稚嫩的嗓音在魔渊中传出道道回响,如同敲击在众人心头的黄钟大吕,振聋发聩。

    从天明读到天黑,又从天黑读到天明。无论是春禅还是坐着的数千名僧人都没人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听得如痴如醉,如同在品一杯舍不得下咽的绝世好茶一般。

    初心歪着身子,把恶魔手札随手一丢,使劲抻了个懒腰。遥遥望向春禅道“这小家伙,不吃不喝的都三天了,怎么还这么有劲头?哪来那么多口水?”

    无名揉了揉眼睛,然后摸出一颗神军丹吞下。轻声道“佛家的一些东西我也说不清楚,不过那小子好像正处于某种顿悟的状态。别看他一直在读经,其实一个字都没往脑子里进。”

    说完,无名站起身来。用力扭了扭身子,然后丢出一瓶行军丹给初心。传音道“所有红烧牛肉味的都在这了,省着点吃。我要是在下面挂了,这就是世界上最后一瓶了。”说完,又弹了一颗上品灵石到初心手里。继续道“这个留给弟妹用,免得你老说我抠门。”

    初心一阵错愕,看了眼正在打坐恢复精神的绮卉和绿萝。传音问道“你不跟他俩打声招呼?”

    无名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深深的看了一眼。然后轻轻摇头道“不了,整的跟生离死别似的,怪没劲的。”

    初心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最终都化成了一声叹息。轻声道“活着回来!”

    无名嘴角翘起了一个弧度,在初心胸口捶了一拳。传音道“放心吧,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说完这话,无名遥遥向荆钗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向魔渊走去。

    打坐的二女中,绮卉眼皮微微颤动,两行晶莹的泪水悄然流了下来。

90 弱小的恶魔

    无名站在魔渊前,望着下方不断翻涌得墨绿色瘴气,一时有些犹豫不决。

    俊朗大和尚鬼魅一样出现在他的身后,开口叮嘱道“下去之后要注意安全。”

    只是不等无名搭话,又跟出了后半句让人牙根发痒的话“你要是半路死了,禅杖可就找不回来了。”

    无名扭头狠狠白了俊朗一眼,没好气道“要不大师跟我一起下去吧,等我不小心挂了你再把禅杖捡回来。”

    俊朗正了正脸色,行礼道“老衲要为春禅护道,不能随意涉险。是专程恭送施主上路的,还请早去早回!”

    “上路”两个字被老和尚咬的特别重,颇有种幸灾乐祸的味道。

    无名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老和尚,摇头嘀咕道“真是难为枯竹大师了。”

    说完,翻身顺着崖壁爬了下去。

    老和尚眼看着无名的身影缓缓消失在瘴气之中,喃喃道“阿弥陀佛,希望施主能够逢凶化吉。”

    无名在瘴气中运起了敛息术,屏住呼吸,闭紧着毛孔徐徐向下爬去。

    在这种瘴气中攀爬,感觉像是在一大坨滑腻腻的肥油里移动一样,而且瘴气还对眼睛和肌肤有着强烈的刺激性。

    幸亏小时被清云子没日没夜的折磨,无名哪怕是闭着眼睛,也对身周的环境了如指掌。

    崖壁并不平整,有许多凸起的怪石,不缺落手点。偶而会遇到一两具不知死掉多不年的僧人遗骸,卡在某块石头上。

    自魔渊下方吹起的罡风又硬又冷,像刀子一样,鼓动着瘴气不断地翻涌。不时有缥缈的声音从瘴气里传出来,蛊惑无名松手跳下去。

    无名对于这些干扰无动于衷,按照自己的节奏,有条不紊地一点点向下攀爬。

    一直下到七十丈的时候,瘴气才开始逐渐变淡,罡风也在不断减弱,不过从下而上的阴冷寒气却越发的明显了。

    再次向下五十多丈,无名终于接触到了地面。

    到了这里已经不再是直上直下的崖壁了,而是一个斜着向下的巨大陡坡。一道厚达两丈的金色光壁横亘在通道中间,像是卡在路上的一个巨大锅盖。

    想必,这就是俊朗老和尚所说的那个数百年前布下的封印了,不过看这厚实程度,估计就算再过个几百年也没什么事儿。

    无名略微犹豫了一下,放弃了转身回去的想法。

    这里的危险是明摆着的,那机缘又是什么?既然都走到这步了,难道不下去瞧瞧藏着什么秘密吗?

    无名对那几句佛门谶语很在意。‘天残镇地宫’和‘一体生双魂’这两句话明显是针对他说的,难道这下面真能找到解决办法?

    无名伸手摸了摸光壁,从中能感觉到一丝细微的阻力。然后毫不犹豫地一步迈出,整个身子陷入其中,从光壁的另外一端一穿而过。

    光壁后面就潜藏着大量的恶魔了。无名没敢贸然前行,开始极为谨慎地观察四周环境。

    正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微弱的脚步声。

    无名“唰”地抽出了斩铁,凝神望去。

    然后就看到了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地靠了过来。借助封印的金光,居然是绮卉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了上来。

    无名快走几步上前去搀扶,只是才刚碰到绮卉的手。就听她尖叫了一声,摸出一柄大锤当头砸了下来。

    侧身躲开了绮卉的匆忙一击,无名连忙出声道“师姐,是我。”

    绮卉这才慌张道“师弟?我看不见了。”

    无名注意到,此时绮卉的双眼一片赤红,眼泪正在一个劲地往下淌,显然是被瘴气所伤。轻声安慰道“别急,我先帮你处理一下。”

    边说边取出清水,手脚麻利地调入了解毒散和数种缓解疼痛的药粉。

    感觉到无名就在身边,绮卉渐渐平静了下来。

    哪怕闭着眼,嘴角还是自然而然的扬了起来。

    调好药水后,无名坐在地上,让绮卉仰躺在他的腿上,小心翼翼地帮她清洗眼睛。

    绮卉一改平日大大咧咧的性格,一动不动的躺着,显得十分乖巧听话。

    清洗过之后,无名没让她动弹。又将一块白布淋湿,敷到她的眼睛上。语气颇为责备道“不是不让你下来吗?怎么不听话呢?”

    绮卉没接话,反倒是笑吟吟道“师弟,咱俩还从没这么亲密的相处过吧?”

    无名挠了挠头,低声道“在血山的时候我背着你爬过圣峰,不过那时候你晕过去了。”

    提到这个话题,两人都想到了肌肤之亲的画面,一时都有些尴尬。绮卉虽然挡着眼睛,一张俏脸也已经红到了脖子根。

    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开始变得旖旎起来。

    看着她的娇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无名只觉一股热气在小腹越烧越旺。连忙默念冰心诀,一动也不敢动。

    绮卉却突然开口问道“师弟,你觉得我和绿姐姐谁更漂亮?”

    无名微微松了口气,尽量让语气显得自然一点道“都很漂亮啊,你像山颠怒放的玫瑰,她像溪边静静绽放的百荷。是两种不同的美呢。”

    绮卉抿起了嘴,打趣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哄女孩子开心呢,原来也会说这种话呀。”

    无名干笑了两声,大煞风景道“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觉得挺好,就记下了。”

    绮卉“咯咯”笑出声来,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要不你娶了我们俩吧!便宜你这大色狼了。”

    无名没想到绮卉说话居然这么直白

    大胆,一下子怔住了。

    绮卉察觉到了无名的迟疑,嘟起小嘴,有些不高兴道“怎么?还委屈你了?”

    无名连忙着“不,当然不是。我只是……想等我变成了真正的我,再跟你们提这事。”

    绮卉微微侧头,撅着嘴,不满道“听不懂,什么意思?”

    只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足以让男人浮想联翩了。

    无名屏气凝神,眼神游离在不远处的阴影中。轻声道“我的识海里还有着另外一重人格。当他占据我的身体时,就会变的残忍嗜杀,六亲不认。我很怕哪天一觉醒来,身边的人都遭了毒手,而凶手就是我自己。”

    绮卉惊呼道“你那天说的一体生双魂,难道指的就是这个?”

    无名把她的头按回到大腿上躺好,然后把滑落的白巾小心地敷上。自嘲道“在我三岁的时候,另外的那重人格就苏醒过一次,虐杀了当时造反的左丞,一直是我和无风的恶梦。后来随着蛮族战争的到来,那重人格的意识变得越来越清晰。我很怕哪天睡下后就再也醒不过来,永远变成了另外一个我。所以这魔渊就算再危险,只要有希望,我都要下来探一探。”

    绮卉紧紧握住无名的手,语气坚定道“我陪你一起!你这家伙以后要是再看到漂亮姑娘,可不能见一个喜欢一个啊。否则我就把你变成太监,绿姐姐求情都不行。”

    无名把绮卉一缕发丝别到耳后,带着命令的口吻道“等眼睛恢复过来,我送你上去。要是磕了碰了变成丑八怪,我可真要始乱终弃了啊。”

    绮卉执拗道“不行,这次我不能听你的。我得把你看住了,自从来到这里我右眼皮就一直在跳。”

    无名伸手捏了捏绮卉的鼻子道“你一个精于数理推算的修士,还信这个?那都是骗老百姓的。”

    绮卉又来了蛮横劲,冷哼了一声道“我不管,反正我得看住你。别被哪个妖精把魂给勾了去。”

    无名更正道“是恶魔,不是妖精。”

    绮卉嘴角翘起,反问道“有区别吗?”

    无名有些头疼,叹了口气道“好吧,你说了算。”

    正在此时,黑暗中出现了两点红光,眨了眨。向两人悄无声息地靠了过来。

    无名的眼睛眯了起来,目光故意望向别处。蜂尾飞剑悄然出鞘,只等那只靠近的恶魔露头就发起雷霆一击。

    然而,那只恶魔居然先发现了隐形的蜂尾。“喵”地叫了一声,从阴影中露出了肉嘟嘟的身形。

    无名望着双眼赤红的胖妞,一拍额头哀叹道“唉,咋就没一个省心的呢?”

    还好先前调出来的药水还剩下一点,全都给胖妞用上了。

    这趟魔渊下的……还什么事都没做呢,在封印光壁就耽搁了大半天的时间。

    原本无名还打算一路潜行到最深处呢,这下算是彻底泡汤了。

    直到一人一猫的眼睛完全恢复后,两人才重新动身,缓缓向魔渊深处探索而去。

    封印后面的温度很低,像个冰窖一样。

    依照手札上的记录,恶魔应该很讨厌这种温度才对。

    绮卉取出了一颗夜明珠照亮,柔和的光线在这种阴暗的环境里很难照到三丈以外的范围。但这对于无名而言,已经足够了。

    地上不时能看到一两根零散的人骨头,应该是往年下来的僧人所遗留的。还能看到不少恶魔的尸骨,从骨骼大小能判断出是些体型相当于四五岁孩童的瘦弱恶魔。

    胖妞蹦蹦跳跳的在两人身后跟着,突然扑住了什么东西。然后加快了脚步,两只前爪搭到了无名的腿上。

    无名低头一看,胖妞正献宝一样叨着个老鼠大小的恶魔。

    绮卉“咦”了一声,一脸的嫌弃道“快吐了,好恶心呀。”

    无名捻着这只小恶魔的尾巴,倒提在手里。

    看上去长得有点像蝙蝠,瘦骨嶙峋,一副随时都会咽气的样子。

    小恶魔感受到了无名的气息,用出最后的力气蜷起身子去啃咬无名的手指。

    被无名猛地一甩,“吧唧”一下摔地石壁上,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

    绮卉连忙往地上照了照,生怕不小心踩到这种东西。语气厌恶道“那鬼东西是恶魔?”

    无名表情凝重的地点了点头,沉声道“我听说最弱的恶魔在成年后也相当于炼气期的修士,可是这种东西……有点弱的过分了。”

    绮卉猜测道“是不是因为这里太冷了,厉害的家伙都不愿上来?”

    无名还是隐隐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点头道“或许吧。”

    巨大的魔渊像是无底洞一样,无论怎么走都探不到头,地势一点变缓的迹象都没有。唯一能够确认变化的就是四周的温度正在缓缓地升高。

    两人所遭遇到的恶魔也逐渐有了变化。

    拿着破烂短剑的绿皮地灵,挥舞铁锤的魔怪还有在黑莲会总部见过的掘地魔。无一例外的身高不过三尺,皮包骨头。

    别说是发动袭击,远远见到二人就尖叫着逃远了。

    绮卉觉得好玩,娇笑道“这些恶魔怎么跟传闻的不一样呀?”

    无名却是皱起了眉头道“老和尚说以前没人下来过,那传闻是从哪出来的?难道是黑莲会放出去吓唬人的?”

    绮卉语气轻松道“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继续向下走了半天的路程,这里已经超出了魔渊外面的温度,有种三伏天走在烈日下的灼热感。

    气氛有些

    压抑。半天没有见到一只恶魔的影子了,总感觉有双眼睛在暗中注视着他俩。

    无名歪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绮卉,笑道“怕吗?”

    绮卉使劲摇了摇头,两只手紧紧地攥着无名的手臂。

    胖妞也跳到了无名的身上,两只前爪勾在他的肩头。像个毛茸茸的布口袋一样挂在他身后。

    唯有蹲在无名另一个肩头的金豆,像个坐镇的将军一样,始终保持着那副万年不变的木然神情。

    “么嘛!”

    突然一道低沉地叫声传来,一个暗红色的身影拦在了两人面前。

    无名望着拦路的恶魔,隐隐觉得有些眼熟。不太肯定的道“这是……巨魔?”

    绮卉也有点吃不准,瞪大了眼睛道“好像是吧?”

    不怪两人认不出来,实在是这只巨魔长的太过清奇了点。

    比之当初遇到的那只巨魔要小了无数倍,和无名的身高相仿,一看就是长年营养不良的模样。一张大脸深深凹陷了下去,两条手臂又细又长,支撑身体都有些吃力。长在脑袋两端的链锤也只有鸡蛋大小,与其说是武器,更像是一对搞笑的装饰品。

    如果说当初他们碰到的那只巨魔体型像个大肉包子,那么眼前的这位就只剩下了一张干瘪的包子皮了。

    无名眨了眨眼,问道“打劫呀?劫财还是劫色?”

    巨魔显然没什么语言天赋,小眼珠在无名和绮卉身上扫来扫去,似乎是在衡量双方的战力。最后眼睛一亮,一根手指点在胖妞的身上道“么嘛么嘛!”

    无名点了点头道“这是打算收过路费呢。你先抱胖妞退到一边去,我来试试这家伙的深浅。”

    绮卉亲眼见识过巨魔的厉害,接过胖妞后。叮嘱了一声“小心点。”

    无名点子点头,披上了安乐椅甲胄,双手执斩铁刀。谨慎的盯着巨魔的一举一动道“大的打不过,小的应该问题不大吧?实在不行就快跑。到了冷的地方就不怕它了。”

    巨魔显然没想到无名会从什么地方摸出这么多东西,一时有些犹豫不决。不过目光望向胖妞后,还是舔了舔嘴唇,目光又坚定起来。

    “么么哈!”

    巨魔高呼了一声,双臂撑地,身体荡了起来。

    然后,无名和绮卉就目瞪口呆地看到这个疑似巨魔的怪物两尺两尺地向前挪动身子,中途还“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休息了一会。

    无名看它移动得费劲,主动凑了过去,怪笑道“都这样了还出来劫道呢?”

    巨魔听不懂无名在说什么,不过从他的语气能猜出没说什么好话。

    不禁勃然大怒,头上的链锤“呼呼”的向无名砸去。

    只听破空声的话,倒是有点威势。

    无名微微后倾闪过,然后用斩铁轻轻拨了一下锤头。链锤的去势随之一变,“彭”地砸到了巨魔自己的脸上。

    巨魔身体猛的一顿,直直的向后倒去。

    无名扭头望向绮卉,疑惑道“这不是巨魔吧?是不是认错了?”

    绮卉也有些吃不准,怔怔道“可能是它的远亲吧?”

    巨魔使劲摇了摇头,双手往身后一撑,像个不倒翁一样弹了起来,用头向无名撞去。

    无名伸出一只脚,用脚尖抵住巨魔的胸口道“砍个试试就知道了。”

    说完,脚下用力。把巨魔给推了出去,紧接着手中斩铁自上而下划出一个半圆。“扑哧”一声,将巨魔从中间一分为二,切成了两半。

    巨魔断开的血肉中开始伸出零星几根小肉芽,想要把身体恢复回去 。只是才抻出不远,就耗尽了生机,自燃了起来。

    无名耸了耸肩道“看样子是别的什么品种,手札上说巨魔起码得杀三次才能死。”

    绮卉“哦”了一声,走了过来,很自然的把胖妞挂到无名的肩上,又恢复了先前的姿势。细若蚊蝇道“别大意,越往下走我的心悸感就越浓。”

    无名的心思完全没放在恶魔身上,只感觉从手臂传来的坚硬触感,心中一个劲地懊恼。“早知道就把甲胄的前胸做软一点了。”

    继续走了两柱香的功夫,岩壁上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绿芒,像夜空中的点点繁星一样。适应了黑暗之后,就算不借助夜明珠也能看清两丈内的环境。

    温度也更高了,无名额头渗出了汗水,胖妞也的呼吸也变重了几分。反倒是绮卉,因为甲胄中刻有控温阵纹的关系,仍是一副闲庭信步的样子。

    无名突然悄无声息的站住了脚步,对绮卉示意了一下。

    绮卉凝目望去,发现十多丈之外居然有十几只地灵正在像模像样地排兵布阵。

    地灵身高三尺,通体深绿色的皮肤。头上戴着滑稽的牛角头盔,是恶魔中的最著名的胆小鬼。

    地灵分成了两队,每队有七八只。

    然后随着一声尖叫,冲杀到了一起。

    因为没什么区分敌我的标识,双方很快就打乱了套。最后不知是哪个倒霉蛋惨叫了一声,在混战中被乱刀砍死。

    见到有地灵死了,一帮斗得正欢的地灵纷纷尖叫着丢掉武器,转身就逃。

    过了半晌之后,又一只只鬼头鬼脑地跑了回来。捡起武器,重新变的得意洋洋起来。然后把那只死掉的地灵切成了十几块,分着吃掉了。

    吃过之后,一个个地灵慵懒地躺在地上开始打盹发呆。

    无名和绮卉对望了一眼,绮卉翘起嘴角嫣然一笑道“这次我来,你别插手。”

91 天启的谋划

    随着绮卉走近,一帮小地灵纷纷警惕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摸武器。

    只是绮卉才刚亮出那对短柄战锤,一群小地灵就“嗷嗷”尖叫着撒腿跑没影了。

    绮卉转过身,对无名耸了耸肩,露出了个无奈的俏皮表情。

    然而两人才继续走出没多远,逃走的小地灵又气势汹汹地杀了回来。队伍壮大了两倍,中间拱卫着一个体型相对壮实一点的大地灵。

    这个地灵明显是个头目,脸上的样子凶悍不少,个头也要比其它小地灵高出了半尺。身上像模像样地披了一件破烂皮甲,竖起的大耳朵上带了一对耳环。

    身侧侍奉着两名雌性地灵,仅用毛皮简单地遮挡住了下身,裸露在胸前的风光一览无遗。

    无名的眼珠子一下子瞪的滚圆,怪叫道“我去,这货艳福不浅啊!”

    绮卉怒道“不准看!”

    无名哭笑不得道“师姐,隔着物种呢!这你都吃醋?我就算要看也……咳咳,我是那种没有廉耻之心的人吗?”

    绮卉冷哼了一声,半点都不留情面道“谁知道你们这些男人都有什么龌龊癖好。”

    无名很明智的选择了闭嘴。

    先不说男人癖好的问题,师姐的这张嘴是万万不能招惹的。

    地灵头目见两人居然在他面前旁若无人地斗起了嘴,顿时有种被无视的感觉。怒喝了一声,从身侧小地灵的手中接过狼牙棒,高举过头顶,摇晃着冲了上来。

    “嘭”

    狼牙棒架在了一柄战锤上,一股反震之力让地灵头目拿捏不住,脱手飞了出去。不等他叫嚷着逃跑,另外一柄战锤横扫而来,直奔它的头颅。

    地灵头目“哧溜”一声,身体猛地缩小了一倍,变成了个只有两尺高的精瘦小绿人。愣是躲过了这致命一击,帽子和皮甲“哗啦啦”掉了一地。

    绮卉“唉呀”惊呼了一声,连忙把脸别到了一旁,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朵根。

    无名眼看着一哄而散的地灵跑远,没有半点去追的意思。摸着下巴,幸灾乐祸地笑道“没想到呀,这些小东西个头不大,本钱倒挺雄厚嘛。”

    绮卉一跺脚,怒道“你就这么放他们跑了?”

    无名笑吟吟道“有什么关系?难道这帮小家伙还能把咱俩给怎么着了不成?”

    绮卉嘟着嘴,冷哼道“看到那不要脸的东西就来气!”说完,收起锤子,重新挽上了无名的手臂。

    现在这个动作是越来越自然了。

    两人一路向下走,遇到的恶魔越来越多。无一例外都是些弱小的种族,连之前那种骨瘦如柴的巨魔都没再碰上。

    只是越往下走,岩壁上的光亮就越明显,竟是出现了像碎裂琉璃一样的裂纹。高温就是从这些裂纹中传递出来的。

    往往实力相对强一些的恶魔会为了占据裂纹密集一些的位置而发生纷争。甚至会因此而忽视掉无名二人的存在。

    当然,这些相对较强的恶魔在无名和绮卉的眼里,仍然和站在成年人面前的稚童一样柔弱。

    直到这些恶魔达到了一定密集程度后,无名终于通过望气术从中发现了一点端倪。

    这些瘦弱的小恶魔身上,会不时渗出点滴能量向魔渊深处飘去。

    渗出的能量非常少,就像是水壶下面出现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细小裂缝,老半天才会流出一滴水来。

    可是在这魔渊中,无数小恶魔经过数百年的抽取积蓄,所产生的能量将是何等的可怕?

    这些事情无名并没对绮卉说,可揽在他手臂上的手却在不知不觉中又紧了几分。

    绮卉轻声道“师弟,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更明显了,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等着咱俩。”

    无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要不师姐留在这等我吧,有这么多小家伙作伴,不怕你会无聊。胖妞也留下陪你,我很快就回来。”

    绮卉扯了扯无名的胳膊,不悦道“一起走过了这么远的路,你觉得我像怕事的人吗?”

    无名转过身,面对着绮卉。深深地凝望着她眼睛,然后轻轻把额头抵在了一起。柔声道“可是我怕呀!”

    绮卉身体微微一颤,片刻后已是泪流满面。咬着嘴唇道“你这坏人,从来不肯跟我好好说话。这算是对我表白吗?”

    无名轻轻拍了拍绮卉的后背,抚去她的眼泪,认真道“师姐想听什么样的表白?我回头好好琢磨琢磨。”

    绮卉在无名胸口轻轻砸了一拳,娇羞道“讨厌,那我更要跟紧你了。你得时时刻刻护好我才行。”

    无名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要不……咱们再走一段?”

    绮卉深深埋着头,看不到脸上的神色。闷声闷气的“嗯”了一声。

    再往下走,岩壁上的裂纹开始出现了细微的缝隙。灼热的温度从四面八方喷涌而来,像置身于一个大火炉里。幸好无名的身上带着至阴珠,注入灵气后能散发出一圈柔和的寒气,将两人护在其中。

    这里虽然温度极热,却也同样美得让人窒息。四周流淌着一层橘红色的流萤光彩,如梦似幻。

    能看到一个个小恶魔顺着裂开的缝隙爬进魔渊之中。小的还不到花生米大小,最大也不超过拳头,落地后蹒跚着向高处跑去。

    无名愕然道“难怪这里的恶魔相互厮杀还死不绝,原来都是从这来的。难道另外一侧就是异界?”

    绮卉脸色绯红,没有去看那些东西,只是偷偷打量着无名的侧脸。

    想起第一次见面的

    时候,还有点讨厌这个家伙呢。那时他只是个小小的道童,却跟掌教和长老的关系都很亲近……

    陷入回忆的绮卉很快被无名的声音扯回了思绪。“咦?这里是人为开凿的空间。”

    此时两人终于来到了魔渊的底部。

    这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占地足有十几里大小,上方也有近百丈的高度。绘制有一个不同于九字真言的未知字符,散发着暗淡的光晕。

    无名伸手感应了一下,然后收起了至阴珠道“是上古修士的手笔?这里倒是没那么热。”

    绮卉拉了拉无名道“这的裂缝也比别处大。”

    无名点了点头,眼中的青芒和金芒不断交替闪烁。最后深吸了口气道,那些恶魔身上飘逸的能量都集中在了这了。正常来讲应该汇聚到阵法里,不过半途被牵引到了别的地方。

    绮卉疑惑道“半途被牵引?是有人干扰了阵法运行?”

    无名伸手指向一个地方,语气凝重道“都汇聚在了那里!”

    绮卉视线没那么好,可是当她远远看向无名所指的地方之后,瞳孔也跟着一凝。

    广场中央竖着摆放了十多枚如同琥珀一样的巨蛋。透过蛋壳能够看到里面沉睡着的一个个恶魔。不是之前两人碰到的那种瘦弱小种族,而是真正的恶魔。

    狰狞、恐怕,气势惊人。

    在这些巨蛋的中间,有一枚相对小些的蛋。只有一人多高,蛋壳是淡紫色的。却有八成的能量都被它自己所吸收。

    无名身体猛的一颤,惊呼出声道“我知道了!”

    绮卉疑惑道“知道什么了?”

    无名目光遥遥盯在那些蛋上,神色不安道“界域壁垒的缝隙只能让它们从异界输送过来最弱小的恶魔,大恶魔是不可能过来的。所以,它们就把这些蛋运了过来。又不知通过什么手段,把维护阵法的能量导到了这些蛋上。那些小恶魔全都是送到这边来的饵料,是用来喂养这些蛋的。也就是说无论是外面的瘴气还是魔渊的传说,真正的目的都是在保护这些蛋。”

    绮卉疑惑道“把这些蛋孵化出来好帮恶魔在这边搞破坏吗?”

    无名摇头道“恐怕没那么简单,咱们不久前才接触到了夺舍之术。别忘了,那头叫天启的恶魔可是一只梦魇。说到夺舍的话,恐怕比任何一个修士都在行。这些缝隙对单纯的神魂好像没什么限制。”

    绮卉惊道“这些蛋是给他自己准备的?难道他要亲自跑过来?那也用不到这么多呀。”

    无名长出了口气,苦笑道“总要带些跑腿的属下吧?”

    绮卉沉默了片刻,问道“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无名撇嘴道“还能怎么办?别说咱们把那只梦魇得罪死了。就算没什么恩怨也不能放任不管呀。当然是砸了蛋闪人啦!你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稍微修复一下阵法。我去干活。”

    说完这话,无名毫不犹豫的向远处那堆蛋冲了过去,边跑边取出了重锤千钧。

    然而,就在无名相距那些恶魔巨蛋不足百丈的时候,突然一道白色的剑芒像滔滔大浪一样奔涌而至,铺天盖地的向无名席卷而来。

    无名连忙向后飞退了回去。

    剑芒的主人并未追击,见无名退了出去,就站回了原位。

    出手的是一尊高达三丈的镇魔力士,光手中的岩石长剑就有两丈长,竖在地上像城墙一样。

    这样的力士,广场上共有八具,分别镇守在了八个方位上。

    无名之前还以为只是几尊装饰用的塑像呢。

    无名遥遥眺望才发现,原来那堆蛋就堂而皇之地摆放在阵法的核心区域。这几尊守护阵法的巨大傀儡,刚好成了恶魔的保姆。

    无名再次试探着靠近,一见到镇魔力士动弹,就马上回撤。几经尝试后才终于确认,这些镇魔力士的警戒范围刚好在自身以外的十五丈远,多出一寸都不会引起它们的攻击。

    可这十五丈远的距离就彻底难住了无名。哪怕是蜂尾隐形之后都逃不过镇魔力士的探查,被一剑给抽飞了出去。

    无名顿时愁眉苦脸起来,坐在边缘位置冥思苦想对策。

    什么都逃不过镇魔力士的探查,那恶魔是怎么把蛋送进去的?

    肯定有什么东西东西能瞒过它们吧?

    抬头细看,隐隐觉得这些镇魔力士的形像和修罗堂的和尚有些像。

    无名眼前一亮,一拍脑袋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既然需要后辈来修葺阵法,那肯定是留了什么余地的!俊朗老和尚不就提到过禅杖的事嘛?”

    说完,无名取出了存于芥子空间的禅杖,伸向镇魔力士的警戒范围试探了一下。

    果然镇魔力士没什么反应。

    无名长出了一口气,嘿嘿笑道“还真是如此呀!”

    然而,当他拎着禅杖迈步走进警戒范围时。镇魔力士依然是一剑劈了下来,吓的他连滚带爬地退了回去。

    气得无名在警戒边缘处,跳着脚破口大骂“一帮没用的东西,恶魔管不住,反倒给它们当狗腿子。非得逼着老子当了和尚才肯放我过去吗?”

    骂到这里,无名又是灵光一现。

    芥子空间里不是还有件袈裟吗?

    像模像样的披上了袈裟,再拿着禅杖。无名有些犹豫要不要再对这一头秀发痛下杀手,后来还是决定先硬着头皮闯一下试试。

    这次总算是松了口气,看来镇魔力士的判定标准不在发型上。对无名的靠近没了半点反应。

    无名一身

    装扮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凑上前恶狠狠的瞪了镇魔力士一眼。祭出蜂尾,在大剑上刻下了“布阵之人是个白痴”一行大字。

    只可惜,无名还没来得及欣赏一下自己的大作,掉落的细碎石末就纷纷飞了回去,又将刻字的地方修复如初了。

    无名愤懑的朝镇魔力士吐了口口水,扛起了千钧朝一堆蛋缓步走去。

    越是靠近,从这些蛋中感受到的威压就越强。

    无名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扭头一看居然是绮卉抱着胖妞远远的跑了过来,大惊失色地喊道“别过来,小心那些石头人!”

    然而绮卉只是对镇魔力士打出了一个古怪的手印,然后就坦然跨入了警戒范围之中。

    镇魔力士纹丝不动,对绮卉的进入没有半点反应。

    绮卉看到无名梳着道家发髻,披着袈裟,一手拿着禅杖一手扛着千钧的样子,“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问道“师弟,你怎么这么个打扮?”

    无名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反问道“你过来的时候那石头人咋没攻击你呢?”

    绮卉长长地“欧”了一声,掩嘴笑道“那几尊力士和阵法是一体的,我在调整阵法的时候顺便查探了一下控制方法。”

    无名使劲绷着腮帮子,口不对心的赞道“不愧是数术天才,厉害!”

    绮卉笑容恬淡,偏了偏头道“先做正事吧!”

    无名点了点头,走到一枚高达两丈的巨蛋前。深吸一口气,抡圆了胳膊,“轰隆”一下砸了上去。

    结果蛋壳上连个凹痕都没能留下,反倒把他自己震得接连退了好几步。

    “嘿,这玩意够硬的唉。”无名还不信那个邪了。

    把禅杖交到绮卉手中,朝双手啐了两口唾沫。注入灵力后,将千钧上的三道阵纹全部点亮。

    然后无名以一个极慢的速度在身侧由下而上画出一个大圆,紧接着又是画出一个圆,一圈接着一圈,速度越来越快。一番蓄力后,在四周带起了一道道小龙卷风。

    最后,无名怒喝一声,轰然砸在了蛋上。

    这一招名为开山。

    因为发动速度太慢,所以从来没在对敌的时候拿出来用过。但是其威力却是千钧五式中最刚猛的一式。

    “轰隆”

    巨蛋应声而起,被无名给硬生生砸飞了出去。

    在空中旋转着抛飞出了二十多丈远。进入了一名镇魔力士的警戒范围,被一剑劈了回来。飞进了对面一名镇魔力士的警戒范围后又中一剑,然后才打着旋滚出了老远。

    一声声巨响回荡在广场之中,久久不息。

    让无名和绮卉感到咋舌的是,这枚接连遭受重击的巨蛋除了表面有些许凹陷之外,居然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广场这边闹出的动静似乎引起了异界的注意。

    一个巨大无比的身影出现在了穹顶,几乎占满了整个广场上空。透过布满裂痕的界壁看去,像是用一块碎坏的镜子照出的身影一般。

    无名和绮卉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恶魔的身份。

    黑莲会到处都能看到他的塑像。

    梦魇天启!

    一道如同是窃窃私语的声音在无名的耳畔响了起来“我记得你,小家伙。你搞坏了我的玩具,还拘押了我一道神魂,现在居然又跑到这里来捣乱。说实话,我很欣赏你的顽皮。”

    无名似笑非笑道“我倍感荣幸。不过可惜,你的顽皮我欣赏不来。”

    天启的肩头一耸一耸的抖动,似乎在发出一阵无声的大笑。随即那种声音再次响起道“做我的手下怎么样?我可以满足你的任何愿望。财富,女人,权势,长生,随你挑。”

    无名认真考虑了一下,问道“你要是骗我怎么办?我听说恶魔都是些喜欢胡说八道的骗子。”

    天启伸出一根锋利的手指在面前摇了摇,咧嘴道“我可以先满足你一个愿望,然后你再决定要不要相信我。”

    无名开心的笑道“好呀,我现在最想让你去死。要不你死一个给我看看吧。等你咽气了,说不准我会觉得你是个言而有信的恶魔。”

    天启静默了一会,突然出声道“你在试图激怒我。但这没用,我观察过无数人的思想。你这点把戏对我没有任何作用。”

    无名笑道“但是对我有用呀,你谋划了数百年的黑莲会毁在了我的手里,你的一道神魂偷鸡不成被关进了我的识海里,我现在又可能把你的千年谋划彻底毁掉。刚刚对你说那些话,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现在能不能把我怎么样而已。显然你除了忽悠人之外干不了什么实质性的坏事。”

    绮卉突然怒声道“师弟,别跟它废话。刚刚跟你说话的时候,这个恶魔想要悄悄侵入我的识海。”

    天启的声音带着一种让人昏昏欲睡的味道,轻声道“这些蛋是为我部下准备的,而且以你的实力也绝对破坏不了。等我的部下过去,瞬间就能像捏臭虫一样捏死你。何必和我过不去呢?”

    不过无名和绮卉的神魂无比坚韧,天启的声音对他们一点影响都没有。

    无名脸上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实际上一直在偷偷观察脚下阵法。

    在那枚紫蛋的边上,有一个小小的圆洞,应该就是插禅杖的地方。

    看到这个小洞,无名嘴角微微上扬,突然仰头做出了一个鬼脸。

    收到传音的绮卉将禅杖抛了过去,随后无名三步并成了两步,把禅杖对准圆孔插了下去。笑道“如果这些裂纹修复了呢?你的部下还能过来吗?”

93 活下去

    无名全力都无法打碎的蛋壳在女性恶魔的手刀下像豆腐一下,轻而易举地刺穿下去,直接插入其中恶魔的头颅中,将磅礴的能量鲸吞入体内。

    清理掉一枚蛋后,手上不停的再刺向另外一枚。

    飞蜥恶魔在接连受伤之下,情形已经岌岌可危。再次被镇魔力士折断了半边翅膀。

    见到同伴居然在吞噬这些蛋的能量,也丢开对手,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

    然而,女性恶魔压根没有和它分享的意思,身形化成一道幻影。瞬间冲到飞蜥恶魔的面前,一记手刀刺入了它的头颅。尖叫道“我一人恢复状态总好过咱俩都被灭掉。别怪我,就算王知道了也会认同我这么做的。”

    飞蜥恶魔怪嚎了一声,一身能量被毫不客气的抽取了出去。没能挣扎几下就轰然倒地,断绝了生机。

    女性恶魔的身体像个无洞一样。杀掉同伴后,继续从一枚枚巨蛋中汲取能量。**的身上开始爬出藤蔓一样的黑金色花纹,随后又生出一片片黑甲,遮挡在身体的要害位置。

    任凭蜂尾和飞锤在它身上轰轰砸下,再也无法撼动它分毫。

    只是几次呼吸的时间,十数枚巨蛋的能量就尽数被女性恶魔吸收殆尽。

    在这段时间里,绮卉都守在无名的身前,没有贸然冲向恶魔。

    双手各抓着了一摞符,回过头深情的看了一眼无名,露出了个甜甜的笑容。呢喃道“可以的话,下辈子我给你当媳妇儿。好吗?”

    “可惜你们都没有下辈子了,还是到此为止吧。”

    女性恶魔反手一巴掌抽飞了隐身骚扰的蜂尾,随手将两柄飞锤抓到了手里,任凭它们在手中不停地挣扎。缓步向绮卉走去,脸上的神情满是阴冷的讥讽之色,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道“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尼娜,是一名黑暗精灵。”

    绮卉将手中的符挥手撒了出去。大把符像雪花一样飘飞了出去,散开之后统统悬停在了空中,直指尼娜。

    随着绮卉的手诀落下,漫天的符化为了一片铺天盖地的术法风暴,将尼娜的身影彻底淹没在了五颜六色的恐怖洪流之中。

    隆隆之声持续了十多个呼吸的时间,整个广场的空气都在剧烈的震荡,轰鸣声震耳欲聋。

    直到术法的光影完全消散,才露出了尼娜毫发未伤的身影。

    它媚笑着鼓起掌,赞叹了一声道“不得不承认,你们这个世界的小把戏虽然打人不疼,但是很漂亮。说实话,我都有点不舍得杀你了。”

    然而,就在话音落下的同时,尼娜已经放开了战锤,身影忽的拉出老长,瞬间出现在了绮卉的身前。一只手刀毫无阻碍的破开了甲胄,整只手掌没入了绮卉的胸口。锋利无比的指尖从绮卉身后刺穿了出去。

    它的速度实在太快,绮卉仅仅来得及避让开半寸,勉强躲过了心口要害而已。

    绮卉双手死死抓住尼娜的手腕,一口鲜血喷到了它的脸上。

    尼娜伸出舌头,舔掉嘴唇边的血迹。正要调侃上两句,却见绮卉的手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扣到了一起。

    随即,尼娜脚下亮起了一片刺眼的七彩光芒。以一个八卦的形状摆出了六十四张三品符,正中间一张赫然是珍贵无比的四品符。

    三品符能够媲美大炼气境修士的术法威力,四品符更是相当于大锻神初期的全力一击。绮卉没有趁尼娜吸收能量的时候去做无谓的阻拦,就是在布置脚下这个绝杀符阵,这是她最大的杀招。

    尼娜虽然不知道这些符的珍贵程度,但是从狂暴的能量能感觉出它们与先前那阵烟花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意识到不妙的尼娜想要抽手后撤,不料绮卉用尽了全部力量死死箍住她的手腕。一时竟没能挣脱出来。

    “嗡……滋!”

    绝杀符阵彻底激发起来。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也没有肆意的术法余波。这记相当于六十四位大炼气境和一位大锻神期高手的联手一击,被压缩在了七尺高,三尺宽的狭小范围之内。

    已经处于巅峰状态的尼娜连尖叫都来不及发出,皮肤血肉瞬间被恐怖的威能蒸发成了一片虚无。

    它在这个世界上只留下了刺入绮卉胸口的半条手臂,断口处光滑如镜。

    失去支撑的绮卉直直向后倒去,摔倒后呛出了一大口黑血。刺入胸口的恶魔手掌,死死卡在了甲胄上,拔了两下都没能拔出来。

    没再去理会这道致命的伤口,绮卉开始用尽最后的力气爬向了无名。

    胖妞在两人之间焦急的跑来跑去,最后终于化身成一个扎羊角辫的小胖丫头,拼尽全身的力气去拖拽绮卉。

    绮卉的眼神略微诧异,随即释然。

    胖妞的力气很小。可即便如此,对筋疲力尽的绮卉而言也是一种莫大的帮助。

    绮卉用尽了最后的力量,终于和无名头对着头,脸贴着脸地挨到了一起。眼中满是浓浓的爱意和不舍。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艰难无比地触摸到无名脸颊,声若蚊蝇地吐出了三个字:

    “活下去……”

    随着绮卉的话音落下,满是鲜血的手无力的从无名脸上滑落,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两人脸对着脸,静静的躺着。

    绮卉脸上凝固着满足和幸福的神色,目光一点点的开始涣散。

    无名的眼中依然没有任何焦点,两行浓稠的血水缓缓从眼角流趟了下来。

    “噗”的一声轻响,恶魔的手臂自燃了起来,很快化成了一片灰烬。

    安静的地底世界,再无任何声音。

    仅剩下孤零零的胖妞跪倒在地上低声呜咽。

    远在数十万里之外的九鼎山,属于绮卉的那盏长明灯“”的一声熄灭,带起了一缕淡淡的青烟。

    一声悲憾至极的老妪声音,带着哭腔痛呼道“卉儿!你这个傻孩子呀……”

    千佛窟,魔渊外。

    春禅的诵经声戛然而止,众多盘膝听经的僧侣纷纷跟着醒转过来

    。这才震惊的发现,身下山体正在不断发出了沉闷的土石崩碎之声。

    无数的飞鸟仓皇盘旋在上空,叫声中充满了惶恐不安。动物也发了疯似的从密林中冲出来乱跑乱撞。

    断裂数百年的千佛窟山脉在一点点的合拢,魔渊两端正在缓缓的靠近,瘴气屏障被挤压到空中,经过风一吹,彻底消散无踪。

    绿萝抿了抿嘴,朝着魔渊飞奔而去。

    “唰”

    荆钗的身影展开双臂,拦在了她的面前。

    绿萝毫不犹豫的取出短剑,冷着脸吼道“谁都别拦我,否则别怪我不顾往日情分。”

    说完,绿萝绕过荆钗,继续往魔渊跑去。

    然而,荆钗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她的身前,仍然是刚刚的姿势。

    绿萝咬了咬牙,一剑朝荆钗劈了下去。

    荆钗对这一剑不闪不避,保持着展臂阻拦的姿势。

    这时,初心出现在了绿萝的身后,一记手刀落在了她的脖子了。

    初心眼睛微微泛红,扶住软倒的绿萝后,喃喃道“对不起,无名下去之前曾交代过我,不能让你们做傻事。绮卉我没能拦住,要是再让你遇险。我就要愧疚一辈子了。”

    疾冲而去的旺财也被初心给拦了下来,焦急的来回踱步。最后向着越来越小的缝隙扯起脖子,大声呼唤起来“尔啊,尔啊,尔……昂”

    一声龙呤自它口中激荡而出,直冲云霄。

    魔渊最终在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之中彻底合拢,沉闷的轰鸣声直达数百里之外。

    至此,出现了五百多年的魔渊彻底消失。

    在此听春禅诵经的数千名僧人,无论是正统佛门弟子还是破戒僧都选择留了下来。

    千佛窟在众多僧人的共同努力之下一点点重建了起来。

    绿萝醒来之后没再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只是大病了一场。

    一个处于锻神期颠峰的修士,竟是一病不起。

    后来俊朗大和尚跑来做了一番劝慰,苦口婆心道“千佛窟的前辈既然留下了修补阵法的余地,就没理由将修补之人封死在下面。放心好了,无施主和绮施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是得到了什么意想不到的大机缘,从别处出来了。”

    尽管俊朗的样子和说话的语气没有半点令人信服的地方,可至少让几人看到了一线希望。

    绿萝病愈之后,就在千佛窟的山脚结茅而居,与旺财守在这里。

    初心和荆钗在此守候了半个月之后,一同去了一处名为万磁海的绝地进行修行。

    临走前初心故作轻松地对绿萝道“那小子吃不得亏,说不准这次是得了什么好处,躲到哪闭关去了。可能下次再见面,他和绮卉的孩子都生出来了呢。咱们可别被他落下太多啊。”

    绿萝知道初心是在安慰他,不过还是点头道“你们注意安全吧,我就留在这里了。他要活着,我就等到他回来为止。死了,我就在这里给他们守灵。”

    初心爽朗的笑道“等他回来了,别忘了去找我们。那小子可跟我说过,祸害活千年!”

    作别了绿萝之后,初心和荆钗莫不作声地并肩走在小路上。

    初心手里紧紧攥着一瓶行军丹,阴沉着脸道“他妈的,可别真被那乌鸦嘴给说中了。这要真是世界上最后一瓶……等万磁海回来后,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做掉那个老秃驴。”

    荆钗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初心深吸口气,换上一张阳光般的笑脸道“我没事,咱们走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

    人们的适应能力,往往要超出想象。

    千佛窟在发生一系列巨变之后,重新有了当年的鼎盛模样。

    一座座寺院先后修建了起来,无数僧人朝圣般赶往这里。香云缭绕,僧人香客不计其数。

    年纪轻轻的春禅成了千佛窟重建后的第一任住持,被整个平洲誉为在世活佛。

    而位于山脚下的一间茅草屋,除了春禅常常前去探望之外,再无一人会去打扰。

    相传那里居住的是一位白衣仙子和黑龙灵兽,是千佛窟的守护神……

    时光荏苒。

    冬去春来,而后又是一年。除了少数几人之外,再没有人知道:曾经有个少年在魔渊前踌躇不前,又有个少女毫不犹豫的追了下去。

    千佛窟以南两万里之外,有个叫尚州镇的小地方。

    镇子不大,但位置很好。正处于一个四通八达的交汇之地。

    行脚的商贾和旅人都喜欢在这个镇子上休息。数百户人家的小镇,却有八家客栈,而且还总是人满为患。

    前年,镇上来了个叫二狗的外乡人,每天拉着板车在镇口卖包子。

    是一个怪人。

    明明正处于活泼好动的年纪,整个人却是一副暮气沉沉的样子。性格像闷葫芦一样,十句话问过去,能回个一两句就算不错了。而且往往是精减成了一两个字而已。

    二狗披散着一头灰白的头发,身体孱弱不堪。明明长的人高马大,却是一副弱不禁风的体质,稍有点风吹草动就要病上一场。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年轻人,有着一手好厨艺。卖的包子分量足,味道鲜,价格也不贵。在附近几个村子逐渐卖出了些名气。不管是旅人也好,商贾也罢,都喜欢在休息的时候到他这买上一笼包子。相临的几个村镇不乏有人走上几里路,专程到这来买包子回去给老婆孩子吃。

    包子卖出了名,二狗的闷葫芦性格也跟着为人所知。因为他对客人总是爱搭不理的样子,所以他的包子被镇上的人戏称为“狗不理”。

    包子摊上有个固定的位置是专门留给一只肥猫的。

    奶白色的肥猫浑身肉嘟嘟的,长相极为讨人喜欢,眉心处还有一小撮娇艳的红毛。蹲坐在摊子上,见到有人经过,就会抬起一只爪子向人招手。许多原本不饿的客人,看到这一幕都会忍不住过来买上几个。

    二狗做生意的时候,手不碰钱。

    由一只四寸多大的蛤

    蟆负责收钱和找钱。肚里像是藏了个钱匣子一样,舌头收放之间不会搞错分文。

    光是这两个神奇的小家伙,就为二狗招揽来了无数的生意。

    客人少的时候,二狗就会拎出那只看上去有点年代感的青铜葫芦,小口小口的嘬着酒,望着天边默默发呆。

    日近黄昏

    一个穿着破烂衣衫,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包子摊前。打断了二狗的思路,有些忐忑道“狗叔,我今天比平时多捡了一捆材,所以来晚了一些。”

    二狗的视线依然没有收回来,只是抬起一只手,指了指泡在大木盆里的碟子和筷子。

    小男孩放下心来。撸起袖子,先小心地舀出点水把手洗干净,然后才埋头刷起了盘子。

    一边洗,嘴里一边不停的念叨着“今天李春捡柴的时候抓到一只大蛐蛐,有那么大。”说完,伸出两只小手夸张的比划了一下。

    丝毫不在意二狗的目光在不在他身上,男孩又低头洗了起来,羡慕道“送到朴老爷家,卖了三个小钱呢。都抵我两天的柴钱了!”

    无需二狗给出任何回应,小男孩继续自顾自地絮叨起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一个神游万里之外,一个说着孩子眼中顶了天的大事,双方都对彼此的态度习以为常。

    这时,两名腰跨戒刀的魁梧僧人走到摊子前。

    其中一人在摊位上丢下一枚大钱,扯着嗓子道“老板,给来两笼包子。”

    二狗用手指点了点摊前挂着的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售罄”两个大字。

    大和尚挠了挠脑袋,叫道“娘咧,这念啥字?俺不认识呀。”

    和他一起来的另一个和尚出声道“售罄,就是卖光了的意思。”

    大和尚瞅了瞅剩下的笼屉,指着道“那不是还有一笼吗?咋就卖光了呢?”

    二狗没再去看他。另外一个和尚扯了他一把,劝道“算了,咱哥俩找个有酒的地方去。包子有啥好吃的?”

    大和尚抓回了那枚大钱,被同伴给拉扯着朝一家酒馆而去。离远了还能听到他那大嗓门“俺就爱吃那小子的包子嘛……”

    小男孩掩嘴偷笑。

    把一大木盆的碟子和筷子都洗好后,整齐的码放到了摊子下面的小格子里。男孩在屁股上擦了擦水渍,然后才一脸讨好的望向二狗。

    二狗的视线挪了回来。把带着热气的包子从笼屉里取了出来,仔细封了两层纸后才递到小男孩的手里。

    见小男孩子转身就要跑,二狗出声叫住了他“小海。”

    名叫小海的男孩站住脚后有些疑惑地望向二狗。

    只见二狗取出一双小巧结实的草鞋递了过去。

    孩子的小脸笑成了一朵花,把自己那双已经烂到走路都要小心翼翼的草鞋远远踢飞出去,换上新鞋后在地上跳了跳。道了一声谢,拎着包子一溜烟地跑了。

    目送孩子走远。

    无名,也就是如今的二狗开始收拾摊子。

    把葫芦别回到了腰上,然后把脏水倒掉。两个小板凳和一张小桌子折好后插到车子的底部,然后把大车的带子搭到肩上,缓缓拖着离去。

    镇上的客栈都顺带着做一些皮肉生意,不远处有两个浓妆艳抹的姑娘嗑着瓜子倚靠在门上,望着无名渐渐远去的身影。

    体态丰腴的姑娘道“才年纪轻轻的,都满头白发了。肯定是那方面亏的厉害,难怪我怎么抛媚眼都不来捧本姑娘的场。”

    嘴角有颗黑痣的女子,吐掉瓜子皮道“我觉得二狗不错。能吃苦,会赚钱还不拈花惹草,就是太老实了点。不过要嫁就得嫁这样的,他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就是从良嫁给他也行呀。”

    丰腴女子呸了一声,揶揄道“别看那小子长的高高大大的,就是个空心萝卜。真要是娶了你这小浪蹄子,还不当晚就得搞出人命来?”

    “咯咯咯”两个姑娘都笑得前仰后合起来,引得路人一阵侧目。

    两个风尘女子的调笑言语还真没猜错。

    无名现在的身体不但虚,而且虚的不是一点半点。

    从镇子到他在近郊的住处有两里地的距离,道路还算平整,却是一个大缓坡。一里多的下坡,半里路的上坡。

    下坡的时候无名整个人的重心得仰到车子上,靠两条腿一点点的挪下去。这辆曾经一只手就能拎着玩的木板车,如今像是驮着座山岳一样沉重。

    下到了平坦处要喝上两口酒,歇息一会才能继续走。

    上坡的一段路,胖妞会变成小女孩的模样,跑到后面帮着推车。

    每次到了上坡,无名脖子上的大筋就会高高绷起,怒目着圆睁。直勾勾地盯着地面,像一头倔强的老牛,任凭汗如雨下,也执拗地一步步向前挪动脚步。

    这段路每天要走上一个来回,而这样的日子他已经坚持了一年多。

    车子拉回自家院子的时候,无名身上已经被汗水打透。坐在地上,习惯性地倚靠着车轮子喘粗气。

    胖妞跑去水缸,舀上一瓢水一步三晃地走回来。

    边走边洒,等回到无名身前的时候,瓢里还能剩下一两口水。然后献宝一样往前一递,“啊”了一声。

    无名接过水瓢,很小心的一点点咽下去,然后会心地一笑,摸了摸胖妞的脑袋。

    胖妞每到这个时候就会变的特别开心,变回肥猫的模样,用身子在无名的胳膊上使劲蹭,发出一阵“噜噜噜”的声音。

    “唉,何必搞成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呢?你又不缺钱,舒舒服服安度余生不好吗?”

    院中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话说的不好听,说话的声音也让人觉得难受,总像是有口痰夹在嗓子眼里一样。说话之人更是长得又丑又猥琐,任谁在路上见了都会下意识的绕开走。

    这个有着一双大脚,头上生疮的丑陋和尚不是别人。正是枯竹的师兄,俊朗大师的亲儿子。

    法号“顽石”

94 别吃我娘

    喘匀气息的无名缓缓爬起身来,把车子拖到栅栏旁放好。

    对整天往这跑的赖皮和尚视而不见,径直回了茅草屋里。

    顽石半点不见外地跟着进了屋,抱着膀子依靠在墙边,一边看无名拾掇第二天的食材一边撇嘴道“我说,好歹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吧?对你提点什么要求不算过分吧?”

    无名走了过来,指了指他的身后,惜字如金道“让让。”

    顽石挪了半步,把挂在墙上的木制摇手递给了无名,仍不放弃道“唉,再过几天金泉那边有个辩法大会,你去参加呗,就当是报恩了。”

    无名把摇手插到一台木制的古怪机器中,半个身子压在上面,缓缓摇动把手。头也不抬地冷冷回道“没空。”

    顽石不再说话,津津有味地看着无名干活。

    也只有这个时候,无名的耳根子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机器的最上方是个筛子,随着无名摇动把手,将架好的细面粉筛到下面漏槽里。每达到一定的分量,边上的小竹筒就会倒下一筒清水进去。然后盖子封好,继续等下一波面粉落下。

    加好水的面粉在机器的腹腔内被三根木棍不断翻滚搅拌,最后通过一个铺了薄面粉的传送皮带送出大小适中的面团。

    机器的另外半边是用来做包子馅的,分别把几种蔬菜和调料放进刀槽里,最后出来的就切好调匀的半成品。

    顽石已经看这台机器工作无数次了,仍然会觉得新鲜无比。不过他对无名这个人的新鲜感要更强一些。

    谁能想到这个一笼包子仅卖两个小钱的年轻人。用来蒸包子的不是木柴碳火,而是一枚少阳珠?又有谁会想到,这个连贼都不会惦记的茅草屋里拿来照明的是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

    这个手里有多少财富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家伙,穿着最朴素的衣服,喝着最廉价的烧酒。拖着修修补补的木板车,每天准时出现在镇口,辛苦地赚着几枚大钱。似乎这就是他生活的全部。

    无名把第二天要用的东西准备妥当之后,到板车上取出了一小包猪头肉放在小矮桌上,之后又打开了一份盐水青豆。在桌子的另外一头也摆了一双筷子,默默坐下身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打开葫芦喝了一口。

    顽石嘿嘿笑着盘坐到了对面,没去动筷子。直接用脏兮兮的手抓了一块猪头肉丢进嘴里,嚼得“吧唧吧唧”作响,一脸的陶醉。没忘记拿出那个和他一样脏兮兮的酒葫芦猛灌上一口。

    胖妞变成了小女孩的模样,躲在无名的身后。一根手指含在嘴里,直勾勾的盯着那盘猪头肉。见被顽石的脏手抓过之后,露出了满脸嫌弃的神情。

    无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转身递给了胖妞。里面装着一块白天买来的槐花糕。

    胖妞接过后,噤起小鼻子冲顽石做了个鬼脸,拿着糕点一蹦一跳地跑院子里玩去了。

    顽石撇了撇嘴,说出来的话一如既往的不中听“童养媳呀?这得多少年才能给你暖被窝?不如找个现成的了。”

    无名对他的胡说八道没有半点反应,只是举起葫芦示意了一下,自己先喝了一口。

    最后桌上的菜,无名一口没动。

    猪头肉让顽石一个人给吃光了,剩下的盐水青豆也没客气,一并打包带走了。

    夜深人静

    无名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怔怔地望着月亮发呆。

    胖妞蜷缩在他的腿上打盹,尾巴不时甩动两下。

    他如今彻底离开了那个纷争不断的世界。师姐走了,包吞天在得知他的情况后也走了。

    无名也想过能有一天杀入魔界,手刃天启大恶魔。为此,他尝试过无数的方法,哪怕一切都重头来过,就像他刚遇到青云子时的那样去修习。

    然而,身体的根基已经彻底毁了。

    天残体就算瞒得住天下人,又怎么瞒得过另外一个自己?

    什么天赋异禀,什么修真奇才……都是假的!到底还是给他人做了嫁衣。

    自己成了自己的补品。

    真他娘讽刺。

    无名现在的身体就像一个漏了底的破口袋,根本存不住任何的灵气。别说是灵气,连生机都在缓慢地流失。身体每况愈下,不到两年的功夫,一头乌黑长发已是暮气沉沉灰白斑驳。

    照此下去,恐怕剩下的日子最多还能再撑上十年。

    正因为如此,无名才没去找他的伙伴们。

    他不愿以这样一种方式和大家告别。

    想到这里,无名把手轻轻的放在胖妞的头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脸道“你怎么不肯离开呢?”

    胖妞没有没有睁眼,耳朵并在脑后。发出一阵舒服的“噜噜”声,尾巴一左一右的甩动着。和一只普通的家猫没什么区别。

    第二天

    在临近收摊的时候,之前没能吃上包子的两个跨刀和尚又跑到了摊子前。

    这次他俩运气不错,除了给小海留的那一笼,还有四笼包子没卖出去。全让这两个汉子给包圆了。

    两人坐在小矮凳上狼吞虎咽。

    大屁股把小木凳的凳面完全包裹了起来。也不觉得难受别扭,直吃得满嘴流油,大呼过瘾。

    一辆马车缓缓驶进镇子,在包子摊前停了下来。

    一只小手挑起马车帘子,露出个圆滚滚的胖脸。一看这白皙的皮肤就知道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小男孩看到两个汉子狼吞虎咽的样子,使劲咽了一口口水,伸手指着包子摊叫道“我要吃那个!”

    一个妇人的声音从车厢里传了出来道“唉呀!乡野莽夫做的包子,也不知道干不干净。这种东西哪是人吃的?娘带你去镇上最大的酒楼好不好?”

    妇人没有刻意压低嗓音,无名和两个和尚都听到了。不过没人会跟个自诩高人一等的婆娘计较罢了。

    镇上的姑娘就没几个省油的灯,哪个撒起泼来不比这厉害多了?

    小男

    孩拖着长长的鼻音哼哼唧唧道“我不管,我就要嘛。”

    妇人连忙哄道“好好好,小祖宗。给你买还不行吗?”随后提高嗓音道“老李,快。去买两个包子回来。”

    赶车的车夫称了一声“是”,然后放下马鞭,走到无名的摊子前,丢下了一枚大钱道“拿两个包子。”

    无名用手点了点刚挂出来的牌子。

    车夫不由一愣。

    前一天还不认得这块牌子的跨刀和尚抹了一把嘴上的油,大笑道“不认字是吧?哈哈,那俩字念‘售罄’。意思就是卖完了,给多少钱都没有了。”

    车夫指了指最后一个笼屉,问道“这不是还有一笼吗?”

    无名摇了摇头,倚靠回身后的黄泥墙壁上,喝了口酒。不再理会这个车夫。

    马车上的胖小子目光又被肉嘟嘟的胖妞所吸引,立马把包子的事给忘了。指着胖妞道“老李老李,我要那只猫。”

    车夫有些犯难,可毕竟是在人家府上讨饭吃的。还是咬了咬牙,摸出一锭二两重的银子,放到无名的摊子上,语气中带着些许威胁的意味道“小兄弟,车上坐的是朴府的二夫人和小公子。这些钱买只猫,不算便宜了吧?”

    无名面色没什么变化,视线都没往银子上挪动一下,淡淡吐出了两个字“不卖。”

    不等车夫回话,马车里的妇人先发起泼来,尖声叫道“知道了我们的身份,还敢这副死样子。老李,给我砸了他的摊子。”

    车夫叹了口气,无奈地摇头道“年轻人,对不住了。”

    不曾想,两名还没吃完饭的和尚反倒先来了脾气。

    虎着脸,站起身来,拦在了包子摊的前面。

    膀大腰圆的大和尚立起眼睛,口中满是讥讽地骂道“真他娘扫兴,一个裤裆里跑马车的娘们儿,瞎叫唤什么?好威风吗?像你这种货色,扔到客栈里就是饿死的命。师弟,换了你,你会照顾她的生意吗?”

    另外一个和尚身的体型比他稍小一点,却也比普通人壮硕了许多。轻声道“那个,不要钱的话我可以试试。”说完又补了一句“先把脸蒙起来。”

    一帮不怕事的街坊都轰然大笑起来,甚至一个在客栈讨生活的姑娘还打趣道“哟,那还不如来照顾本姑娘的生意呢。瞧这大体格,给你算个半价怎么样?”

    车夫老李一下子处于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是练过几年粗糙把式,受老爷吩咐保护夫人公子的安危。可也没底气对上两个阿修罗殿的和尚啊!更何况这事本来就是夫人跋扈在前,就算没人站出来多管闲事,他把人家摊子给砸了。这事儿回头传到老爷耳朵里,也少不得挨上一顿责罚。

    无名摇了摇头,放下葫芦,缓步走向马车。

    老李不敢对多管闲事的和尚使威风,可不代表也怕了这个小伙子。生怕他会对夫人公子不利,连忙冲过去阻止。

    然而,无名的动作明明不快。却让他两次出手都抓了个空,就好像人家躲开之后他才往空处去抓一样。跑到前面去拦阻也是一样,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白发年轻人是怎么绕到他身后去的。

    无名走到马车前,对着里面的两人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转身回了自己的摊子,依然是一副望着天空发呆的样子。

    之后就听到夫人的声音带着颤音道“老李,咱……咱们回府吧。”

    车夫一脸狐疑地回到了马车上,捡起马鞭问道“夫人,你和公子没事吧?”

    妇人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道“快走,回府!”

    无名刚刚在马车前只是简单的说了三句话“你的身份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在我眼里只有两种人:活人和死人。我不喜欢麻烦,现在我觉得有点麻烦。”

    语气没什么起伏,就像在问“晚饭吃什么一样。”可是那种压迫感却实实在在的压迫在两个普通人身上。妇人只觉得手脚发麻如坠冰窟,那位朴家的小公子更是吓尿了裤子。

    马车跑远后,大和尚摸了摸光头。嘿嘿笑道“没想到兄弟是真人不露相呀,倒是我师兄弟多管闲事了。”

    无名微微点头道“多谢二位仗义出手。”

    嘴上这么说,无名的心中却是苦笑不已。如今也只有无需爆发力的逍遥步和还算坚实的神识能拿出来唬一下平常百姓了。

    左等左等,没能等到过来洗碗的小海。

    无名自己把碟子筷子洗刷干净,然后拖着车回了住处。

    顽石果然赖在院里的那张躺椅上,眯缝着眼睛打瞌睡。

    这家伙每天都锲而不舍的跑来找无名参加什么辩法会,并且以他救命恩人的名义,堂而皇之的把这当成了免费的饭馆。

    晚饭才吃到一半,小海满脸焦急的跑了过来,满头满脸的汗水。见了无名就哀求道“狗叔,我娘快不行了,救救她吧。”

    无名二话不说,放下筷子就跟着小海往他家跑。

    小海是个苦命孩子,从小就没见过他爹,听说是在他出生前就死在了一场事故中。

    他娘身子弱,一个妇道人家靠着给乡亲们缝缝洗洗,勉强维持生计。不久前,受了风寒也病倒了。剩下一个六岁大的孩子,靠捡柴换点微薄的收入。

    要不是无名让小海用洗碗来赚取那一笼包子,恐怕娘俩都要饿死了。

    所以在小海的心里,认定了狗叔是个好人。

    如今家徒四壁,亲戚都躲得远远的。情急之下能够想到的也只有这个只会做包子的二狗了。

    三里的路途,小海一口气跑回了家。

    无名却在后面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了。嘴唇泛白,面无血色,脸上的汗水跟淋了雨似的往下趟。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小海正在门口焦急地等他,见了无名的样子后也吓了一跳。

    他娘的病还没着落呢,这头可千万别先搞出人命来,那可真要把这个苦命孩子给逼疯了。

    在小海担心大过期待的目光中,无名像

    个耄耋老人一样颤巍巍地坐到了他娘的床榻上,根本就顾及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避讳。伸出两根手指,放在小海他娘的额头上。

    片刻后,终于松了口气,对小海吩咐道“去舀一瓢清水来。”

    小海二话不说,飞快地跑了出去。很快就端着满满一瓢水小心翼翼地走了回来。

    无名接过水瓢“咚咚咚”地灌了下去。半晌后才长长出了口气,打了个水嗝,把瓢还给了小海。

    小海有点傻眼,还以为狗叔有什么土法子呢,居然是他自己喝的。

    无名随即又吩咐道“澡盆,热水。”

    小海急道“什么?你还要在我家洗澡?求你先救救我娘吧!”

    望着无名黑下去的脸,小海讪讪道“那……那好吧!我去准备。”

    小海他娘是风寒拖久了落下的毛病。

    无名以前看过一些医书,大毛病是治不了。不过药方倒是记得一些,风寒体虚这样的常见毛病还难不住他。

    好在芥子空间与他血脉相连,不需要运转灵气就能使用,里面还有大量的灵草药材。

    无名找到厨房,把药草准备齐全,然后用菜刀一点点剁碎。

    结果被正在忙碌的小海跑进来时正巧撞到,眼圈一红,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无名皱了皱眉,问道“又怎么了?”

    小海的声音越哭越大,扯着嗓子喊道“我娘的肉不好吃,你别吃我娘!”

    无名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谁说要吃你娘了?”

    小海已经哭成了个泪人,抽泣道“三豆子说你的包子好吃是因为里面用了人肉,我还不信。你现在都开始剁馅了!啊……我娘瘦,别吃我娘。”

    无名板了两年多的死人脸破天荒的被孩子给逗乐了,解释道“这是给你娘泡澡的。”

    小海哽噎着道“这样好入味儿是吗?趁着没断气还淹一下?”

    无名的脸彻底黑了下来,一扭小海的耳朵,怒道“你小脑袋里一天到晚都想些什么乱七八遭的东西?到底救不救你娘?不救我可走了。”

    小海一听说无名要走,又急了。蹲在地上一顿抓耳挠腮,最后咬牙道“你发誓不吃我娘。”

    无名深吸了口气,转身就往外走,气鼓鼓道“你去找别人帮忙吧。”

    小海“嗖”的一下拦到无名的身前,展着小手。泪眼婆娑地直直瞪着无名,鼓着腮帮子也不说话。

    无名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如今别说是没了一身功力,居然对个小孩子也无可奈何。

    长叹了口气道“好,我答应不吃你娘。”

    小海直直的瞪的无名道“你发誓。”

    望着那张无比认真的小脸,无名“噗嗤”一声给气笑了。没好气道“再墨迹,你娘就没救了。”

    小海连忙拉着无名的手就往屋子里走,严肃道“那你快点,要是能把我娘治好,我就把她嫁给你。”

    无名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撞到门板上。

    回屋后,叮嘱小海留下照顾他娘,无名去挑水。

    好歹他一个大男人,体质再弱也比个六岁的孩童强得多。

    小海趁着无名走开的时候,偷偷摸摸进了趟厨房。拿起菜板上的药草闻了闻,怎么都觉得有一股调料的味道。

    好在孩子吃惯了无名的包子,知道这和平时不是一种味儿。

    无名把水烧开之后,又犯起了难。

    小海一个小屁孩肯定是整不动他娘。总不能由他把人家一个寡妇剥光了扔药桶里泡着吧?就算他肯,那以后人家的清白还要不要了?

    无名喊来小海,问道“你认不认识村里谁家的女性长辈?让她们来一下,帮你娘泡到澡盆里。”

    小海摇了摇头,指了指无名道“不是有你在吗?”

    无名气结道“我?我是男的呀。那像什么话?让人知道了你娘以后还怎么活?”

    小海低着头,偷偷瞄着无名,人小鬼大道“我不说的话,你也不会说出去吧?”

    无名敲了敲他的小脑袋,怒道“那算怎么回事?你娘不要清白了?”

    小海想了想,点头道“反正你是个没人要的光棍,等她病好了就嫁给你。那就名正言顺了。”

    无名真想一巴掌抽死这熊孩子,又生出了转身就走的冲动。

    结果小海重重哼了一声道“美的你,想当我爹,你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呢。这事咱俩都保密就行了,快点吧!一会水就凉了。”

    无名有些无奈,只好让小海去把门关严实了,然后帮她娘一件件除去衣衫。

    小海他娘长的倒还算标致,只是长期营养不良,身子骨瘦弱的很。在昏迷中还微微皱着眉头。抱在怀里轻飘飘的,就算无名现在的体质也不怎么吃力。

    衣服没有全部除去,留下了一件贴身的亵衣。只是被水浸湿后,其实也遮挡不住什么。

    无名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女性身体,完全没有想像中的那么香艳。纯粹是医生看待病人的眼神。

    小海蹲在边上,直直盯着无名。突然出声道“唉,刚才还像个正人君子似的,现在眼睛都直了。”

    无名干咳了两声,指了指扔在桌上的包子道“今天的包子,我一起带过来了。欠了我一次洗碗哈。”

    小海依然撑着下巴道“狗叔,其实你好好拾掇一下的话,长的也不丑,怎么就没人要呢?实在不行,就委屈一下我娘吧。”

    无名咬了咬牙根,假装没听见。不再理会这小子的絮絮叨叨,闭着眼睛养起神来。

    大约一柱香后,无名把小海的娘抱到了床上。叮嘱小海帮她把身子擦干,然后留下了一些煮水喝的药草,在小海的絮絮叨叨中落荒而逃。

    如今无名气血亏的厉害,别说是对着女人流鼻血了,连脸红都是一种奢望。

    回到自家茅草屋后,顽石居然还赖在这没走。一脸的玩味神色道“光明正大的耍流氓,滋味咋样?”

95 我为无名

    千佛窟山脚下

    已经有了点大人模样的春禅,依然赤着双脚,不过已经换上了一身住持的装扮。气态也沉稳了许多,身上多出了几分高僧特有的韵味。此时正背着一个大包袱站在茅草屋前,高声喊道“绿施主,在家吗?”

    旺财欢快的冲了过来,叼开了形同虚设的院门,亲热的在春禅身上蹭了蹭。

    春禅小心的避开了旺财的正面,用力拍了拍它的脖子。

    旺财在这两年的时间里又发生了一些变化。

    额头的凸起位置长成了一根长达半尺的尖角,四肢的蹄勾彻底变成了像鸡爪子一样的四趾利爪。身上黑毛如锻,藏在毛下的鳞片也比以前大了几分,尾巴梢上的骨锤已经消失不见,不过整条尾巴却变得像钢鞭一样沉重。

    绿萝从屋里出来,嫣然笑道“是春禅小师父呀,快进来吧。”

    春禅进屋后把包袱放到地上,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笑着道“这是寺里今年收的一些吃食,咸菜腊肉什么的。赶上今年收成好,多出一些来,就给绿施主送来了。”

    绿萝也不跟春禅客气,手脚麻利地把东西收好。然后把包袱递还给春禅道“你这三天两头的送东西,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呀。”

    春禅咧嘴笑道“不是还有旺财嘛?它的饭量我可清楚得很呢。”

    把脑袋从窗户伸进来的旺财闻言,使劲点了点头。看向春禅的目光中,有一种后辈终于长大成人的欣慰神色。

    春禅犹豫了一下之后,又开口道“我请师爷开了一卦,他说无施主活着好好的。正在历劫,等时机到了自然会回来找你,让你再耐心等待一阵子。”

    绿萝淡然笑道“你呀,就是太老实了。每次来都是拿这话安慰我,一个字都没变过。出家人可不能打诳语哦。”

    春禅羞赧的挠了挠光头,低声道“我相信俊朗师爷的话。”

    绿萝无奈地摇头道“也只有你会相信那位大师的话了。”

    春禅在绿萝面前,又变回了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小比丘。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剩下了一脸的傻笑。

    绿萝喃喃道“差不多,我也该历劫了。他若真的回来,总不能被落下太远。”

    五天之后,千佛窟山脚。

    一道来自九天之上的神雷轰然在地面炸响,数座山峰震动不止。片刻后升起了一道久久不散的万丈红霞。

    从此,千佛窟山下多出了一位隐居于此的大炼气修士。

    相距千佛窟七千里外有一处绝地,被称为万磁海。

    虽然名字中带了一个‘海’字,实际上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大盆地。

    盆地上方云雾萦绕,形成了一片云海。普通人站在一边根本无法看到对岸。

    而这里之所以被称之为绝地,就是因为盆地中的磁力吓人,每向下走数丈,身体就要重上一倍。若是一个不小心,摔倒滑落下去,就要落得被自身重量给活活压死的境地。哪怕是空中的飞鸟经过,也会被硬生生地扯到盆地中摔死。

    没人知道,在巨坑下方的百丈之处,两道身影正以一种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对攻切磋。

    一阵连绵不绝的对轰之后,初心收起了防守的姿势,喘了几口粗气。然后站起身道“我已经适应这个深度了,你呢?”

    荆钗轻轻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初心调匀呼吸后,笑着问道“再往下走走?”

    荆钗,简单的说了一个字“好!”

    远在江洲的大岳王宫之中。

    书案上堆着小山一样奏折。

    长孙无风摊软在书案上,一只手撑着额头,叼着毛笔杆子喃喃道“我哥怎么还不回来?该不会又玩疯了吧?”

    坐在他下首一张桌子的黄城放下毛笔,使劲揉了揉太阳穴,抻着懒腰道“狗大厨呀?走到哪风流到哪,肯定是玩疯了!”

    他如今身穿加肥加大的正三品官服,已经和黄老爷子是同一级别的朝中重臣了。

    长孙无风长长叹了口气,艳羡道“好想出去逛逛呀。”

    黄城嘴角扬起,意味深长道“不如陛下今晚到微臣府上用个家宴?”

    “咦?”

    一君一臣顿时心照不宣地一阵眉来眼去。

    “咳咳,请陛下注意龙体啊。”大太监江雄伟极为破坏氛围的提醒了一句。

    长孙无风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一本正经道“知道了,干活干活!城胖子,朕今晚想吃三春黄鹂马上飞。”

    黄城偷瞄了一眼神色不明的江貂寺,扬起了一条眉毛道“一直给陛下留着呐!”

    与京城相距不到五千里

    在无名受封的土地上,一个足有十辆货车的商队缓缓走在官道之上。

    二十多名镖师和老板一路有说有笑。

    老板的身体微微发福,面色白净,带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

    极为难得的是他身上没有半点老爷架子,和这群跑镖为生的江湖人说起糙话来一点都不含糊。镖局的年轻人都愿意接他的生意,能一路听他一本正经的吹牛皮。

    只是商队转过一个弯路后,远远见到四十多名山匪堵住了去路。

    白净商人骂了一声晦气,竟是反身从马车下抽出了一杆烂银花长枪来,啐了一口道“怎么这世道还能碰上山匪,不怕死的人真是杀都杀不干净呀。”

    边说边把宽大的袖口扎紧。

    带队镖师劝道“袁老板,有我们这帮弟兄挡在前面呢,用不着你出手。”

    袁老板身上升起了一股让镖师们都感到陌生的铁血气息,笑眯眯地反问道“怎么?我说和王爷一起杀过蛮子你们真当我

    是吹牛?老子当年的校尉军衔,可是凭着一杆长枪实打实杀出来的。”

    话音落下,手中的长枪一抖,枪尖发出一阵欢快的“嗡嗡”轻吟。

    尚州镇

    小海今天没去捡柴,一整天都在包子摊帮忙。

    无名乐得清闲,由着小家伙抢活干。

    过了忙劲之后,无名一手青铜葫芦,一手捧着本源经。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眼睛直勾勾地发呆。

    小海洗好碟子和筷子。仰头道“狗叔,捧着那么厚一本书装样子。老半天也不见你翻一页,这样是勾引不来姑娘的。”

    无名不动声色地把本源经往板车的格子里一塞,随即收进了芥子空间里。

    然后指了指摆在地上的一个简陋竹篮,问道“你自己编的?”

    小海使劲点了点头道“我娘说了,这里面的土上了很重的肥,要是把花花草草移栽过来,铁定要烧死。但是把种子种下,从这里面发芽长出来的花草不但烧不死,而且长势要比别处好得多。你救了我娘,我也没钱买好东西报答你。那句话咋说来着?礼轻……礼轻情意重!”

    无名眨了眨眼,好奇道“种的什么?”

    小海略微有些不好意思道“辣椒。不过开过花之后,还能长出红彤彤的辣椒来。相当于两次花期呢,而且还能摘来吃。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不过……也差不到哪去。”

    收摊之后

    小海拎上了两笼包子,兴高采烈地跑回家去了。

    无名犹豫了一下,还是用一个盘子垫在竹篮下面,一起放到了板车上。

    从此之后,包子摊上多出了一个丑陋至极的小花篮。无名再发呆的时候也不单单是望向天边了,有时也会把视线放在了这一小黑土上。

    无名在尚州镇落户了两年,顽石就在这附近闲逛了两年。不仅爱干偷鸡摸狗的坏事,还喜欢干些爬人家墙头和偷姑娘衣物的龌龊事。可以说是这附近十里八村都人憎狗厌的名人。

    这天,顽石一边心满意足的喝着酒,一边揉着脑袋上被人扔石头砸出的大包。大大咧咧的推开无名家的院门,一进门就嚷着“饿死了,开饭吧!”

    却见无名早已提前收摊回了住处,手里捧着花篮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三棵娇嫩异常的细小幼苗。

    顽石凑上前去,小眼睛一顿打量也没能从嫩苗上看出个所以然来。不屑地“切”了一声,嘀咕道“疯病又犯了?”

    起身后,看到小矮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哈哈大笑着跑过去自顾自吃了起来。

    尽管每次无名都会在他面前放上一双筷子,不过顽石从来没碰过。一直都是用脏手抓着吃的。

    把饭菜吃了个干净,连菜汤都没给无名剩下。顽石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抻着脖子瞅了眼仍然在发呆的无名。撇了撇嘴,柱着手杖扬长而去。

    无名像尊塑像一样抱着花篮一动不动,心思却在飞快的转动。

    “原来是这样,我想错了……一直都错了。之前一心只想着对身体修修补补,把自己当成一棵成熟的花草,妄想移栽到这里。可最终的结果必然会被养料给烧死。如果我把自己看成是一粒种子呢?假如我的身体不是某一株花草而是这个花篮呢?”

    无名的目光闪烁个不停,终于放下了花篮。取出本源经“哗哗”向后翻去,跃过大练气篇和大锻神篇,最后目光落在了化精篇之上。找到了这样一段话:

    “空居沃土乌兔催,无根树里觅真髓。木欲逢春先枯骨,最难无非死生随。秋叶不落冬尽灭,不舍因缘无常追。残烛添油灯愈亮,难抵终时土一坯。老梨嫁接抽新木,不比新芽雨露飞。精化真种潜髓藏,难耐严寒亦化衰。生机如新周复始,神光映照入骨椎。秋草本需业火炼,温室怎得春风吹。”

    无名喃喃自语道“修修补补,添油接木都是下乘。一次死,才有一次生。做为一粒种子,无论如何都难逃生死,可做为一个花篮却可以因为种的东西不同而四季常春。我可以让身体的一部位步入轮回,等到其重新生根发芽之后再换到下一个部分。周身轮回一次,不就相当于我自己轮回了一场吗?那将是一个全新的我,无需修修补补的完整的我!”

    无名的眼睛越来越亮,失声道“身体崩溃在即,反倒让我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原来,这就是长生的秘密。”

    无名擦了擦不知是哭还是笑出的眼泪,身形骤然消失不见。

    下一刻出现在了芥子空间中。

    如今的芥子空间与当初有了很大的不同。

    三枚佛果彻底消失不见。

    老茶树之下长出了一大片茵茵绿草,无风摇曳。茅屋后有一个小小的池塘,其中有几尾金色鲤鱼在悠闲的游来游去,一朵巨大的青莲生长在池塘中央。不时有莲子弹跳着落进水中,被几尾鲤鱼争抢吞食。

    至阳珠和至阴珠化为日月围着脚下的星球追逐旋转,让这里有了白天和黑夜之分。

    息壤也融入到了脚下的星球之中,从地下生长出了一座座低矮的土丘山峦。

    茅屋一侧,有个孤零零的坟冢,立着一块玉石雕琢而成的墓碑。上面刻着“爱妻绮卉之墓”一排大字。

    无名一屁股坐了下来,身子倚在坟包上。笑着说道“媳妇儿,我来看你了。想我了没?”

    没期望能得到什么回应,无名拿着酒壶自顾自的喝了一口道“你让我活下去,我听你的。本来想着熬到日子就下去陪你了,结果一不小心又找到了条活路。你说我是熬到日子下去陪你好呀,还是先去把魔界那帮杂碎灭了好?说实话,两样我都挺想的。要不你来帮我拿拿主意?”

    无名又仰头

    灌了一大口酒,引起一阵猛烈的咳嗽。

    咳得无名撕心裂肺,眼泪直流。老半天才逐渐停歇下来,喃喃道“想你了,媳妇儿。真想再见你一面呀,哪怕你变成鬼出来吓我,或者给我托个梦也好呀。”

    接下来,无名又喝了许多的酒,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说到绮卉不喜欢的古怪和尚,说到有哪个客人赊账不还,说到又被客栈的姑娘调侃,说到了小海,还说到了小海他娘。

    从酒话说成了醉话,从醉话说成了梦话。

    梦中,绮卉没有穿着那套银色的甲胄,而是穿着她平日最喜欢的大红衣服。挽起无名的胳膊,把脸贴在他的肩头,嘟着嘴道“唉,我让你活下去,你就这么活的?那我再加上两个字,‘好好活下去。’你是不是也该照做呀?别总觉得有什么愧疚,你不好好活着才是真的对不起我呢。还有绿姐姐,初心,荆钗,你弟弟,还有好多好多人。他们都担心你呢。”

    无名伸手去抚摸她的脸,却怎么都看不清她的样子。柔声道“我好想你。”

    绮卉娇哼了一声道“那就好好活着,连我那份也一起活好。堂堂第六峰魔王怎么能受到点小打击就一蹶不振呢?”说完,踮起了脚尖,在无名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一阵微风抚过,无名缓缓清醒了过来。轻轻摸了摸脸颊,早已是泪流满面。

    忍不住大声问道“师姐,你是来和我告别的吗?”

    没人回答无名的问题,四周静的可怕。

    芥子空间中是没有风的……

    第二天

    当卖掉干柴的小海来到包子摊前的时候,有些疑惑的打量起了无名。

    无名摸了摸脸,问道“看什么?”

    小海歪着头想了一会,天真无邪道“没什么,就是觉得狗叔好像不太一样了。”

    无名摸出葫芦,本想灌上一口。却只倒出了几滴来,摇了摇头问道“什么不一样了?”

    小海挽起袖子道“那个词怎么说来着?生气,嗯。有生气了。狗叔以前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无名没好气的道“你懂个屁,帮我盯着点摊子,我去打酒。”

    小海扯着脖子,不服气道“就是有生气了嘛,说话的字数都变多了。”

    才刚走出两步的无名有些愕然,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

    小海指着无名的脸道“你看你看,都会笑了。”

    无名加快脚步,不再理会这个小屁孩,钻进了街对面的酒庄。

    酒庄管事的是个徐娘半老的女掌柜,是镇上唯一知道无名不同寻常的人。原因就在那个青铜葫芦上。不过出于多年经商的精明世故,除了她家里那个只会酿酒的老实男人之外,再没和别人说起过这个秘密。

    掌柜扭了扭略显丰腴的腰肢,脸上挂着既不疏远又不谄媚的熟络笑容问道“二百斤土烧?”

    无名摇了摇头,摸出二两碎银子放到桌子上,微笑道“换成花雕吧。”

    掌柜收好银子,打趣了一句“哟,现在生意做大了呀!改明儿姐姐到你摊子边上卖酒水好了。包子下酒,大家都有。弟弟觉得如何呀?桌椅板凳,姐姐这边出了。”

    无名知道是这老板娘有意调侃,点头道“那感情好,我就盼着咱两家一起发大财了。”

    掌柜抛了个媚眼,没让伙计插手。亲自拎着葫芦打酒去了,转身时还没忘说上一句“什么两家一起发财,生分!把姐姐当自家人!”

    无名笑而不语。

    这种话听过就算。客人心里舒坦,店家也没少收一个小钱,掌柜差不多跟谁说话都是这么个口气。

    打过酒后,掌柜目送着无名离开。托着腮啧啧道“没想到呀,笑起来还怪好看的呢。”

    无名拎着葫芦,一出酒庄的门就灌了一口。

    砸吧砸吧嘴,确实比土烧的味道好出不少。

    走到包子摊前,无名有些诧异。

    只见三个半大孩子正在打殴打小海,边打边骂“没爹的野孩子,就会给你那克夫的娘找野汉子。看你娘能克死几个。”

    小海闷着头不说话,死死把装有碟子的木盆护在身下。

    三个孩子骂的正欢。一抬头,见到无名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一哄而散的跑开了,跑出十几步后,又转过头用手指刮着脸不断地叫道“野孩子,野汉子。”

    小海眼圈通红。见到无名后,连忙站起身来,垂着头道“狗叔,我没招惹他们。他们是眼馋我每天赚的包子才故意找茬的。”

    无名倚靠回了每天都会倚着的那堵土墙,摸了摸葫芦。没有习惯性的送到嘴边,眼角瞥到三株稚嫩的辣椒幼苗上。语气平淡道“被人欺负了,找机会打回来就是。打不过就往他家窗户里扔石头,拆他家栅栏,堵他家的烟囱,别让人逮到就行。哭鼻子算怎么回事?以后怎么保护你娘?”

    小海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狗叔,吸了吸鼻涕。露出了个崇拜神情道“对,把他们都抓来做包子。”

    无名“嘣”的一下,在小海脑袋上敲了个板栗。笑骂道“谁说我包子是用人肉做的?就算他们愿意,我还嫌脏呢。”

    小海使劲揉着脑袋,小心地瞅了眼摊子上留出来的那一笼包子。

    无名叹了口气,对小海道“从明天开始,你就别去捡柴了。来我这帮忙吧,每天五个小钱,管两顿饭。晚上一笼包子照就给你娘带回去。”

    小海眼睛亮了起来,感觉被一张从天而降的馅饼给砸得晕呼呼的,兴奋到“真的?狗叔,你是要对我娘负责了吗?”

    “哎哟!”

    小海的脑袋又被敲出了一个大包。

96 他山之玉

    无名的包子铺前,从此多了一个手脚勤快的孩子。

    起先只是干些洗碟子,捡桌子的杂活。后来逐渐学起了如何做包子,如何把控蒸笼的火候。

    除了跟包子有关的事情之外,小海每顿饭前都会被无名硬塞一棵药草,让他吃掉之后才能动筷子。

    摊子前,无名的脸上逐渐有了笑容,再加上有个活泼伶俐的孩子做帮手。往往大半天下来就把前一晚备下的料全部卖光了。

    剩下的时间,无名会让小海陪他一起去赶集市。教他如何挑选青菜,用什么样的肉做馅最能保证口感和味道,去山上采摘哪几种草药能提升包子的鲜美程度。

    最后,小海还被强迫着学习了半步崩拳,吐纳调息和站桩。

    用无名的话讲,那就是只有将人的精气神提升上来,才能将自己的心意融入到包子之中,让客人感受到这种精神。他的包子之所以倍受欢迎,就是拥有这样的灵魂。

    小海听不懂什么精神、灵魂之类的东西。但是知道无名是在传他做包子的秘术,这就够了。

    为了以后能让他娘过上好日子,为了有吃不尽的包子。再多的苦头他都愿意吃。

    在这个过程中,无名也不是指手画脚之后就袖手旁观。

    他会和小海一起练拳,一起打坐吐纳。

    如今无名的身体需要一点点的调养恢复,他也要站在和小海同样的起跑线上,一切重头练起。

    顽石敏锐地发现最近的饭菜照比以往丰盛了许多。不但有肉,而且还时不时的有些河鲜来下酒。无名的饭量也逐渐大了起来。

    以前无名的体质弱,能吃小半个馒头就不错了,常被他嘲笑成吃猫食。这两天的胃口竟然好了起来,能津津有味地吃上一整个大馒头了。

    顽石把无名的变化看在眼里,却也找不出原因,只是模糊地觉得好像是这小子的心活过来了。

    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嘀咕“莫非是给寡妇看病那天两人发生了什么?不会影响到老子的饭票吧?”

    蹭过晚饭之后,顽石依就是对一片狼藉的饭桌看也不看,揉着滚圆的肚皮扬长而去。只是临走时埋怨了一句“你小子身上是股什么味儿?咋比我都臭呢?赶紧洗洗去吧。”

    无名摇着头笑了笑,低头收拾碗筷。

    忙完之后才烧好水到浴桶里泡着。

    无名体内残破不堪的经络,筋骨正在一点点的坏死,然后化为极其细微的污垢通过汗腺排出体外。确实带着一股轻微的腥气,但远没有顽石所说的那么臭。

    浴桶里没有加入任何的药草,装的是从芥子空间里打来的清水。

    有清洁肌肤的作用,每次洗完都会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只是无名现在每天排出污垢的量都很大,已经养成了每天泡上半个时辰热水澡的习惯。

    感受到体内的生机像春天抽芽的野草一样蕴养出来,无名的脸上无悲无喜。只是沉浸了全部的心神去感受这个在体内无数次轮回的过程。

    在修真界的历史上,从未有过任何一个修士像无名这样。稀里糊涂的一路冲进了大炼气期,又在被打回凡尘之后隔山跨海的直接触摸到了化精期的门槛。

    这并不是说现在的无名就有和灵云子掰手腕的资格。只是身体具备了某些化精期高手的特质而已。真论起体力,他依然还是比不过一个普通的农夫。

    每天鱼肚白的时候,小海就跑到无名的院里等着。

    然后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就一步步打着半步崩拳缓缓向镇子而去。

    小海空着手打拳。无名的身上则挂着木板车,每次出拳带起一阵“哗啦啦”的锅碗作响。

    三株辣椒幼苗一天天壮实了起来,几片青翠的叶子舒展开来,看上去格外的清新喜人。

    在摊子不忙的时候,小海会被无名要求蹲到一边扎马步。

    小小年纪在他的教导下逐渐有了点像模像样的意思。引得不少行人指指点点。

    这一幕让无名隐约想起了曾经的一个午后。他在驿站的小院,也是这般扎马。被正在劈材的小吏出言取笑。那时身边有青爷,有灵雀儿,还有旺财。

    灌了口酒,无名仰起头,喃喃自语道“大家……都还好吗?”

    远在江洲的春神湖畔,两个茅草屋相临而建。

    清云子蹲在院子里,正撅着屁股跟几块木头较劲。倒腾了半天,终于整出个被他称作木马的东西来。结实是挺结实,摁上去也能前后晃悠,就是分不清哪里是马头,哪里是马屁股。

    门帘被从内掀开,露出了一脸英气的俊美少妇,腆着微微隆起的小腹。

    清云子连忙丢掉手里的东西,在屁股上随意擦了擦手。小跑上前扶住晁思薇的胳膊道“唉哟,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屋!受了风可怎么办?”

    晁思薇翻了个白眼道“受风?你信不信我一只手打你两个来回都不带受风的?”

    清云子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道“信信信,你一根手指头就打我两个来回。快进屋去,乖!”

    晁思薇扯着清云子的袖子,使劲晃了晃,撅着嘴撒娇道“天天待在屋里,我都要闷死了。咱俩进城玩去吧。”

    清云子连忙把外套脱下来,披到晁思薇身上,轻声轻气地哄道“你想吃啥?我去给你整。酸的辣的都成,再忍几个月哈。到时咱一家三口想去哪就去哪。”

    晁思薇嘟着嘴道“我想儿子了。”

    清云子揽着晁思薇的肩头,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腹,低声道“不是在这呢吗?”

    晁思薇轻哼了一声,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清云子使劲挠了挠头,龇牙道“那小王巴蛋也没在江洲呀,上哪找他去?”

    晁思薇一脚跺在清云子的脚面上,将他脚下的地面炸出一个小土坑。大声道

    “你去找那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呀,他那白碗不是能看到无名吗?”

    清云子连忙装出一副脚面受到重创的样子出来。苦着一张脸,压低嗓子道“我的小姑奶奶哟,小声点。那可是我师尊大人啊!”

    晁思薇狠狠呸了一口,声音反而又高了几分,怒道“就是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哪有当师父的半夜去趴徒弟家墙头的?你到底找不找?不找的话我自己去平洲了。”

    清云子连忙举手投降道“找,这点小事一定办到。”

    清云子来到隔壁的茅屋院外。来来回回踱步了半晌,终于咬了咬牙,恭敬地叫道“师尊。”

    既济一身素洁长袍,披散开的白发打理的一丝不苟。在屋中正襟危坐,目光凝重,皱着眉头一眨不眨的盯着白瓷碗中的清水。喉结耸动了一下,喃喃道“屁股宽过肩,赛过活神仙!”

    直到清云子又喊了一声,既济才恋恋不舍的一挥大袖,消去了碗中的影像。略有不耐烦的道了声“进来吧。”

    清云子进屋后先是一愣,然后小心的提醒了一句“师尊,您……流鼻血了。”

    既济“嗯”了一声,摆足了做师父的派头道“天气燥热,放点血来泄泄火。你找为师是有什么事吗?”边说边“吸溜”一下把鼻血吸了回去。

    清云子支支吾吾道“那个,思薇想无名了。想借您老的白瓷碗看看那小子过的怎么样了。女人有孕在身的时候脾气都不太好,我又怕她伤了身子……”

    既济冷哼了一声,训斥道“你呀!不成气的东西。被自家婆娘给管教成这样,真是丢尽了为师的颜面。”边说边怒其不争地在清云子脸上拍了拍。

    略一思量,既济还是叹了口气道“罢了,正好我也想看看那小子过的怎么样了,就让你们一起瞧瞧吧。”

    清云子连忙躬身道“多谢师尊!”

    既济白了这个徒弟一眼,又是冷“哼”一声。端起白碗向清云子的院子走去。

    在院子外,既济顿住了脚步。对清云子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去,把扫帚火棍之类的东西都收好。”

    清云子极为配合的道“来之前都已经藏好了。”

    既济这才迈步而入,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道“徒媳,老夫探望来你了。”

    晁思薇掀起门帘,皮笑肉不笑道“唉哟,前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请进吧!小女子有孕在身,多有不便。居然还让前辈亲自过来一趟,是思薇失礼了。”

    既济一脸关怀后辈的语气道“不妨事,徒媳身体可好?”

    晁思薇脸上挂着笑,嘴里的话却已经变了味道“这次麻烦前辈亲自过来,主要是想念我家无名了,还望前辈能够成全。至于我身体好不好,你在隔壁还听不出来吗?”边说,边用眼角扫视屋里的犄角旮旯,像是在找鸡毛掸子之类的东西。

    清云子偷偷扯了扯晁思薇的袖子。

    既济被扎了一脸的软钉子,不好再多话。白瓷碗放到桌子上就开始神神叨叨地掐指算了起来。

    两人都没再去打扰既济的推衍,静静地凑到碗边等着。

    半柱香之后,白瓷碗中的清水浮出了一层浓浓的白雾,然后白雾一点点的散去。逐渐露出了无名那张饱经沧桑的面孔。

    晁思薇惊呼出声道“天哪!我家小名怎么变成这样了?怎么连头发都白了?我得去找他,现在就去!”

    清云子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别急,看清楚再说。”

    碗中的画面渐渐拉远,出现了包子摊子和一旁蹲马步的小海。

    清云子失声道“我靠,这小子比咱俩还快,儿子都这么大了。”

    既济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是不是傻?才多久不见?就能整出这么大个儿子来?”

    清云子“噢”了一声,道“我知道了……”

    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既济兴致勃勃地接过了话头道“捡了个现成的儿子呗。这小子有出息呀!越来越会玩了!”

    晁思薇又在四下里找东西了。

    既济连忙口风一转道“不过这小子的功力全废了!”

    清云子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叫道“什么?废了?”

    既济掐着手指算来算去,黑眼珠都快翻到眼皮里了。半晌后才疑惑道“怪了,是他自己废掉了自己?这是怎么回事?纵欲过度?”

    晁思薇转身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被清云子称为木马的东西。不怀好意地盯着那个白瓷碗。

    既济眼睛一亮,“咦”了一声,把视角调到了一手拎酒葫芦一手搓油泥儿的无名身上。

    被他这么一咋呼,晁思薇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

    既济心思急转,本是想着转移这个蛮横徒媳的注意力。却没想到,居然真让他发现了一些蹊跷之处。

    把瓷碗中的画面拉近了无数倍,直到只能看到一个毛孔时,居然发现正在从中极其缓慢的排出污秽之物。

    清云子紧张无比道“师尊,这是什么情况?看样子有点像洗涤肉身时排除杂质呀。”

    既济又掐指一顿推衍,这次用的时间特别长。翻着白眼,像犯了癫痫病一样。

    清云子和晁思薇对望了一眼,而后清云子不声不响地夺下了木马,放回到地上。

    过了老半天,既济才颓然坐到凳子上,挥手消去了瓷碗里的景象。缓了缓精神道“那小子现在是废的没错,比普通人还不如。不过只是暂时的。”

    晁思薇焦急道“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既济深呼出了一口气道“真是个怪胎呀。这小子当前虽然虚弱无比,但是正在自我替换掉残破的经络内腑。这不是洗涤肉身,而是用重新长出的血肉替换。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清云子和晁思薇异口同声的惊呼道“化精期?”

    既济摇了摇头道“化

    精期是不可能的,谁都不能隔着房间往高处盖楼。不过这小子确实摸到了化精期的关键所在,以后起码不会卡到这一关上喽。”

    说完,对脸色呆滞的清云子道“徒儿呀,你那块拓印本源经的石片还在吗?拿来给为师观摩几天。”

    清云子连忙恭敬的取出装有记录石片的盒子,双手递给了既济。

    既济收起后,带上了白瓷碗。摇晃着脑袋,神神道道地回自己茅屋去了。

    晁思薇过了半天,突然道“我要吃糖醋鲤鱼。”

    清云子连忙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准备。”

    晁思薇补了一句“鲤鱼要巴库湖的。”

    清云子的脸苦了下来,小声道“两万多里呀,一去一回就要半个多时辰呢。”

    见到晁思薇的嘴又嘟了起来,连忙哄道“好好,我这就去抓,乖乖在家等我啊。”

    没敢有半点耽搁,清云子化身为一道虹光,直冲天际而去。

    站在飞剑之上,清云子突然咧嘴笑了起来。摇着头笑骂了一句“小王巴蛋,这是要翻天呐。”

    尚州镇这种小地方,好事不出门,瞎话传千里。

    一帮吃撑了没事干的婆娘最喜欢聚在一起嚼舌头。说卖包子的二狗看上了小海他娘,正在小海身上下功夫呢。传言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无名从酒庄掌柜那里听来这些瞎话后,一笑置之,完全没放在心上。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辣椒开出了六朵娇艳的白色小花。每朵花都有漂亮的五片小花瓣,中间长着淡紫色的花蕊,看上去极为讨人喜欢。反倒是下面的简陋花篮显得有些不般配起来。

    拉车练拳的人换成了小海,无名则空手陪着他一路练习古板的拳架。

    小海是真把无名当成了偶像。

    和无名一样披散着头发,腰间也像模像样的系着个小葫芦。屁大点孩子,总是故作老成地倚靠在墙上,仰着头向天边远眺,不时拎起葫芦抿上一口清水。愣是被他学出了几分神韵出来。

    一大一小二人,有点要把生意做大的意思。酒庄的掌柜终于还是坐不住了,把酒分到小酒壶里,挨着包子摊卖起了酒水。

    就像当初说好的一样,她们家出了三张桌子和六个长条板凳。

    在女掌柜的刻意引导之下,包子下酒成了小镇上最时髦的一种吃法。

    在这种生意越做越大的势头下,小海的娘也放下了针线活计过来帮忙。

    只不过小海他娘不在镇子里抛头露面,而是到无名的家里和面,调馅。每天刚过中午的时候去给无名送去。

    无名在家里搞出来的那套设备看着挺复杂,其实上手很容易。而且也不吃力,小海他娘完全应付得来。

    为此,无名每天付给娘俩一个大钱的工钱。这在小镇的诸多行当里,已经是高的离谱了。

    小海他娘话不多,属于很传统的那种本分女人。虽然不知道无名帮她泡药浴的事儿,但是知道无名在他们娘俩最困难的时候伸出了援手。所以做起事情分外卖力,既要对得起这份工钱,也要对得起这份恩情。

    夜里,顽石吃完晚饭没急着离开,而是拿了半截树枝,张着大嘴仰着头抠牙。抠完后往地上一顿乱呸,貌似漫不经心地问道“瞅你这架势是在交代身后事了。咋?不打算和孩子他娘温存下去了?”

    无名早就习惯了顽石的这张臭嘴,用手指缠绕了一缕逐渐由白转黑的头发,淡然道“这里有我的世界,但我的世界不在这里。”

    顽石听糊涂了,支棱着耳朵问道“你说啥?”

    无名没再重复,而是认真地看着顽石道“当年在魔渊的时候,你既然就躲在我们的身后。为什么没有出手?”

    顽石的手伸进僧袍里搓着油泥儿,一脸无奈道“我只擅长跑路,打架不在行呀。别说那几只吓死人的大妖怪,要不是有你们在前面开路,我都到不了最后面那地方。”

    无名眨了眨眼,笑道“那你后来干嘛要救我?”

    顽石挠了挠头道“我试试救了你能不能成佛呗。救完了才发现果然还是不行呀。而且那时魔渊都合上了,我又没法子再把你塞回去。”

    无名语气诚恳道“谢谢你,不但救了我和胖妞。还带出了师姐的尸身。”

    顽石冷哼了一声,撇嘴道“你知道当时有多悬吗?那条地沟眼瞅着就要合上了,都把老子给吓尿了。接连用了三次大挪移,才一口气逃到了这个鬼地方。你小子要是真感恩,以后晚饭就多加俩菜。然后乖乖参加辩法大会去。”

    胖妞扭着身子,跳到了无名的腿上。蜷缩起来,对顽石做了个极为人性化的鬼脸。

    居然被一只猫看不起?

    顽石瞪着眼睛威胁道“再敢这么看老子,信不信把你烤着吃了?”

    无名轻轻抚摸着胖妞的脑袋,笑道“其实你想听我辩法,是想知道我对事物的一些看法会不会对你有所帮助吧?毕竟我是来自于另一个大陆的人,你是想他山之玉可以攻石吧?”

    顽石点头道“对呀!”

    无名歪着头怔怔出神,片刻后突然笑道“顽石?嘿,是谁给你起的名字?石头开窍好难呀!”

    顽石撇了撇嘴,没好气道“有屁就放!”

    无名指了指自己道“你可别告诉我每天跑这来就只是为了蹭顿饭而已。亲眼目睹了我的得意,失意,跌落至人生的谷底,又眼睁睁的看着我一点点爬起来。我对世界的态度都在生活里了,又何必靠辩法说出来呢?你不是一直都看在眼里了吗?”

    顽石挠着头皮站起身来就往外走,头也不回地扔下了一句“喝多了吧你?什么疯言疯语的?”

    无名摇了摇头,开始收拾桌子。片刻后,愕然地抬起了头。

    数里之外,一道金色光束自天穹降下,久久不散……

97 另一个江湖

    顽石走了。

    随着那天夜里的一道金光落下,就再也没来过无名的小院。

    连招呼都没打一声。

    无名的生活没有因此而发生什么改变,依就保持着早出晚归的习惯。

    只不过坐在饭桌前的不再是那个一身臭气的邋遢和尚,而是换成了扎着羊角辫的小胖丫头。

    胖妞的小手极其别扭地抓着筷子。手离筷子尖很近,半天也夹不起一口菜。水汪汪的大眼睛横眉竖眼地盯着那包盐水花生,像是在与生死大敌对峙一般。

    无名放下酒葫芦,夹起一颗花生送到胖妞面前,问道“想不想大伙?”

    胖妞一口把花生咬到嘴里,拼命地点头。咽下后又张开嘴巴,“啊”了一声,等着无名去喂。

    无名有些头疼道“花生你可以用手抓着吃,别的菜不行啊。”

    胖妞咧开嘴,“嘎嘎”笑出声来。筷子往桌子上一丢,伸着肉嘟嘟的小手去抓花生。吃完一把花生后,仔仔细细的把手舔干净,然后再伸手去抓。

    金豆蹲在无名的肩头,一次只吃一粒花生米,但是速度极快。舌头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幻影,没几下就消灭掉了小半包花生。

    胖妞见状,连忙两只小手左右开弓,把个腮帮子撑得鼓鼓囊囊的,样子甚是可爱。

    无名见两个小家伙玩的不亦乐乎,眼神有些迷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第二天一早,小海脚不沾地的跑来。直接推开院门,嚷嚷道“狗叔,该出摊了。”

    无名早已经坐在院里的躺椅上等他,腿上蜷缩着打盹的胖妞,笑着对小海招了招手。

    小海的手脚一顿胡乱比划,兴奋道“听说镇上来了个大和尚,要开馆收徒啦,威风的很咧!好多孩子都报名了,咱们去瞧瞧热闹吧。”

    无名笑问道“你想学武?”

    小海使劲点了点头。

    无名“欧?”了一声,继续问道“学会之后呢?打算干什么用?”

    小海挺起小胸脯道“行侠仗义,保护我娘……还有狗叔!”

    无名呸了一口道“我用你保护?管好自己和你娘吧。”

    小海凑上来拉着无名的袖子左右摇晃了两下,拖着长音道“走啦,天不早了。错过早餐点又要少卖不少包子。”

    无名不为所动,笑着道“今天不出摊了。你回去帮你娘收拾一下就搬到这边来住吧。”

    小海的眼睛一下子瞪的溜圆,咧起小嘴傻笑道“你终于决定当我爹啦?”

    无名翻了个白眼道“我要走了,这里的东西就留给你们娘俩了。”

    小海挠了挠头道“换个地儿卖包子?远点的话也没关系,我和你一起。只要晚上能赶回来就行。”

    无名摇了摇头,抬手指了个方向道“我要去的地方很远,靠两条腿要走很多年才能赶到。你得留下来照顾好你娘。现在你们娘俩已经学会怎么做包子了,讨生活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小海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说话带上了哭腔,大声道“狗叔,你要去哪?我以后想你的时候去哪找你?”

    无名使劲揉了揉小海的脑袋,把他一头披散开的头发揉得乱糟糟一片。然后笑着叮嘱道“板车上有个葫芦,是给你做的。不过十六岁之前不准拿来装酒。教你的东西别松懈了,除了我教的那一拳。就别再去学什么乱七八糟的功夫了。”

    小海知道无名是真的要走了,任由头发披散在脸颊上,低着头默不作声。

    无名从躺椅上站了起来,轻声道“你送我的辣椒,我摘了三颗带走。不管走到哪,都相当于你小子在陪我了。狗叔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不能继续留在这了。要是你长大以后还想着去找我,就去江洲吧。”

    小海缓缓抬起头,红着眼睛问道“江洲在哪呀?”

    无名遥遥望向天边,轻声道“是另一块大陆,比尚州镇还远了很多。”

    见小海一脸的懵懂神色,无名笑着摇了摇头道“我的名字叫长孙无名。私下里,你还可以喊我狗叔。”

    无名走了。

    肩头挂着那只肥得不像话的猫,头也不回地走了。

    带走了少阳珠,却在屋里留下了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身影消失许久之后,沉默的小院中终于响起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从此以后,镇口的包子摊少了一个高大的酒鬼老板,换上了一对母子的忙碌身影。包子还是原来的味道,尽管没了那个叫做二狗的男人,依然被人们习惯性的称为狗不理包子。

    直到许多年以后,小海才知道那句“比尚州镇还远很多”到底有多远。

    那时,他已经是个凭借一拳之威扬名天下的侠客了。披散着头发,腰跨酒葫芦,喜欢倚靠在土墙上眺望远方……

    无名漫步在平整的官道上,脚步不疾不徐。每迈出一步都在细细品味着体内的变化,感受着那些细微到极致的一次次轮回。

    不时有马车从身边经过,车上的人会投来异样的目光。

    无名孤身行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段上,除了腰上的青铜葫芦外连个随身包裹都没带。看脚步也不像是在赶路的样子,居然还带着只宠物。和行色匆匆的路人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无名边走,边在心中默念着经文要义:“阴阳生万物,合一即归元,妙诀只在颠倒颠,顺成凡,逆成仙。恶念断处莫思善,中道若守还成边。”

    “喂!”

    无名的思路被一个活泼少女的清脆嗓音给突然打断。

    两人都被对方给吓了一跳。

    无名沉浸在体悟之中,差一点重入叩门境。结果受到这一声惊吓,错过了

    契机。忍不住暗道了一声可惜。

    少女则是因为无名转过头来的时候,眼中射出了寸许长的青芒。以为遇到了妖怪,尖叫了一声,后跃了一步。

    她身后一辆宽大马车上,坐着三女两男,都被她的反应给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一群人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衣衫整洁素净。偏偏又都缠着绑腿,头戴斗笠。搞出一副不伦不类的江湖客装扮。

    打招呼的少女原本是见无名一个人走在路上,想问他要不要搭一段路。被无名的样子一吓,又被同伴嘲笑。先前的目的早就忘到了九霄云外去。嘟起嘴,颇为不悦道“喂,我好心好意跟你打招呼,你干嘛要吓唬人呀?”

    无名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少女,又瞅了瞅她身后的几人。发现几人虽然都配有武器,皮肤却细腻的很,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一看就是些没吃过什么苦头的富家子弟,吃饱了撑得出来扮游侠玩。

    无名指了指自己的脸,问道“我吓你?哟,那真是对不住了。姑娘,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好?”

    不待小姑娘回话,车上一个白白净净的少年出声打趣道“以身相许呗。把这刁蛮丫头娶回家,全当是积德行善了。”

    少女扭头怒道“怂恿别人算什么好汉?有本事你把老娘娶了。保证让你欲仙欲死,夜夜求饶。”

    白净少年立既哑火,摸着鼻子讪讪坐了回去。

    结果又惹来一阵哄笑。

    少女重重的哼了一声,对无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跳回到驾车的位置,扬起马鞭在空中“啪”地抽出一声脆响。

    马车随即从无名的身侧飞驰了而去,留下一群少年少女的惊呼笑骂声。

    无名挥手扇了扇扬起的灰尘,对于这些在魔教熏陶下长大的生猛孩子早已见怪不怪了。扭过头对胖妞无奈道“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胖妞趴在无名的肩头,弱弱的“喵”了一声。

    无名被一帮半大孩子搞的哭笑不得,只好整理思路继续上路。像他这种破关契机被人半路打断的情况,若是换了别人,说不得就要拎着刀子冲上去拼命了。不过对于无名而言,只不过是把曾经走过的路重新再走一遍罢了。

    而且他现在并不急着破境,能水到渠成最好。不行的话也没关系,正好把基础夯实的更加牢固一些。

    看过了山上的风光,再从山下重新爬一遍。自然会有一番不同的景色。

    走出一百多里路,终于赶到了安东城。

    安东城是方圆千里内最大的城池。规模和江洲的一等城池相比也毫不逊色,无名要在这里搭乘前往春川城的飞艇。到了春川城就离千佛窟很近了。

    进城之后,首要的事情就是先找一家客栈住下。

    两天没泡澡,身上冒出的杂质已经糊了厚厚一层,像打了蜡一样难受。

    胖妞这两天虽然没自己走路,可挂在无名身上也是一路颠簸,被折腾掉了一些的肥肉。

    喊伙计送进客房几样小菜后,小家伙就爬到桌上,开开心心地闷头吃了起来。

    无名自已则迫不及待地泡上了热水澡。

    他在泡澡的时候坚决不允许胖妞化成人形。

    胖妞变成猫的时候,哪怕是蹲在一边看他拉屎,无名都不会觉得别扭。可泡澡的时候屋里有个小女孩跑来跑去,就会让他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了。

    半个时辰后,无名神清气爽的换上了干净衣衫,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身后的一桶清水已经变成了火锅底料。

    扭了扭身子,从无名体内传出了一阵“噼里啪啦”的骨骼爆响。再伸出食指的时候,从指尖冒出了一朵绿豆大小的微弱火苗。

    无名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喃喃道“终于重新叩开仙门了吗?”

    只是再次步入修士之列后,无名却发现了与以往最大的不同之处。

    体内的灵气是活的!

    如同大千世界中奔涌不息的流水一样,在他体内不断地流趟,变成汽,化成雨,再重新成为水。循环不息,滋润着肉身,也牵引起了勃勃生机。

    无名挠了挠头,此时身边也没个前辈能帮他解惑。只是潜意识里觉得只有这样的气才能被称之为灵气。

    收拾妥当之后,无名用一根青色头绳随意的把头发扎了起来。抱着胖妞出门,找了个还算干净的饭馆点了满满一大桌子菜。

    不少食客见到这位抱猫的翩翩公子哥点了一桌子菜,还以为是要宴请什么客人呢。结果菜还没上齐,就见他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随着体质的恢复和进入叩门期,无名的饭量也跟着有所恢复。已经许多年不曾如此放肆的大吃特吃了。

    胖妞先前早已吃饱喝足,这会儿蹲坐在椅子上,面向街道,对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发呆,尾巴悠闲地左右甩动。

    吃饱了饭,无名先去空港花了十两银子办理好飞艇木牌。然后把胖妞挂到肩上,在街上闲逛了起来。

    飞艇要到晚上酉时才,还有空闲时间把葫芦装满,再买些糕点在路上吃。

    “我要那只猫!”

    人群中突然有个稚嫩的嗓音传了过来,听着有点耳熟。

    无名扭头一看,还真是巧了。这不是尚州镇遇到的那个见啥都想要的朴家小公子吗?

    在无名回头看去的时候,那个朴家小公子也刚好看清了无名的脸。

    虽然一头枯败的白发变得黑白相间,无名的气质也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可还是被这位娇生惯养的小公子给一眼认出来了。

    毕竟那股从战阵中磨砺出来的杀意,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朴家公子“啊啊”了两声,到底没敢哭出声

    来,裤子却已经湿了。

    无名不再理会这个被宠坏了的孩子,转身就要继续逛街。

    不曾想,一声厉喝从身后响起“站住!”

    朴家的几个家奴快步围了上来,堵住了无名的去路。领头一名脸上有疤的汉子鼻孔朝天地打量了一番无名。丢下了两枚大钱,语气蛮横道“我家公子看上你的猫了。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两枚大钱,一枚静静的躺在地上,另外一枚犹自滚个不停。

    无名“欧?”了一声,回头看了眼脸色泛青的小公子,笑问道“不再确定一下你家公子还想不想要了?”

    疤脸家奴冷哼了一声,撇嘴道“把钱收好喽,至于这只猫……公子是留着逗弄还是玩够了丢给我们几个煲汤。那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了。”

    无名还没说什么呢,一声清脆的嗓音突然从人群中响了起来“哼,一帮狗仗人势的东西。”

    听到这个声音,无名有些愕然。

    今天什么日子?怎么都凑一块来了?

    喊话之人不正是路上驾车的那个小姑娘吗?

    和她一起出现的还有当时在车上的两男三女。都是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大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意思。

    无名略感错愕,随即就心下了然。

    估计和当年的城胖子一样,又是一群被说书先生给毒害了的少男少女。对快意恩仇的江湖充满了向往和憧憬。

    就是不知道自己出现之前,几个小家伙在这闲逛了多久。好不容易撞到恶奴欺压路人,全都流露出了两眼放光的兴奋神彩。

    不知双方又互呛了几句什么话,反正莫名其妙就打了起来。

    无名这个当事人反倒是被丢到了一边没人理会。抱着胖妞和其他行人一起抻着脖子看热闹。

    一群少年身上多少有些漂亮功夫。

    用无名的话讲就是“打起来很好看。”

    一个拔剑的造型就能摆上半天。出招时生怕伤到人一样,先要大喝一声,以彰显这一招的威势。

    最离谱的是那名驾车少女,一边和疤脸家奴过招,还一边喊着招式的名字。什么一剑穿云,什么越女引针……打得是挺热闹,跟戏班子唱戏似的,比划了半天,俩人谁都没能碰到谁。

    要不是几人都有些功夫底子,又是拿着武器以多打少,估计这会儿已经全被揍趴下了。

    蹲着看了一会儿,发现一帮人竟是摆出了大战三天三夜的架势。

    无名打了个呵欠,溜达着逛街买东西去了。

    买齐东西后,无名又找地儿泡了个澡,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去了空港。

    飞艇要一口气飞行五天,中途不落地。这段时间他就只能用手去搓油泥儿了。

    只是登上了飞艇之后,居然又意想不到地碰上了那几个少男少女。一个个身上带伤,鼻青眼肿。不由让无名一个劲地摇头感叹“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呀!”

    大老远就能听到其中一个光头少年的大嗓门“我那记黑虎掏心才叫一个霸气,直接把那小子给掏吐了。他娘的,吐了老子一身。白瞎了一套新买的衣服。”

    一个鼻梁上长着点点雀斑的少女娇笑道“齐眉棍都被人抢跑了,让人追着屁股打。你咋不讲这个呢?”

    驾车少女重重哼一声,用一个剥了皮的煮鸡蛋敷在乌青的眼睛上来回滚动,得意道“你们打的都是小角色,和我过招的那个才厉害。绝对是个高手,嗯!顶尖高手。要不是他逃的快,咱们绝对能一战成名。”

    白白嫩嫩的少年轻咳了一声,问道“你们得意个屁呀?这算是除暴安良吗?还记得为啥打这个架不?”

    一群人全都怔住了,他要是不提的话大家就都忽略这个问题了。后来好像演变成了一场很纯粹的斗殴。

    动手的时候,就属这个少年最有心机。始终不与人正面冲突,处处抽冷子下黑手。后来眼看就要耽误飞艇了,想起了擒贼擒王的道理。抓起朴家公子,左右各抽了一个大嘴巴,这才让一众家奴罢手。

    正巧这时无名在不紧不慢的向船员出示木牌登艇,刚好把目光投了过来。

    无名对几人挥了挥手,熟络道“哟,这么巧!”

    就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就对照着木牌自顾自地去找自己房间了。

    驾车少女快步跑到无名前面,拦住了去路。怒道“喂,别人帮了你。你连声谢谢都不会说吗?”

    无名点了点头,毫无诚意地随口说了声“谢谢。”然后抬着头,绕过少女,继续找自己的房间。

    驾车少女正要继续冲上前拦路,却被那个白脸少年给扯住了衣服,拽了回去。

    少女气愤道“你拉我干什么?胆儿肥?”

    少年缩了缩脖子,随即偷偷瞄了无名一眼。小声道“注意到了吗?这人处处透着古怪呢。看那处变不惊的气度了没有?在书里,这可是隐世高手的做派啊!”

    驾车少女吓了一跳,拍了拍少年的肩道“让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路上见到这人的时候,他眼睛还冒绿光呢。多亏有你提醒,老娘差点就踢到铁板了。唉,你们说,要是咱们偷偷跟着他,会不会看到什么绝世高手的巅峰对决呀?这样的人不是最喜欢四处挑战高手吗?”

    一群小伙伴拼命的点头,脸上都流露出了激动之色。

    少年之间的对话声音不算小,一点不落的都进了无名的耳朵里。

    无名懒得去理会,全当是什么都没听到。找到房间后,直接推门而入。

    关上门后,门外立刻贴上了六颗偷听的小脑袋。无名一屁股坐在床上,无奈地摇了摇头,真不知道这帮熊孩子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98 抱猫的男人

    房间里的布局算不上高档豪奢,却也被打理的整洁素净。

    就算平洲富庶,十两银子的票价也相当于普通家庭一两年的收入了。坐这种飞艇的客人,大多是些贩卖货物的商贾,都是这里的回头客。客房自然要打理的上心一些。

    等飞艇在空中飞稳后,无名也进入了打坐静修的状态,细细品味着体内点点滴滴的变化。

    胖妞变成了小女孩的模样,跪坐在椅子上,趴着窗户向外张望。眼睛里满是新鲜和好奇。

    客房之间的墙壁是用两层木板隔开的,中间蓄着鹅毛,既轻便又隔音。

    隔壁房间原本住着的是个大胡子商人。后来在一帮少年的软磨硬泡之下,调换了屋子,住进了一帮小家伙。

    驾车少女掐着腰蛮横道“喂,这是女孩的闺房,你们两个大男人凑过来干什么?”

    白脸少年陪着笑道“牟念萍,这房间可是我出了钱人家才答应换的,别卸磨杀驴好不好?我俩又不在这过夜,听听动静就行。你是说吧?范英。”

    范英就是那个光头的壮硕少年,此时已经盘膝坐在了墙壁前。抬起食指在嘴唇上做了个禁声的手势道“别说话,我正在感受前辈的浩瀚气场。简直如同巨浪拍岸一般,连绵不绝。果然是一名隐藏不露的绝世高手。”

    鼻子上有雀斑的小姑娘指了指对面的墙壁,提醒道“喂,这隔壁是我的房间。前辈的屋子在那头呢。”

    范英脸上的尴尬神色一闪而逝,淡然道“我知道,可是那位前辈的气势太过汹猛,我怕靠太近会承受不住。你们几个太迟钝了吧?离那么近,不会觉得难受吗?”

    几人面面相觑,白脸少年“呃”得发出了一声闷哼。

    牟念萍疑惑到“陈俊,你怎么了?”

    白脸少年蹒跚退后了两步,和范英站到了一起。然后才盘膝坐下道“好厉害,我退到这里才勉强抵挡得住那股威势。你们几个小心。”

    剩下的几个姑娘也将信将疑地跑过去坐好,人挨着人坐了一地。

    片刻后,雀斑少女惊喜的叫道“我感觉到了!虽然有些细微,但是感觉很真切。这次房间换得真是太值了!”

    住在隔壁的无名对此是毫不知情的。

    气息完全内敛,沉寂得如同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别说是一帮小家伙,就算是换成一位仙道高手站在他面前,也未必能感受到半点气息。

    几个年轻人也确实有一股子蛮劲,竟然真的硬生生坐到了天亮。

    牟念萍只觉双腿早就麻得没了知觉,肚子也饿的咕咕直叫。终于忍不住抻直腿捶打了起来。

    听到她这边发出声音,雀斑少女也睁开了眼睛。小声道“我想解手。”

    牟念萍撇嘴道“那就去呗。”

    雀斑少女努力了一下,然后颓然道“腿麻,站不起来了。”

    范英出声教训道“想要出人头地,不吃点苦怎么行?我感觉对抗那位前辈的气势压迫,这一晚上起码能抵我五六年的苦功。现在每离开一刻,可就相当于少了数天的机缘呀。”

    叫陈俊的白脸少年应该也是憋尿憋的辛苦,屁股不住地扭来扭去,可还是在咬紧牙关坚持。听了范英的话,重重点了一下头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牟念萍摇了摇头,无奈道“还有好几天呢,你们总得吃饭拉屎吧?”

    见只个小伙伴都紧皱着眉头不再吱声,牟念萍摇了摇头,扶起雀斑少女去了茅厕。

    临出门的时候范英突然出声喊道“要是去买饭,帮我捎一份。”

    陈俊也连忙出声道“还有我的。给大伙都带一份回来,帐算到我头上。”

    把雀斑少女扶到茅房后,牟念萍只觉一阵头重脚轻。扶着墙站了老半天才感觉好些,缓缓走向飞艇食堂。

    结果就见到他们眼中的前辈高人正大咧咧地坐在一张桌子前,毫无高手风范地狼吞虎咽。白面馒头,小米粥,还有各式开胃小菜。一个人就占了整张桌子。

    胖妞蹲坐在桌上,闷头对付着盘子里的甜豆浆。

    牟念萍快步走上前去,没头没脑的问道“你怎么在这?”

    无名被她给问愣了,叼着半个馒头疑惑道“我怎么不能在这?”

    牟念萍质问道“那你屋子里的是谁?”

    无名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以为有贼溜进他屋里了呢,问道“怎么?我屋里进人了?”

    牟念萍鼓着腮帮子,怒气冲冲地质问道“你不是应该躲在屋里修练绝世神功吗?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出来了?”

    这一嗓子声音不小,食堂的其他客人也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无名把手里的小半个馒头塞进嘴里,然后把碗里的粥喝干净。这才伸出两根手指在女孩的额头上试了试,劝道“这么小就出远门,兴奋过度是难免的。不过还是要注意休息呀。”

    胖妞扬起头,舔了舔嘴角。见无名转身要走,连忙跳下桌子,在几个椅子之间弹跳了两下,飞扑上了他的肩头。像个布口袋一样挂在了无名的背上,扬起脑袋白了牟念萍一眼,尾巴得意地甩了两下。

    牟念萍愣怔在当场,喃喃道“难道是看走眼了?老娘像个傻子似的在地上枯坐了一宿?”

    喝了碗粥,回到屋子的时候,见一群小伙伴还在咬牙坚持。

    范英得意的道“都告诉你别随便走开了,知道刚刚那位前辈又干嘛了吗?那绝对是登艇以来最猛烈的一次发功。”

    牟念萍到了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突然觉得受打击这种事,她一个人承受就够了。还是让大伙把积极性保持下去吧。于是不咸不淡的鼓励了一声“加油!”说完就要离开。

    陈俊扯着嗓子喊道“唉,我们的饭呢?”

    牟念萍眼角狠狠抽了抽,没好气地扔下了一句“都让那位前辈吃光了。”然后不再管这帮走火入魔的

    小伙伴。摔上门,跑到另一个房间呼呼大睡去了。

    又是和人打架,又是枯坐一夜。

    早已疲惫不堪的牟念萍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迷迷糊糊中,好像感觉到飞艇震动了一下,没过多大一会又传来了一间间房门被踹开的声音。

    就在她又要沉沉睡去的时候,“嘭”的一声,客房被人一脚踹开。

    冲进来了两个黑衣大汉。

    其中一人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一拳捣在牟念萍的肚子上。然后就抓着她的头发,把她一路拖拽了出去,丢到了飞艇的观景台上。另外一人则留在房间里翻箱倒柜。

    观景台上已经跪满了客人和飞艇的工作人员。三十多名倒在血泊中的护卫被丢到了观景台中央,用来震慑他人。

    近百名持着刀枪的黑衣汉子正在对客人逐个搜身,偶而有人对姿色尚可的女客人动手动脚,其家眷也是敢怒不敢言。

    没过一会,陈俊,范英几人也被丢到了观景台上,看他们跌跌撞撞的狼狈样子,应该都吃了些苦头。

    见牟念萍也在这,几人都小心地靠了过来。

    范英小声嘀咕道“哼,要不是腿麻站不起来,以我如今的功力。一只手就把他们全干趴下。嗯?陈俊,你抖什么?”

    陈俊龇牙咧嘴道“想撒尿呀,憋了这么久,一离开前辈的气场就镇不住了。刚才又被踹了一脚,我现在肚子都快爆炸了。”

    话音刚落,肩头就挨了黑衣汉子一脚。吼道“都闭嘴,谁让你们说话的?再让我听到半点声音,把你们几个全扔下去。”

    这时,一个装了条木制假腿的大汉,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假腿落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乓乓”声响,腰间跨了一柄大到夸张的厚背弯刀,留了一脸络腮胡子。从开到很低的领口能看到有条刀疤几乎贯穿了整个胸膛。就差把“悍匪”两个字贴到额头上了。

    汉子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缓缓道“我们的身份想必各位也猜出来了,废话不多说。只劫财劫色,不劫命。好好配合的话,全当是花钱消灾了,以后还能多出些酒桌上吹牛的本钱。否则的话……哼!我可以免费让他体验一下御风飞行的滋味。”

    “哈哈哈哈”

    一群黑衣汉子都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其中几个年轻火旺的汉子眼睛滴溜溜在女客人的身上打转,挑选中意的泄火对象。

    这时,一个年纪不大却老成持重的年青人走上前去,低声道“虎爷,有十几个搜客房的兄弟还没动静。要不要去催催?”

    被称为虎爷的汉子“嗯?”了一声,骂道“怕是发现了哪个水灵娘们儿,又临阵磨枪去了吧。一帮裤裆和脑袋长到一起的玩意儿。这次的活,扣他们一半份额给其他兄弟。”

    话音落下,立即引来了一片叫好声。

    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轻飘飘从船舱里传了起来“哟,这么热闹呀?”

    黑衣人全都一愣,目光都集中到了船舱的出口。

    然后就见一名身穿白衣的高大男子,简简单单束着长发。怀里抱着一只肥猫,闲庭信步地走了出来。

    范英语气激动道“前辈要出手了,这些空匪要倒大霉了!”

    牟念萍微微叹了口气,没有出声去破灭几人的希望。不过在她内心深处,对于这个时候还敢主动跑出来的无名,也有着一丝不切实际的期待。

    几个少年的反应一点不落的被虎爷收进了眼中。

    抱猫的年轻人身上透着古怪!

    在这种情况下还敢露头,要么是个傻子,要么就是真的有恃无恐。

    混这口饭吃,没点眼力也活不到现在。虽然不怕什么一万,但无数同行都死在了那个万一上。

    虎爷的谨慎性子可不会真觉得凭借手底下这一百多号人,外加五名脱胎境破戒僧和自己这个玉骨境就能横行无忌了。

    对无名一番打量后,虎爷一改跋扈的气焰,拱手抱拳道“敢问这位小兄弟是什么人?”

    无名的回答极为简单“乘客。”

    自始至终没对虎爷看都没多看一眼,目光落在那些昏死过去的飞艇护卫身上。

    都带着伤,但是没死人。

    虎爷微微眯起眼睛,沉声问道“阁下是要趟一趟这浑水?”

    无名的视线这才转移到了虎爷的身上,无奈道“有人踹了我的门,还惊吓了我的猫。这样很不礼貌呀。”

    范英压低着嗓音,兴奋道“瞧瞧,这才是前辈高人该有的风范呀,那些说书先生讲的什么大吼一声,怒目圆睁。全都弱到家了。”

    牟思萍受到无名的气势感染,心中的惧意也淡了几分。整理了一下发丝道“每次听书,就属你最来劲。现在又说人家讲的不对了。”

    两人虽然小声斗着嘴,眼睛却一眨不眨的停留在无名身上。胸中又燃起了闯荡天下的豪情。

    陈俊苦着脸,浑身颤抖道“怎么都好,早点结束吧,我现在只想撒尿。”

    虎爷没出声,一众手下也没对无名贸然动手。不过手都握到了武器上,小心提防着。

    虎爷仔细打量了无名一番,见他衣衫平整,没有任何厮打留下的痕迹,出言试探道“想来,我那些不懂事的手下已经被小兄弟教训过了吧?”

    无名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风轻云淡道“船舱被你的人搞得乱七八糟,我是待不下去了。到上面来透透气而已。你们随意,不用管我。”

    飞艇的管事好不容易看到一位貌似高手的人出现,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连忙喊道“这些空匪专门劫掠往来飞艇。杀人毁船,把坏事都做尽了。满船客人都受到他们的迫害,还望大侠仗义相助呀。”

    话音刚落,一名黑衣汉子连刀带鞘的抽在他的脸上,把中年管事给拍得倒地不起。大骂道“他娘的,屁话这么多。信不信现在就把你丢出去放风筝?”

    范英眼中放

    光道“这次真要动手了!”

    然而,无名却对黑衣人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反倒是走了过去。蹲下身子对管事道“我付了你们十两银子。十两啊!上了飞艇,吃喝还要另外收钱,而且还比地面上贵了三倍。你们比空匪好到哪了?既然花钱上了你的飞艇,难道不是由你们负责乘客的安危吗?怎么反倒让客人保护起你们来了?”

    说完,无名伸出手指点了点刚刚打他的那个汉子,继续道“你瞅瞅,这一个个凶神恶煞,膀大腰圆的,我咋仗义相助?和他们玩命吗?干赢了我啥好处没有,你们皆大欢喜,干输了我自己死翘翘?你咋就好意思张的这个嘴呀?”

    这话不光说的管事哑口无言,连一帮空匪都愣住了。

    这小子不会是虎爷安插的自家兄弟吧?

    雀斑少女喃喃道“这和书里讲的一点都不一样呀。”

    牟思萍把头扭到了另外一边,不再去看无名。抿着嘴,没有说话。

    无名四下瞅了瞅,挑了个附近没人的地方一屁股坐下。倚靠在船舷上,对虎爷笑道“你们忙,反正船舱里闷的很。我就在一边看看热闹,当我不存在就好了。”

    虎爷瞅了眼黑黢黢的船舱,里面那十几个手下到现在还没露面,估计是不声不响地栽在这位手里了。可惜以他的阅历也看不出此人的跟脚,不过还是对身后伙计使了个眼色。

    他的部下心中会意,挥了挥手喊道“干活。”

    一群黑衣汉子继续对乘客搜身,只不过都稍微收敛了一些,不再动辄打骂揩油。

    范英的目光再次亮起,轻声道“趁敌不备,前辈这次是真的要动手了!”

    只见无名在袖子中摸索了两下,最后却只掏出个毛球。球上系有一根细丝线,拎着毛球逗弄起了胖妞。不时还会“嘿嘿”笑出声来。

    牟思萍咬牙道“这种人是指望不上了。怎么样?你们怕不怕?”

    几个女孩子都露出了胆怯的神情,范英撇嘴道“怕啥?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陈俊,你小子也吓傻了?”

    陈俊使劲夹着腿,脸色泛青,结巴道“要……要……要尿出来了……”

    眼看着一个黑衣汉子朝着他们这边过来。范英突然爆起,一拳打在了黑衣汉子的下巴上。

    这一拳又快又突然,果然打出了一晚增长数年功力的气势来。把黑衣汉子打的接连倒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倒在地上。

    四周顿时响起了空匪们喝倒彩的声音。

    黑衣汉子爬起来,揉了揉脸颊。吐出一口血水,骂道“给大爷挠痒痒呢?是你娘给喂的奶不足还是怎么着?怎么软绵绵的?”

    范英躬着身子,像模像样的摆出了个拳架子,眼角余光扫到其他黑衣汉子都是只是在袖手旁观,稍稍安心了几分。回骂道“我软不软,你管不着。不过老子很快就打到你硬不起来。”

    “哈哈哈哈”

    一帮空匪都笑得更加放肆起来。

    他们干活的时候最喜欢碰上这种愣头青,属于额外的彩头。能带来不少乐子。

    虎爷虽然也在笑,却始终在用眼角余光留意着无名的动静。在刚刚,他的几个手下已经悄无声息地下到船舱里寻找那十几名失踪的弟兄了。

    无名的手悬在空中,逗弄着胖妞去挠那个摇摆不定的毛球。视线却已经转移到了少年打斗的地方。

    这个少年的拳法……怎么说呢?

    就是在一板一眼地打着一套莫名其妙的王八拳。偶有灵光一现的神来之笔,但更多的是丑态百出的被动挨打。

    一帮看热闹的汉子笑得前仰后合,而那些乘客则是有不少人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牟思萍冷哼了一声,趁着黑衣汉子不备之际,侧滚了出去。一脚踹在他的腿弯处,将他踢了个踉跄。然后就被范英的迎面一拳重重砸在了脸上。

    黑衣汉子顿时鼻梁塌陷,鼻血飞溅。

    一帮空匪没有一个上前帮忙的,反倒是笑的更凶了。

    相比起鼻子的伤,黑衣汉子更无法忍受同伴们的嘲笑。恼羞成怒地爆喝一声,抽出腰间弯刀横扫而出,就要将面前的少前拦腰斩断。

    然而,弯刀是抽出来了,可又“当啷”一声丢到了地上。抽刀那条胳膊的肩头和臂弯处各钉了一根细长的飞针。

    空匪们的笑声戛然而止,全都露出了杀意,目光冰冷地寻找出手之人。

    虎爷的视线始终没离开无名,刚刚确实看到他动了一下。但是如何出的手却没能看清楚。不由冷哼了一声,语气不善道“小兄弟,你确定要掺和进来?”

    无名又逗弄起了胖妞,头也不抬地说道“先前听到你喊‘劫财劫色不劫命’而且也确实没闹出人命来,所以我才懒得去做那出头鸟。毕竟你们也是靠本事吃饭的。这位大人,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虎爷的眼睛眯了起来,右手摩挲起了弯刀的刀柄。

    这涉及到他的威信问题。当着一群手下的面。要是这都能忍,那这帮汉子的首领就该换人了。

    这时,派出去找人的手下回到他的身边,轻声嘀咕了几句。

    虎爷的脸色开始变幻不定起来,最后终于不再去看无名。对手下挥了挥手道“继续干活!”

    从手下的口中得知,失踪的十几人都瘫软在船舱的廊道里,手脚被人以特殊的手法卸掉了关节。可诡异的是,这么多人几乎是同时中的招,竟没有一个看清动手之人的样子。

    虎爷自认打杀十几个普通汉子也不在话下,但是像这般手脚利索,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到的。

    托了无名的福,范英一伙少年都躲过了搜身。虎爷也默许了手下的这一行为,算是变相的在对无名示好。

    然而,正当一群空匪收拾妥当,准备离去的时候。无名却出声叫住了他们“喂,你们的飞艇是不是比这艘快呀?上面能泡澡不?”

99 我回来了

    虎爷闻言一愣,看样子这个跟脚不明的年轻人守在一旁,是一开始就在打他飞艇的主意呀。

    眼睛一眨不眨地直视着无名,不冷不热道“吃我们这口饭,速度当然很重要。起码比少侠乘坐的这艘要快上三成,至于泡澡……我们一帮糙老爷们儿,没那么矫情。”

    无名收起了毛球,抱着胖妞跟了过去。笑道“没关系,能烧热水就行。那我搭一段顺风艇?”

    虎爷断然拒绝道“抱歉,我们和小兄弟不同路。”

    无名却已经顺着挂锁飞身跳到了空匪飞艇的甲板上,无所谓道“有心相交的话,去哪都顺路。再说了,你们不是还有十几个弟兄身体不太好吗?我刚好懂点医术。就当是走这一趟的路费了。”

    虎爷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冷声道“我那些弟兄是小伤,自然会有人照顾。不劳小兄弟操心了。多有不便,我看你还是请回吧。”

    无名已经把头探进了船舱,评头论足道“环境是差出不少来,还有股怪味儿。得腾个素净点的房间出来。”

    虎爷用拇指将弯刀推出鞘两寸,怒道“听不懂人话吗?老子让你从艇上滚下来。”

    不曾想,无名竟是凭空变出破阵长刀,“扑哧”一声插进了甲板,直没入刀柄。险些把纤薄的船头给捅个对穿。咧起嘴讥讽道“我说空匪大人,你刚刚才洗劫了我乘坐的飞艇。我只是无奈之下想搭个顺风船而已,你不会逼着我为受害者出头讨公道吧?”

    破阵一出,空匪和那些乘客都发出了一阵惊呼。

    虎爷腰间的那柄刀在整个空匪圈子里都是出了名的大,可是和破阵一比,简直就像根牙签一样。而且看无名抽刀的架势没有半点的拖沓。这起码透露出了两个信息。

    一个是确认了无名真的是一位隐藏的大高手。这么大一柄刀,要是一顿胡乱劈砍,估计真能把这艘轻便的飞艇给硬生生拆掉。

    另外一点就是无名取出大刀的方式。

    有纳物功能的宝贝!而且不怕被人知道。要么是战力超群有恃无恐,要么就是背景惊人。这就让他的身份更加神秘了起来。

    其实无名此举也是无奈,别说遗失在魔渊的千钧,就算手中这把破阵也用的无比勉强。拿出来吓吓人还好,真动起手来根本挥舞不了两下。

    以他现在的体质,最适合使用的是剔骨刀蝶舞,可是看上去远不如破阵来的有威慑力。

    虎爷脸色变幻了几次,最后哈哈大笑道“既然小兄弟一意同行,那咱们就结下这顺风的缘份好了。接下来的一路有赖小兄弟多加照拂了。”

    无名变脸更快,随手收起破阵。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对虎爷亲切道“好说好说,什么照不照拂的?说这话就见外了。还要多谢哥哥的挽留之情呢。”

    虎爷心里大骂无名的不要脸,脸上却笑呵呵的道“还望小兄弟这一路不要为难弟兄们。”

    无名的语气里已经没了半点生分,笑眯眯道“哥哥只管放心就是,既然你都喊我小兄弟了,我怎么好意思再让你难做呢?对了,被误伤的那十几个兄弟稍后还是送我这来看看吧。手法有点特殊,换了别人乱搞,说不准人就废掉了。”

    牟念萍只觉得事态发展跟想像中的差距有点太大了。

    难道大家不是应该在关键时候大喝一声,然后刀光剑影大杀四方。把这些空匪连人带飞艇都给劈成渣渣吗?怎么这才三言两语的就上了贼船了?

    范英却是生出了一副神往的表情,眼中全是崇拜之色。喃喃道“帅,霸气。这才是高手该有的风范。”

    陈俊长长出了一口气,一脸的生无可恋。轻轻碰了碰范英,低声问道“唉,多带了裤子没有?先借我换上……”

    随着空匪的离去。

    劫后余生的乘客暗呼侥幸的同时,都开始对无名破口大骂起来。言语之歹毒,远超对空匪的憎恶。至于无名坐镇在这里,没让一伙空匪对他们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则没人提出半个字来。

    无名在空匪的飞艇上得到了一间临时收拾出来的房间。没过多大一会儿,洗澡水也送了过来。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无名也爽快地帮那些受伤汉子把关节接了回去。

    飞艇原本要飞往另外一个地方。被无名这么一搅合,不得不改向到春川城的方向。

    虎爷开诚布公的对无名道“小兄弟,春川城空管很严,我这艘飞艇肯定是进不去的。否则会被城卫给打下来。只能在城外百里的地方停靠下来。”

    无名笑着道“既然哥哥的飞艇不受航线约束,干脆直接去千佛窟吧。我本来就是要去那里的。”

    虎爷点头道“虽然多出大半天的路程,不过倒是没什么麻烦。小兄弟在千佛窟有熟人?”

    无名坦诚道“是有几个朋友,只是已经过去几年了。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

    虎爷没再多话,只是说了句有什么事情打声招呼就行,然后就退了出去。

    途中,空匪的飞艇遭遇了一艘私人的小型商船,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意外之喜。没去碰沉重的货物,只是劫掠了一些银钱。

    反正也没耽误多少时间,只要不伤人性命,无名都懒得去理会这些事情。事后还主动拿

    出伤药帮几名空匪处理了伤口。

    经历过魔渊变故,又卖了三年包子。

    无名看多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头脑一热就拔刀相向的懵懂少年了。世上其实没有那么多的是非黑白,大多事物都是灰色的。对也好,错也罢,不外乎人心而已。

    虎爷确实没说大话。飞艇在三天后就停在了千佛窟的山头。比客用飞艇足足快了一天,而且是直接把他送到了地方。

    离别时,无名摸出了一本当年从黑莲会搞到的刀谱,递给了虎爷道“多谢哥哥一路相送,这本刀谱就当是小弟的谢礼了,还请收下。”

    虎爷是个爽利性子,稍微瞄了一眼封面后就大笑着收下。道了一声“保重”后,就与无名挥手告别。

    这趟出来抓鱼,收获颇丰。至少又能让一帮弟兄几个月吃喝不愁了。

    直到很久以后虎爷才知道,这样的收获就算再有一百次,也抵不上抱猫男子随手送出的那本刀谱。

    无名缓缓走向记忆中的魔渊位置。

    此时的千佛窟已是寺院林立,佛音袅袅。不复当年的破败景象了。

    “阿弥陀佛,无施主。你终于平安回来了,真是可喜可贺……啊!”俊朗大和尚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了无名身后。身披袈裟,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只是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无名一拳砸在了脸上。整个身子被打得后仰倒去。

    紧接着,无名的拳头如雨点一样落下,打得俊朗抱着脑袋一阵哭爹喊娘。完全没了出现时故意装出来的高僧气度。

    半晌之后,无名终于气喘吁吁得停下手,狠狠地呸了一口。

    俊朗的瘦脸肿成了猪头,哀叹道“当年那事我都跟你讲清楚了。最后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怪不得老衲呀。”

    无名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我知道!”

    俊朗一瞪小眼睛道“知道你还动手打我?”

    无名看都不看俊朗一眼,道“看到这张脸就来气,一时没忍住。大师莫怪哈。”

    俊朗袖子一挥,瞬间恢复了本来模样。躬着背道“你救了平洲的黎民百姓,又打了老衲一顿。算是功过相抵了哈。”

    无名又是狠狠呸了一口,把胖妞抱在怀里,不再作声。

    俊朗清了清嗓子,试探道“是来找春禅的?”

    无名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冷声问道“他在吗?”

    俊朗哀叹了一声道“年轻人呀,真是一点尊老爱幼的品质都没了。”不过还是点头道“春禅现在正带着僧人做晚课呢,一会就结束了。”

    无名点了点头,跟老和尚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了这几年千佛窟的情况。

    春禅这小子现在是真出息了。有个老古董在身边相助,又得到众多僧人的拥护。如今千佛窟的驻寺僧人已经快超过两万人了。要是算上前来访学求经的僧人,那就更恐怖了。

    千佛窟的重建也受到了无数商人的支持和王朝的重视,把这里视为巩固佛门理念和将智慧重新融于一炉的圣地。

    半柱香之后

    寺院里的钟声响起,表示晚课已经结束,僧人开始缓缓散去。

    得到消息的春禅三步并成了两步,完全不在意其他僧人的诧异眼神。脚步轻快的像是一阵轻风。

    在世人眼中,他是领导千万人修禅的高僧,是佛法高深的现世活佛。只有在无名等人的眼中,他才是一个普通的十七岁少年。

    无名看着一脸欣喜的春禅,满心的感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一眨眼,都长成大小伙子了。”

    春禅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道“无施主,大家都很想念你。我每天都在为你祈福,还有师祖,他今天早上还提起你呢。”

    俊朗轻咳了一声,教训道“春禅啊,你现在贵为千佛窟的住持,要注意仪态啊。”

    无名退后半步,仔细打量着春禅。突然哈哈大笑道“别理那老和尚。在我面前,你就只是春禅而已。对了,住持的禅杖修复封印的时候留在了下面,不过我这还有一套住持袈裟。也是千佛窟的前辈留下的,送给你吧。”

    说完,无名取出袈裟交到了春禅的手上。

    只是春禅还没拿稳,袈裟已经跑到了俊朗的手里。

    老和尚双手颤抖着轻轻抚摸袈裟,一张猥琐的脸居然已是老泪纵横。“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多少年了?这件受过数位佛陀加持的袈裟终于重新回到千佛窟了。有了它,春禅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无名没去理会失心疯的老和尚,拉着春禅嘀嘀咕咕的到一旁说悄悄话去了。

    千佛窟的山脚下,有一小块不同于其它地方的清静之地。

    虽然不曾有人把这里划为禁地,可上下山的僧人和香客每当走到这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放低声音,微微绕开一点路。

    不是因为这里有什么禁忌,也不是因为住着什么穷凶极恶的坏人。而是大家在用这种方式,向这里的主人表达敬意。

    相传,正是此间主人的同伴舍身封印了魔渊。

    茅草屋中亮着一盏小油灯。

    绿萝借着黄豆大的灯光在一块箍起的丝帕上一针一线的做着刺绣,上面绣得图案与无名送她那块金牌上所刻的一模一样。

    旺财趴在地

    上,使劲扭着身子,用舌头打理后背上的毛发。

    动作突然一顿,两只耳朵都立了起来。随后“扑棱”一下爬起身来,把脑袋伸到了茅屋外面,在空中用力地嗅了嗅。

    绿萝正疑惑旺财的反常,就见它两个前蹄“吧嗒,吧嗒”的踩踏了几下,原地打了个转“尔昂”一声,欢快地冲了出去。

    绿萝无奈地摇了摇头,低下头继续绣花。只是才刚下了一针,就意识了什么。丢下针线跟着冲了出去。

    冲出屋子后,绿萝远远的看到了一个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身影。正亲昵地抱着旺财,用力地拍打着它的脊背。随后那个男人的视线望了过来,微笑着缓缓向她走来。

    绿萝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一般,傻愣愣的站着。

    她知道再次与无名相见的希望很渺茫,可还是想象过无数次相逢的场景。只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反而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了。

    无名没有停住脚步,离绿萝越来越近。最后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久久不语。

    脸贴在宽阔的胸膛之上,听着无比真实的心跳声。绿萝的脸上仍然挂着些许的错愕和迷茫。两只手死死地环住无名的腰,生怕一睁眼,又是个悲伤的梦。

    陪无名一起过来的春禅没有靠近。

    背对着二人跟旺财说着“最近怎么又变胖了呀?”“有没有欺负山上灵兽呀?”耳朵却使劲支棱着,生怕错过了身后的什么风吹草动。

    无论面对什么事情都是风轻云淡的绿萝,由无声的流泪变成了小声的抽泣,又变成了号啕大哭。像个受了委屈后,终于遇到家中长辈的小姑娘。把无名的衣襟哭湿了一大片。

    无名不太擅长安慰人。手臂紧了紧,满肚子的话都融入到了无声的拥抱之中。

    春禅竖着耳朵偷听了老半天,除了绿施主哭得越来越厉害之外。什么别的动静也没能听到,和旺财说的话已经翻来覆去重复了好多遍。

    想要起身告辞,又怕打扰到二人。可蹲在这对着一头驴讲话,实在是有点太傻了。

    自从他当上了千佛窟住持之后,还从来没觉得自己像现在这么多余过呢。

    好在绿萝终于发泄完了这些年压抑在心中的情绪,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抹了两下无名胸前的眼泪鼻涕,抬起头痴痴的望着无名问道“真的是你吗?”

    无名抬起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绿萝的脸颊,温声道“我回来了。”

    绿萝感受着脸颊上传来的一片温暖,眼睛又红了起来,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在无名的胸口捶了两下,哽噎道“你跑哪去了?”

    无名叹了口气,歉意道“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

    这时,扎着一对羊角辫的胖妞脚步蹒跚地跑了过来。抱着绿萝的腿,用小圆脸亲昵的蹭来蹭去。

    绿萝讶异道“这孩子……是你和绮妹妹的?她人呢?”

    无名摇了摇头,道“这是胖妞,这几年都是她陪在我身边呢。师姐她……唉,我慢慢跟你说吧。”

    春禅见这边终于不再哭哭啼啼的了,连忙跑来道了个别,逃回寺院里去了。

    小小的茅草屋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胖妞和旺财在院子里追逐玩闹,一会变成猫追着旺财跑,一会变成小丫头骑着撒开蹄子奔跑的旺财“啊啊”大叫。

    因为旺财头上的凸起处变成了尖锐的角,所以金豆不再蹲在它的头上。如今将胖妞的脑袋当成了专属宝座。

    相比之下,屋内就要安静许多了。

    无名和绿萝相对而坐,两人都没有因为独处一室而感到什么尴尬。

    经过最初的情绪宣泄之后,绿萝又恢复了往日的平淡性格,只是毫不掩饰眉稍间的那抹喜色。

    这几年她的生活很简单。从魔渊合拢的那一刻开始,绿萝的生命就已经停步不前了。

    除了偶尔来探望她的春禅之外几乎没有和任何人来往。生活简单的不像生活,比山上的僧人还要清静。只用三两句话就把这些年发生的一切全都讲完了,然后就都是静静的在听无名说。

    无名讲的就要细致许多了。

    从下了魔渊的见闻,到绮卉的死。又从被顽石和尚相救,讲到了包吞天的离去。

    说起了他开的包子摊,说到了街对面的酒庄掌柜,说到了小海母子,甚至还说到了那三株辣椒。

    绿萝就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听到绮卉的离世会默默流泪;听说包吞天因为无名成了废人而叛离,会深深的鄙夷;听说他的包子被称为狗不理,又会会心一笑;

    直到无名说到他重回叩门境的时候,绿萝才开口道“无名,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无名“嗯?”了一声。

    绿萝郑重道“绮妹妹已经不在了,当年没和她一起下魔渊是我这辈子最懊恼的一件事。几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自责。你答应我,从今以后,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子,天下第一高手也好,卧床不起的废物也罢。都不要再离开我!”

    无名凑上前,轻轻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柔声道“我答应你。”

    绿萝脸红的能滴出水来,低头道“明天,去万磁海找初心和荆姑娘。然后咱们回江洲吧。”

    无名笑着点头道“好!”

100 仙子好厉害

    千佛窟山脚的茅屋中,不见了那道宛若仙子的身影。

    一起消失的还有与她相伴的那头神兽。

    有人说那位仙子终于死心,离开了这片天地。也有人说她等到了那位拯救苍生的朋友,追随他一起游历天下去了。

    总之,无数人都因为她的离去而感到惋惜不已。她的存在印证了千佛窟的一段传说。

    春禅没有因为故人重逢后的再次分别而觉到伤感。

    只要知道大家都活着,不管是生活在山下还是远在天边都没有太大的区别,他都会每日为朋友们诵经祈福。

    无名在离开的时候,也将得自黑莲会的佛经留了下来。算是给千佛窟的藏书增添了些色彩。

    路上,无名和绿萝先要去一趟春川城,乘坐飞往平昌的飞艇,然后再赶至宁越郡。从那里进入万磁海。

    胖妞变成女娃娃,骑着旺财兴奋地“啊啊”叫着在山间来回飞奔,玩得不亦乐乎。金豆蹲在胖妞的头上,刚好位于两个羊角辫中间,极为骚包地释放出一身金光。

    绿萝也像是活过来了一样,性格恢复了往日的开朗,淡笑着对无名道“要是有件飞行法器就好了,省着这么辗转奔波。”

    无名调侃道“咱们绿大仙子可以踏着飞剑先行一步呀。七千多里路还不是‘咻’的一下就到了?”

    绿萝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哪有那么快?”

    无名咧嘴道“那就是‘咻咻咻’,等你先到了万磁海,边休息边等我。”

    绿萝看了眼玩疯了的几个小家伙,撅嘴道“不要!我就跟你一路慢慢走。你在哪,我就在哪。”

    无名靠过去,轻轻牵着她的手道“等我境界再提升一点,给你打造一个艘最快,最豪华的飞行法器。以后想去什么地方,你就带着我‘咻咻咻’飞过去。”

    绿萝撇了撇嘴道“为什么不是你带着我飞?”

    无名理所当然道“我没你厉害嘛。你现在可是大修士啦!”

    绿萝抿嘴笑骂了句“讨厌。”

    两人正悠哉游哉地并肩而行,就见道路前方扬起了一片尘土。

    几个年轻人迎面向着这边飞奔了过来,身后有两三百名农夫百姓,拿着锄头棍棒喊打喊杀地追着。

    无名不由得脸色古怪了起来。

    被追得狼狈逃窜的居然是牟念萍、范英几人年轻人。

    绿萝疑惑道“你认识?”

    无名摇头道“算不上,来的时候同乘过一艘飞艇。”

    那些追赶在少年身后的百姓也不知道跟着跑了多远,不少人体力不支,喘着粗气站住脚破口大骂。

    少男少女见到后面的人没追上来,也都停下了脚步。几个女孩子双手撑着膝盖,使劲地喘着粗气。范英的体力相对要好一些,转过身扭着屁股和身后数百人对骂,不时做个鬼脸,一副随时准备继续跑路的样子。

    陈俊见到迎面走来的两道身影,还以为被人给包抄了呢。先是惊呼了一声,随后就发现其中一人居然是无名。忍不住大喊了一声“是那位大高手!”

    几人都抬头望了过来,纷纷喜出望外的打起了招呼。

    “呼”地一下,从一侧树丛里冲出了一只神俊异常的古怪灵兽,拦在了几人前面。神兽背上骑着一个威风凛凛的小胖丫头,头顶放着刺眼的金光。

    不光是几个少年不敢乱动。追在他们身后的百姓也意识到遇上了不好惹的人,三三两两的分散着退了走了。

    范英指了指自己的脸,大声道“是我们呀,前辈。之前在飞艇上还帮你一起退敌来着。”

    无名长长地“呃”了一声,笑问道“原来你们是在帮我退敌呀!”

    牟念萍问道“前辈,你其实是不愿让人看到你出手吧?那些空匪是不是都得到应有的报应了?”

    无名招呼回了旺财,不想跟一群被武侠故事毒害的小家伙在这个问题上没完没了扯下去。反问道“你们又闯什么祸了?”

    范英有点不好意思道“之前见到几个大男人把一名柔弱女子五花大绑,拖拽着往村子里走。那女子大声呼救,却无一人愿意站出来打抱不平。我辈中人当有一颗赤子之心,自然要拔刀相助,救下了那名女子。”

    无名瞅了瞅几人的神情,揶揄道“那人呢?”

    陈俊唉声叹气道“只是没想到那女子的功夫还在我等之上,刚一给她松绑就跑没影了。后来才知道,她是这一带的赫赫有名的山匪头子。好不容易才被村民骗出来擒获的。再然后的事,您都看到了,被一帮村民给一口气追到这里了呗。”

    绿萝掩嘴偷笑,发现这帮孩子有点傻的可爱。

    无名耸了耸肩,不再和这些小屁孩搭话,和绿萝继续沿着路前行。

    牟念萍快跑了两步,和二人并肩道“大侠请留步。请问你们是要去什么地方?或许咱们顺路呢?”

    无名挥了挥手,学着小姑娘的口吻道“不顺路,几个少侠请便吧。”

    “唉”牟念萍连忙跑到前面拦住去路道“前几天是谁说的来着?‘有心相交的话,去哪都顺路’”

    无名果断道“记性不错,可惜我无心相交。小女侠还是另寻他人作伴吧。”

    雀斑少女显然比几个同伴要聪慧一些,没盯着无名不放。而是跑到绿萝面前,

    施礼道“仙子姐姐,我们几个小孩子想要在江湖上走走看看,多见见世面。可是我们的阅历太浅,生怕好心做了坏事。所以才想和你们搭个伴。真的不给你们找麻烦,能劝劝你的夫君吗?”

    绿萝原本也没把这些孩子当回事,那点稚嫩的小心思自然是瞒不过她。只是最后那一句“劝劝你的夫君”让她娇脸一红,竟是改变了主意。

    心情大好的绿萝笑吟吟地看了眼无名,出声道“我觉得这几位少侠都挺不错的。结一段顺路缘份也不会太寂寞。”

    无名心里老大的不情愿,一肚子话说都说不完呢,怎么会寂寞?

    不过既然绿萝都开口了,他也只能咬着牙冷笑道“好呀,既然你们想跟着,那就慢慢的跟好了!”

    范英几人再怎么不谙世事也能从无名话语里听出那毫不掩饰的怒意。硬生生的把欢呼雀跃给憋回了肚子里。

    有了这几个小家伙的加入,路途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范英和陈俊两个大男孩,居然还知道异性之间比较好说话的道理。游离在外围,竖着耳朵听。由四个女孩子围着无名问东问西。

    “大侠,这个拳架子怎么样?”

    “大侠,我这一腿踢的好看吗?”

    “大侠,你的那把大刀藏在什么地方呀?”

    “大侠,你的猫呢?”

    “大侠,那骑神兽的孩子是二位的女儿吗?长的真像你啊。”

    无名也确实不好对几个女孩子发脾气,耐着性子一一作答。绿萝则笑眯眯的不说话,只觉得这个男人越看越好看,比每次在梦中看到的都好。不需要任何的甜言蜜语,只要能静静的看着他,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

    几个女孩在闲扯之中与无名渐渐熟络起来,发现他并不是很难相处。对无名也就不再那么拘谨,问的问题越发的天马行空起来。

    像怎么分辨好人坏人呀,怎么避免好心做坏事呀,真的有人能在天上飞吗?最后甚至问到了如何挑选男人的问题上去。

    范英和陈俊虽然一直默不作声,可也贴了上去,生怕漏掉一个字。

    无名耸了耸肩道“挑男人啊,要选情投意合的。这个人可以不是个好人,但一定要真心对你好。”说完和绿萝对视了一眼,自嘲道“只要别挑像我这样的男人就行了。”

    雀斑少女反问道“为什么呀?我觉得您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呀。那个……仙子姐姐别吃醋哈,我对大侠没啥念想,除非他对我也有想法。”

    无名被她的坦率给逗乐了。笑道“我这样的人呀,太不省心。说不准哪天就不见了,再一个不小心就死在了哪个没人知道的地方。那你们怎么办呢?改嫁的话说不准哪天男人就回来了。不改嫁的话,万一男人已经死了呢?”

    绿萝轻啐了一口,埋怨道“别当着一群孩子的面胡说八道。”

    无名笑着道“我这样的男人呀,没有责任心。你们几个以后找男人,一定要挑个有担当的。”

    一帮小女生叽叽喳喳的讨论了起来。只有心细的绿萝从无名的笑容深处发现了一丝深藏的黯然。

    一路有说有笑地到了春川城,购买了去往平昌城的木牌。

    出乎意料,牟念萍等人也理所当然的都买好了木牌,摆出了一路同行的架势。

    无名诧异道“你们几个的东西没被空匪收刮干净呀?还有钱买木牌?”

    范英终于有机会插上一句嘴道“那天幸亏大侠出面,空匪没搜我们几个的身。其实我们的银钱都放在陈俊那里,随身带着呢。”

    陈俊得意的亮了亮戴在中指的一枚戒指。

    居然是一枚无需灵气驱使的纳物法器。

    显然这帮小家伙的家世是真的不简单。

    无名面无表情的教训道“那你们想没想过,这么轻易地把东西亮给我看。万一我见财起意怎么办?你们是我的对手吗?要是东西被抢了,以你们的阅历,还拿什么闯荡江湖?”

    陈俊愣道“可是……大侠不是我们的朋友吗?你这样的高手,怎么会对我们出手呢?”

    无名板起脸道“第一,咱们只是顺路走了一道。你们可能把我当成朋友,可我并不这么认为。第二,就算是朋友,背后捅刀子的事情也屡见不鲜,更何况我想抢你们的东西根本不需要在背后捅刀子。第三,身手高低和人品无关。实际上厉害的坏人反倒要更多一些。这些话你们记牢了,不是谁都会跟你们讲这些东西的。”

    陈俊唯唯诺诺的应了下来。

    春川往返平昌的飞艇一天有两趟,不需要等多久就可以登艇。

    胖妞变回了肥猫,蜷缩在绿萝的怀里。

    这样可以省下一张票钱。

    无名这个可能是平洲最有钱的男人,依然保持着勤俭持家的好习惯。在他的算计里,一张儿童票可是卖三天包子的钱呢。

    这一幕落在一群少男少女眼中,更加认定了他是一个好人。

    在他们的逻辑里,本领高的人应该是挥金如土,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才对。如果还这么斤斤计较,那肯定是仗义疏财的事情做多了。

    一个武功高强,又不恃强凌弱的男人,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而且绿萝还长得那么漂亮。

    坏人哪有这么好看的?不都是一脸横

    肉,满脸的麻子,嘴角挂着颗长毛的黑痣才对吗?

    没过多久,飞艇升空前往平昌城。

    范英等人全都聚在了客房里,把一路见闻感悟和从无名那听来的东西一股脑的汇集了起来。由牟念萍记录在小册子上。

    牟念萍下笔如飞,漂亮的蝇头小篆飞快的书写到略微泛黄的册子上。

    这也是她在几人中最有地位的原因之一。

    因为她是唯一一个认字的。

    无名和绿萝站在观景台上眺望远方。

    飞艇的观景台外围蒙有一层透光极好的白纱,既不会遮挡旅客的视线,又能将高空的强风过滤成微微抚面的轻风。

    旺财的独角上拴着一根细线,线的另外一头系着一个毛球,大眼珠子随着毛球摆动晃来晃去。胖妞就蹲坐在地上,不断地用两只前爪去扑抓毛球。玩得不亦乐乎。

    绿萝从远方收回视线,淡淡的道“好想绮妹妹呀,她要是看到这些小家伙的变化,一定很开心。”

    无名没说话,拿出葫芦灌了一口酒道“我也想她。她在的时候感觉不明显,大家说说闹闹,总觉得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可是……现在总觉得心里少了点东西,空落落的。”

    绿萝轻轻牵着无名的手道“要是有办法搞到一颗少阴珠,炼成阴阳璧。咱们可以去阴间转转,说不准能找回绮妹妹的魂魄。她的神魂比别人强大得多,应该还能认得咱们。到时找个合适的身体给她夺舍,说不准可行。”

    无名眼中一亮,随即又黯淡了下去道“她的性格绝对不会去夺舍别人身体的。”

    绿萝略微思索一下,然后摇了摇头道“能再见上她一面也好呀,至少和她道声别。”

    牟念萍在船舱里把要记录的东西都写好后,一帮人都跑到了观景台。见到二人正在细声细语地交谈,没上前来打扰。聚到另外一边嘀嘀咕咕的小声说笑。

    飞艇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摇晃。然后就见到一艘稍小的飞艇贴了上来,数根勾杆死死的挂住了船舷。

    陈俊忍不住哀嚎了一声道“咱们这是什么运气?长这么大就坐过两次飞艇,居然全都碰上空匪。”

    范英撇嘴道“瞅你那点出息,不是还有高手前辈在吗?你怕啥?”

    雀斑少女孩却道“那个……他们不会又半路搭空匪的船跑了吧?”

    这话一出,几人又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撕拉”一声。

    观景台外的白纱被劈砍扯碎,一群五大三粗的空匪跳了上来。

    和虎爷那伙空匪相比,这些人身上满是暴戾和血腥气。领头汉子是个独眼龙,狞笑着吼道“弟兄们,手脚麻利点,咱们只要钱和女人,其他的不用留活口。”

    话音才落,剩下的那只倒三角小眼睛就发现了绿萝。顿时惊为天人,大喊道“这个……这个娘们儿是我的了,你们几个都把爪子放干净点。”

    绿萝眉头皱了皱,被打断谈话本来就有些不悦,又被这个粗鄙的家伙大呼小叫地喊成娘们儿。

    冷哼了一声,立起洁白如玉的小手就推了出去。

    “轰隆”

    飞艇猛得一震,向后荡出了数尺远。

    跳到观景台上的空匪全都没了踪影,船舷上破开了个一丈宽的大洞,挂在上面的空匪飞艇被猛地推飞了出去。飘出十几丈远后,轰然炸成了漫天碎木头,连同其中的空匪一起掉了下去。

    绿萝像是随手拍了只蚊子一样,没有多看一眼,和无名继续刚刚的话题道“回江洲的时候去仙家坊市看看吧,说不准能买到少阴珠呢。”

    无名苦笑着点了点头,道“我听你的。不过你刚刚好像吓到了那群小家伙。”

    绿萝回过头去,见到几个傻愣愣的少年,一个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陈俊喃喃道“我……我想撒尿!”

    远在百万里之外的幽洲。

    一个与无名相貌一般无二的年轻人,身披一件纯黑色的貂皮大氅。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具巨大骸骨上,嘴角挂着邪异的笑容道“老东西,这下面就是你藏残魂和宝贝的地方?”

    须发皆白的老道人恭敬道“是的,主人。就在前方神庙的密室里,我这就去取回来献给主人。”

    年轻人不耐烦道“居然把夺舍的主意打到死人身上,你还真是荤素不忌呀。快去,这地方都是尸体和骨头。砍起来一点都不好玩,赶紧拿了东西走人。”

    老道人正是包吞天曾经的主人。如今已经拥有了实体,与活人一样。

    小心的一抱拳,然后身形消失在了前方的神庙之中。

    年轻人的脚尖勾着一条铁链子,链子的另一头扣在一条秃毛老狗的脊椎骨上。撇嘴道“这边真是没意思啊。我说绿皮儿,魔界好玩不?”

    老狗忐忑道“回……回主人,我老家那头天天打架。弱肉强食,强者无数。可能对您而言……算是好玩吧?”

    年轻人呲着牙道“那行,等老东西把宝贝收齐了,咱们去魔界转转去。到时你好好给我当导游,表现好了,我就搞一具像样点的身体给你用。要是那头没你说的那么好玩,嘿嘿……我就再把你关进浮空岛去。让你和老东家做伴去。”

    老狗吓得打了个激灵,眼中满是惧意。

101 重回巅峰

    飞艇之上

    惊魂未定的老管事小心地凑上前来。毕恭毕敬道“多谢二大侠仗义相助,小老儿无以为报。已经命人腾出了两间甲字客房,还望不要推迟。”

    无名摆了摆手,无所谓道“举手之劳而已,不过既然是老管事一番好意,那我俩就却之不恭了。”

    老管事连忙取出甲字房的木牌与无名做了交换。再次道了声谢,然后才忙着喊来船工抓紧修缮碎掉的船舷。

    飞艇的行程只有一天半而已,而且甲字客房无非是比普通客房更加宽敞些,视野更好一些罢了。主要还是飞艇管事的一种表态。

    至少有一点让无名觉得非常满意。

    那就是,这个只有贵宾才能住上的顶级客房,可以泡澡。

    绿萝这随意一巴掌之后,一群少男少女在震惊之余。全都改换了追捧的对象。

    观景台上已经待不下去了。“丁丁当当”的修补飞艇,噪音杂乱刺耳。一伙人都回了船舱。

    只不过一帮小家伙都觉得绿萝更好说话。毫不见外的都挤进了绿萝的客房里,围着她七嘴八舌地拍起了马屁。

    被冷落的无名难得享受半天清静,躲回自己客房里舒舒服服泡起了澡。

    自从身体开始不断排出污垢,无名恨不得全天躲到浴桶里不出来。

    “咔哒”一声轻响。

    牟念萍直接推门而入,反手带上门后。拖过来一张椅子坐在浴桶前,和无名大眼瞪小眼的对视。

    无名赶忙把浴巾平铺到水面上,以保证不被她占了便宜。然后盯着这个胆大妄为的丫头问道“没人教过你进别人房间前要敲门吗?”

    牟念萍反问道“我敲门的话,你会让我进来吗?”

    无名咧了咧嘴道“当然不会!没见我正忙着吗?”

    牟念萍理所当然的耸了耸肩道“所以喽,我就不敲门了。”

    无名的手在水里“嘎吱嘎吱”地搓着油泥儿。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淡然问道“找我有事?”

    牟念萍摇了摇头,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无名,回道“聊天。”

    无名一阵的无语,似笑非笑道“那麻烦你帮我把门从外面关上。”

    牟念萍不为所动,眉头微微皱了皱。突然开口道“我的朋友见到仙子姐姐厉害,都跑去找她了。”

    无名不知道她想说什么,问道“所以呢?”

    牟念萍认真道“所以他们都是笨蛋。”

    见无名“欧?”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怪异起来。牟念萍的嘴角微微翘起,继续道“修行一途最忌讳这山望着那山高,之前大家觉得你是高手。所以都来亲近你,可是见到仙子姐姐出手后,又改成了亲近仙子姐姐。他们都不想想,如果没有相应的实力,仙子姐姐怎么会愿意和你在一起?而且这种朝三暮四的样子,肯定会引起你的不快。”

    无名在后背挠了挠,搓下几个碎泥卷。笑道“小丫头,你想多了。咱们又不熟,我干嘛要在意你们的想法呢?其实我更希望能在没人打扰的情况下安安静静的泡个澡。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牟念萍诧异道“有人崇拜你,你不觉得高兴吗?”

    无名翻了个白眼,反问道“我为什么要高兴?是有钱赚呀还是有什么好处呀?”

    牟念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郑重其事的道“收我为徒怎么样?像我这么聪明伶俐的徒弟可是万中无一的。”

    无名有点理解不了这丫头的思维方式,终于停手不再去搓身上的油泥儿了。怔怔道“你逗我玩呢吧?我对你没半点了解,你也不知道我的深浅。这就要拜师?你知道拜师意味着什么吗?”

    牟念萍疑惑道“不就是跟你学东西吗?把你的一身本事发扬光大。”

    无名啼笑皆非,不耐烦道“去去去,哪凉快哪待着去。你再赖在这我可就喊人了啊。”

    牟念萍抿了抿嘴,解开了两个钮扣,猛的往旁边一拉。露出半边白皙的肩膀道“你喊吧,叫得大点声。做不成你徒弟,做你女人也一样。”

    无名险些没背过气去。不愧是在魔教熏陶下长大的孩子,这处事风格未免也太生猛了点吧?随既无名换了张不怀好意的嘴脸问道“你不走是不是?”

    牟念萍撇着嘴把脸扬到了一边。

    无名嘿嘿怪笑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那个了?”

    牟念萍身子微微一震,嘴唇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可接下来反而站起身来,坐到了床上。对无名道“正合我意!那你快点啊,被仙子姐姐撞到就不好了。”

    无名的脸越来越黑,怒道“旺财,把这丫头给我丢出去!”

    正在窗口和胖妞大眼瞪小眼,比赛谁更像木头人的旺财打了个响鼻,一脸的不情愿。

    没好气地扭头瞪了眼牟念萍,然后像拎小鸡崽一样提着她的衣领,“嗖”地一下把她丢出了客房。重重摔上房门,拍了拍前爪。

    获胜的胖妞变成小女孩子的模样“嘎嘎”笑着在床上打起了滚。

    无名不屑的龇牙道“谁敢收这样的丫头片子做徒弟呀?那就不用修行了,还不得天天忙着给她擦屁股?”

    浴桶里冒起一串气泡,露出了金豆的脑袋。“呱”地叫了一声,算是在认同无名的话。

    舒舒服服泡过澡,无名使劲抻了个懒腰,到床榻上睡了一觉。

    再见到绿萝的时候,牟念萍正挽着她的胳膊,亲昵的像一对姐妹花。一口一个师父,把无名给肉麻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无名问道“这什么情况?”

    虽然是和绿萝说话,却是目光不善地盯着牟念萍。

    绿萝点头笑道“这孩子的根骨还行。虽然错过了修行的最佳年龄,可学点皮毛还是可以的。”

    牟念萍在绿萝看不到的位置朝无名做了个鬼脸。

    无名皮笑肉不笑地问道“要不再考虑一下?咱们在平洲可待不了多久。”

    牟念萍连忙道“师父在哪我就在哪,做徒弟的伺候师父起居是理所当然的事儿。”

    无名反问道“那你家人怎么办?白养这么大个闺女,凭空没了,不怕他们伤心吗?”

    牟念萍撅着小嘴道“不劳大侠操心,我朋友会带消息回去的。等我学艺有成了,自然会回来孝敬双亲的。到时把从师尊那学来的功夫发扬光大,千秋万代,让师尊的传承成为这片大地上最强大的一脉。”

    无名用小拇指挖了挖耳朵,抽着半张脸望向绿萝。

    绿萝含笑点了点头。

    牟念萍这丫头被无名轰出去之后,居然打起了他的旗号。说是授意于无名的意思向绿萝学习武功。

    绿萝一听“武功”这个词,就知道是小丫头自己在扯谎了。不过也没有说破,反倒很喜欢她这古灵精怪的性格。

    无名在客房睡觉的这段时间里,牟念萍连拜师礼都行过了。

    正儿八经的先斩后奏。

    范英和陈俊几人苦兮兮地往无名身边凑,不等他们开口就被无名断然拒绝道“打住,我不收徒弟的。修行一途最忌讳这山望着那山高。之前觉得我厉害,就跑来亲近我,见到别人更厉害,又改成了亲近别人。你们都不想想,如果没有相应的实力,这位仙子姐姐会愿意和我在一起?你们这种朝三暮四的性子,谁愿意收?”

    牟念萍偷偷翻了个白眼。无名这么快就把她的话偷来用了,而且还是当着她的面,说得大义凛然。这算是在宣泄不满吗?

    飞艇在平昌城落下,众人又租了三辆马车,一路朝着万磁海而去。

    万磁海是一处绝地不假,但也不绝对。

    在万磁海的边缘修建有锤炼体魄的浴磁台,免费供武夫锤炼体魄。不仅有许多破戒僧在这里修行,连修罗堂的武僧都会不远万里到这里潜修。

    除了浴磁台以外,稍远一点的位置还有专为富人修建的疗养院。

    当然,这些都只是建在万磁海上最方的安全区域,和整个万磁海相比,连沧海一粟都算不上。

    众人来到这里的第一时间,无名就由衷地赞了一句“好地方!这里对我有帮助。初心那小子挺会挑呀!”

    绿萝和牟念萍等人也都感觉到身体沉重了几分。

    天上的云雾被这处巨大的盆地吸了下来。重重叠叠,形成了一大片翻滚的云海。

    范英和陈俊一帮人都是少年心性,叫嚷着冲下了浴磁台。

    牟念萍现在是有师父的人了,装也要装的乖巧点。强忍着没有一起冲下去,眼睛一个劲的在瞟绿萝。

    绿萝犹豫了一下,对无名道“初心和荆姑娘三年前说过要来这里的,之后就再没了消息。也不知是不是早就离开了。”

    无名笑道“既然初心说过在这里,那不到万不得已就不会轻易离开。他要是不小心挂在了下面,我刚好下去帮他收尸。这趟万磁海真是没白来,感觉对我恢复体质有很大的帮助。”

    绿萝点了点头,叮嘱道“别勉强。”

    无名伸手抚摸了一下绿萝的脸颊,语气柔和道“我有数。”

    望着这个高大男人背影,牟念萍小声的问道“师父,无大侠的身体出问题了?”

    绿萝没接她的话,淡然道“难得来到这么神奇的地方,你也去体验一下淬炼肉身的滋味吧。”

    牟念萍笑嘻嘻的道“是,师父。您也一起吧。”

    绿萝笑了笑“好。”

    浴磁台是人为修建起来的五层平台,每层平台有五十丈大小,彼此以台阶相连。每下一层平台,就要深出两丈,受到磁场的影响也要强出许多。从第一层下到第五层,人的体重就足足增加了三倍。

    也有仗着修为继续向下走的武人,但许多人在发现达到自身极限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体力再爬回来了,最终被自己的体重活活压死。

    范英坐在第一层平台上,摆出了五心向天的姿势。喃喃道“厉害,我感觉修为在噌噌上涨,这么一会儿功夫就省去了数年的苦修。”

    雀斑少女环着手臂,生怕被重力拉得胸部下垂。试探着问道“这里的女修士很少呢,该不会是有什么原因吧?”

    范英想问题的方式也颇为清奇,看到雀斑少女的样子后哈哈一笑,无所谓道“怕什么?你可以趴着练,躺着练呀。实在不行,倒立一会,让它长回来不就得了?”

    几名少女都是脸一红,纷纷对着范英呸了一口。

    陈俊回头看了一眼,小声道“喂,看到了没?无大侠连第一层都没下来呢,只是坐在第一道台阶上。他不可能连咱们都不如吧?”

    范英眼珠转了转,嘀咕道“莫非藏有什么玄机?走,咱们也试试去。”

    无名不知道一帮小家伙的古怪想法。只是把全身的感知释放到最大,去感应磁场的变化和身体在磁场影响下所做出的反应。”

    这里的磁场并不是静止不变的,而是像浪花一样,轻轻的翻滚荡漾。在一阵阵冲刷中,身体也随之发生着细微的变化。

    重量不仅仅是作用于身体之外,五脏六腑同样如此,甚至连神识都会生出一种负重感。

    大体上了解了磁场的特性后。无名又下了一个台阶,细细感受两个高度之间的微弱变化。和他坐在一排的少年少女们也跟着下了一个台阶。

    范英轻声笑道“果然如此,从无到有需要一个缓慢的过渡,否则就算增长了多年的功力,也会变的粗糙无比。”

    陈俊轻哼了一声,低声道“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完了。”

    话音刚落,雀斑少女就扯了扯陈俊的袖子,让他往下看。

    原来牟念萍已经被丢在了第一层平台上打坐,绿萝更是直接去了第五层。

    范英睁开一只眼睛,偷瞄了眼无名,然后下定决心道“反正我这次是跟定无前辈了。他怎么练我就怎么练。”

    其他小伙伴也都目光坚定的“嗯”了一声。

    然后就见无名睁开眼,长呼出一口气。脚步缓慢而坚定地向下走去,走到第五层的时候,微笑着和绿萝点了点头,身影消失在了平台之下。

    一群少男少女都有些傻眼,齐齐望向范英。

    范英挠了挠头,尴尬着笑了笑,试探着道“要不……咱们去和牟念萍坐一起?她有师父,应该不会练错吧?”

    浴磁台下方仍有一小段台阶

    路。

    无名能看到两旁有些武人自行开辟出来的小平台,都是些数尺大小的空间,有些坐着人,还有一些则是空着的。

    无名的脚步没停,继续往下走去,只是略微变的缓慢了一些。

    这里的重力大概相当于七倍的自身体重。能让他感到一些压力,却不足以满足身体蜕变的需要。

    再次往下走了十丈,无名在一处没人的小平台上盘膝坐下。没像别人那样打坐练功,而是脱掉上衣开始搓起了油泥儿。

    这里的压力可以促进身体机能的运转速度,排出的污垢要比平时多许多。

    搓了会油泥儿,无名又摸出食物,大吃特吃了起来。

    想要保证身体的正常运转,就必须摄入相应的能量。只可惜以他现在的境界,根本就炼不出神军丹来。自从所有丹药都遗失在魔渊之后,他身上就再也翻不出一粒来了。现在只能拿普通食物来充数。

    吃过东西之后,无名像尊泥塑一样,盘坐着一动不动。进入了一种假睡的状态,身上依然在不断的排出污垢。

    一天之后,无名打了个激灵。从假睡中缓缓醒来,震开了身上如同腊壳的一层污垢后。深吸了口气,喃喃道“炼气境了?内脏也完成了最表层的新陈交替,嗯,可以继续往下了。”说完,站起身来缓缓向下走去。

    边走,边检验自身气息的变化。

    炼气期,灵气真正的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不需要去以神识操控,就像是手和脚一样,下意识的去做某件事时,完全不需要经过的大脑思考。

    这就意味着,无名在灵气的运用速度上会很快,比许多人都快!

    三天后,无名从浴磁台下方的三十丈处站起身来。把裤子脱下,用力抖了抖。干脆只穿一条短裤继续向下走。

    反正这里已经看不到几个修行之人了,就算碰到了人家也没心思往这边看。

    锻神期,无名在这个境界下的功夫最大,再次突破至此几乎是水到渠成。

    识海中被浮空岛撕裂开的那道缝隙终于修复了起来。原本停留浮空岛的位置,替换成了一枚种子。

    菩提子!

    这个发现把无名给吓了一跳。连忙把戒指摘下来检查。

    果然,镶嵌在内部的菩提子已经不翼而飞了。

    所幸心神与菩提子的连接仍在,功能没受到任何影响,只是不再需要实物做载体了而已。

    弄丢里面的东西固然会觉得心疼,但如果失去绮卉的坟墓,无名就真的要崩溃了。

    “咋都喜欢往我脑袋里钻呢?”

    长长松了口气的同时,无名小声地发了声牢骚就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下去。

    随着境界的攀升,体质也得到了相应的灵气反哺,越发坚实起来。

    这次一口气向下走下了五十丈。除了途中遇到两个如同金铸的金刚境武僧之外,再也没能见到其他人。

    无名取出从掘地魔那得来的小镐头,清理出了一小片空地,安安静静地盘坐了下来。

    这次要冲击的是大炼气境,无名没有自己破境的经验。除非附近刚好有修士要经历雷劫,再让他搭一次顺风车。

    没再去吃普通的食物,这次无名从芥子空间的菜圃里摘了一棵小白菜。抖了抖上面的泥土,整棵塞进了嘴里。

    汹涌的灵气快速充斥到了四肢百骸之中,然后被身体迅速吸收,再炼出大量的污垢排出体外。

    无名没有停手的意思,一棵小白菜的灵气消耗殆尽,就马上再拔出一棵。

    在这个寂静的世界里,回荡着“咔嚓咔嚓”啃白菜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人。许久之后,终于听到他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

    此时无名身上的污垢已经出了一层又一层,把他包裹的像颗卷心菜一样。

    抖了抖身子,无名摸出本源经,重新读起了已经翻看无数遍的大炼气境描述:

    莫求成仙莫求道,莫念自负身形中。本是世间一晨露,若离枝叶化无踪。滴水承载终有限,融通可行天地舟。水中盛杯杯中水,动中有静静行功。双拳难攥窗外事,不若任其心放空。身中无气身随气,内外贯通形若松。

    才咀嚼了两遍,就从心底升起了一阵意。

    无名的头微微点了两下,手臂缓缓垂到了身侧。本源经“吧嗒”一声,掉到身旁。

    随后响起了一阵轻微的鼾声。

    半月之后,一道薄得如同雾气的劫云半死不活的在万磁海上空凝聚成形。

    没什么征兆和蓄势。“啪”的一声脆响,劈下了一道小拇指粗的劫雷,应付了事之后就自行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声音把浴磁台的武人都吓了一跳。

    绿萝的眉头却舒展开来,“噗嗤”笑出了声。

    牟念萍随着这些天的适应,硬撑着走了下来。非得和师父待在一起,现在也来到了第五层浴磁台上。一副便秘了三天的表情,嘴唇开裂,眼珠外突。声音嘶哑道“师父知道那道雷云的来历?”

    绿萝对牟念萍的狼狈模样没有多看一眼,难得有了开玩笑的心情,娇笑道“我还从没听说过有如此威力惊人的大炼气雷劫呢!”

    万磁海下方接近底部的位置。

    看不到一个人影,却能听到偶有拳脚和兵器对撞的声音。

    突然一个极为空灵的女子声音响起“你放屁了?”

    另外一个男子的声音连忙否认道“不是我。”

    “哼”

    再无一人说话,拳脚碰撞声再次响起。

    万磁海下方百丈的位置。

    无名本来睡的好好的,被一道从天而降的劫雷给惊醒。头发根根竖起,远远看上去,像棵巨大的仙人球一样。

    再一次莫名其妙地成就了大炼气境。

    砸吧了一下嘴,无名收起本源经。抻头往万磁海下面看了看,依然是深不见底。

    自顾自地嘀咕道“娘咧,还有这么深啊?就算以现在的体质也不一定能走到底呀。”

    挠了挠头,无名没急着动身往下走。而是取出了一套金色封面的佛门功法《修罗堂炼体术》

102 朋友齐聚

    罗汉堂的修行之法是从黑莲会总部得来的。

    无名一直都没好好研读过。

    这还是不久前给春禅留下佛经的时候才发现的,刚好借着这个机会尝试一下。

    功法**分为:脱胎、玉骨、金身、万象、金刚、修罗、斗佛七个境界。

    除了锤炼神魂的万象境以及虚无飘渺的斗佛境之外,统统都是锻体之法。

    无名的肉身已经恢复到了当初的巅峰状态,甚至还要更强一些。

    在高屋建瓴之下,几乎是研读这套功法的同时就已经尽数理解了其中要义。随即一道淡淡的金光从空中降了下来,笼罩在了无名的身上。

    “咦?这就脱胎境了?”

    无名没感觉身体有什么变化,只觉得这道金光挺舒服的。像阳光一样暖洋洋的照在身上,还有除秽的功能。把皮肤表面的泥污全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他没把脱胎境当回事,可浴磁台上却是引起了一场小小的骚动。

    许多人都注意到了这道从天而降的淡薄金芒,这意味着浴磁台下方有人成为了声闻或者步入脱胎境。

    这一幕若是发生在寺庙中的话,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可是抻头往向下望去,金光落处却是在视线不可及的极深之地。

    什么时候开始脱胎境的僧人变这么厉害了?

    这边还在猜测不休呢,又一道颜色稍深的金芒从天空落了下去,直接覆盖在了第一道金芒之上,只是粗了些许。

    这下子浴磁台上是彻底炸了锅了。连不远住的小摊贩都丢下摊子疯了一样往这边跑,还有些正在做疗养的富人也在家奴的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的往这赶。

    接连破境!

    在平洲历史上不是没有出现过。但这样的人物无一不是惊采绝艳之辈,是极有可能成佛成圣的存在。

    附近的人都在往这个方向跑,就算看不到进阶之人,能够凑近点,蹭点佛气也好呀。

    牟念萍张大了嘴巴,过了半晌后才猛的扭过头,诧异道“莫非是前辈……”

    绿萝面色平静,淡淡笑道“那家伙又开始折腾了。”

    万磁海下方的无名挠了挠后脑勺,一脸的狐疑之色。

    这么容易就玉骨境了?也没感觉哪变强呀?这功法不会是假的吧?

    不过无名对这些也没怎么在意,反正练不坏就行。至少落在身上的金芒挺舒服的。

    使劲在胳膊上搓了搓,没搓出一点油泥儿来,比泡澡干净多了。光这一点就让他无比的满意。

    无名神清气爽的继续往下走去,浴磁台上的人却都在眼巴巴的瞅着那道从天而降的金芒发呆,足足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才缓缓退散掉。

    谁都没听说过有持续这么久的佛光。

    一天后,当一道金芒再次落下的时候,许多守了一天的人都差点疯了。要不是被人拦着,有几个道心失守的僧人都要冲下浴磁台找人了。

    无名这次总算是有点感觉了。

    只觉金芒中像是有无数柄细微到了极致到小锤子渗入到体内,不断的捶打着身体。骨骼,血液,肌肉,内脏,皮肤……

    淡灰色的污垢再次透过毛孔向体外缓缓排出。

    无名连忙盘膝坐好,老老实实地观察身体的变化。

    在金光不断地捶打之下,无名的身体微微缩小了一号,随后又缓缓的恢复,再缩小……

    如此反复了数次,终于停留在了正常的体型上。

    大半天之后,空中的金芒终于不再落下。无名站起身来,自言自语道“好歹金身境不是骗人的,确实有点强健体魄的意思了。”说完,左手的手臂泛起了一抹淡金色,向一块岩石抓去。

    万磁海下的岩石常年受磁场冲刷。

    坚硬如铁。

    可是在无名的一抓之下却如同豆腐一样抠下了一大块,稍稍用力就被捏得粉碎,一点点从指缝间挤了出来。

    “哈,这金身境好用!能把肉身力量提升一大截。”

    恢复正常肤色后,无名又搓起了油泥儿,无奈道“我这都快成就传说中的无垢之体了吧?”

    万磁海上方,许多接到传讯的僧人,只要不是相距太远。都纷纷赶了过来,一时间,浴磁台有点人满为患的意思。

    观看他人的进阶佛芒,对自身修持也有一定的益处。进阶之人越是强大,观看之人受益就越明显。

    历史上,因为观摩别人佛芒而进入顿悟的情况屡见不鲜。

    范英等人现在也都咬牙下到了第五层,和牟念萍坐到一起,算是提前抢占好了有利地形。

    陈俊只觉一身水汽都被强大的磁力拉着往下走,有些担心的扭头看了一眼。身后上挤满了人,他要是敢抬一下屁股,保准瞬间就得被人抢去位置。小声嘀咕道“这么多人,要是想撒尿怎么办呀?”

    范英被自身重量压的脸色发紫,不过还是指了指台子下面,故作轻松地露出一个狰狞笑脸道“你要是不怕被人看的话,就往下边尿好了。”

    牟念萍狠狠瞪了他俩一眼,语气不善道“自己找根绳扎严实了,要是有一滴尿落到前辈的头上。以后你们就不用再纠结撒尿的问题了。”

    几人正在小声嘀咕着,一道光束突然映射了出来。不是僧人正常突破时的那种从天而降,而是从下方搅碎了云海,冲天而起。

    光束呈扇形向天空展开,范围极广,形成了一幅巨大的光幕。

    光幕中站满了疲惫的将士和仙风道骨的修士。焦点停留在一位紫依飘飘的仙子身上,站在高台上皱眉远眺。身后不远处立着一面杀意凛然的死字大旗。

    牟念萍拉着绿萝的袖子,大声道“师父师父,是你唉!”

    绿萝微微抿着嘴,神色莫名的喃喃道“原来那个时

    候你就注意到我了……”

    光幕上的画面一转,变成了一个数十万人厮杀的残酷战场。漫天箭雨,巨大的弩矢和火油罐呼啸着飞进双方的士兵队伍中。血肉横飞,尸横遍野。哪怕是在这无声的光幕中,众人都仿佛能够听到嘈杂的修罗战场和歇斯底里的惨嚎。

    平洲没有什么战事。这里的僧人也好,平民也罢,都没见过如此惨烈的画面。不少人都痛呼出声,还有些僧人低声为惨死的将士念起了往生咒。

    再之后,众人看到了战事的平息,看到了岳城的繁华,看到了跪伏一地的文武百官。又看到了被誉为活佛的春禅以及舍身成佛的枯竹。最后,步入了幽深的魔渊。

    有个娇艳似火的白甲女子出现了画面中,抬起头嫣然一笑,脸上写着满满的幸福和期待。

    光幕戛然而止。

    突兀的出现,又突兀的消失。没有任何的征兆。

    浴磁台上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放轻了呼吸,生怕喘气声会破坏掉这份宁静。

    牟念萍有些为师父打抱不平,刚想说句“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却瞥见到绿萝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到底还是没敢把这句话说出口。

    下方的无名静静地跪着,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喃喃道“师姐,能再次看到你,真好!”

    意识到步入万象境时会被别人窥探到自己的记忆,他果断掐断了破境时对于神魂的洗礼。

    万象境能将对手拉入到自己构建起来的幻象之中,不过无名并不打算这么做。

    他的幻象,只属于自己。

    无名刚要起身继续向下,却微微一怔。

    “唰唰”挥出两拳,然后又用出了疾风步,鬼影步。

    最后收起了眼中的金芒,自言自语道“好慢呀!不对……不是我变慢了,而是眼睛变快了!动作完全跟不上眼睛的速度。是因为神魂变强而引发的某种异变?”

    挠了挠头,不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无名在修行一途上,最大的优点就是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去想了。坚决不较真。

    现在不清楚,证明还没到该清楚的时候,那就先去解决能解决的问题吧。

    眨眼一个月过去,绿萝身边换了几次不同的面孔。

    牟念萍等人到底还是要吃喝拉撒的。就像陈俊想的那样,这里压根没有占座一说。刚一抬屁股,就被人抢了位置。现在几人都可怜兮兮退到了浴磁台的最外围。

    “嗡”

    空气中先是传来了一阵细微的震动。

    像是有什么上古凶兽在万磁海下逐渐睡醒了一样。

    震动越来越强,发出的声音也变的越来越响。

    突然间,天空像是被人划开了一道口子,金色的瀑布从天而降。根本没有僧人破境时的梵音佛语和佛国幻象。就像是真正的瀑布一样,带着“轰隆隆”的倾泻之声粗暴蛮横地直坠而下。

    除了闻讯赶来的僧人激动异常之外,之前就守在这里的人只是有些麻木的“啊……”了一声。

    惊呼的同时却是一脸的理所当然。

    表现出的不是那种“有人突然了”的惊艳,而是“你终于突破了”的感慨。

    甚至有不少人已经打定主意,以后就守在这里不走了,要见证下方之人飞升成佛。

    万磁海之下,荆钗现出了身形。轻声道“这阵子有点怪。”

    初心也掀起兜帽,侧耳倾听了一会,点头道“确实,磁场出现了很大的波动。像是受到了什么强大能量的冲击,变得有些紊乱不堪。”

    荆钗言简意赅的问道“安全吗?”

    初心也有些拿不准,提醒道“小心点。”

    正在此时,就听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声沉闷的声响,每一声传来都比之前近了许多。

    有什么东西正在飞速向他们靠近。

    两人对视了一眼,一起隐去了身形。

    片刻后,一道身高九尺的金色人影从上方飞掠了下来。每下坠十多丈的距离才在凸起的石头上踩踏一下,落脚处的岩石炸碎,四处飞溅。

    “呜”的一下子从二人藏人之地飞身而过,直冲万磁海底部。

    嘴里发出“呦吼”的怪叫声。发出声音时,还在初心二人的上方,等声音结束已经冲到了二十多丈以下。

    初心探出头往下看,喃喃道“我滴娘咧,这家伙是太猛了,还是太傻了?”

    荆钗仍然只说出两个字“前者。”

    其实初心和荆钗在这里磨练了两年多,现在所处的位置已经接近于海底了。在这里,需要无时无刻地承受自身一百二十倍的重量,是真正的生命禁区。

    从这里再往下五十几丈就是万磁海的底部了,不过两人依然是稳扎稳打的循序渐进。

    “谨慎”是他们成为刺客的第一天就被刻在了骨子里的东西。

    大呼小叫的金人自然就是无名了。

    此时他眼中的世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身体冲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砸东西!

    寻找一个宣泄口来畅快淋漓的释放出去。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初心和荆钗两个人。

    他可不敢保证金刚状态消失后还撑不撑得住这里的重力。万一被瞬间压成一坨肉泥,那乐子可就大了。

    在万磁海底站稳后,无名四处张望了一下,突然感觉有些懵。

    这下面实在是太大了,方圆一百多里。谁知道初心二人是从什么地方下来的?

    初心远远见到金人站在海底东张西望得傻样,悄声道“是个猛人不假,不过也是个傻子。”

    才刚说完,就听站在海底的金人用上了狮吼功大喊道“初心!荆钗!”

    隔着这么远都被无名的声音给震的耳朵“嗡嗡”直响。

    初心使劲抠了抠耳朵,随即眼睛一亮,惊喜道“是无名!”说完也顾不上什么谨不谨慎了,隐着身形就冲了下去。

    无名喊了一嗓子之后,觉得这法子挺傻的。低头瞅了一看,惊喜地发现脚下居然分布了一层磁沙。

    这可是值钱的东西呀!打造仪盘类法器的必须品。

    于是掘着屁股收捡起沙子来。捡一会,就扯起嗓子喊一声初心和荆钗,然后又低头继续捡。

    初心下到海底之后,感觉有点勉强,站在原地适应了一会。调动自身的磁场稍做调整,这才逐渐恢复了行动能力。

    只是站了这么一会就见无名撅着屁股,不停地划拉东西。半天才抬起头喊上一嗓子。

    初心的嘴角慢慢扬了起来,之后变成了狂喜“是这小子没错,只有这家伙才会在找人的时候还不忘发财。不!是在发财的时候顺便找人。果然是祸害活千年呀,居然真没挂掉!”

    初心自身的异能就是磁场,适应万磁海这个重力后,很快行动就如同进了水的鱼一样,悄无声息地摸到了无名的身后。卯足了劲就对着他的屁股踹了上去。

    无名被踹得身体微微一颤,直起身来,摸了摸屁股。转过身试探着问道“初心?”

    没人回应。

    无名挠了挠头,突然运起狮吼功叫道“初心!荆钗!”

    措不及防之下,这一嗓子几乎是正对着初心的脸喊出来的。

    初心像遭受到五雷轰顶一般,“扑通”一声直挺挺倒了下去。

    “嗯?”

    无名眉毛微微一挑,伸出手就往地上捞去。

    初心连忙一个后滚翻躲过,起身后一记膝撞顶在了无名的额头上。发出了“嘣”的一声沉闷声响,像是撞上了大铁块一样。

    无名挨了一下之反倒是笑了起来。经过这一下偷袭,基本上已经断定出手之人的身份了。也不出声道破,嘿嘿笑着道“吃我一套蛮横无理王八拳!”

    出手果然是没有任何的章法,完全是乱打一通。

    下扳子,踩脚趾,戳眼睛,用头捶,用屁股顶。花样百出,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哪怕初心隐身腾挪,也很难躲开他那身高臂长的攻击范围。

    无名对敌本就不是完全依赖眼睛,变成金刚体之后感知更加的敏锐。

    不过初心也是今非昔比。

    别说是身穿黑甲。就算什么护具都没有,这几年在万磁海修行也是实打实的。怡然不惧的正面硬扛上去。

    从两人之间不断迸发出阵阵打铁一样的撞击声。

    无名惊喜的发现,初心这小子居然能正面吃下自己招数,而且还能进行有效的反击。不由试探着放开了一些力量。

    然而,又一道灵敏至极的身影飞速的冲到了无名身前,在初心踢向他小腿的时候,打了一个完美的配合,势大力沉的数拳接连轰击在了无名的胸膛之上。

    无名被巨大的冲击力轰飞了出去,但是由于磁力过重的关系,只在地面滑出了不到五尺远就止住了身形。

    初心掐着腰得意得大笑道“哈哈哈,知道啥叫夫唱妇……噗!”

    话没说完,已经被荆钗一脚踢在了胸口。

    这次比无名飞的还要远一些。

    很快,三人就彻底打乱了套。

    时而无名和初心一起对付荆钗。然后打着打着,他俩又撕扯到了一起。荆钗又会和其中一人一起去对付另一个。每当其中一人稍落下风时,就会有另外一人跳出来帮他。

    两人有黑甲护体,无名有金刚不坏体魄。

    一时间,沉寂了无数年的万磁海底变的无比热闹。不时夹杂着暴喝,叙旧和惨叫的声音。

    终于,在一通乱打之后。三人同时停住了手,初心和荆钗都现出了身形。

    初心走上前去,“呼”地给了无名一个熊抱,语气激动道“你小子,果然活着回来了!”

    无名长呼出口气,龇牙道“其实挺波折的。”

    一道空灵悦耳的声音响起“回来就好。”

    无名立刻警惕起来,眼睛四处打量,沉声问道“谁?”

    初心笑道“还能是谁,当然是荆钗了。”

    无名喜道“荆姑娘会说话了?”

    初心没好气道“谁告诉你她不会说话的?她只是平时不愿吭声而已。”

    无名也没好气的问道“我说,你小子抱够了没有?要不换荆姑娘抱会儿?”

    初心松开手,在无名的胸口捶了一下。哈哈笑道“我实在是太高兴了。你这几年去哪快活了?和绮卉过二人世界?就丢下绿萝不管了哈?”

    无名的神色黯淡了下来,轻声道“师姐……不在了。”

    初心一下子变的手忙脚乱起来,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被荆钗在小腿上狠狠踢了一脚。

    荆钗抿了抿嘴,问道“你没事吧?”

    无名仰头吸了口气,再望向二人的时候已经换成了笑脸。道“我没事!对了荆姑娘怎么肯开口说话了?”

    初心讪讪解释道“刺客之间有一种联系方式,可以通过叩击的声音来传达自己的意思。而刺客中只有我一个人是磁力异能的,所以换成叩击磁石的话就成了只有我一个人能听到的传音方式。但是这里的磁场干扰太强,磁石发挥不了作用。荆钗就只能和我用语言交流了。几年下来,她就不像当初那么怕生了。”

    荆钗微微垂下头,又开始难为情起来。

    初心笑道“唉,先不说我俩了。这段时间都在这下面修行呢。连过了多久都不清楚,还是讲讲你吧!”

    无名仰起头看了看,笑道“说来话长,要不咱们上去聊吧。绿萝还等着咱们呢。”

103 踏上归途

    初心和荆钗这几年并不是真的就躲在万磁海下面与世隔绝。

    不时要出来采买一些生活用品,放松一下。

    往上走的时候由初心在前面领路,稍稍和浴磁台错开了一些距离,从另外一处爬了上来。

    出了万磁海之后,三人都被上面的热闹场面给吓了一跳。都没料到浴磁台上竟会是这样一副景象: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连后方的岸上都挤满了人。

    小摊小贩眉飞色舞地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往往不到一个来回就能清空自己的货架子。

    给人一种正在举办了无遮会的感觉。

    无名长舒了口气,庆幸道“幸好没从原来的位置上来,不然光从人堆里挤出来就是一大问题呀。”

    他还没意识到这个场面就是因为他的进阶而引起的呢。

    目光扫去,在人群的最外围发现了耷拉着脸的牟念萍几人。

    无名拉着初心二人靠了过去,一拍小丫头的肩问道“这咋回事呀?怎么这么多人?”

    牟念萍眼睛猛得一亮,正要高声叫出来,又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副憋得很辛苦的模样。

    范英兴奋地接过话头道“前辈下到万磁海的时候有没有见到是哪某高僧在接连突破境界呀?那速度,真是太惊人了!这些都是闻讯赶来的僧人,说不准能亲眼目睹到佛陀升天呢。”

    无名笑着摇了摇头,对牟念萍吩咐道“去把你师父叫来,咱们走了。”

    范英有点不情愿,小声道“不在这看那位高僧升天吗?这可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大机缘呀。”

    无名咧嘴笑道“你想留下看热闹,就待在这呗。我们几个是打算走了。”

    牟念萍站着没动,眼睛越过无名,直直落在初心的身上。羞赧道“这位是前辈的朋友吗?”

    无名黑着脸道“快去!再磨蹭,信不信我让你师父把你逐出师门?”

    牟念萍这才慌里慌张地挤过人群去找绿萝,落下了一路抱怨不满的声音。

    初心疑惑道“这小丫头是绿姑娘的徒弟?”

    无名一脸无奈道“是个姓赖的。甩都甩不掉。”

    没多大一会,绿萝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

    荆钗快步走上前去,牵住了绿萝的双手,嘴角微微扬起。虽然没有说话,但透过面具,能看到那一对如深泉般的眼眸弯成了两道漂亮的月牙。

    领来绿萝之后,牟念萍的目光又直勾勾地落回到了初心的身上。

    范英对她说了两句话,都没能得到什么回应。倒是陈俊扯了扯范英的袖子,酸溜溜道“那丫头的痴症又犯了。”

    稍远点的地方,胖妞骑着旺财在小摊贩那里挑挑选选的捡着各式小吃,蹭得满手满脸都是糖油。反正有金豆这个钱匣子趴在头上,完全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旺财的耳朵扭了扭,突然回过头看到了初心和荆钗。撒开蹄子就冲了过去,险些把毫无准备的胖妞给闪下去。拥挤的人群连忙给这只头上带着尖角的怪物让开一条路。

    初心也被旺财的样子给吓了一跳,所幸旺财的变化虽大,可那张驴脸并没多大改变。迎上前去,抱起旺财的脑袋一顿摇晃亲热。

    旺财背上的胖妞张开肉嘟嘟的小胳膊对初心“啊,啊”地叫了两声。

    初心连忙把胖妞抱了过去,本想问这是无名和谁的孩子着来。结果发现了她额头上有一抹枣核一样的殷红印记,笑着问道“这不会是胖妞吧?”

    话音刚落,胖妞“噗”地一声,变成了一只肥猫。眯着眼睛发出一阵“噜噜噜”的声音。金豆轻轻一弹,跳到了初心的肩头,“呱”地叫了一声。

    初心的性格在陌生人面前一向比较内敛。可是此时竟也忍不住的哈哈大笑了起来,引来了不少人侧目。

    生死离别之后的故人重逢,这种滋味又有几人能够体会到呢?

    照比当初来到平洲的时候,队伍中少了个开朗蛮横的绮卉,也少了一柄名为蜂尾的飞剑。却多了一群叽叽喳喳的小跟屁虫。

    好友聚齐,正式踏上了归途。

    回江洲的话,先要搭乘飞艇到水原城,然后从那里搭上回江洲的跨洲飞艇。

    初心并没有因为实力的提升而克服老毛病。飞往水原城的三天路程里,又吐成了一条死狗。

    牟念萍有绿萝手把手的教导修行,范英等人则缠上了无名。

    这次无名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对这一群精力充沛的少男少女,无论是江湖经验还是功法指导,几乎都是有问必答的用心讲解。

    到了水原城后,初心一个人被丢在客栈休息。一群年轻人与牟念萍分别在即,一起出去疯玩去了。

    飞艇是在二十天之后,时间还很富余。

    无名和绿萝,荆钗一起去购置好飞艇的木牌后,就开始走访各大商铺。把江洲带来的货物全部高价出手,然后再购买一大批平洲的特产。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三人在街上闲逛了起来。

    荆钗离开万磁海之后,就复恢了说话需要初心翻译的模样。不过初心不在的时候,也偶而会说上几个字。

    这个长年戴着面具的姑娘,挑挑捡捡之后居然买了一大堆的胭脂水粉,走起路来脚步轻快。看得出来特别开心。

    无名把一支只是凡俗之物,却做工极为精致的发钗别到绿萝的发髻中。笑着道“真好看。”

    绿萝脸颊微红,直视着无名道“无名,你是不是因为绮妹妹不在了,所以想把对她的感情都补偿到我的身上?”

    无名摇了摇头,语气平淡道“师姐的离去是我心中最大的痛,可更让我感到痛苦的是以前对她不够好。我不会把对她的思念转嫁到你的身上,也不会在咱俩的感情中夹杂别的东西。如果……我是说如果,某一天不得不和你分开。我只希望不再留下那么多的遗憾和痛苦。”

    绿萝红着眼圈,在这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扑进了无名的怀里。脸颊贴在无名的胸口喃喃道“我赖上你了!咱俩不会分开的,你想都别想!”

    许多行人见到这一幕都站住脚,尖叫着发出一阵阵的起哄声和叫好声,脸上都带着善意的赞许。

    魔教地域生活的人性格大多直爽,照比古板的佛门城市和守旧的江洲,多出了几分市井巷弄的人情味儿。

    绿萝的勇气在刚刚那一扑的时候已经用光了,羞红着脸使劲低垂着头。反倒是无名在路人的起哄声中,托起绿萝的脸,在她的额头吻了下去。带起一阵炸了锅的叫好声。

    荆钗停在他俩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十指交叉捧在胸口,肩膀微微的晃动。

    若是哪个不怕死的家伙敢在这时揭下她的面具,大概会在临死前有幸见到一张泛着花痴的脸。

    接下来的几天,无名没再到处闲逛。而是租了一间药庐炼制起了丹药。

    由整块大地陨乳雕琢出来的丹炉,出丹的速度要比普通丹炉快很多,而且品质也极高。再加上无名炼制的都是三品以下的丹药,所以炼制的非常轻松。

    这次主要是给初心准备黄粱丹,否则在飞艇上待三个多月,说不准真能整出人命来。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到了蹬艇的日子。

    牟念萍和小伙伴们含泪作别,一个个哭得梨花带雨。光看这架势,就不像是来送行的,更像是送她上法场一样。

    不过在每人被打赏了一瓶行军丹后,这帮小家伙就死活哭不出来了。一边玩了命的挤眼泪一边忍不住翘着嘴角傻笑。

    与范英等人分别后,一行人登上了跨洲飞艇。

    尽管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规模的飞艇了,可几人还是忍不住赞叹这巧夺天工的逆天手笔。

    这种可以轻松承载万名乘客以及若干货物的巨大飞艇,简直就是一座漂浮在空中的巨大岛屿。

    无名等人住的是顶级客房,宽敞舒适,采光也好。有窗子可以看外面的景色,而且每个房间还配有一个小小的观景台。光是这一笔花费就用掉了一千多两银子。

    几个姑娘当然是越舒服越高兴。

    反倒是无名和初心两个土财主凑到一起发了半天牢骚。

    一个说这些钱够杀无名七八次的报酬了,另一个抱怨这些钱得不吃不喝卖上五十年的包子。

    结果遭受了三位姑娘和一群灵兽地集体白眼。

    飞艇升空后,初心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这艘巨大的飞艇实在太稳了,几乎感觉不到它在移动。

    和当初那艘改装过的运兵飞艇有所不同,当前这艘飞艇的内部几乎可以用奢华来形容。戏园子、赌场、青楼、拍卖行、棋舍、茶坊还有各式小吃的坊市应有尽有。

    可以说,这不但是用来跨洲的交通工具,更是一座飘在空中的销金窟。飞艇管事几乎是想尽了一切办法,光明正大地把手伸进了客人的腰包里。

    无名有时陪着绿萝品品茶,听听曲儿。有时会带上胖妞旺财几个家伙去小吃坊市转转。

    倒是牟念萍,几乎每天都打着绿萝的旗号跑去缠着初心,求他指导修行。

    荆钗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小家伙的情敌。

    至少牟念萍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初心指导起修行来,可没什么怜香惜玉的觉悟。每次都很认真地把牟念萍揍个半死。然后像拖死狗一样,拖着一条腿把她丢回自己房间去泡药浴。

    牟念萍这丫头大概对于男女之事有什么误解。越是被初心揍,就越是对他欲罢不能。伤稍好一点就急吼吼的贴上去找打。

    荆钗对此没有任何的表态,反正初心揍一个小丫头也不过是三拳两脚的事儿。

    不耽误他们俩对练。

    无名和绿萝乐得轻闲,除了一起练功之外,也会趴在观景台上一起发呆。

    飞艇在经过一些景致特殊的地方会刻意的降低高度和速度,供客人观赏。就算是没有窗子的已、丙、丁几级客房,客人也可以到公用的大观景台去看热闹。

    有盘旋在龙门渡的巨大海蛇,随着暖流漂移的白鲸群,波光嶙峋的飞鱼越海,如同在空中卷起大浪的海燕大潮……都是些陆地上看不到的奇景。

    无名每当这个时候都会兴致勃勃地用记忆石片记录下来,等回去以后送给长孙无风。

    除了这些让人眼前一亮的奇景之外。飘荡在这无垠的海面之上,久而久之就开始变的乏味无趣起来,四周不变的景色也因为失去了新鲜感而让人觉得有些麻木。

    或许那些常年在这条线路做生意的商贾们选择更便宜的房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他们更愿意把钱砸在赌场和姑娘的肚皮上。

    绿萝手里拎着两个精美的酒壶,直接推门而入。见到无名正趴在观景台上发呆,抿嘴一笑。缓缓走上前去,柔声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无名笑着

    接过酒壶,开门见山的问道“知道天残体吗?”

    绿萝白了无名一眼,笑道“怎么可能不知道?镇山尸王不就是天残体吗?”

    无名认真地望着绿萝的眼睛,郑重其事地道“我也是。”

    “啊!”

    绿萝一个失神,手里的酒壶失手掉了下去。被无名半空接住,又塞回到她的手里。然后才坦诚道“这个秘密只有清云子和我干妈知道,你是第四个。”

    绿萝惊慌失措道“你真的是天残体?我是第四个知道?那还有一个是谁?如果不是至亲之人,要不惜一切代价灭口才行。”

    无名苦笑了一声,指了指自己,无奈道“另外一个我。其实我也不知道现在还算不算是天残体了,原本的一身血肉精气都被吸走了。可我在修行方面的状态还和以前差不多。”

    绿萝满脸都是担忧之色,迟疑道“那你……”

    无名打断了她的话道“没事,那家伙不会把我的体质到处乱说的。不是因为什么好心,而是不屑去说。我就是想问问你,对天残体有什么了解没有?”

    绿萝神色莫名,甚至还伸手在无名的手背上捏了捏。摇头道“制成炼尸的话,我了解一些,活着的……我还没机会研究呢。”

    无名被绿萝一本正经的老学究模样给说得一阵毛骨悚然,拔开酒壶塞子喝了口酒,小声道“那你跟我讲讲死的就行了,活的先不着急。”

    绿萝也喝了一小口酒,缓缓道“天残体之人一身灵气基本都会被**强行吸收,是种光进不出的体质。哦,这么一说我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你除了蜂尾之外连一柄飞剑法器都没有,为什么你从来不用术法伤敌,为什么你在杀敌的时候总是不愿出手。”

    无名轻咳了一声,纠正道“那个……杀敌这事跟体质没关系,是怕心魔跳出来搞事情。”

    绿萝眨了眨眼睛,用手指点了点无名的胸口道“天残体,一体双魂。这两种都是亿万中无一的体质,居然都让你一人给占了。”

    无名郁闷道“又不是什么好事,我是天底下第一倒霉蛋呗。唉,别扯远了,说说你对天残体的了解。”

    绿萝点头道“天残体的体质虽然在修仙方面不占优势,但其实有着另外一种霸道。那些吸收的能量并没有浪费掉,全都堆积在了血肉之中。肉身无论是强度还是韧性都极为惊人,天残体之人因为**过于强悍,死后不腐。所以寿终正寝的话通常会选择自行兵解或由亲人火化,以免肉身化为尸煞为祸人间或者被有心邪修给利用。你的体质要是被尸煞门给知道了,他们绝对会不惜和九鼎山全面开战,也要把你抓回去炼成活尸的。活尸可比炼尸厉害多了,能保留记忆和灵智,却完全效忠于主人。”

    无名伸手打断绿萝的话道“那个……还有什么特点。你了解一些别的什么吗?我是说对我自己有帮助的。”

    绿萝想了想道“炼尸相当于很好用的法器,活尸有点像有灵性的灵宝。或许你可以把天残体当成一件法宝来看待。”

    无名摸着下巴喃喃道“法宝吗?相当于先有了器灵,然后再把自己练成法宝?那把身体锻成法宝的话岂不是至少也相当于道器了吗?”

    绿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撇嘴道“你想的美,尸煞门是有密法在炼尸体内铭刻阵纹,然后像打铁一样通过药汁反复淬炼尸身,增加强度和韧性。你一个大活人,还能把自己给炼了不成?”

    无名却是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若是通过修复身体的手法以新旧交替的方式在体内铭刻阵纹呢?然后变身成为金刚状态,不知是否能行得通?

    绿萝碰了碰无名道“喂,你不会是认真的吧?别乱搞呀!”

    无名突然不怀好意地望向绿萝,坏笑道“要不要给你个研究天残体的机会?活生生的哟。”

    绿萝大概和牟念萍相处了一段时间的关系,多少受了点那丫头的影响。笑眯眯的把短剑取出来。一口酒水喷在剑刃上,扬起嘴角道“我还真挺好奇的呢,去床上躺好吧。”

    无名的脸一下就绿了,连忙举手投降。

    随即两人的话题就从无名的体质转移到了飞艇的物价和酒水上。

    相隔了三座大洲和无尽海水之外。

    有一块人类无法踏足的大洲,被称之为川洲。

    在世界还没被打碎之前,这里是曾是一处仙,佛,魔,妖混战不休的上古战场。无数年的拼斗,让这里逐渐成为了生命的禁区。

    到处充斥着恐怖无比的刀芒剑气和冲天的煞气。分裂成单独一洲之后,因为灵气充沛,遍布在各地的法宝残片和遗留的神兵利器中有一些逐渐诞生了灵智。

    有一些是器物化妖,有一些则是法宝修成道器或魔器,成了这里的一方霸主。

    几乎每座山头都盘踞着一位战力不俗的**宝。

    而在数月前,一柄跨海飞来的细小飞剑从天而降。大言不惭的从一个个山头挑战了过去。

    结果小看了本地的英雄。

    一路打一路逃,被追杀的灰头土脸。

    最后终于捡了个软柿子,抢下了一座连山丘都算不上的小土包,总算是有了立身之本。

    而土包的原主人,一个本体是装丹药的破碎玉瓶则成了他唯一的手下。

    飞剑在山包上空环绕了两圈,响起一个嚣张至极的声音“哈哈哈……我包吞天将从这里开始,征服这片天下!”

104 都不是人

    跨洲飞艇上设有让动物避让的阵纹,可以不断的释放出威压,将大部分飞鸟群驱赶开来。

    不过偶而也有不畏惧阵纹的飞行妖兽靠近,会被船员用无火烟花驱逐开。

    只是这次来围上来的妖兽规模实在是太大了些,给人一种遮天蔽日的感觉。竟是完全遮挡住了飞艇上空,黑压压的一大片。

    灰隼。

    不属于性情暴戾的妖兽。

    许多精于训兽的修士家族会将其驯养成飞行坐骑。而且它们的主食并不是鱼类,如此大规模的出现在飞艇上空显然极不正常。

    灰隼的翼展可以达到两丈,属于杂食妖兽。飞扑时,一对铁钩似的爪子对任何动物都有着恐怖的杀伤力。

    如今也不知道在头上盘旋着多少万只,密密麻麻地把飞艇给团团包围了起来。

    飞艇中敲锣声和叫嚷声不断响起。

    随着仓促的脚步声,一队队护航修士乘坐着飞行法器从船舱里冲了出去。只不过,无论是飞离出去的近百道身影,还是留在船舷上的数百名武夫,与灰隼的数量相比都变得不值一提。

    位于飞艇上方的气囊经受不住几波冲击。

    万一起了冲突,后果不堪设想。

    别说一般的乘客慌乱起来。就连无名都是一阵头疼,一行人中除了绿萝能御剑飞行以及旺财能在海中来去自如之外,其他人只能算是勉强淹不死而已。一群人总不能慢慢游回去吧?

    灰隼群中缓缓飞出了一只体型相对娇小的灰隼。

    不过和其他同类不同的是,在它的头顶长有三根五彩的翎羽,像是顶着一个小小的王冠。

    飞艇管事和一名精于兽语的修士乘坐飞行法器靠了过去。

    经过一番交涉,飞艇管事脸色铁青的返回到飞艇上。那只灰隼也跟在他们的身后一同落到了观景台上。

    不久后,一道压抑着怒气的声音通过传声装置在每间客房中响了起来“请问是哪位贵客在隼山得了一枚蛋,请马上交出来。不要影响了其他客人的旅程。”

    此言一出,飞艇上一下子炸开了锅。

    难怪会遇上这么一桩没头没脑的祸事,原来是有人偷了灰隼的蛋!

    客房中的声音再次响起道“灰隼王已经同意,只要将那枚蛋完好无损的交还出来,就对偷蛋之人既往不咎。否则它们将对飞艇发起攻击。还请那位朋友以大局为重。”

    等了半天,依然没有人站出来。船舱里的乘客都已经破口大骂起来。

    飞艇管事冷哼了一声,当先带着人和灰隼王一起从船舱搜了下去。

    无需一间间客房搜查,灰隼王对自己的蛋有所感应。只要靠的足够近就能准确无误地找出来。

    出乎意料,偷盗灰隼蛋的客人居然藏身在最下等的丁字客房。

    是三个尖嘴猴腮的汉子,彼此长相极为相似,竟是三胞胎的亲兄弟。

    富贵险中求,这枚蛋如果到懂行的训兽家族出手,绝对可以卖出一个惊人的天价。让三兄弟这辈子都衣食无忧。

    三人凑出了全部家当才买了个最下等的客房,又在飞艇上深居简出地躲了这么多天。没想到才刚刚松了口气,愤怒的灰隼王就带着众多灰隼追击了上来。

    孤注一掷才走到现在这一步,三人当然不愿轻易交出来。

    船舱里挤满了人,无名等人根本就挤不过去。只能听到远远地传来了几声打斗,然后就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随后船舱中突兀地响起了一声刺破耳膜的哀鸣。

    无名失声嘀咕道“坏了!那只鸟被惹毛了。”

    绿萝和牟念萍“”地一声推门而入。稍过片刻,初心和荆钗也跑进了屋里。

    可能几人自己都没意识到,大家都习惯了让无名来做决定。遇事时都会自然而然的向他这边靠拢过来。

    空中的灰隼收到命令后,纷纷向高空飞去。在极高的空中打了个盘旋后,就如同一片从天而降的箭矢俯冲了下来。

    一时间,整个飞艇的乘客都变得人人自危起来。

    不光是飞艇上的护卫,许多身手不凡的乘客也义无反顾地冲上了船舷。

    无名毫不犹豫地取出破阵长刀,横斩数刀。将靠窗一侧的木制墙壁完全打烂,把屋子变成了一个开放的小平台。然后喊道“顾及不到别处了,咱们守住自己的这一边。牟念萍躲到后面去,绿萝去护住上面的气囊,其他人固守住这里。旺财,你去把灰隼王抓来。”

    牟念萍本想凑近点看热闹,结果远远看了眼灰隼俯冲所带来的恐怖威势。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的躲到了屋子角落里。

    绿萝的身体浮空而起,到了飞艇的上方。两柄飞剑如同游鱼一般护在身侧,一道道水汽凝聚而成的巨大掌影向上空轰击而去。

    每道掌影宽达数十丈,像一道道逆流而上的擎天大手。没有一只灰隼能突破她的防御,仅凭一已之力就护住了上空五分之一的空间。

    然而,她并没有以击杀灰隼为目的,只是将极速俯冲而下的灰隼冲撞的四处翻飞而已。

    许多灰隼被击晕后下坠了两三百丈再次挣扎着飞了上来。

    也有不少没能及时醒来,坠入到茫茫大海之中。被闻讯守候在下方的巨大海兽拖进水里,带起一片翻滚血浪。

    虽然飞艇上的守备力量捉襟见肘,可是当见到乘客中居然出现一

    名大炼气境的修士的时候,立即让所有人都精神一振,多出了几分希望。

    相对于绿萝出手留有余地,初心和荆钗就要果决的多了。

    荆钗捡起两块碎木板抛飞出去,然后毫不犹豫地一跃而起,分别在两块木板上轻点借力。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后翻躲过一只灰隼的扑杀,落在了它的背上。手中双刺快到极致的戳在了灰隼的脖颈处,然后脚下发力,冲向了另外一只灰隼。

    身下的这只灰隼瞬间失去了挣扎的能力,硬邦邦的落向了海面。

    毒龙金的毒性是随着主人的实力而提升的,其猛烈程度让无名这个锻造者都咋舌不已。

    明明没有发动超速度,可毕竟在万磁海修行了两年多。荆钗完全没有受到无法飞行的限制,像是箭矢一样在一只只灰隼身上一闪而去,身后的灰隼像下饺子一样往下坠落。偶尔身下没了借力之物,便会恰到好处地出现勺子,铁盘之类的东西供她踏足。

    初心嘿嘿一笑,对无名道“有飞针没?拿来用用。”

    无名不免有些狐疑。这家伙不用飞刀,反倒用起了飞针了?难道要用这玩意儿对付皮糙毛厚的扁毛畜牲?

    不过无名还是把存货都取了出来。

    初心撇了撇嘴,把自己的飞针也取了出来。不屑道“就这么点?你小子也太小家子气了。”

    不等无名开口说话。初心双手并拢,对着飞针,十指张开,向着天空一甩。

    “唰”

    数千根飞针如同一大群游曳的鱼群,在空中翻起一个银色的浪头。所过之处,传出一片灰隼的哀鸣,挥洒下大篷鸟毛和血水。

    待初心双手分开后,飞针群又化成了两个虚实交替的银球。彼此缠绵交汇,无比的绚烂夺目。竟是将一场血腥杀戮演绎出了一种令人惊艳的美感。

    无名震惊无比道“我靠,磁力还能这么玩?你小子成怪物了?”

    初心得意道“如果在手臂和腿脚上垫一块铁板,我可以把出拳和移动的速度提升数倍。甚至还能贴着地面短距离滑行。”

    无名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道“那十二柄飞刀……”

    初心向他挑了挑眉毛,满脸得瑟地笑道“全都能用上了,一百五十丈内,射穿七寸厚的钢板没问题。”

    无名只觉头皮一阵发麻。

    这异能好可怕!

    要是断仙台那些刺客知道磁力异能这么变态,不知道还会不会说他垃圾了?忍不住问道“那荆钗现在不是你的对手了?”

    初心的嘴角扯了扯,偷偷往空中看了一眼,闭嘴不再说话。

    牟念萍已经完全看呆了。

    这几人的战斗方式闻所未闻,估计就算说书先生看到了也得舌头打结吧?

    简直都不是人啊!

    要说这些人中还有谁像个正常人类的话,那就只有还未出过手的无名了。

    结果牟念萍才刚刚生出这个念头,就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无名有心和初心攀比。

    身体硬生生拔高了半尺,衣服纷纷绷碎,身体如同金铸一般。然后取出了弩臂长达一丈的攻城弩,根本就没去碰绞盘,而是直接用手去拉动弩弦。

    “嘭”的一声。

    儿臂粗的弩矢将百丈外一只灰隼的半边身子炸碎,带起了漫天的鸟毛。

    初心都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大叫道“你不至于吧?没有远程手段,就看热闹好了。不差你杀那一两只。”

    无名冷哼一声,取出一堆弩矢。半跪在地上,攻城弩朝上。竟是手臂连挥,射出了一轮连矢。

    “嘭嘭嘭”之声像是滚滚炸雷,把躲在屋角的牟念萍给震得七荤八素。神经质地喃喃道“不是人,全都不是人!”

    “嘣”

    弩弦在连续激射中承受不住无名的巨力,突兀地绷成了两段。

    初心使劲掏了掏耳朵,没好气地喊道“吵死了!没杀几只怪鸟,全都是你整出来的噪音。”

    无名讪讪地把坏掉的攻城弩和弩矢收了起来,虽后眼中一亮。又取出个西瓜大小的火油罐,用指尖的灵火点燃后,运足力气丢了出去。

    “轰隆”一声巨响。

    火油罐在一只灰隼的身上炸开,在空中爆出一片火海。连附近的几只灰隼也被点燃了羽毛,惨叫着掉落下去。附近的灰隼受到惊吓,纷纷避让开了那片区域。

    初心被无名这边一惊一乍的动静搞得恼火不已,大吼道“你小子够了!再这么乱搞,老子就退到一边看你自己玩。”

    无名耸了耸肩,恢复了正常的体型。一身衣服只剩下了半截裤子没被撑破。坐回到床上,对着吓傻的牟念萍眨了眨眼睛,拍了拍手臂上的肌肉,笑道“人形抛石器,厉害吧?”

    牟念萍麻木的点了点头。

    正在此时,旺财把那只灰隼王拖了过来,一脸的得意之色。

    灰隼王身上并没受多大的伤,只是被一大片冰霜给冻的身体僵硬,目光中满是怨毒之色。

    无名凑了过去,蹲下身子问道“听得懂人话不?”

    灰隼王对无名的话没有半点反应,依就死死地瞪着他。

    无名撇了撇嘴道“那我就当你能听懂我的话了。看你这生气的样子,是不是鸡……鸟飞蛋打了?”

    灰隼王还是刚刚的模样,倒是旺财使劲点了点头。

    它去抓灰隼王的时候,除了看到十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外,确实有个被打碎的大白蛋。它还抻舌头舔了两口蛋黄。否则灰隼王对它也不会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无名轻咳了一声道“那个……蛋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顺便。你看,这么多灰隼还在毫无意义的送死,真的值得吗?”

    灰隼王眼神出现了略微的犹豫,然后又重新凶戾了起来。

    “唳唳”地出声尖叫了起来。

    俯冲而下的灰隼不但没有半点投鼠忌器的意思,反而自杀式的冲击了起来。

    飞艇气囊上已经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数十道破口,整艘飞艇都开始震颤了起来。

    脚下的飞艇不稳,初心的晕船症就又犯了,连忙用手扶住木梁怒道“跟个畜生废什么话?赶紧宰了!”

    出了这样的变故,空中的绿萝也不敢再留手。一时间掌影翻飞,无数的羽毛血水像下雨一样“哗哗”落下。

    飞艇下方的海水像沸腾了一起,聚集起大量的海兽争食灰隼尸体。

    无名叹了口气,无奈道“不管偷你蛋的人有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你都打算拉上整个族群和我们死磕是吧?好,我敬你是条汉子!”说完,对旺财使了个眼色道“给她点厉害瞧瞧。”

    旺财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摆出了一副慷慨就义的神色。缓缓爬到了灰隼王的背上,死死咬住它头上的彩羽。两只前爪分别按在了它的翅膀上,让它挣扎不得。然后屁股缓缓凑了上去。

    灰隼王原本做好了死也要拉上这群卑鄙人类的决心。却没想到旺财居然爬到了它的背上,身体被紧紧地按住,大屁股离它越来越近,竟是要行那跨种族的苟且之事。

    别说灰隼王没料到这一幕,连屋里的几个人都傻眼了。

    无名只是让旺财给它点厉害尝尝,可没想到会是这种厉害法呀。初心更是连晕船这档子事都给忘了,张大了嘴巴,灌了一肚子风。

    “唳唳唳”

    灰隼王明显是士可杀不可辱的性子,叫声又短又急,竟是带上了些许的哀求之意。

    无名也连忙制止道“停!让它下令退去灰隼!”

    旺财一脸的蠢萌神态,恋恋不舍地从灰隼王的背上跳了下来,颇为遗憾地仔细打量了它一番。

    灰隼王打了个激灵,终于对漫天飞舞的灰隼下达了停止攻击的命令。

    一群灰隼攻势逐渐停歇下去,不过仍然遮挡在飞艇上空不肯散去。

    许多船员顾及不上危险,带着工具冲上去抢修气囊的漏洞。

    绿萝和荆钗也落回到了屋里。望向灰隼王的目光中满是好奇。

    因为几人的出手,整个飞艇就数这个方位的损失最小。

    无名蹲下身子,对着灰隼王问道“喂,我要是放了你的话,你不会再喊着这帮子大鸟玉石俱焚吧?”

    灰隼王的脸上满是人性化的屈辱之色,“唳”的低鸣了一声。

    无名“唉”了一声,用手捋着它头上的三根彩翎。只觉得手感奇佳,轻描淡写的教训道“以后把蛋看好喽。别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轻易相信。你不会是一窝只下一个蛋吧?带着全族来送死,剩下的蛋怎么办?值得吗?”

    灰隼王被气得浑身发抖。

    头上的这三根彩翎是身为鸟王的象征,与人类的皇冠无异。居然被一个小小的人类像只家猫一个摸来摸去。不过无名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冲动过后才想起,此时巢穴空虚,剩下的三枚蛋没有同族看守。

    灰隼王挣扎着站起身来,抖掉一身冰渣。恶狠狠的白了旺财一眼,然后从屋子的空处一跃而出,展翅回到了灰隼群之中。

    旺财快步跑上前,把头探了出去,脸上满是惋惜和不舍之色。

    灰隼显然与人类不同,没有出尔反尔的那些小心思。但是不妨碍它宣泄一下心中的不满。

    随着灰隼王的一声令下,大如脸盆的鸟屎像冰雹一下砸了下来。直到这群灰隼清空了肚子里的存货,才盘旋一圈后离去。

    这一拨鸟粪攻势对于飞艇上的抢修工作简直是雪上加霜,整个气囊上方又滑又腻,腥臭无比。

    没多大一会,飞艇内传出了一道通知:“因为飞艇需要修复的关系,将于半日后降落到波克岛,所有乘客可以登岛观光以及购买本地的特产。再次的时间另行通知,因此而耽误行程,请大家见谅。”

    飞艇管事在处理完紧急事务后急匆匆地赶来,向无名等人千恩万谢了一番,然后重新安排了房间。客套了几句之后,又脚不沾地的处忙碌去了。

    这次事件之后,牟念萍彻底收敛了跳脱的性子。把荆钗这个情敌藏到了心底的最深处。

    原本在她的心中,就算武力不如初心,起码也不该比瘦瘦小小的荆钗差吧?

    结果在飞艇受到袭击后,她很自觉的把自身战力降低到了旺财的那一级别。再然后就看到了蠢萌蠢萌的驴子轻而易举地制服灰隼王,还差点做下某种故事里才会有的壮举。

    最后牟念萍把目光瞄向了舔爪子的胖妞身上,心中愤愤不平“老娘好歹在同伴中是战力第一的存在,现在居然和一只宠物猫划到了一个级别?”

    只是这个念头仅在她心中维持了一天。

    因为第二天她在无意间,看到了胖妞在屋子里追着一道红光团团打转,那是一柄本命飞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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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残道君介绍:
所谓千年一遇的天残体,就是所需的修行资源远超常人,却仅能发挥出千分之一的术法威力。而拥有这种体质的人一旦暴露出来,便会成为所有人疯抢的唐僧肉。长孙无名是天残体,他用千奇百怪的手段来告诉修真界,境界和武力不是一回事儿。天残道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残道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残道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