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五章 五妇论武
于是乎,李智云的四个老婆就分成了两派,红拂和苏倩倩是一派,不同意用这样的方法去救李智云;李蓉蓉自己是一派,主张只要能救李智云,什么都可以舍弃不要,只要李智云回来了,她就以死来洗刷自己的清白。
剩下一个尤翠翠不知道该听谁的才好,既觉得红拂和苏倩倩说得有道理,又觉得李蓉蓉说得没什么错误,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站在哪一边。
于是这件事就僵在了这个环节上面。按常理这样的情况就应该少数服从多数,但是这件事不能按照常理来论,因为辩机要求的是四个女人和他一起“五修”。
最后李蓉蓉提出来一个办法,说既然你们三个都不同意,那好,我这就去外面找三个女人来跟我一起做这件事,这样总行了吧?
不料红拂仍然不同意,说这样肯定不行,你为了救自家老公牺牲别人家的女子,玷污别人家女人的清白,这也太不道德了,你这样做智云就算回来也无法接受的。
辩机在旁边看到这个局面就不禁暗暗后悔,后悔自己太贪了,竟然想把四个都弄到手,早知道她们四人会闹成这样,还不如只骗其中一个,说不定此时已经得手了,又怎会出现这样的波折?
眼见李蓉蓉就要转身出门去找其他女子,连忙阻止道:“这位夫人稍安勿躁,就算你找到别的女人来跟你一起做这事,贫僧也是不能接受的,因为并不是什么女子都能五修,必须得像你们一样武功高强才行,不要说长安城里根本没有能跟你们四位媲美的女人,就算有,你也抓不来她们啊!”
辩机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你能抓来的女人武功肯定不如你,就不好用;武功跟你一样高甚至比你更高的,你又抓不来。
李蓉蓉不禁大怒,也顾不上尊敬辩机了,道;“合着你这说来说去,还是等于没办法啊?”
不等辩机回答,又看向红拂道:“那你说怎么办?是不是不救了?任凭智云去死?”
这话红拂也没法回答,她也是急得不行,但是目前所能想到的办法都是足以把李智云逼疯的办法,她是真的不敢这么做,所以只能以沉默来回答李蓉蓉的质问。
辩机眼见李蓉蓉冲自己发火了,暗道不妙,就说道:“要不你们四位就在这里商量一下,贫僧还要去外间照顾一下宫中的几位娘娘。”
说完一扭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再说内禅堂外间这四位娘娘和一位诰妇,里面的人在纠结,外面的人也没闲着,总得聊几句天才不显得尴尬,在辩机和四名民妇进去不久,秦夫人第一个打破了冷场,说了一句风凉话。
秦夫人说这句风凉话既是为了打破冷场,也是为了显示自己熟悉江湖中的事情,她貌似自言自语道:“这李智云从小就不安分,四处启衅惹事,没想到长大了之后还这么能作,还敢捋神仙的虎须,这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她自然不知道阴妃、杨妃以及萧美娘从前和李智云的关系,也不知道李智云到底有多大能耐,李智云曾让李渊和李世民吃瘪这件事早就被下了封口令,秦琼生前多数时间里都在南征北战,很少回家,回家也不会跟她提及这些,所以她对李智云的印象只停留在千佛山丹药售卖会以前。
阴妃和萧美娘听了之后也就一笑,没有对秦夫人这句话做出品评,这些女人都是在后宫里勾心斗角的高高手,不该说的话绝不会轻易出口,又怎会像秦夫人这样大大咧咧?
而杨妃甚至直接没有理会秦夫人,对阴妃说道:“妹妹咱们走吧,待会儿高阳肯定叫人回来,打个人头滚滚的,咱们姐妹免不了要遭受池鱼之灾。”
哪知阴妃却没打算离开,阴凤姬自幼习武,十三岁时就在当时的唐国公府人前显圣,就连杨林、杨素那样的绝顶高手都对她表示了认可,却被李智云联手红拂给比了下去,因而退婚失败,连带着父亲阴世师都一起丢人现眼。
而后嫁给李智云又被李智云休妻,这口气却始终没能出来,今天碰上这样的场合可谓千载难逢,正要看看红拂的武功到底如何,岂能一走了之?
在这种情况下算不算命都不重要了,只要能看见红拂吃瘪,那就是此行最大的收获,至于遭受池鱼之灾,杨妃你想多了,使用擒龙控鹤把高阳的保镖扔出去我也能做到,你是池鱼我却不是。
于是开始措词,想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拒绝杨妃的提议,不料秦夫人忽然说道:“杨娘娘不要担心,有我在这里绝不容许他人伤你们四位娘娘一根汗毛。”
秦夫人说这话是为了跟娘娘们套近乎,同时也显示一下秦家的厉害,虽然秦琼依然故去,但是秦家这个武林世家的牌子却没倒下。
阴妃趁机赞了一句:“胡国公生前已是大唐第一猛将,秦夫人的武功一定是极高的,有你在我们就放心了。”
旁边武媚也来了兴趣,问道:“秦夫人,我看李智云这四个夫人的武功都很强啊,咱们大唐还有谁的武功能比她们更厉害,你知道吗?”
秦夫人听了这话立马精神大振,她自以为是这个场合下的专家,当然乐于回答此类问题:“武娘娘你青春年少不知武林概况,李智云家里这四个女人的武功也就一般,在咱们大唐最多一流,绝对称不上绝顶高手,只可笑她们还有心思去想如何搭救李智云,待会儿高阳公主回来就是她们伏法归案之时!”
秦夫人跟尤翠翠算是一起长大的,原本都是秦安的徒弟,如今眼见尤翠翠的武功已经比自己高出太多,心中自然很是不忿,不由自主地想要贬低对方。
然而她这话却是无意间得罪了武媚,什么叫“青春年少”啊?这话说白了就是“你年幼无知,不懂武林格局”,她只道武媚只是一个不曾习武的富家小姐,哪知道人家武媚才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正宗的阴癸派第三代嫡传弟子!
武媚的师父是绾绾,绾绾是阴癸派掌门祝玉妍的亲传弟子,这一世的祝玉妍和绾绾与另一时空里的阴后师徒可不一样,因为这一世祝玉妍得到了邪帝舍利!
当初李智云在王屋山瘦狗岭一场惊世大战,最终把邪帝舍利给了石之轩和祝玉妍,算是揍他们一顿的补偿,毕竟李智云和邪王阴后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事后石之轩感动于阴后关键时刻与他联手对抗强敌,便不好意思再争舍利,把舍利给了阴后。
然而阴后却没有吞服舍利,因为她从前底子已经打差了,即便是吞服舍利也不可能达到世间巅峰,只看李智云那等武功就令人望尘莫及。
所以祝玉妍想把邪帝舍利传给一个天赋异禀且未曾雕琢过的璞玉一样的弟子,绾绾也算不得天赋异禀,她便留住了舍利没给徒弟,而后功夫不负苦心人,她终于等到了徒孙武媚,就把舍利给武媚吃了。
所以别看武媚年方十七,但是一身武功已经胜过了隋末的天下第六伍天锡!因为她不仅有舍利赋予的霸道内力,而且还得了祝玉妍阴癸派的绝学,一身武功更胜于师祖祝玉妍和乃师绾绾!
只不过武媚非常聪明,认为一个女人只有武功仍然不足以掌握天下,所以宁愿暂时按下私仇、不去用武功报复那几个落井下石的亲戚,反而入宫来当娘娘,一方面积累人脉,另一方面学习治世之道,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主宰神州大地。
武媚当然不会相信秦夫人的鬼话,她学艺的时候师祖以及师父给出的最严厉的警告就是:你这辈子不论握有什么样的权柄,不论武功高到什么地步,都可以得罪李智云,除非你练就了上天入地那样的神通,否则见到李智云就恭恭敬敬地伺候着,只有好处没坏处!
李智云都这样厉害,他的四个夫人又能差到哪里去?再者说,就算他的夫人不会武功又如何?谁敢惹她们?也就是高阳这样的愣头青才敢惹。
她之所以会问秦夫人,是想要知道李智云一家人的武功到底是怎样的,哪想到秦夫人的回答这样不靠谱。不过虽然不信,但是她也没有反驳,既然你认为我不会武功我就装作不会好了,且听别人怎么说。
果然阴妃立即接过了话头道:“秦夫人你说得有些夸张了吧?在我看来她们绝非普通一流高手,已经够得上绝顶高手的水准了。”
阴妃都这样说了,秦夫人自然不好争论,但是心里却很不服气,问道:“阴娘娘莫非也练过武么?”
这就是贾菁菁的短板了,从小到大待在山东历城县的她对大隋朝堂上的高手并不了解,竟而不知道阴世师这样的存在,再加上她老公秦琼因为服用了灵丹后来居上,被大唐朝野公推为第一猛将,就导致了她洋洋自得,因而更加孤陋寡闻了。
所以此刻她这句话又把阴凤姬给得罪了,不过阴凤姬也没有怼回去,只淡淡说道:“练过一两天,肯定无法跟秦夫人比的,不知道秦夫人认定的绝顶高手都有谁?”
秦夫人哪知阴妃说的是反话,当即开始列举她所知道的高手,说出来的第一个就是她的儿子秦怀玉。“我那孩儿武功极高,武林之中已无敌手……”
其实秦夫人这话也算不得都是吹嘘,她儿子秦怀玉的确武功很高,至于为何武功很高,则须从秦琼说起。
当初秦琼本来就是武林中数得着的高手,又得到了李智云炼制的丹药,何异于如虎添翼,武功暴涨而跻身于当世绝顶高手之列。
但是谁也不知道的是秦琼并没有把李智云给他的丹药都用在他自己的身上,在得知贾菁菁怀孕之后就给孩子留了三粒,一粒固本丹,一粒培元丹,一粒通玄丹,待秦怀玉六岁至十岁期间依次服用了三颗丹药,以致于秦怀玉年仅十岁就成了任督二脉联通的绝顶高手。
若不是李玄霸被他自己扔上天空又掉下来的锤子砸死了,秦怀玉都想跟李玄霸比个高低!
虽然没有跟李玄霸比试过,但是跟秦怀玉平日里玩耍的一众小伙伴都知道他的厉害,回到家里告诉长辈,秦怀玉的名头也就在武林中响了起来。
秦夫人报出了自己儿子,又说了几个名字,分别是薛丁山、程处亮和房遗爱。
薛丁山是薛仁贵的儿子,和程咬金的次子程处亮以及房玄龄的次子房遗爱加上秦怀玉,是有名的长安四少。
如今这四个“少爷”均已长大成人娶妻生子,里面武功当属秦怀玉最高,其次就是薛丁山。
薛丁山曾经跟秦怀玉有过一次交手,两人打了个平手,但是事后薛丁山自承略逊一筹,所以虽然武林中人把他排在四少第二,但是对他的武功也是很认可的。
说完了这四个高手的名字,秦夫人又道:“席君买认输,高阳公主去找房遗爱,只要房遗爱来到,必定是这四人一同前来,届时李智云家里这四个女人必败无疑!”
正说到此处,辩机从内室走了出来,说道:“四位娘娘,秦夫人,小僧这里挤出来一些空闲,可以为各位算命,不知各位想算什么?”
五女闻言便彼此互相谦让,秦夫人就让阴妃先算,阴妃却让杨妃先算,杨妃说让萧昭容先算,萧昭容说该让秦夫人先算,武才人也跟萧美娘一样,说让秦夫人先算。
女人们看似互相谦让,其实是谁都不想让别人听见自己的**,末了秦夫人扛不住四个娘娘的联手“礼让”,只好说道:“那就我先算吧,辩机神僧,我想请你算算我们老家山东历城大龙堂到底有什么宝物。”
二十年前历城大龙堂曾经有过一次寻宝活动,当时大龙堂汇聚了三山五岳的高手能人,然而一场混战过后,只听说来护儿被李智云给杀了这么一个结果,至于谁寻到了宝却是根本没人提及。
当时贾菁菁和师父秦安也在现场,而她后来的丈夫秦琼当时人在山西,自然也不知道大龙堂有什么宝物,只从徐茂公的口中听说这宝贝每隔一段年月就会出现一次。
那次事后她曾经问过嫁给秦安的柳依依几次,柳依依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件事就成了她心里的一个疑问,再后来徐茂公被赐名李世绩与秦琼同朝为官时,她也曾问过李世绩,然而李世绩却自相矛盾地告诉她说那地方已经不会再有宝物出现了。
她当然不会相信李世绩的话,却拿人家没办法,这许多年来每每想起这事就觉得心里堵得慌——山东历城是自己和丈夫秦琼共同的老家,若是老家附近真有宝贝,岂能任其落在别人手里?
直到最近,传出辩机神僧善于卜卦,过去未来无所不知,她就起了一问究竟的念头,直至此时开口询问辩机。
至于这事被四个娘娘听见也是无奈,听见了就听见了吧,反正她们只能待在长安不能随意离开。
第五五六章 长安四少
辩机当然不知道历城大龙堂有什么宝贝,算也算不出来,这件事情,只有当年能够看懂梵文版《青玄秘录》的人、才能知道其中奥妙,辩机这样的佛门骗子如何能够洞悉关键?
不过辩机当然不能说他算不出来,于是又装模作样地在五个贵妇的注视下转了正反九十八圈,而后停下说道:“你说的那个叫做大龙堂的地方是处在龙脉之上,龙脉上面多有古圣先贤定穴而葬,有宝物是肯定的。”
虽然辩机不是真的会算命,但是他的博学却不是假的,否则也不至于被玄奘指定为《大唐西域记》的撰稿人。他根据秦夫人的描述推算了一下大龙堂的位置,就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看见秦夫人没怎么听懂的样子,他又解释了几句:“山东地界共有龙脉两条,依傍龙脉择定墓穴可以保障后世子孙富贵万代,依傍龙脉建设家园,则可令家族开枝散叶、繁盛当前,比如琅琊王家、清河崔家、兰陵萧家都是沾了龙脉的荫泽,族中人才辈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来一个厉害人物。”
他这句“每隔一段时间就出来一个厉害人物”就打动了秦夫人,秦夫人不禁暗想:徐茂公一开始也这么说来着,说各上一段时间就会如何如何,难怪他不懂武功也能和我夫君同朝为官,而且官位还在我夫君之上,看来他就是得了龙脉的好处!看来今后我还是得回到老家去住,不然这龙脉的福泽都让街坊邻居得去了!
在此基础上继续联想,就更是暗暗后悔,丈夫秦琼原本不是历城人,而是在公公爹战死马鸣关之后,跟随婆婆一起辗转流浪到了历城落户的,为何丈夫没能得到龙脉的佑护?肯定是住的时间短啊,本来就没在历城住多久,期间还总是因公出差不着家,这怎么能行?
她却不知辩机和尚这番话纯属牵强附会,在胡说八道的同时顺便阴了山东士族一把,山东士族大多是以儒学治家,兼信道门,言必称孔孟老庄,从来不肯信佛。偏偏这些人家的优秀子弟总能进入朝堂身居要职,这让佛门情何以堪?
辩机知识面是够的,既然说了就免不了借题发挥:“自从晋朝以来山东士族长期把持教化资源,令寒门子弟求学无门,这就是龙脉的威力,就拿琅琊王家来说,若不是被战乱逼得南渡金陵,破了风水,只怕直到今天别人家的孩子也别想入朝为官。”
俗话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辩机这番话又引起了武媚的兴趣。
武媚本来是不信辩机的,但是她忽然发现辩机对于士族的评价竟然与当今圣上不谋而合,她平时很留意皇帝与他人的谈话,记得李世民就说过类似的话,对山东士族长期把持儒学门户这件事非常不满。
此刻听了辩机的阐述才明白了这些士族为何能够长盛不衰,就拿琅琊王家来说,哪怕他们已经离开了故居,迁徙去了金陵,他们在文人圈子里的影响也是举足轻重的,不说别的,就说他们祖上王羲之王献之这俩书法家,别人家谁能比得了?
于是年轻的武媚记住了山东士族的发家缘由,等到她当了皇帝之后打压起山东士族来、比李世民还要狠得多,不为别的,就为了把龙脉收归国有,若不是后来狄仁杰告诉她咸阳乾县梁山的龙脉才是最好的,她就把墓穴选在山东了。
饶是如此,则天皇帝也没少派人去考察山东各地的龙脉风水,甚至亲自微服去了一次还留下了一轴圣旨,上书此处乃女皇之地。不料后世1986年被一山东女子得到,该女误以为这张金蚕丝帛上写的是她,立即称帝,又招募后宫男佳丽三千,直至被我人民公安逮捕,此乃后话。
且说辩机一番推算给秦夫人解了惑,轮到四位娘娘时,阴杨萧三位娘娘就一致认为应该先让武媚算,武媚知道攀不过她们三个,本想不算了,又恐惹人怀疑,忽而灵机一动,就说道:“辩机大师,你帮我算一算,待会儿高阳公主带人回来,跟李智云的四位夫人谁胜谁败?”
这是算的什么命?众人尽皆错愕,秦夫人不禁笑道:“武家妹子,你是在开玩笑吧?莫非你来之前就知道高阳公主会跟李智云一家起冲突?那样岂不是你自己就会算命了?”
辩机也懵逼了,凡是算命的都怕算这种眼前事,转眼就能出结果的事情,万一说错了岂不是打脸?于是干笑两声问道:“武娘娘此话当真?”
武媚对秦夫人的托大很是反感,心说谁是你妹子,索性不理秦夫人,看向辩机嗔道;“当然当真!你以为我从宫里告了假出来,是为了来消遣你吗?”
“呃……小僧不敢。”辩机连忙道歉,不料旁边秦夫人却笑道:“如果真的是算这个结果,何必烦劳辩机神僧?我这个老婆子就能算,肯定是高阳公主赢啊!”
秦夫人这句话几乎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纵使是相对了解李智云的萧美娘和阴凤姬也觉得高阳的赢面更大。
李智云固然厉害,可是毕竟已经十几年没回家了,这可是李智云的老婆们亲口说的,只看她们请求辩机算命的焦急就知不会有假。
不论辩机能否救回李智云,李智云都不会及时赶到长安来,所以这一场对决肯定是李家四妇败北,双方的实力相差过于悬殊,如此简单的局面,是个人都能分析出来,萧美娘和阴凤姬都懒得说出口。
然而武媚却似对秦夫人的判断并不认可,只看向辩机说道:“我是让辩机大师你给我算出个结果来,即使与别人的判断一样,也要你亲口说出。”
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武媚有个直觉,觉得这场胜负未必如大家想象的那么简单,所以她想向辩机求证一下,借机测试辩机到底会不会算命。因为刚刚辩机对龙脉和士族的阐述似乎很有道理,这就让她觉得或许一开始自己对辩机的判断有些轻率。
也许人家辩机能算出四个民妇的丈夫是谁却懒得算,所以才问了那样一句呢?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众女都把目光看向辩机,却听辩机说道:“据小僧推算,是李智云的四位夫人取得胜利。”
“啊?”众女同时惊呼一声,被这个出乎意料的卜算结果惊到了。这怎么可能?
殊不知辩机也是没有办法了,只能玩一出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戏码。
辩机想的可比众女复杂多了——如果是高阳获胜,那么李智云的四位夫人就得被打入大狱死牢,自己也就什么都捞不着了,错过了这四个天仙一样的女人,今后哪还能遇见这么好的?干脆也不用算命了,再给谁算都提不起兴致来。
除此之外,辩机这样说还因为他遭到了名声的“绑架”,即专家的意见必定要与民众不同,如果专家的意见总是和大众一样,那么这世上哪里还有专家?人人都成了专家了。
这就好比后世现代球王贝利预测两支球队的比赛胜负总是出错一样,如果他和所有球迷一样认为某支球队必胜,那如何能显出他球王的水平?所以他宁可背负“乌鸦嘴”的绰号也要发表独树一帜的见解。
“你不会是随便说的吧?你还没转圈呢,还没开始算是不是?”武媚十分敏锐地指出了辩机的漏洞。
辩机苦笑了一声说道:“这一卦是不用施法的,诚如秦夫人所言,这一卦太过简单,贫僧无需施展法术求卜,结果必定是李智云一家战胜高阳公主……”
辩机嘴里说的是“必定”,但是心头也是一片死灰,只等待会儿高阳返回赢了李家四妇,自己就找个由子搪塞过去,然后宣布今后再也不算卦了。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只听屋外一声断喝:“放屁!辩机你个没良心的,亏得本公主对你不薄,你胆敢背后如此轻视于我,你给我等着,等我收拾完这四个民妇定然要你好看!”
随着话音内禅房的大门被人一脚踹碎,高阳公主现身门口。
这一次也不知道踹门的是谁,却比上一次高阳的保镖踹得更狠,想来是辩机的推算结果彻底激怒了高阳。
室内众人往门口看去,只见去而复返的高阳公主两侧站着一男一女,左手侧男的二十多岁年纪,身穿武士装,小衣襟短打扮,一张国字脸上满是怒意,人们认得正是高阳的丈夫、宰相房玄龄的次子房遗爱。
右手侧那个女的也穿了一身练功服,手里拄着一杆丈八银枪,二十岁出头,造型英气逼人,饶有姿色的脸上神情却是云淡风轻,似乎跟着高阳过来不是找场子的,而是来看热闹的。这女子室内几人也是认识的,她就是薛丁山的妻子,大名鼎鼎的樊梨花。
如今樊梨花已经跟随薛丁山出征过两次并且立下了战功赫赫,而在大唐军中更有传言说樊梨花的武功其实比薛丁山还要高,只是为了给薛丁山面子才让过他一次。
在高阳公主的身后还跟着四个男人,除了保镖首领席君买之外,其余三人英武非凡,室内五女大多认识,正是薛丁山、秦怀玉和程处亮,其中薛丁山距离樊梨花更近一些,颇有宣示主权的味道。其中秦怀玉看见母亲在里面,远远地喊了一声“娘。”
秦夫人点了点头,没有应声,儿子来到此处是必然的,因为他跟房遗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房遗爱来帮公主来找场子,必定会叫他的几个小伙伴。
高阳公主站在门口并没有进来,只往里面一瞥,没看见李家四妇,却知道四女是在内室,因为外面的保镖没有看见内禅房有人离开,就往里喊道:“本公主回来了!你们四个贱人藏也没用给我滚出来,你们不是厉害么?出来打呀!”
内室门应声而开,李智云的四个媳妇顺序走了出来,走在最前的红拂一边走一边说道:“你这妮子真是不知死活,刚才给你留面子你不知道啊?还要回来送!这次你就是想走也不让你走了!”
红拂四女因为救不救李智云的事情始终没能统一意见,心里正憋着火呢,哪里有心思再跟高阳纠缠,红拂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动了杀心。
在李智云的四个媳妇里面,红拂是最了解李智云的亲戚关系的,虽然最近十几年来一直隐居深山大泽,但是只要知道了高阳是公主就知道她是李智云的侄女,所以此前才让高阳从容走掉,不然还不早就擒贼擒王了?
就在红拂准备动手这一瞬间,房遗爱说话了:“四位大嫂请听我一言。”
“什么大嫂?你说话客气也不分人么?她们是我的仇人!”高阳立即数落了房遗爱一顿。
房遗爱连连点头,表示老婆教训的对,然后看向红拂说道:“我和我的几个兄弟听说你们惹了我妻子,又听席君买说你们武功很是高强,所以特来会一会你们,常言道好男不和女斗,男女有别,打起架来拉拉扯扯很不讲究,所以我们兄弟并不打算跟你们动手厮杀,咱们来一场文比如何?”
红拂正自心乱如麻,哪有心情跟对方搞什么文比,只想直接施展火焰刀远程杀人,刚要拒绝时,李蓉蓉却接过话茬说道:“好啊,怎么比你划出道来吧,不过需要提前讲好彩头。”
房遗爱挠了挠后脑勺说道:“什么彩头?你们若是输了就自动受缚跟我们去大理寺问罪,你当我是来跟你们赌彩呐?”
李蓉蓉道;“你这孩子尽说些混账话,既然你要文比,不得有个输赢么?你只说你们赢了如何如何,可若是我们赢了呢?白赢啊?白赢谁跟你们比?那还不如直接打呢!”
房遗爱听了之后想了想觉得也对,就问道:“那你说吧,你们赢了怎样随你说,怎样都行,反正你们赢不了。”
房遗爱并不如何自大,对程处亮的本领也不是很看好,但是他对他的两个兄弟和一个兄弟媳妇抱有极大的信心,不论是秦怀玉还是薛丁山甚至是樊梨花,都是万马军中能取上将之首的绝顶高手,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打赢这三个人?如果有,那么大唐的边境就根本不会像今天一样和平!
李蓉蓉也不啰嗦,直接说出了彩头:“你们若是输了,就让你们的媳妇陪辩机大师过夜!”
“什么?”她这一句话说出来,全场内外尽皆震惊,均想:这女人莫不是疯了不成?怎么会提出这样一个彩头来?
第五五七章 文比
高阳公主这一趟吹哨子喊过来的人着实不少。除了房遗爱、薛丁山、秦怀玉以及程处亮带来的数百名家将家丁之外,还有闻风而来看热闹的一两千人。
太平盛世里的人们都喜欢看热闹,有高阳公主参与的热闹必定精彩无限,岂能错过不看?
所以此刻弘福寺内外已是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鸟飞不进,水泄不通,就连寺院的墙头上都骑满了人。
李蓉蓉有意运起内力说出来她要赌的彩头,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听见,以免对方输了以后赖账,然而这样的彩头实在太过匪夷所思,顿时就引得寺内寺外一片哗然。
红拂三女以及辩机自然知道李蓉蓉此言目的何在,红拂虽然能够理解李蓉蓉的想法,但是仍然不赞成她这样打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咱们自己不愿玷污贞洁,玷污别人家的女人就更说不过去了。
如果红拂之前知道李蓉蓉会这样说,她一定会及时制止,但是现在却已经来不及了,李蓉蓉已经把话说出去了,已经激起了民愤。
这民妇是不是疯了?这算什么赌注?人们百思不得其解。
即使人群中那些知道高阳和辩机有一腿的人们都想不通:难道这女人是为了恶心高阳公主?可是恶心高阳公主也不该把别人的妻子带上啊,这也太胡闹了!再者,这样的彩头就算你赢了又能收获什么好处?没有好处啊!高阳和辩机过上一夜,你能得到什么?
大家都不明就里,就只剩下了一个解释,那就是此女生性淫邪恶毒。众人都这样想,就纷纷忍不住出言表示愤慨和谴责,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群情激愤、人声鼎沸。
内禅房里面,秦夫人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向尤翠翠,轻蔑道:“翠翠,这么多年你就跟这样的女人待在一起啊?你怎么能待得下去的?还是你也变成了这样的女人?”
随即看向门外的儿子秦怀玉道:“儿啊,待会儿不管是文比还是武比,咱们老秦家可不受这等腌臜气,你得把场子给为娘找回来!”
从小跟随秦琼练武、被熏陶得涵养甚好的秦怀玉已经气得脸色铁青,说道:“这算什么彩头?这不是胡闹么?我不跟你们赌!”
颇有乃父之风的程处亮就更是直接骂了出来:“你要跟和尚乱搞你自己搞,坏别人媳妇的贞洁干什么?算了遗爱,别弄什么文比了,不比了,这样的邪恶女人何不直接砍死了事?”
秦怀玉和程处亮跟房遗爱一样,娶的妻子都是正宗公主,对方竟敢拿公主的贞洁当彩头,只此一条罪状就够杀头几十回的,即使此刻直接上前乱刃砍死,回头也不会违反任何律法,更不会受到御史的指责和皇帝的处罚。
长安四少里面就只有薛丁山娶的不是公主,而是樊梨花——当初若不是樊梨花倒追薛丁山,薛丁山也得成为驸马。但此刻就连不是公主的樊梨花都怒了,一改来看热闹的初衷,冷冷说道:“我来和这个女人比,不要文比,我就跟她决一生死!”
然而他们这些人终究是来给房遗爱帮忙的,到底怎么办还得看房遗爱怎么说,于是都把目光看向房遗爱。
出乎意料的是房遗爱的反应却似乎没有众人想象中那么激愤,没有直接动手的意思,而是口头上表示抗议:“这算什么彩头?这彩头不行,换一个。”
没有人知道房遗爱心里是怎么想的,即使是那些知道高阳和辩机有暧昧的人们也无法理解房遗爱的淡定,因为他们都以为房遗爱本人肯定不知道他老婆与人私通这件事情。
按常理的确应该是这样,通常丈夫才是最后一个知道妻子出轨的那个人,但是这条常理对高阳和房遗爱却不适用。高阳每天都跑一趟弘福寺,一来就跟辩机进入密室最少一个时辰,孤男寡女能干什么?就是傻子都能猜出来,跟随高阳的保镖和家丁里面也有深受房家大恩之人,免不了就把这事密报给房遗爱。
知道归知道,但是房遗爱可不敢跟高阳翻脸,不仅他不敢翻脸,就连他那个官居宰相的老爹以及他老爹最怕的老娘都不敢跟高阳翻脸,这个哑巴亏就只能忍了。所以即使知道也要装成不知道的样子。
其实此时房遗爱心里想的是让高阳跟辩机过夜又能怎样?反正他们两个也不是过了一次两次了。
房遗爱不咸不淡的表示反对,李蓉蓉却不会领他的情,当即冷笑道:“刚刚不是你说的我赌什么都行么?现在怎么反悔了?原来你也不过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罢了,说明你还是怕输!不比就不比,我们姐妹从来不跟小人比武!”
高阳听了这话立马就炸了:“怕什么?房遗爱你跟她比!就让她临死前逞一逞口舌之快又能怎地?怕输?谁怕输?本公主从来都没输过!”
的的确确的,过往里高阳与人争胜就从来都没输过,不仅高阳这样认为,就是其他人也这样认为,这已经跟武功高低没什么关系了,只跟权势有关系。
权势就是武功,权势就是无数个武功高绝的高手,谁的权势最大?肯定是当今皇帝啊!
作为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女儿,谁能斗得过高阳?
高阳既然这么说了,别人也就不好反驳,房遗爱更是连连点头道:“我没说不比啊!”然后看向内禅房里面:“我听席君买说你们四位都很武功高强,所以我们也出四个人,咱们一对一比四场,你看怎样?”
李蓉蓉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头看向红拂道:“姐姐,你们三个比不比?如果不比,那就我一个人跟他们四个比!”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红拂还能说不比么?只要她这样说了,那就不用跟高阳斗了,自己姐妹之间就得先打起来。于是点头道:“当然跟他们比!”
李蓉蓉点头道:“这才是我的好姐姐呢!”然后回头看向房遗爱:“你说吧,怎么比,赶紧的!我们都很忙!”
那边高阳听了这话就气得笑了出来,“嗯,你们都很忙,待会儿我让你们到刑部大牢里面去忙!”
高阳定下了比武的调子,接下来就该确定出场人选和出场次序,秦怀玉、薛丁山和樊梨花这三个人已经是定下来的人选,毫无争议,有争议的是房遗爱、席君买和程处亮。
房遗爱、席君买和程处亮三个人的武功各胜擅场,房遗爱精于射箭、席君买长于刀法、程处亮是家传的三板斧,只要能唬住对手就比谁赢的都快。
三个人争执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确定由房遗爱来比,房遗爱的理由很充分,这件事房家夫妇是当事人,别人都是来帮忙的,岂有帮忙的都上场,当事人却看热闹的道理?
于是席君买和程处亮就不便再争,程处亮已经打算好了,不管四场输赢如何,最终都要砍那淡青衣裙的妇人几斧子,不然出不来这口恶气。
商量已毕,房遗爱看向四妇一方朗声说道:“我方由我来比第一场,咱们比射箭,你们尽可以挑选一个擅长射箭的来跟我比,如果你们觉得比不过,直接认输也行!”
房遗爱话音未落,弘福寺内外已经彩声迭起,人们纷纷议论道:“这下有好戏看了!”
“早就听说房家二公子射术不凡,一直没见过,没想到今晚竟然有幸目睹!”
“听说房二公子的箭术跟二十年前的白衣神箭王伯当差不多,是真的么?”
“那还有假?房二公子的箭术当世第二!”
“那谁是第一?”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他师父薛仁贵啊!”
如今这个时代距离隋朝末年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当年的白衣神箭王伯当已死,神射将军谢映登归隐山林不知所踪,小后羿孙成也已经不知下落,世上的神射手又换了一批,而在近十年中名气最大的神射手则非薛仁贵莫属。
十年前薛仁贵带兵前往天山平定铁勒之乱,两军相对之时,他只用了三箭就射死了对方三名神射手,令一向以精于骑射著称的铁勒人心胆俱丧,当即投降,不费一兵一卒、没动一刀一枪便已大获全胜,这就是史上著名的“三箭定天山”,可见薛仁贵箭术之精到了何等地步。
不知怎地,薛仁贵的箭术没有传给他的儿子薛丁山,反倒传给了他的徒弟房遗爱,如今房遗爱虽然没能青出于蓝,却也是力压侪辈的佼佼者了,若非如此,当今皇帝也不会把高阳许配给他,有人说皇帝下嫁高阳是政治联姻则纯属扯淡。
李世民有什么必要用女儿来拉拢房玄龄?政治联姻能牺牲自己最宠溺的女儿么?
李世民嫁女从来都只看女婿的本领高低,秦怀玉和程处亮就是最鲜明的例子。只有像五年前那样、把一个宗室的女儿封为文成公主嫁给松赞干布,才是真正的政治联姻。
李蓉蓉当然不可能认输,但是她在弓箭方面的造诣却不如何深厚,于是看向红拂,红拂轻声道:“这一场就由我来跟他比好了,箭矢属于暗器,正好我对暗器有些心得。”
于是走到内禅房门前问房遗爱:“怎么比,你说吧。”
房遗爱道:“咱们就用普通弓箭比试,待会儿我会派人在金光门的门楼上点起两支藏香,你我就在这弘福寺的院落中施射,每人射其中一支,只射一箭,只要你射中了,不论我是否射中,都算你赢!如果我射不中,不论你是否射中也算你赢!”
“啊?”
听了房遗爱的比试方法,在场众人尽皆倒吸一口冷气,这还用比吗?
金光门是长安西城墙最中间的一道城门,距离弘福寺院落至少五百步开外,站在这座院子里倒是可以看见城门口,但是只要稍微练过骑射的人都知道,在这个距离上用普通的一石弓施射,不要说目标是香火头,哪怕只是射城墙都射不到!
因为这距离根本就超出了一石弓的最大射程了,而且超出不是一点半点,已经接近一倍了!
但是只听房遗爱的说法就知道,他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射中这个距离上的香火头,这就难怪他师父薛仁贵能够三箭定天山,人家在射箭这门技艺上面是真的有过人之能啊!
于是人人都看向那红巾蒙面的红衣妇人,不料红衣妇人却说道:“没问题,你派人去点藏香吧。”一边说,一边走出了内禅房。
不是吧?人们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眼睛呆滞地跟随着红衣妇人的身形,不少人都很想问她一问:这么苛刻的条件你也敢答应?你到底懂不懂射箭啊?
弘福寺里就有藏香,乃是五年前松赞干布来长安迎亲时进献的贡品,由松赞干布手下重臣吞米·桑布扎亲手创制,以藏红花、雪莲花、藏寇、麝香、沉香木等为原料,具有安神醒脑、驱邪祛病等神效,很是珍贵。
也不知道是皇帝赏给玄奘还是辩机的,又或者是高阳公主偷着拿到这里来的,总之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房遗爱命人点燃了两支之后插在同一香炉上面,又命人将其送往金光门,嘱咐那人把香炉摆在城门楼的箭垛上。
安排完了这些,房遗爱又命家丁拿了两张一石弓和两支狼牙箭呈到跟前,对红拂说道:“你可以提前检验这两张弓和两支箭,然后随你挑取其中一套,我用你挑剩下的一套。”
众人闻言便都暗暗给房遗爱喝了声彩,均知房遗爱如此安排,是为了表明他并没有在弓箭上面做手脚,待会儿比的是真本事。
然而红衣妇人却是摆了摆手说道:“我不用弓箭,我用这个……”说罢右手在脸前晃了一晃。
这下连同房遗爱在内,所有观众都懵逼了,你不用弓箭你用什么?而且听红衣妇人这句话的意思,她已经亮出了射击香火头的暗器,在哪呢?
即使是寺院内的人们瞪大了眼睛,也看不见红衣妇人的手上有什么,不禁互相询问,“她用什么?你看见了么?”
“没有啊,我只看见她两手空空。”
忽听一个清亮的声音说道:“我的天,她居然用一根绣花针!”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说话的是骑在墙头上的众人里面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年,顿时嘘声大作,有人就讽刺道:“我们离得这么近都没看见她手里有什么,你这少年倒是好眼力,你这是千里眼吗?”
此时内禅房里的女人们也都走到了门外,其中武媚就忍不住多看了这少年几眼,心说这少年真的是好眼力,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练出来的,了不起!
武媚这样想,是因为她看清楚了,红衣妇人的右手上果然拿了一根绣花针。
第五五八章 萧史乘龙
墙头上面原本坐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武媚跟这个少年一说话,顿时吓倒了旁边一批人,纷纷跳下墙外,均不知这少年是祸是福,如果是祸,可别连累了自己——那可是皇帝的女人,对于贫民百姓来说,得罪了她固然倒霉,与她关系近了也绝不是一件好事。
人们却不知道武媚只是起了招揽人才之心,但凡胸怀天下的人物都不是在上位以后才开始招兵买马的,而是从立志之始就注重凝聚他人积攒班底,武媚是这样,李世民何尝不是如此?
只不过以武媚目前的身份,却是无法笼络到什么高人,当世高人要么远遁山林,要么已经是当今皇帝的肱股近臣,如何笼络的来?只要露出那么一点拉拢的意思就会遭到皇帝的猜忌,立有杀身之祸。
武媚要笼络人,就只有笼络那些尚未成名却极具能力的人物,她看人的眼光十分精准,第一眼就认定了这个少年非同寻常,于是就生出笼络之念,又向少年说道:“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家在哪里?是来长安玩耍的么?骑在墙头多有不适,何不下来到这边观看?”
众人没想到宫中娘娘对这少年竟然如此和蔼,竟然允许少年到里面观战,尽皆惊异艳羡。只看这少年衣着朴素,口音又与长安人有所不同,多半是外地来的穷小子,如何能够获得娘娘的垂青?这真是福从天降。或者说那红衣妇人的手中真的有绣花针不成?
那少年却没有下来的意思,仍然骑在墙上说道:“多谢娘娘垂怜,小人姓狄,名仁杰。山西太原人氏,来到长安是为了准备投师访友开一开眼界,以备参加明年的科考。小人与娘娘尊卑有别,岂敢近前亵渎?我在这里观看就挺好。”
唐时的科举基本上是沿袭了隋朝的制度,却与后世的高考截然不同,后世考生的考试范围比较准确,就是初高中所学的那些课程,唐时的考试范围却是广泛的没边,只要是在此之前世上有的典籍皆有可能列入考试题目,并非只局限在四书五经六艺之中。
所以参加考试的举子若想有所准备,必须提前一段时间前往长安,与生活在长安文化圈子的文人相互交流,以免遭遇冷僻考题。
科考是当今皇帝比较重视的政务工作之一,武媚自然对此有所了解,眼见狄仁杰对答得体,不失礼数,心中更增招揽之意,就说道:“好吧,那你就自便吧,不过不许离开,待会儿我还有话要问你。”
武媚打了这个岔只是一问一答的工夫,那边高阳却已经不耐烦了,催促房遗爱道:“你愣着干啥呢?到底还比不比了?”
房遗爱连忙答道:“比啊,可是……”说到此处看向红拂问道:“可是你真的要用这根绣花针跟我比试么?到时候输了你可不许赖。”
凡是懂得武功的人都知道,武功练到极高的境界便能够做到飞花摘叶远程伤人,但是同时人们也知道,不论武功再高,这“花叶”一类的暗器都无法脱出射程的限制,越是细小轻微的暗器,其射程就越短,用绣花针射击五百步开外的香火头?这种事情简直闻所未闻!
就连多年以来苦练家传武功不曾停辍的阴妃都没法理解红拂的想法,阴凤姬看见红拂手里的针了,却想不出红拂如何能用绣花针射中金光门上的藏香,如果换做自己,这根针只怕连五十步之外的目标都打不到。
阴凤姬的暗器功夫也是极高的,这一点只看她的家传轻功名震武林就能知道,一般来说只要是轻功高明的武者暗器也不会差,这就好像后世练短跑的运动员去跳远也能拿到不错的成绩是一个道理。
(按:轻功和暗器不分家,此处就不论证了,读者只要读过那些武侠经典,就会发现但凡轻功高绝的角色基本上都有一手暗器的绝活。)
只说当下,房遗爱拿话来扣红拂,红拂却说道:“谁会跟你赖?就用你之前说的话还给你,只要你射中了香火头就算我输,如果我没射中香火头也算我输!”
“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同样一句话,房遗爱这样说那叫豪迈,因为人家手里拿的是弓箭!可是你一个妇人家拿一枚看都看不见的绣花针也这样说,这不是失心疯吗?
人们原本认为她们四妇之中只有一个青衣妇人疯了,没想到这红衣妇人也是疯的可以,难道不怕输了遭人耻笑么?
却听房遗爱道:“既然你这么说,那咱们就看结果好了,只等他们摆好了香炉就开始!”
说罢往金光门城头看去,人们也都随着看向城楼,无月的夜色之中,人们根本看不见城头上是否已经有人上去,更不要说那远比人体小得多的香炉了。
忽听武媚问道:“狄仁杰,你能否看到城头上的情景?”
墙头上狄仁杰说道:“回娘娘的话,小人看得见,那两人正在摆放香炉。”
众人闻言尽皆惊异万分,均想:这个姓狄的小子眼力恁地了得,我怎么看不见?
却听狄仁杰又道:“嗯。现在已经摆好了,两支藏香一般高低,香火头烧得正旺。”
内家功法亦有明目之效,长期修炼内家功法的武功高绝之士、其目力都是远胜凡人的。
然而眼下在这弘福寺内外能看见香火头的却是寥寥无几,武媚是一个、阴妃是一个、再有就是秦怀玉、薛丁山、樊梨花三人了,但即便是这几个人也只是影影绰绰地看见了那个微弱的红点,比之夜空中的荧惑星还要微弱十倍。
至于房遗爱就不用说,射箭比赛本来就是他提出来的,目标也是他定的,他怎么可能看不见?
果然房遗爱说道:“好了,现在我要射箭了,你也射出你的绣花针吧。”
说罢张弓搭箭,“嗖”的一声射了出去,其动作并没有什么夸张神奇之处,就是普普通通的射箭姿势。
这是一个所有男人都会射箭的时代,除了武者习武入门必练之外,不要说作为府兵预备役的农民需要掌握最基本的射箭技巧,即使是文人都不例外,文人需要掌握君子六艺,射箭正好是君子六艺之一。
在这个时代里作为一个男人你要说你不会射箭,那就不是出门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的问题了,直接就没脸见人。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人们才更觉得奇怪,在最初房遗爱讲明规则的时候,有的人以为他会用一张宝弓来射如此难度的一箭,但是他只用了一张普通的弓。
既然用普通的弓,那就一定是在施射技巧上面别出心裁了,但是人们看见的事实却不是这样,这就是普普通通的一箭射出,跟普通人射箭完全没有区别,这样的射法能射到五百步外的香火头?
人们原本只不相信红拂,现在倒好,连房遗爱也不相信了。
箭矢的飞行速度极快,不论是三百步还是五百步,都用不了一个呼吸的时间。
下一瞬,众人看不见城头的香火头,就都把目光看向灯笼聚焦的房遗爱,却见房遗爱脸色突然大变,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就好像受到了某种侮辱一般,大声喊道:“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幽暗的夜色之中,即使是武林高手也看不见这一箭的轨迹,但是那为数不多的几个能看见两个红点的人都知道,房遗爱这一箭是射失了。
红点仍在,说明藏香没有断,如果房遗爱一箭中的,那脆弱的藏香怎么可能不断头?
所以只要看见香火头仍在即可判断房遗爱没有射中。
如果按照房遗爱单方面的说法,只要他射不中就是他输了,此时红拂已经不必施射了。
高阳再也忍不住,指着房遗爱的鼻子骂道:“房遗爱你个没用的东西!平时就窝窝囊囊的没出息,干不出一件给家国争光的事情,今天又跑到这里来丢老娘的人,你没把握你比什么射箭啊?还不如让程处亮和席君买上呢!真是气死我了!”
房遗爱是真的不服,在这个距离上射香火头是他每夜必练的项目,近五年以来从未有过失手,为何今夜却射偏了?
难道说城头附近有人干预?那也不可能啊,除了自己家那两名家将之外,再也没有一个合适的位置可以判断出自己的这支箭的轨迹,如何能够从中作梗?
但除此之外就再也找不到任何导致自己失手的原因了。
找不到原因就只能挨老婆骂,不论自己再怎样气,也没法顶嘴回去。
正烦恼时,忽听武媚说道:“狄仁杰,你给我看看,这两支藏香有没有射中?”
狄仁杰本来就在瞭望城头,闻声立即扭转头来汇报:“回娘娘的话,两支藏香有一支射中了。”
“啊?”
狄仁杰这句话可就把场上的气氛彻底引爆了,露馅了不是?让你小子再装!人家房遗爱都承认射偏了,高阳公主都开骂了,你却说有一支藏香射中了,这不是瞪着大眼说瞎话么?
就连武媚都愣住了,其实她原本看得清清楚楚,两支藏香都还好好的,根本没被射中,她只是想跟狄仁杰多说几句话才问了这一句,谁料到狄仁杰竟然给出了这样一个回答,难道说是自己看人走眼了?这狄仁杰并不是真正的人才?
却听狄仁杰又道:“娘娘请恕小人直言,刚才你的提问有些笼统,所以小人也就笼统地回答,确切地说,是这位红衣娘子的绣花针射中了藏香。”
“什吗?”高阳第一个就蹦了起来,说道:“姓狄的臭小子,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在这胡说八道?信不信老娘要了你的小命?”
武媚听了这话就有些不爽,干嘛啊?狄仁杰是我看上的人才,众目睽睽之下我已经表示过欣赏的了,现在你高阳却想要他的命,你这不是落我面子么?
只不过在不爽高阳的同时她也有些埋怨狄仁杰,没错,我是欣赏你,想收你作为我的班底,可是你也不能如此年少轻狂,冒天下之大不韪啊!
可是不论再怎么气,自己这个面子也得圆回来,于是说道:“狄仁杰,你是在跟我说笑吗?”
狄仁杰道:“回娘娘,小人没有说笑,小人的确看见那支藏香上面插了一支绣花针,之前点燃的时候没有,那两个人把香炉摆放到箭垛上的时候也没有,就在这位房将军那支箭射偏的一瞬间,绣花针就射中了左边的那支藏香,如果不信,你可以命人将香炉取回来察验。”
这番话一说出来,旁人也还罢了,却把红拂下了一大跳,她是在房遗爱射出那一箭的同时出手,把绣花针射进了房遗爱那支狼牙箭的箭杆之中,等到狼牙箭即将击中目标的一瞬间,她灌注在绣花针上的内力二次爆发,在震偏狼牙箭的同时,射在了左边那支藏香上。
绣花针比藏香还要细小得多,她的力道又拿捏得恰到好处,正好做到了射中而不穿透,这是李智云在临去仙界之前的十年里教给她们四姐妹的内力用法,叫做“萧史乘龙”。
如果把房遗爱那支狼牙箭比作一条冲天而起的惊龙,那么她这支绣花针就是乘龙的萧史。
绣花针不必考虑射程远近的问题,只要狼牙箭能够抵达目标就行。
恰好房遗爱的内力用法也很独特,同样是在箭身上附着了内力,就如同民间爆竹二踢脚的原理一样,弓弦是第一道动力,内力是第二道动力,在弓弦产生的力道将尽之时蓄在箭身上的内力二次爆发,就弥补了一石弓射程不足的缺陷。
然而就是这样复杂的一个过程,竟然被狄仁杰说得清清楚楚、各个环节各个细节一点不差,这狄仁杰的眼力也未免太厉害了些,比起当年的狄知逊来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到了狄知逊,红拂忍不住问了一句:“狄仁杰,你认识狄知逊吗?”
狄仁杰闻言一愣,随即答道:“回这位夫人的话,你说的这人正是家父,夫人莫非认识家父?”
第五五九章 七星聚会
就连狄仁杰和他的父亲狄知逊都不知道他们父子这种夜视眼是什么来历,只有曾经被困在天上昆仑二维结界中的人们和李智云才知道,他们父子是得了鲲鹏的传承。
鲲鹏之眼,往小了说可以洞悉世间的阴魂鬼气,往大了说则能够望穿无尽宇宙,就连黑洞它都能看得见,何况区区夜里五百步开外一支藏香上的绣花针?
听了狄仁杰的回答,红拂等四姐妹已知他是故人之子,只是眼下自家烦心事太多,又与别人起了冲突,所以不便上前相认,但是对他的夜视能力那是一点都不会怀疑的。
尤其是四人之中的李蓉蓉,当初曾经和狄知逊、李智云以及罗成一起防范神出鬼没的渊盖苏文,就更是知道“狄家夜视眼”的厉害。
李智云的四个老婆不怀疑狄仁杰的能力,别人却是真的没法相信,武媚立即派出两名宫中侍卫登上城楼,与等在城头的宰相家将一起取回了香炉,她这样做是为了避免房家人暗中做手脚。
等到两名侍卫两名家将拿了香炉回来,放在几十只灯笼下面一看,众人这才目瞪口呆,狄仁杰说得半点没错,香炉里两支藏香中的一支上果然插着一枚绣花针。眼下藏香只烧掉了三分之一,要烧到一半时才会烧到绣花针的针眼。
即便是神乎其技也没有可能达到这个程度!这种绝活就是神仙都玩不出来!
人们彻底服了,虽然根本就没人看见红拂是什么时候射出这支绣花针的,但是猜也猜得到,必是在众人都瞩目房遗爱射箭的时候打出的绣花针,有经验的人都明白,施射飞针所需的动作幅度远远小于开弓射箭。
“这一场是我输了。”房遗爱不服也得服,别说自己没有射中,就算自己射中了一支藏香又如何?那不还是输么?人家用的可是绣花针啊!
事实俱在,众目睽睽,这下高阳也没了话说,只好恶狠狠地瞪了狄仁杰一眼,心说既然你小子的父亲跟四个民妇是熟人,早晚连你一家和这四个贱人一起收拾了!然后继续骂房遗爱不争气。
骂归骂,比武还要继续,秦怀玉就劝了高阳一句:“高阳公主暂请息怒,输了第一阵也不要紧,只要后面的都赢了就可以了,且容我为遗爱扳回一场!”
高阳这才停了怒骂,想了想却又觉得气不顺,数落房遗爱道:“你看人家秦家哥哥,人家就不像你那么没出息,你也不跟秦家哥哥学着点!”
房遗爱诺诺连声退到一旁,把场子让给了秦怀玉。
秦怀玉走进场中,先是对四周抱了抱拳,然后说道:“在下秦怀玉,幸会各位朋友。这第二场就由在下表演一手功夫,只要对方能同样做到就算是我输了。”
众人均知秦怀玉乃是华夏武林新一代高手的领军人物,名声响亮、风头正劲,虽然人们多半没见过他与人动手,但是只需知道他继承了他父亲秦琼的所有武功就足以认定他在武林中的地位。秦怀玉会施展什么样的绝活呢?悬念瞬间在人们的心中产生。
却见秦怀玉看向辩机说道:“辩机禅师,麻烦你借我八只贵寺日常使用的木桶,盛满清水。”
和尚庙里面最不缺少的就是木桶,正所谓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一百个和尚拎水吃,自古和尚除了念经以外干的最多的活计就是打水,少了木桶怎么能行?
辩机当然不会在这种事上难为施主,更何况他知道秦怀玉是秦夫人的儿子,也是位不好惹的主,当即安排和尚取来了八只盛满清水的木桶,在秦怀玉的身前摆了一排。
秦怀玉提起其中一只木桶,突然一纵身掠上了寺院围墙,双足在墙垣上稳稳站定,木桶里面的水一滴都没洒出来,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彩声。
只不过这彩声多少显得有些不够热烈,因为这提着水桶上墙的轻功虽然很是不错,但是在各位武林人物的眼里却是太过普通,即使不像刚刚房遗爱那一箭那样人人都会,但是在场的自忖能够做到这一手段的大有人在。
如果秦怀玉只凭这一手功夫跟对方赌赛,只怕输的就是秦怀玉了。
人们正在暗暗摇头,却听秦怀玉说道:“现在请大家看好了,待会儿我需要有七个人提着剩下的七只木桶上墙,像我这样把水桶扔到场地中央。都看好了啊!”
说完这句话,只见他手腕一抖,那只木桶就飞上了半空,飞得也不是很高,距离墙头不过丈许高度便即失去了上升之力,这期间木桶恰好翻了一个跟头,变成桶口朝下,桶底朝上,一桶水泼然倾注而下,浇在了丈许方圆的一块地上,那木桶也随之跌落下来,咣噹一声落在了青石地上,摔散了架。
这一次众人没再喝彩,因为这一手掷桶洒水比刚刚他拎桶上墙更为简单,就拿这个跟人家比试?那不是找输么?
不过人们也不都是这样想,至少有一部分人想到了他要求七个人一起上墙掷桶洒水,并不是要求对方四个妇人之一如此照做,就说明他另有目的,姑且看明白了再说。
果不其然,秦怀玉随即跳下墙头,走回场中先是给辩机行了个礼说道:“辩机禅师,损坏的木桶他日在下定当派人送钱来赔……”
辩机立即双手合什:“秦施主言重了,这点小事算不得事情,无需赔偿。”
秦怀玉也不客气,从席君买那里借了一柄腰刀,在场中走了一圈,顺便用腰刀划出来直径三丈的一个圆痕,然后看向众人说道:“现在就请在场的朋友出来七个,一个人拎一只盛满水的木桶站到墙头上面,再把木桶扔到我画的圈子中来。”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秦怀玉既不是要比拎桶上墙、也不是要比掷桶洒水,至于他要比什么,只能说好戏还在后头!
当下就有七个自认为身手不错的武者站出来配合,人手一桶各使轻功在墙头站稳了,秦怀玉道:“各位听好了,在下要表演的这一手功夫叫做七星聚会,我让他们七人把七桶水掷到这个圈子里面来,具体扔到什么地方随意,只要在圈子里面就行,我就能让这些水一滴都不落在地上!”
“啊?”
“天呐!”
“这怎么可能?”
“这是要变戏法吗?”
这一次众人是真的被震惊了,七个人往直径三丈的一个圈子里投掷七只满水的大木桶,这么多水怎么可能一点都不落在地上?
人们无法想象秦怀玉的“七星聚会”是怎样的功夫,只知道若是换作自己来玩这么一手是万万做不到。
如果只有一桶水扔下来,兴许还能试着用擒龙控鹤功夫瞬间封住桶口,而后控制水桶再翻转一次,变成桶口朝上,桶底朝下,最后再接住木桶,但这是七只木桶,又不是往一个狭小的场地投掷,这根本没法控制啊!
众人正乱哄哄地议论着秦怀玉是不是夸大其词,却听秦怀玉又道:“对了,我先说好了,我不会碰触任何一只木桶,如果有一滴水洒落地上,就算我输了。”
说完这句,他转而看向四名妇人说道:“怎么样?你们还要不要比?如果你们现在认输,我也就无需献丑了。”
“认输吧!”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喊出了众人的心声,的确,现在认输要比最后比输了有面子一些,反正四妇一方已经赢了一场,输一场也是平局。而若是秦怀玉真的做到了他所说的内容,那时候再认输就比较难看了。
众人都把目光看向四妇,四妇中的红拂就看了看尤翠翠,说道:“这一场由你来决定,我不介意你认输。”
红拂、苏倩倩和李蓉蓉都知道尤翠翠和秦家的关系,以后翠翠是秦安的徒弟,也曾是秦琼母亲秦老夫人的贴身丫鬟,跟秦家的感情相当深厚,秦家几乎可以看做是尤翠翠半个娘家。
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不要说让尤翠翠出去战胜秦怀玉,就是别人出去赢了这一场,也不能不顾及尤翠翠的感受。所以红拂首先征求尤翠翠的意见。
此时尤翠翠已经重新戴好了面纱,人们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她说道:“事关姐妹们的荣辱,我怎能认输?这一场就由我来比吧,我争取跟他打个平局出来。”
在李智云临走前的十年里李智云没少教她们四个武功,但是对于她们原本就会的武功却没有公开普及,因为这有碍于她们各自的师门和传承。所以说在她们四姐妹中,尤翠翠是最了解秦家武学的人,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一场尤翠翠出阵也是最合适的。
当下尤翠翠走到场中,看向秦怀玉道:“秦公子,咱们这一场就别比了,算平局如何?”
秦怀玉闻言不禁愕然,随即冷笑道:“那怎么可能?你们要么认输,要么跟我比完,怎么可能平局?谁跟你平局!”
尤翠翠就很是无奈,她知道这一场无法善罢,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询问的,果然遭到了拒绝。她知道即使自己报出身份来也无济于事,只看贾菁菁那态度就行了,即使秦怀玉同意平局贾菁菁也不可能同意。
于是说道:“既然你执意要比,那你就开始吧。”
秦怀玉点头“嗯”了一声,冲墙上那个七人一招手道:“你们可以把水桶掷进来了!”
那七人同时喊了声“遵命”,就把七只水桶扔到了圈子的上空,他们也想看看秦怀玉到底如何能够令这么多水不洒出来,所以刻意把水桶掷向不同的区域,七只水桶里面倒有五只是分散无章的,只有两个人想到一起去了,扔出去两只桶眼看就要撞在一起。
就在这一瞬间,秦怀玉忽然动了,他这一动顿时震惊了全场看客,因为这一瞬间在人们的视野里出现了七个秦怀玉!
确切地说,是出现了七个秦怀玉的身影,但是每个身影所作的动作绝不相同,有的挥拳,有的拍掌,有的虚掌成抓,有的连环踢腿,有的举臂向天,有的曲臂横顶,所有动作皆是进手招式,攻击目标却在空中。
这……难道是神仙的分身术么?
人们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景象,尽皆目瞪口呆,在绝大多数人们的认知里武者绝不可能做出这等动作出来,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绝顶高手才看得出来这不是什么分身术,而是快到极致的身法!
当一个人的身法快到极致,即会形成这般场景,就好比飞速转动的车轮,支撑轮子的辐条都会变成一个圆形的平面。高速的身法也是如此,秦怀玉在瞬间快速移动,在人们的眼里就形成了七个秦怀玉站在七个位置上挥拳踢足。
就连阴凤姬都忍不住出声赞叹:“这身法实在是太快了!”
阴凤姬早在她十三岁时就曾经在唐国公府表演过家传绝学“捕风捉影”,当时也就是施展了神行百变的李智云没被她捉到,若把李智云换作当时场上的任何人都免不了要被她追及身后!可见这“扶风捉影”身法高绝到了何等地步?
如今她经过几十年苦练,这套身法只有练得更加完美深湛,但是在她看来,用她这套身法根本就没法“捉”住秦怀玉的“影子”!那么秦怀玉的身法是到了什么程度?
一旁的秦夫人忍不住骄傲道:“玉儿用的是我们老秦家的七星神拳,这一招七星聚会就是当初他父亲都没能练成。”
与此同时,人们看见木桶里的清水并没有按照想象中那样被秦怀玉封在桶中,而是匹练也似地倾泻出来,却又没有像先前秦怀玉抛掷那一桶水一样洒落地面,而似是被什么力量束缚住了,凝聚成七道水练,悬浮在空中不停地扭动,但就是不往地上洒落。
同时那七只空桶也没有落向地面,而像是被什么力量在下面击打着,轮流继续上升,上升到一两丈的高度再落下,落下之后再次上升,七只木桶此起彼落,看得人眼花缭乱。
“好!”程处亮第一个喝彩,他嗓门儿本来就大,再加上刻意运用了内力,只震得周围众人耳朵嗡嗡作响,人们随即跟着喝起彩来,转眼间彩声如雷,响彻全城。
下一瞬,只见那七道水练渐渐互相靠拢,竟而合为一处,变成了一个不方不圆的大水球悬在空中,球面忽凸忽凹起伏不定,显然是被某种力量挤压控制着,而这力量应该就来自于秦怀玉的七个身影。
此时秦怀玉的身影仍然是七个,却已经不再是最初那样围成一个相隔甚远的大圈子,随着七道水练合二为一,秦怀玉七个身影形成的圈子也已逐渐缩小,忽然空中那七只水桶落下来一只,稳稳地落在地上,桶口朝上,就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接住了又放在地上一样。
随后人们只见那团大水球中陡然射出一股激流,如同一只大茶壶的壶嘴里流淌出来的茶水,精准地注入到地上的空桶之中,一桶注满,第二只空桶又落在了第一桶的旁边,秦怀玉如法炮制,将一个大水球里面的清水全部注回七只水桶,果然是没洒一滴在地上。
当最后一滴水回归木桶,秦怀玉的七道身影陡然消失了六道,只留下一个真人面向全体观众,轻轻说了句:“献丑了。”
“好啊……”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震天的彩声,虽然秦怀玉的表演从头到尾不过两三个呼吸,但是在这两三个呼吸之间,人们看见了他的神乎其技。
其中不少见识渊博之人也看懂了他的神技——就是利用身法布成了一座阵法,等于是七个人同时攻击阵法之中的目标,其攻击可谓是滴水不漏,如果把阵中的水练换成七个人,那么这七个人身上的所有要害都将被他击中不止一遍。
秦家的七星神拳,竟而神异至斯!
第五六〇章 五虎通天
话说世间之事,能令人由衷赞叹的大多具有一个特征,那就是能令人看懂,人们在能看懂的基础上却自忖无法做到,才会因此而敬佩不已,反过来那些不明觉厉的东西终究缺乏说服力,就比如房遗爱那一箭就很失败。
之所以说先前房遗爱的箭术表演很失败,是因为人们只是听他说了要射五百步开外的香火头,可是除了狄仁杰之外却没人看见他的箭射到哪里去,而他最终未能射中目标,就再也没人觉得他的箭术有什么了不起。
看不见箭矢轨迹的人们完全可以这样想——兴许他那支箭只是射到了半途就掉落了呢,反正是没射中香火头,射到何处都是一样的失败。
然而秦怀玉这招七星聚会就不一样了,人们不仅听他说了规则,而且还看见了他施展的全过程,看见归看见,却又万万无法模仿,这才教人心服口服。
就连阴凤姬都不得不服,自忖虽然自家传承的天一神功也有终极大招“澎湃如潮”能够与之媲美,但终究赶不上这招七星聚会的威力。
外行看热闹,行家看门道。正因为自家也有类似的神功绝技,所以阴凤姬比别人更能看得出这招七星聚会的奥妙。
这一招七星聚会的难度不仅在于以一人之力做七人之事,更在于这“七人”的每一招每一式每一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呼应和配合,形成了一套玄奥的阵法。
而所谓七人阵法并不是七个人随便站在七个方位上联手攻防那么简单,这七人出手的方向、角度、力道、顺序都有着密切的关联,由此组合而成的每一招其威力都是数倍的增叠。
目测秦怀玉这招七星聚会,形成的威力至少是他本人全部内力的四十九倍!别说自己这招澎湃如潮无法与之相比,就是闭关修炼多年的父亲恐怕也达不到如此恐怖的地步!
如此说来,秦夫人把她儿子秦怀玉列为绝顶高手是一点毛病都没有的,并不是自卖自夸,秦怀玉的确已经是绝顶高手,而且在绝顶高手的行列中也是名列前茅的,这一场李智云的媳妇们必败无疑了。
接下来不用谁说,人们就都把目光看在了尤翠翠的身上,刚刚人们已经知道,这一场四妇一方派出来的是这个身穿黑色衣裙的绝色妇人,不禁为她感到惋惜,这还怎么比啊?人家秦怀玉的七星聚会,就是神仙来了都未必能够做到。
不料尤翠翠却淡淡说道:“正好,这七个水桶里面水都是满的,你们随便找七个人再上一次墙吧。”
她这样一说,就表明要照样“复制”一回秦怀玉的本领了,人们顿时大为惊愕,这可能吗?
高阳公主却不管可能不可能,既然对方愿意丢人现眼,那就让她丢人好了,不等有人踊跃站出来,她已经指定了七名保镖,“你们七个上去掷桶,怎么扔不用我教你们吧?”
“属下明白!”
七名保镖异口同声,就是往难里整呗,尽量把七个捅扔得更分散一些,看她如何聚拢这些清水!
与之前秦怀玉表演的时候那七个掷桶的“志愿者”不同,先前那七个人可是没有商量过的,而今这七位却曾被四名民妇用擒龙控鹤“丢”出内禅房,很是丢了面子,这时自然乐于反过来看四妇丢人。
他们站到墙头之后立即交头接耳地商议了一番,谁往哪里扔便有了计较,就连周围的看客都觉得有些过分了,人家本来就很难了好吧?你们七个还这样整治人家,七个大男人有些不要脸了。
人们不平归不平,却没人敢于表露出来,因为那等于是跟高阳作对,谁敢跟高阳作对?
然而人们想不到的是这七人还有更不要脸的手段,不等尤翠翠知会,突然就把七只水桶扔了出来,明显要扔尤翠翠一个措手不及。
这下就连秦怀玉都不愿意了,喝了一声:“你们干什么?”
要知道这七人这样扔水桶固然是给尤翠翠增加了难度,可是同时也送给了尤翠翠一个合理的借口——并不是我不如秦怀玉,而是你们七个没等我准备好就扔水桶,给我造成的难度比刚刚秦怀玉更高。
如果尤翠翠这样辩解,这场输赢如何判定?
所以在秦怀玉看来这七人的行为完全是画蛇添足,有害无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只不过这时候他也来不及把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说出来了,因为尤翠翠已经动了!
在七只水桶飞进圈子的一瞬间,场中突然多出来尤翠翠四道身影,连同站在原位置的她总计“五人”,如同刚刚秦怀玉施展七星神拳一样,她这五道身影也在施展拳法,偏巧她这拳法还为大众所熟知,五行拳!
她使的是江湖中很是常见的五行拳,虽然具体招式与各家各派的五行拳颇有不同,但是所站位置以及招式的意境显示出她用的就是五行拳。
东方甲乙木,西方庚辛金,南方丙丁火,北方壬癸水,中央戊己土!
五道身影分别站在东西南北中也即金木水火土五个方位,使出的招式却是皆不相同。
能看懂秦怀玉七星聚会的人们都能看懂,此刻尤翠翠她采用的法子与刚刚秦怀玉的法子在原理上是一样的,同样是通过身法步法上的快速移动在人们的视野中形成了四道残影,与她的本尊同时使用五行拳构成了一座五行阵。
区别只是七和五,以及使出的招式不同。但是少了两道身影和攻击的五行阵,所形成的威力能赶得上七星聚会么?
下一瞬,人们就看到了答案。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七只水桶中的水变成了七只水球,而后聚拢起来融为一体,变成了一只大水球,跟刚刚秦怀玉的操作完全一致。
然后,这只大水球便也像一只超大的茶壶一样注入落在地上的空水桶,转眼之间七桶水回归原样,比秦怀玉的七星聚会还要快许多,比秦怀玉的操作更利索!
这……女人也太厉害了吧?
人们甚至忘记了喝彩,在高阳那七个保镖如此出其不意的投掷下,瞬间复制了秦怀玉的所有操作,而且只用了五道身影,这效率和质量明显优于秦怀玉啊!
看了这一幕的阴凤姬终于无法淡定了,一股怨毒油然而生,李智云,你把你每个媳妇都调教得如此厉害,怎么却从来都不教给我这些绝技!由此看来当初我们三人一起嫁给你的时候你就对我就有所防备,有所歧视!
秦夫人再也忍不住,高声叫道:“尤翠翠,你还要不要脸?如何敢用我秦家的五行拳来跟秦家的后人比武,你好意思吗?”
尤翠翠也忍不下去了,回头就怼了一句:“没错,秦安是我的师父,五行拳也是他传授给我的,但是如今我用的这一招五虎通天却不是师父所传,是我夫君教的!再者说,这时候你不让我用生平所学来比武,难道我们四姐妹就该任由高阳公主欺凌,直接认输去大理寺受审么?”
“娘,她用的不是咱家的五行拳!”被秦琼调教的一向孝顺母亲的秦怀玉都忍不住说了实话,“她这拳法是一种极其厉害的五行阵,而且阵中五行方位上每个身形使出的都是五行合一拳法,形成的威力可以是她本人内力的二百二十五倍,这样的阵法我爹爹和大伯都是不会的。”
虽然不会这种五行阵,秦怀玉见识还是有的,知道五行合一的拳招本身就相当于一座五行阵,而五道身影同时使用五行合一的拳招,就等于是五个五行阵组成了一座五行大阵,那威力的确是胜过了七星神拳的七星聚会,而且胜过不是一点半点!
“这一场是我输了。”给母亲科普之后,秦怀玉磊落地认输,对方不仅复制了自己的表演,而且比自己做的更完美,更漂亮,攻击效率更高,赖是赖不掉的,而且也不用再比其它,比了也是自己输,因为对方武功明显胜过自己不止一筹。
秦夫人不说话了,高阳却仍想抵赖,“秦家哥哥你为什么认输啊?你们俩做了完全相同的事情,这分明是平局嘛,怎么是你输了?不行,你不能认输!”
尤翠翠笑了两声说道:“我本来就说这一场是平局的,秦公子也不必认输,就算是平局好了。”
说完也不理高阳公主,直接回归自家姐妹阵列。
既然尤翠翠亲口认平,高阳也坚持是平局,这一场就按照平局计算了,第三场出阵的是薛丁山,刚刚在前两场比试的过程里,他已经命人取来了他要使用的道具,一对铁匠打铁用的大铁锤,和一整块盛在笸箩里的豆腐。
此时步入场中说道:“咱们武林中人常见的一种功夫叫做隔着豆腐碎大石,是隔物传功的一种练法,今天薛某给大家献上一手垫着豆腐打铁皮,还请各位高人多多指教。”
众人闻言尽皆惊奇,没错,隔着豆腐碎大石虽然也是高深功法,但并不罕见。可是什么叫垫着豆腐打铁皮啊?不仅没见过,而且连听说都没听说过,且看薛丁山如何表现。
薛丁山是一个寡言少语的男人,也不管对方四妇如何表态,自顾自把那块两尺见方、三寸高的豆腐连同笸箩摆放在青石地上,然后双手分别拿起两柄铁锤对碰一下,发出“噹”的一声大响,显是两只铁锤的锤头货真价实。
而后他放下了一柄铁锤,又把手中那一柄铁锤的锤头缷脱下来,掂在掌心说道:“现在我要把这只锤头扔到豆腐上面,再用十记劈空掌把它打成一张铁皮,始终保证豆腐完好无损……”
“啊?”众人闻言尽皆惊呼出声,惊呼声中满是无可置信,别说你那十掌如何,只说你把铁锤头扔到豆腐上面,如何能让豆腐不被砸碎?
然而薛丁山根本没给众人太多的时间疑惑,立即就用事实证明了他所言属实——左手手腕一抖,那锤头就飞向了豆腐,同时右手出掌,隔空拍向铁锤头!
众目睽睽之下,那铁锤头果真砸在了豆腐上面,然而那豆腐却是纹丝未动!
无所谓会不会武功,众看客均知这其中的奥妙一定是在薛丁山这及时的一掌上面,但是知道归知道,如何能用掌力从上往下拍铁锤,却能令铁锤不致压垮豆腐,却是谁都无法参透的功法奥秘。
如果能够参透这个法门,就等于了解了薛丁山内功的行功方法以及原理。
没有人知道薛丁山的师父是谁,更不知道他练的是什么武功,只知道他从未学过他父亲薛仁贵的功夫,还知道他幼年时曾经在一座山洞里呆了七天,出来之后就练就了一身神功。而关于此事,别人问他是谁教的,却又问不出任何头绪,就连他父亲薛仁贵也一样问不出来。
众人惊奇也好,疑惑也罢,薛丁山全然不理,只连续发出劈空掌,间隔一丈距离拍向豆腐上的铁锤头,那铁锤头便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扁,直至第十掌拍完,原本小腿粗细的一截铁锤头就变成了半尺见方的一张铁皮。
薛丁山也不上前,只挥手凌空一抓,那张铁皮就倒飞起来落入他的手中,说道:“现在请各位看一看豆腐是否有损。”
众人看着那一笸箩的豆腐,都傻眼了,更有人忍不住想,莫不是这块豆腐是假的?
似乎是猜到了人们的心理,薛丁山笑道:“如果有谁怀疑这块豆腐是假的,可以去吃一口尝尝。”
人们当然不会过去品尝,如果真要品尝,也该是四名民妇之中的一个,因为她们最有权利质疑这块豆腐的真假。
见没人上前,薛丁山这才指着另一柄铁锤、看向四妇说道:“现在你们可以出来一个人试试了,就用这块豆腐和这柄铁锤,只要你们也能这样打出一张铁皮来,就是我输了。”
众人闻言尽皆摇头,均想:这次四妇肯定是输了。要把一只铁锤头打成铁皮并不难,难就难在如何能让它不压碎、震碎下面的豆腐,只看薛丁山如此把握,就知道那豆腐一定是真的,这还比什么?直接认输算了!
第五六一章 指地成钢
还是那句话,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不懂武功或者武功平平的看客们只凭他们朴素的物理观就能认识到薛丁山这一手的难度所在。而人们之中那些武林高手甚至是绝顶高手所能看出来的东西就更多、更具理论性。
通常武者击打目标,以击打大号的沙袋为例,不同的击打效果代表着不同的武学境界,可以分为四种情况讨论。
第一种情况:拳中沙袋而沙袋不动,说明武者的打击力极弱,无法撼动沉重的沙袋。这样的攻击是无法对目标构成伤害的;
第二种情况:拳中沙袋,沙袋荡飞,说明武者的打击力较强,以致于沙袋悠荡。这种情况能够对敌人造成一定的伤害,但是从效率上来讲却有浪费功力的嫌疑,因为打击力在目标荡飞的同时会被卸去一部分;
虽然往往这种情况也能导致对手呕血受伤甚至死亡,但终究是浪费了一部分功力,所以这种情况意味着武者的攻击境界并不如何高明,除非他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量可以浪费则另当别论。
第三种情况:拳中沙袋,沙袋不动,但是拳头穿透了沙袋表面打进了沙袋之中,这就意味着武者不仅拥有较强的打击力,而且拥有较快的出拳速度,真正掌握了杀伤的本质,即他的攻击真正形成了杀伤力;
这一种情况的境界已经很高了,但仍不是最高,因为拳头在穿透目标表面的过程中仍有一部分劲力被目标表层以及内在的组织消耗掉了,从效率上来讲未臻圆满。
第四种情况表面上与第一种情况相同,都是拳中沙袋而沙袋不动,沙袋的表面也没有破损,但是沙袋里面的某部分砂子会在击打者毁灭性的内力作用下变成齑粉,这才是通常意义上的攻击最高境界。
然而此刻薛丁山所展现出来的攻击却比第四种境界还要高出两个境界。
首先他使用的是劈空掌力,他的手掌并不接触铁锤,而是远隔一丈之遥进行捶打。劈空掌力作用于锤头的内部是一定的,这就比上述第四种情况高出了一个境界;
其次是他在做到上述内容的前提下,还设法保证了铁锤下面豆腐的完好无损,这不仅意味着他的每一掌掌力都作用在锤头内部、绝无半点外溢,而且他给出了一道“垫力”,托住了锤头不致下沉,也就是说这锤头从头到尾都没有压到豆腐分毫,且不论他是如何做到的这一点,只说这一点的难度何其巨大!
这就等于是一拳打到沙袋上面,沙袋非但不往后飞,反而向前飞一样——如果单纯只是想要让沙袋往前飞也不算难,难就难在你同时还要给出近乎全部的力道去摧毁沙袋的内部结构,这是互为矛盾的两个力道,如何能够施展出来?
众高手自忖难以望其项背。阴妃觉得自己无法做到,武媚也觉得自己做不到。
难怪房遗爱敢提出文比这一建议,出场之人果然都是身怀绝技,一个更比一个匪夷所思,薛丁山这一手看似不如秦怀玉施展的那么复杂玄幻,却着实让人无计可施。
于是人们就不禁会想:就算是李家四妇最终能赢,四场比试里面也该输一场吧?不然岂不是大唐英雄全被她们比成了废物?当下众人只把目光看向四妇,只等四妇有人站出来表示认输。
果不其然,此时四妇似已无措,正在彼此面面相觑。
红拂自忖自己无法做到薛丁山这一手,就把目光看向其余三个姐妹,却见尤翠翠微微摇头,李蓉蓉直接说了句“我做不到”,唯有苏倩倩呆立一旁没有任何反应,就问了一句:“倩倩你的意思呢?”
如果苏倩倩也说做不到,红拂就会直接认输,局势就会变成真正的平局,然后再看己方与樊梨花最后一阵来决定这场文比整体的胜负。
苏倩倩没有回答红拂的询问,就如同没听见一样。红拂忍不住轻轻碰了她手臂一下,然而这一碰之下苏倩倩仍然未有任何反应,这就不对了!红拂顿时大为惊惧,倩倩这是怎么了?被人点穴了?不可能啊!
自打从内室出来之后,苏倩倩始终都站在自己的旁边,在房遗爱射箭之前还说过一两句话,但是后来自己跟房遗爱比射香火头回来之后就没再听她说过什么话,似乎一直都在沉默。
且不说世上不可能有谁具备偷袭自己四姐妹的能力,就算存在这样一个人,点中了苏倩倩穴道的同时也该袭击自己和李尤两姐妹,为何只有苏倩倩中招?
正想检查一下苏倩倩的经络穴脉是否正常时,苏倩倩忽然抽泣了一声,把红拂吓了一跳。
没错,她就是在抽泣,红拂甚至能够看到她面纱下面滴落的两串泪珠,于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哭了?为什么哭?”
红拂情急之下这句话声音大了些,旁边众人听见了就想:这是怕输才哭么?
更有人会想,这个身穿白色衣裙的妇人一定内疚的不行,因为四妇里面已经有两个在比斗中扬眉吐气了,现在轮到她上场了,她却无法与薛丁山抗衡,所以才哭了,这是一种愧疚的哭。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令众人啼笑皆非,因为人们忽然听见一串笑声从白衣妇人那里发出,这下就连红拂都抓狂了,大声道:“倩倩你到底怎么了?为何又哭又笑?姐妹们都等你说话呢!”
高阳见状就开始叫嚣:“你们四个还能不能比?不能比就赶紧认输,装疯卖傻有什么用?”
红拂闻声忍不住转头怒视高阳,说道:“你急什么?如果我们四姐妹都认为比不过这一场、就一定会认输,用不着你在这里多嘴!”
说这话的时候红拂已经决定了,不管苏倩倩是否回应,都先认输,然后跟樊梨花比最后一场。
不料苏倩倩忽然打了个哈欠,宛如从梦中醒来一样说道:“红姐怎么了?我刚刚做了个梦,耽误比斗了吗?”
余者李家三个媳妇尽皆哭笑不得,这么激烈的比斗过程里,你居然睡着了,而且是站着睡的,你这心得多大?
红拂道:“倒是没有耽误,我这不是等着你呢,这一场你能不能跟薛丁山比试?对了,刚刚你没看见他打铁吧?”
说罢就把薛丁山如何在一块豆腐上面把铁锤头打成铁皮描述了一遍,苏倩倩静静听完,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中点了点头,不屑道:“他就这会两下子吗?如果他只会这个,那就是雕虫小技而已,我来跟他比!”
包括李家三妇在内的众人听了这话立马都炸了锅,人们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她是这么说的吗?薛丁山的绝世神功在她嘴里成了“就会这两下子”,还是“雕虫小技”?
高阳第一个怼了过来,叫道:“你是在说梦话呢吧?睡糊涂了?”高阳的话引起了众人一阵哈哈大笑,的确,这白衣妇人如果不是在说梦话,那就是真疯了。
苏倩倩却没有在意众人的哄笑,而是款款走入场中,指着场地中心的笸箩说道:“这块豆腐是假的。是不会被打坏的!”
“啊?”众人再次轰动,高阳更是跑到了笸箩旁边,用手轻轻捏下一块豆腐来放进了嘴里,咀嚼两下咽了下去,而后说道:“你这婆娘恁地胡说八道,这不是豆腐是什么?”
旁观众人也都嘻嘻哈哈地摇头,有人就附和高阳、讥讽苏倩倩道:“算了吧,别弄这些歪门邪道了,该认输就认输,这豆腐分明是真的,拿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我都看见了。”
红拂等三妇面子上也挂不住了,心中有些埋怨苏倩倩,你这是真的睡糊涂了还是怎么?如何可以说出这等荒唐可笑的话来,谁信你啊?
却听苏倩倩说道:“我说这块豆腐是假的,你们不信是吧?”说到此处一指笸箩旁边的那柄铁锤,“不信你们可以过来抡锤砸一下,只要你们能砸坏这块豆腐一星半点,这场比斗就是我输了!”
高阳公主刚刚尝过一口豆腐,正好就在笸箩的附近,闻言二话不说,拎起锤子来照着豆腐就砸了下去。
只要这一锤子砸坏了豆腐,就是苏倩倩输了,既然可以如此简单的分出胜负,焉有拖延之理?
众人的目光都随着那铁锤的锤头落下,想象中豆腐被砸碎的画面还没出现,就听见“噹”的一声大响,宛如砸中了一块铁石一般,同时高阳公主“哎哟”一声丢了锤柄,身体摇摇欲坠,房遗爱一个箭步抢上扶住了她,问道:“怎么了?”
“嗯……我腰扭了。”高阳哼哼唧唧地说着,任由房遗爱半抱半搀地扶她走回人群。
众人再看那块豆腐,只见豆腐果真完好无损,唯有刚刚高阳掰掉的那一块痕迹宛在,不禁大感惊奇,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高阳公主不曾掰掉一块吃了,人们还不会如此惊异,就都会认为这块豆腐果真有假,可是刚刚大家明明看见高阳吃了一块,的是真豆腐无疑,这就无法索解了,为什么铁锤砸不动呢?
人们下意识地看向了薛丁山,却见薛丁山并没有去研究那块豆腐,而是盯着白衣妇人在看,看了好一阵之后忽然说道:“不错,你很有本事,不过我倒要看一看你能把这块豆腐变到如何坚硬!”
从薛丁山的话语中,人们猜到了事情的真相,那就是这个白衣妇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这块豆腐的质地加固成金石一样的坚硬。是使用内力么?
场中的高手大致了解这世上有一种防御方式,叫做聚气成罡,说白了就是使用真气外放形成一道气墙。但是白衣妇人的手段却不想是布设了一道气墙在豆腐上面,因为即使是在豆腐上方布设气墙,也不会改变豆腐的质地,那么刚刚高阳抡锤砸击的时候就不会出现那样一声金石交鸣。
于是人们看向白衣妇人的眼神也都变了,已经没有人会认为这个妇人是睡糊涂了说些梦话,人家是真有办法,才敢那么说的!
红拂等三女也是又惊又喜,而且对此很是疑惑,苏倩倩什么时候练就了这样一门神奇的本领?从前怎么不知道?
不论是红拂的萧史乘龙,还是尤翠翠的五虎通天,在她们四姐妹之间都不是什么秘密,虽然这的确是她们的独门绝技,但是其他姐妹总归是有所了解的,可唯独苏倩倩此时玩出来的一手从未有人知悉。
众人瞩目之中,薛丁山走上前来拎起了高阳丢下的那柄锤子,扎了个马步,双手执柄舞动了几下,众人便觉得周遭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场中的绝顶高手却知道这是薛丁山已经锤头上灌注了无上巨力,只看他这一砸结果如何。
忽听薛丁山暴喝一声:“开!”
随着这声“开”,只见他双臂将大锤高高抡起,以泰山压顶之势砸向了那块豆腐,只听得又是“噹”的一声巨响,这一声响比之刚才高阳那一声大了不知多少倍,只震得每个人的耳朵里嗡鸣不断。
人们再看豆腐,眼力好的人可以看见那块豆腐的中心部位也即铁锤砸击的位置,显现出了一个凹坑,但随着铁锤头往上扬起,这个凹坑瞬间恢复了原状。
豆腐仍然完好如初!
薛丁山把锤子往地上一扔,深施一礼道:“薛某技不如人,这一场是我输了,敢问你这是什么功夫?如何能把一块豆腐变得坚逾金石?可否见告?”
众人对薛丁山的认输并不感到意外。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即使不懂武功之人也能想得清楚:既然能把一块豆腐变得比金石还要坚韧,那么白衣妇人一定更能够在这块豆腐上把铁锤头打成铁皮,因为她根本不怕豆腐受到损伤。
却听白衣妇人笑了两声说道:“告诉你也无妨,这一手功夫就叫做指地成钢!”
“啊?”一直在一旁忐忑不安的辩机和尚突然惊呼出声,问道:“莫不是惧留孙佛的指地成钢术?”
辩机当然知道西天诸佛里面有一位过去佛惧留孙,练就一手精湛的指地成钢术,专破各类地行之法。
他这么一问,众人眼里这位白衣妇人的形象可就高大了起来,怪不得人家不怕高阳公主,合着人家会仙术!会仙术的是什么人?那一定是神仙中人啊!神仙中人怎么可能惧怕人间的权贵和高手?
苏倩倩听到了辩机的询问,却不回头,似乎很不愿意跟辩机说话,良久才看向薛丁山说道:“我这门指地成钢并非神仙法术,而是实打实的武功,是使用内力改变豆腐的内在结构,再多就不说了吧?”
第五六二章 对枪
这一场比斗苏倩倩赢得干脆利落,而且没有使用模仿对方的方式来取胜,更显得高人一筹,当苏倩倩回归姐妹中间,其余三姐妹不禁欣喜万分,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嘁嘁喳喳地说起了悄悄话。
尤翠翠说道:“倩倩姐果真好本事!刚才都吓死我了,本以为已经输定了,结果你赢得这么顺利!”
李蓉蓉问道:“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一手神功?跟谁学的?”
红拂却问道:“刚才你做了个什么梦?”
苏倩倩低声道:“我梦见咱们夫君了,就是在梦里他传了我这手指地成钢,本来我也不信这是真的,可是施展出来却是半点不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拂大惊道:“啊?夫君给你托梦了?他还好吗?”
李蓉蓉却道:“他好偏心,为何只给你一个人托梦?”
尤翠翠高兴道:“夫君除了传你武功之外还说什么了?”
苏倩倩把声音压得更低:“他很好,而且他待会儿就来跟我们团聚,他让我告诉你们不要相信辩机的话,那是个花和尚,你们千万不要立即跟这厮算账,夫君说了,会有人收拾他的,天呐,到现在我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其余三女也不敢相信苏倩倩这番话是真的,这也未免太过神奇了一些,但是事实摆在面前却又不由得她们不信,因为苏倩倩的确做到了让一块豆腐变得比石头还硬。
忽听一声断喝:“你们四个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出来跟我比这第四场!”
说话的正是樊梨花,手中一杆丈八银枪直指李蓉蓉:“说得就是你,我只跟你比第四场,无谓胜负,只决生死!”
四场比试已经结束三场,目前即使是按照第二场尤翠翠和秦怀玉平局来计算,也是四妇一方领先两场,所以最后一场不论结果如何都是四妇赢了,按道理第四场已经无需再比,因为哪怕就是樊梨花赢了也改变不了大局。
但是樊梨花坚持要比,则是因为她觉得李蓉蓉提出的那个“彩头”侮辱了她,所以她此时站出来搦战并不是为了最终的胜负,而只是为了跟李蓉蓉决一生死,否则这口气她咽不下。
李蓉蓉在听苏倩倩说起丈夫仍然活着之后本来心情极佳,已经不打算再跟对方比第四场了,反正已经赢了,再比有何意义?她甚至已经想好了,如果对方仍要比试,那就直接认输,不做无谓之争。
然而这一刻樊梨花的态度却深深地刺激到了她,若是仍然直接认输,旁观众人免不了会认为是自己怕了樊梨花,而且听樊梨花这意思,即使自己认输也得打这一场,因为人家要跟自己决的不是胜负,而是生死。
于是一股怒火油然而生,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性格温婉脾气柔顺的女子,纵然能够理解樊梨花如此敌对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当初提出的彩头,却也接受不了对方如此叫嚣地搦战。
于是说道:“打就打!谁还怕你不成?看你手持银枪,应该是在枪法上有所浸淫,也罢,我就用枪法来教你做人!”
枪战!以枪对枪!旁观众人顿时精神一振,原本这些看客也以为第四场不会再比了,正满心失望少看了一场热闹,却不料这一战居然仍然存在,而且是以枪对枪的搏命之战!这眼福上哪找去?
要知道如今樊梨花在大唐可是名声极响,据说秦琼在世之时曾经亲口评价,认定樊梨花是大唐第一枪将!说她在银枪上的造诣已经超越了昔日排名天下第五的伍云召和排名第七的罗成!
然而这位曾经提出诡异彩头的青衣妇人居然表明要用枪法与之对决,若不是这妇人不知道樊梨花的名头,那就是这妇人本身也极为擅长枪法。否则谁不知道武林高手争胜都讲究一个扬长避短?
以及之长攻敌之短,才是争取胜利的正确思路,像青衣妇人这样专挑对方强项来打的,要么是自恃实力足以碾压对方,要么就是一个疯子。
不过回头想一想此妇先前提出的那种诡异的彩头,说她是疯子绝对有人相信,而且信的人很多。
鉴于先前三场上阵的三名民妇都有一手令人匪夷所思的神功,尽管人们觉得这青衣妇人很有可能是疯癫发作,但终究不敢提前预测这一战的结果,结果究竟如何,还是得看她们打过才知。
又有人忍不住发出叹息:“可惜了啊,这样一对妙人必须死掉一个。”
虽然李蓉蓉以纱巾蒙面,但是人们仍然能够从她曼妙的身材上判断出她是个绝色美女,而樊梨花的姿色也很不俗,不论谁死,这世上都是少了一个美人。
既是比枪,青衣妇人手里就该有枪才行,人们便都等着她借枪,此间看客之中有一少半都是携带着各类兵器的武者,其中不乏枪矛之属,只看她想问谁借,又有什么人愿意借枪给她。
然而李蓉蓉却没有按照人们的想法行事,她直接走到了场中拣起了刚刚薛丁山抛下的那柄铁锤,众人不禁诧异出声,这是要用打铁的锤子使枪法么?
纵使世上武学并不是一味地呆板,枪法一定要由长枪使出,使用别的长兵器也能施展枪招出来,但是效果必定比不上长枪犀利,而且是远远不如。
就算你手中拿的是一杆枪都未必战的过樊梨花,何况你用这样一柄根本算不上武器的锤子?
没等众人发出质疑,李蓉蓉已经把锤头从锤柄上卸了下来,而后用一双素手把锤头夹在掌心轻轻一搓,那锤头就变成了一根粗粗的圆棍,此举宛似医圣张仲景发明的包饺子的手法——将面团揉成长条。
但问题这是铁锤而非面团,在她那纤纤素手一揉之下立马就变成了面团一样的柔软,这得是多么强大的内力才能做到?
场间众高手中不乏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但绝对做不到青衣妇人这样轻描淡写,只此一手,便即令人望而生畏了。
于是众人发出一阵惊叹。惊叹声中,李蓉蓉的手却没有停止动作,双手揪住铁棍的两端轻轻一拉,竟如同抻面一般将一根如同擀面杖一样的铁棍抻成了七尺多长的细铁条。
铁条如同铁匠铺里的火筷一般粗细。然后她左手松开,只余右手捏住了铁条的一端轻轻一抖,这铁条瞬间刺向樊梨花的银枪枪尖,在距离银枪枪尖不足三尺的地方凝滞不前。
视力敏锐的人们发现,在这黑色铁条凝滞的一瞬间,铁条对准枪尖的远端竟然变成了枪头形状。
“好手段!”
人们再也忍不住喝彩,这是瞬间把一只铁锤塑成了一杆铁枪啊,这手段太强了!
然后人们又不禁有些疑虑,这火筷粗细的铁枪能敌得过樊梨花手中的银枪么?
樊梨花似乎是被对方抖棍成枪的指向激怒了,在铁枪形成的一瞬间发动了攻击。
女人打架通常不会像男人一样讲究一个谁先动手谁后动手,女人都是说打就打,甚至不说打就打,没有什么所谓的“言之不预”,我是女人,我天生就比男人弱,我先动手有问题吗?
虽然此刻这一场对决是女人和女人之间的较量,但是樊梨花仍然不会像男人一样讲什么规矩,在她看来,只需杀死对方就是胜利,别的哪有什么规矩?
漫天枪影!
樊梨花的枪法叫做暴雨梨花枪,之所以叫做暴雨梨花枪,就是因为出枪的速度极快,在瞬间形成无数枪式,如花如雨!梨花绽放,自有千万花蕊,暴雨倾盆,雨点更是不计其数。
而在漫天枪影之前,更有道道白光从每一道枪影的枪尖绽放出来,高手们均知这是枪炁。
枪炁、剑芒以及刀芒都是武者内力练到极高境界之时的显现,在与人对敌的过程中气贯兵器,真气便会在兵器表面上喷薄而出,形成有形有质的杀伤力。
只要是寻常武者,不用等到枪尖刀刃临身,身躯便会被枪炁或刀芒绞得稀碎,因为这种外放的真气极难防御,设若你挡住了一道枪炁或刀芒的某一点,刀芒的其它部分仍会袭向你的身体。
但这只是对寻常武者而言,在功力悉敌的两个对战人之间,彼此都能发出枪炁或刀芒,过招之时的攻防就另有一套办法了,总之是水涨船高的格局。
眼见一道道雪亮的枪炁袭来,李蓉蓉并未招架,而是原地后退了一步,这一步后退诚可谓动若脱兔!时机拿捏的恰到好处,就在枪炁临身的一瞬间退了开去,恰好免遭枪炁袭体。
阴凤姬看懂了这一招后退,正是昔日李智云教给自己的“倒行轻功”,名为“急流勇退”,自己曾在长安的聚丰楼前用这招赢了二贤庄的单大小姐。
于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从心底涌起,忍不住想:如果我还跟在李智云身边,是否能学到这些女人的神妙武功?
李蓉蓉这招急流勇退施展得非常完美,比等闲轻功好手正向奔跑的速度还要惊人,退开一步之后说道:“且住!”
樊梨花枪势一收,冷冷道:“怎么?你害怕了?你手里不是有枪么?退什么?”
李蓉蓉也冷冷说道:“我退,是因为我认识你的枪法,你这暴雨梨花枪跟谁学的?”
李蓉蓉师从骊山老母,自然也学过这样一路暴雨梨花枪,她更知道除了师父、自己和自己那个无所不能的丈夫李智云之外,世上只要还有第四个人会使这路枪法,那就一定是师父新收的徒弟。
这十几年她和红拂等四女以及婆婆万氏隐居山林,只在十年前曾经回去过一次骊山,发现师父仍未返回之后就再没回去过,不料师父竟然又收了一个徒弟,而且这个徒弟居然要跟自己这个大师姐搏命,这可不行!
樊梨花哪知李蓉蓉是她师姐,骊山老母从蟠桃会上便已知道李蓉蓉嫁给了三界中谁都惹不起的李智云,回到凡间之后不欲打扰李蓉蓉在婆家尽孝,所以便没有传信令弟子回山,收了樊梨花之后就更没有对她说起先前还有什么师兄师姐。
所以此刻樊梨花如何能够实言相告?只说道:“你管我跟谁学的,打赢了我再问也不迟!”
李蓉蓉就很生气,心说这个师妹也太不懂得尊敬师长了,师父是师,师姐就是长,你居然说让我打赢了你再问,打赢了你你不就死了么?我还怎么问?真是蛮不讲理!
火气上来之后也就懒得理论了,先教训对方一顿再说,于是倏然欺近,同样一招暴雨梨花枪攻了出去,同样的枪炁遍袭樊梨花周身要害,只是由雪亮变成了乌黑。
这下轮到了樊梨花大惊了,她可不会“急流勇退”,连忙以同样一招枪法迎击,只听“叮叮叮叮……”绵密连续的碰撞声响成一片,黑白两色枪炁道道对冲,在两人之间的空间里撞出一个个黑色的小球。
下一瞬两人的身形骤然分开,李蓉蓉站在原地未动,只上身晃了几晃,而樊梨花却是踉跄倒退了十几步之多,显是内力不如对方。
她们的内功同出一源,但是骊山老母可没有能力令徒弟的内力突飞猛进,只有李智云有这个本事,再加上李蓉蓉本来就比樊梨花早入门二十多年,所以在内力上力压樊梨花一头是不成问题的。
“你怎么也会我的枪法?”
樊梨花退后了十几步反手用银枪刺向身后地面,这才止住了身形,不等对方回答,紧接着恍然说道:“难怪刚刚秦夫人说你们偷学别人的武功,看来果真不假,你们偷学的还不止是一门一派的武功!”
李蓉蓉冷笑道:“打不过就是偷学是吧?你觉得这世上有谁能有这个本事,能潜入骊山的护山大阵去偷学武功?”
樊梨花闻言顿时傻眼,因为对方说得没错,在她看来,对方的暴雨梨花枪若是偷学的,那就一定是在师父教自己的时候从旁边窥视所得,但是师父教自己的时候都是在骊山腹地大阵之中,世人不论有多高的武功都不可能潜至附近。
既然如此,就说明这青衣妇人的枪法不是偷学的,可若不是偷学的,又是怎么学的?难道是自己离开师门以后这几年师父又收了青衣妇人这样一个弟子?
于是问道:“莫非你是比我晚入门的师妹?”
李蓉蓉道:“谁是你师妹?没大没小的妮子,废话少说,咱们枪法上见分晓!”
樊梨花听对方说话很不客气,便也产生了好胜之心,心说就算你是师妹又怎样?你内力比我强,但是枪法未必比我精,当即喝道:“看枪!”复又杀向对手。
第五六三章 洛神赋
再一次的交手,樊梨花的气势已经比先前弱了许多,先前是抱着必杀之心发动进攻,可谓气势如虹,只可惜失之于轻敌,没有考虑防守,因此非但未能一击奏功,反而被对方逼了个手忙脚乱。
如今虽然因为获悉对方有可能是同门而必杀之意锐减,但是轻敌之心全消,取而代之的是争胜之心暴涨,攻击的同时不忘防御对方的种种反扑手段,因此局面与第一次交手已然不同。
暴雨梨花枪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从来都不怕敌人的内力高于自己。
那种完全以内力碾压对手的武功从来都不是真正的上乘武功,比如黄帝传下来的轩辕剑法(即独孤九剑之破气式)——若是内力强于对手逾倍,还不是怎么打怎么有理?何须执着于某一种招式招法?
暴雨梨花枪既然能在攻击的时候覆盖敌人周身所有要害,当然也能做到在对手周身要害之中寻找较为薄弱的环节重点进攻,做到避实击虚。
别看对方用的也是暴雨梨花枪,但是暴雨梨花枪和暴雨梨花枪又有不同,因为暴雨梨花枪是一种可以融入天下各类武学的融合枪法!
骊山老母的徒弟,不论是李蓉蓉、樊梨花,还是已经死去的王仁则,其内功心法都是万象神功。当初伏羲观看河图洛书悟出了万象神功,又把万象神功传给了女娲,女娲又把它传给了骊山老母。
万象神功包罗万象。初入此道者可以凭借它模拟世间任何一种武功技法,练至高深时便可以模仿仙家法术,练至巅峰之时甚至可以模拟神圣神通!
虽然李蓉蓉和樊梨花都还停留在万象神功的初级境界,但是用之模拟世间各门各派的武功已经不成问题,只需她们亲眼见过的武功,十之**都能模拟出来。
所以这一次两个女人再次使用暴雨梨花枪对轰之时,先前那种激烈而又绵密的碰撞陡然消失不见,一黑一白两杆长枪都在寻找对方的弱点进攻,彼此的枪炁和枪身反而很少发生碰触。
即使偶尔碰触一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是对方施出了攻敌之所必救之招,必须接架相还。
因为此时她们均已使出各自的融合技,其招式已经不再局限于骊山老母所授的暴雨梨花总纲,而是融合了她们生平所见的各门各派精妙之招。
两个骊山女弟子的生平所见自然不同。
当初李蓉蓉离开骊山之后,为报家仇遍寻名师,只求能够融合更多的武技增强自身实力,其眼界不可谓不开阔,但是自从家仇得报、嫁给李智云之后就跟随李智云隐居山林了,而后除了李智云教给她的武功之外再无新增见闻。
而樊梨花虽然没有遍访天下高人这么一段,但是她出山之后曾经数度随军出征,经历大小战役不下百次,参与或见过的战斗数以千计,过程里自然增长了无数见识,汲取了众家之长。
所以说她们在眼界这一方面也是各有千秋,此时各自施展出来便又一时难分轩轾。
观众们在一旁大开眼界,在赏心悦目的同时,不时有人发出惊呼:“我是不是看错了?青衣妇人这招不是罗家枪里面那招雾锁云峰么?”
“看,樊梨花这是伍云召的枪法,叫做百转千迴!”
“这一招是霸王枪!”
“这是赵云的百鸟朝凤!”
“这一招好像是岭南宋家的搜魂抢!”
随着场中一些精于枪法的高手们不断报出二女的枪法来历,二女的战斗益发精彩纷呈,渐渐地越打越快,即便是那些枪术高手也已经来不及辨识两人的招式,但是局面仍旧是难解难分。
武媚看得目摇神驰,忽然侧目看向墙头的狄仁杰问道:“狄家小哥,你能否看出这一场谁输谁赢?”
狄仁杰摇头道:“现在还不好说。”
就在狄仁杰说话之时,李蓉蓉倏然后退了一步,就如同先前二女最初交手时的后退一样,其速度快逾闪电,令人猝不及防。
旁观众人都只在她后退之后才意识到她的后退,但是疑惑也随之而起,她并没有露出败象,为何后退?
不等人们多有疑窦,李蓉蓉复又倏然进袭,原本漫天幻化的黑色枪炁枪影瞬间消失、凝成一道直线,直指樊梨花的心窝,樊梨花侧枪一挡却没能挡住,大惊之下连忙后退闪避却是为时已晚,胸口护心镜已被枪炁击中,发出“叮”的一声。
狄仁杰随即笑道:“是这位姨娘胜了。”
既然四名民妇是以姐妹互称,而其中红衣妇人又认识他父亲狄知逊,他当然要以晚辈的姿态来称呼这些妇人一声姨娘。
“谁胜了?胡说八道!”樊梨花并不认输,因为她在后退的同时运用万象神功模拟了一门少林武功之金刚不坏体,在护心镜上加了一道防御,虽然仍未避免护心镜破损一处孔洞,但是胸口并未受伤。
对方若想伤到自己,只能再来一次,用同样的招式攻击同样的部位才行,但是自己岂能被对方以同样的招式伤到两次?
说罢再次攻上近前,这一次她吸取了教训,知道对方这莫名其妙的一退之后有一记犀利无比的反进绝杀,因而更加谨慎,只要对方再有像这样的一退,她便立即同时后退,让对方一退之后的一进无的放矢。
接下来的实战情况便是如此,当李蓉蓉再次使用“急流勇退”后退时,樊梨花随即退开,李蓉蓉这一招“神来之笔”便失去了用武之地。
当李蓉蓉反复退了两次之后,人们渐渐看懂了她这一退的厉害,便纷纷讨论起来,“这青衣妇人一退一进的枪法是什么?你知道么?”
“我不知道。”
人人都没见过这一招是出自于哪一门哪一派的枪法,武媚就问狄仁杰,“狄家小哥,你知道这一招枪法的来历么?”
狄仁杰道:“这是罗家枪里面的绝杀之招,叫做回马枪。”
罗成的回马枪!是罗家父子赖以雄踞武林的必杀大招,但凡敌人不是绝顶高手、不把罗家父子逼至绝境,罗家父子都不会施展这一招出来败中取胜。
世上原本无人得见此招,或者说当初曾经见识过这一招的人都已经成了罗家父子的枪下亡魂。但是凡事皆有例外,当初李蓉蓉和李智云以及狄知逊三人一度救了罗艺的性命,所以在切磋武功之时罗成就把这招回马枪使了出来,算是答谢他们三人的相救之恩。
所以李蓉蓉会使回马枪,所以狄仁杰认识回马枪。
罗家的回马枪,和秦琼的撒手锏以及昔日关羽的拖刀计,合称世间三大败中取胜绝杀。
回马枪之所以能够成为罗家枪法中的必杀之技,其奥妙并不只是偃枪败退时突如其来的拨马回刺,更重要的、也是从古到今都鲜为人知的奥妙在于这一刺的挡无可挡、避无可避。
避无可避比较好理解,此处需要着重说明的是这一枪的挡无可挡,所谓挡无可挡,并不是指这一枪可以刺穿世上任何防具铠甲以及神功护体,而是指这一枪在刺出的同时,枪身上注有一种特殊的旋力。
正宗回马枪在回身一刺之时,其枪身上布满了螺旋之力,这螺旋不能简单地用正螺旋或者反螺旋来描述,它是随机的螺旋,有可能是正,也有可能是反,反正怎么转都说不定。
说白了,就是在遭遇到对手挡格的时候会致使己枪产生一种近似于扭曲的轨迹,擦着对手的兵器继续指向目标!
这才叫挡无可挡。
当然,这一招回马枪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练成的,其难度就在于,只要施用者的内力达不到绝顶高手的层次,这种螺旋之力就无法在枪身上形成。
所以即便当初罗艺和罗成父子都懂得这招回马枪的练法,却是儿子罗成先于父亲罗艺练成此招,因为罗成练成了明玉功。
回到当下,阴妃听了狄仁杰的话就很不爽,不过却不是对狄仁杰有什么意见,而是对李家四妇有意见,她不想让李家四妇每一场都赢得如此漂亮,就唱起了反调:“回马枪就能保证必胜么?我看未必,只要樊将军不给对手回马的机会,这回马枪不就无的放矢了?”
阴妃说的是事实,眼下樊梨花就是这样对付李蓉蓉的,只要李蓉蓉一退她就同时后退,根本不往前追,这就导致了李蓉蓉的“回马”无机可乘。
李蓉蓉闻言就轻笑一声:“想的倒是简单!”
说话间只见她的步法陡然一变,变得异常飘忽清逸,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焉在右!步法神奥之极,没有任何人能判断出她的下一步将会走向何处。
“妙啊!”狄仁杰忍不住大声赞美,继而吟起了曹子建的《洛神赋》:“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神光离合,乍阴乍阳。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
伴随着狄仁杰的朗朗咏诵,李蓉蓉的出枪益发惊艳全场,似乎她的每两步都变成了退而复进,去而复返,就像那洛神赋里说的一样,她的身形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每每从樊梨花的身旁掠过,但掠过之后立即就返转回来刺出一记回马枪!
这让樊梨花如何判断?她甚至连往什么地方“退”都不知道了,因为根本判断不出对手“退”向何方,如何决定自己的行止?
这就好像你既然不知道“南”在哪里,自然也就找不到“北”在何处!
全场众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被青衣妇人曼妙无方的身法所震撼,阴妃只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烧,心说我怎么忘了李智云的这路神行百变?
当年在唐国公府,李智云就是使用神行百变破了她的捕风捉影,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没能退婚成功,老老实实地嫁给了李智云当童养媳。
然而她却不知李蓉蓉此刻用的并非神行百变,而是比神行百变更加玄幻的凌波微步!神行百变只是凌波微步的简化版,是适用于内力不足甚至没有内力之人的“试玩版”,比之凌波微步差得远了!
此时场上的局势已经完全变成了一边倒的碾压,李蓉蓉一边走着凌波微步,一边使出回马枪,每一刺都是回马枪,每一刺都从樊梨花想象不到的方位袭来,每一枪都刺中了樊梨花的铠甲和护镜,却又每一枪都点到为止。
凌波微步+回马枪,就构成了世间的绝顶杀招!
而在一旁狄仁杰的咏诵还在继续:“或戏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从南湘之二妃,携汉滨之游女。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处。扬轻袿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伫。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人们听着狄仁杰的吟哦,渐渐的,眼中的青衣妇人就变得如同仙女一样清逸出尘、高不可攀,人们已经不再去看她手里的那杆黑枪如何击刺,只觉得此女之婀娜不可方物,婉约冠绝人寰。就连辩机和尚都不禁生出自惭形秽之感,暗骂自己混蛋,这样的女子岂是你辩机可以玷污的?
下一刻,随着狄仁杰的一句“于是屏翳收风,川后静波。冯夷鸣鼓,女娲清歌。腾文鱼以警乘,鸣玉鸾以偕逝。六龙俨其齐首,载云车之容裔,鲸鲵踊而夹毂,水禽翔而为卫。”李蓉蓉缓缓停了下来,注视着一脸惨然的樊梨花道:“现在你还不认我这个师姐么?”
她如果要杀樊梨花,此时樊梨花已经死了不下一千次了,但是她的每一枪都点到为止,只刺穿了樊梨花的铠甲和护镜,并未伤得樊梨花一寸肌肤,自是顾及了同门之谊。
樊梨花再也无法矜持,把银枪往地上一丢,盈盈下拜道:“师妹参见师姐!师妹学艺不精,让师姐见笑了,小妹不敢请教师姐尊姓芳名。”
李蓉蓉连忙上前搀起樊梨花,说道:“我姓李,名叫蓉蓉,其实,师妹你能把师门武功练到这个地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我能赢你也不是我比你强了多少,只因姐姐我嫁了一个英武盖世的夫君,是我的夫君令我脱胎换骨,成就了我这一身本领。”
第五六四章 高阳耍赖
师姐夫?樊梨花不禁有些失神,想象着李蓉蓉的夫君该是何等的武功盖世,这个男人的四个老婆已经露了武功了,无一不是冠绝武林的存在,而这个男人又当如何?简直令人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
师姐妹执手相对无言,片刻之后,樊梨花说道:“既然是小妹输掉了这一场,就请师姐你杀了我吧。”
李蓉蓉奇道:“我怎么会杀你?我连伤都不愿伤你半点,你难道不知?”
樊梨花道:“小妹多谢师姐眷顾,只是按照先前的赌约,这彩头小妹决不能从,如果师姐执意要小妹这样,还不如杀了小妹,而且即便师姐不杀小妹,小妹也会自杀。”
在先前的赌约里面,李蓉蓉提出的彩头是如果房遗爱一方输了,他们的妻子就去陪辩机过夜,樊梨花虽然是参与赌斗的一名人选,但她更是薛丁山的妻子,如何能够践实这个赌约?故而此时有此一言。
李蓉蓉闻言就很有些不好意思,她现在有些拿不准苏倩倩的梦到底是不是真的,只不过不管苏倩倩的梦是否真实,她都不能让樊梨花去陪辩机了,那样如果被师父知道了就绝对绕不了自己。
于是说道:“先前是我不好,一时情急之下口不择言,还请师妹你原谅,你放心,我提的那个彩头做不得真,就当我们姐妹四个白赢了这四场比武好了。”
樊梨花听了这话立马转忧为喜,心说你早说啊,你早说我都不会下场来比这个武,我本来是来看热闹的好吧。
这师姐妹如此一说,就算是化干戈为玉帛了,然而旁边却有人不干了,高阳公主说道:“你们一起上,把这四个贱人拿了送官!堂堂大唐长安,天子脚下,我就不信她们敢拒捕!”
程处亮和席君买早就等着这句话了,闻声一个抽出腰刀,一个挥动斧头,奔着李蓉蓉就冲了上去,双战李蓉蓉。
对于程处亮来说,即使李蓉蓉提的彩头是开玩笑的,也是伤了他的尊严,一直就憋着劲想找回这个场子,而席君买先前率领一众保镖被四妇从内禅房里逼退也是很没面子,不找回这个面子来今后都没法在长安混了。
其实他们并非不知道李蓉蓉等四妇武功盖世,但是他们跟高阳的想法是一样的,只要是在这长安城里,任你是再高的高手也杀不出去,长安作为帝都,戍有重兵在侧,岂能被几个武林人物吓得不敢打了?
樊梨花见状很想劝阻一下,但是她也知道高阳的脾气,只要是高阳认准了的事情,就是谁都劝不了的存在,所以只能充满歉意地看了李蓉蓉一眼,道:“师姐,我……”
打架这种事情,李蓉蓉自从在江都杀了杨广之后就改了请人帮忙的习惯,此刻如何会让樊梨花为难?当即说道:“师妹你闪开就行……”
说话时早已踩着凌波微步避开了程处亮的宣花斧和席君买的快刀,同时喝道:“既然高阳你这死妮子耍赖,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高阳此时已经被房遗爱背到了弘福寺的院门外,在数百名家将家丁的护卫下得意洋洋,回道:“什么叫耍赖?刚刚的赌斗是你们跟房遗爱赌的,可不是跟本公主赌的,本公主为了维护长安的秩序,捉拿你们四个刁民!怎么?你不服么?还不客气,不客气又能怎样?”
说完这话又看向身旁房遗爱道:“房遗爱,你还傻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上去拿人?教你的朋友们一起上!将士们听真,有谁能够活捉一人、本公主就重赏他千金,杀死一个也赏五百金!”
房遗爱唯唯诺诺地离开了高阳,却一时不肯重返寺内参与战斗,老婆不要脸,男人不能不要脸,明明已经赌输了,就该愿赌服输。
房遗爱不参加战斗,薛丁山和秦怀玉便也不参加战斗,只凭席君买和程处亮领着几十个家将怎么能够打过李智云的四位老婆,只一个李蓉蓉就把他们打了一个落花流水。
席君买自恃近身快刀了得,仗着有程处亮的大斧远程威慑,尽往李蓉蓉身前冲杀,然而李蓉蓉的步法实在是太过神奇,总是没等他冲到跟前眼前就没了人家的影子。
亲自跟李蓉蓉这样的高手对决与刚刚看李蓉蓉和樊梨花对决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在旁边看热闹时尽可以看见李蓉蓉东飘西荡游走满场,而今身处局中才知道当初的樊梨花有多难,这根本就找不着人家的影子啊!
李蓉蓉没有首先对付程处亮和席君买,而是满场游走先把几十名家将打倒再踢出场外,这样凌波微步走起来就更加顺畅,等到高阳高喊“杀死一个赏金五百”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了,刷刷两枪将最后两名家将锁了喉,然后说道:“既然你们想杀人,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说话的同时脚下不停,手中枪也不停,又是刷刷两枪分刺席君买和程处亮,席君买和程处亮正懵圈找不到敌人,突见一道黑光奔着自己咽喉来了,再也躲闪不及,只吓得魂飞魄散,失声惊呼。
惊呼之际,斜刺里却飞来一根四棱金装锏和一杆小戟,护住了他们的要害,金装锏自然是秦怀玉所发,小戟却是薛丁山的随身兵器,正应了那句“旁观者清”,站在场边的秦怀玉和薛丁山比身处场内的席君买程处亮都看得明白,反应也更快一些。
李蓉蓉眼见这两枪已经杀不死席君买和程处亮,只能临时变换枪招,一枪刺中了席君买高举的持刀右臂,另一枪刺中了程处亮的一只耳朵,半个耳朵掉在地上,脸颊鲜血淋漓。
程处亮气得哇哇大叫,生平练得无比纯熟的三板斧根本用不上,连对方的人影都找不见,怎么用三板斧?非但没用上自家的看家本领劈脑门、剜眼仁和掏耳朵,反倒被人家给掏了耳朵,这脸丢大了,再想上前找场子却被秦怀玉拉住了。
只听秦怀玉说道:“我只能救你一次,你再去送死我可救不了你了!”
在秦怀玉这等大行家看来,程处亮跟李蓉蓉相比差得实在太多,他在场上反而会拖席君买的后腿——刚刚李蓉蓉就是从程处亮的身后绕了出来,席君买的视线被程处亮魁梧的身躯挡住了,这才猝不及防。
至于李蓉蓉刺中程处亮这一枪,其实李蓉蓉在任何位置任何角度都能随时杀伤程处亮。
秦怀玉这么一说,程处亮也就不敢再上了,一跺脚跑出了弘福寺,去找老爹搬救兵。
这边李蓉蓉就不愿意了,看向秦怀玉和薛丁山道:“怎么?你们两位若是不服就上来一起打,何必站在旁边施放暗器?”
薛丁山和秦怀玉正有此意,他们想跟李蓉蓉打倒不是为了高阳出气,秦怀玉是遇到了李蓉蓉这种生平仅见的高手不禁技痒,薛丁山却是想替老婆找回场子,于是同时抱拳说道:“正要请教你的高招!”
这两人不敢托大,一个手持家传步战武器双锏,另一个掣出背后背着的步战兵刃两杆短小精悍的方天画戟,当即下场和席君买三人联手打李蓉蓉一个。
李蓉蓉是来者不拒,她有凌波微步傍身,对方来几个也是不怕,眼见红拂和苏倩倩有上前加入战团的意思,尤翠翠也犹豫着往前挪动,连忙阻止:“三位姐妹不必上前,我一人战他们所有人都输不了!”
红拂等三女彼此对视了一眼,均知李蓉蓉说得不是虚言,当年李智云传授凌波微步给自己姐妹四个,只有她一人学会了,而且除了李智云说的那几个破解之法之外,她这套步法明显不怕敌人人多,自己三姐妹上去反而碍手碍脚。
于是场面上就变成了秦怀玉、薛丁山和席君买三战李蓉蓉,这一场战斗比之前任何一场战斗都要精彩激烈,席君买在得了秦怀玉薛丁山两大高手的翼护之后当真如虎添翼,也不管李蓉蓉是否在自己的正前方,只把一柄快刀使得泼风也似,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霍霍刀光之中,在场中大开大阖,而且不怕身后遭到袭击。
秦怀玉使得是家传锏法,一招一式法度严谨,在守住自己的同时兼顾守御薛丁山和席君买的一侧和身后,而薛丁山的一对小戟则是轻易不发,偶尔发出,极近李蓉蓉的身体,每每能够迫使李蓉蓉立即远飏。
如此一来三个人就暂时打成了平手,场面上以李蓉蓉躲闪居多。躲闪多了进攻就会受到影响,偶尔的几波进攻也在对方三人的严密防范下被瓦解,所以看起来是李蓉蓉屈居下风。
看见李蓉蓉屈居下风,樊梨花终于忍不住了,喊道:“丁山,你一个大男人好意思联手他们两个打我师姐吗?”
薛丁山脚下手上不停,嘿嘿一笑道:“我承认我打不过你师姐,所以才来请教她的高招,是想跟她学两招。”
他这么一说樊梨花就没话说了,只是有些替李蓉蓉担忧,如今这局面僵持不下,高阳已经命人去搬御林军和陌刀兵了,待会重兵压境,她们四人怎么逃?
她只是心忧,却没把这话说明,一旁墙头上观战的狄仁杰看到这里就忍不住了,看向李蓉蓉喊道:“李姨娘,他们是在拖延时间,人家已经去搬猛将重兵了,待会儿你们就不好走了。”
高阳闻言顿时大怒:“来人啊,把这个姓狄的小子拿了斩首!太多嘴了!”
“且慢!”武媚连忙阻止道:“狄家小哥又没触犯什么王法,为啥要杀他?”
红拂见状就说道:“仁杰贤侄,你到我们这边来,你放心,就算是他大唐所有的兵将都来了也没人能动你一根汗毛!”
这话说得太霸气了,说是气吞山河也不为过,场中众人都不禁为之心折气沮,但是……你们四个真有那么大本事么?
如果只凭四个人就能对抗一个国家的所有军队,这皇帝怎么还由得别人去做?
所以人们终归是不信红拂这句话的,而仅仅是佩服她的豪气干云。
高阳就更是气得两眼发黑了,武媚拦阻自己杀人已是一气,这红衣妇人说出来的话就更是狂的没边了,行,且由得你狂言忘语,等到大兵来到,就治你一个谋逆造反的大罪!就是父皇知道了也必然要杀你们,若是不杀你们,大唐国威何在?
高阳的确已经派人去搬兵了,当她看见樊梨花跟李蓉蓉打到难解难分那个时候就派人去了,虽然兵权捏在父皇手中,但是只要舅舅长孙无忌和卢国公程咬金去跟父皇说一声就一定能调兵过来。
高阳所料不差,在弘福寺三男战一女打得激烈之时,宫中皇帝正在接见大舅子长孙无忌和开国功臣程咬金。
到了贞观十九年这个时候,武将里面的开国元勋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剩下一些没死也都病魔缠身卧床不起,唯有程咬金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再加上此人粗中有细,在每一个“十字路口”都能精准站队,所以成了大唐开国元勋中的常青树。
这样一个老滑头,皇帝也不能不给他面子,称得起是大唐军中位高权重的元老之一。
长孙无忌就更不用说了,从小就是跟李世民一起长大的,还把自己妹妹嫁给了李世民,舅婿之间的关系要多铁就有多铁,可以说就是房玄龄杜如晦加起来都比不上长孙无忌说话有分量。
如今的长孙无忌不仅说话有分量,权力也极大,李世民把对亡妻观音婢的追思一分为二,一大半给了女儿高阳,一小半给了长孙无忌,除了涉及国家根本的人事任免之外,基本上长孙无忌说什么他都言听计从。
眼下李世民听了大舅子的请示就觉得有些奇怪,“高阳又去祸害谁家了?怎么还要动用御林军和卫戍部队呢?席君买摆不平么?”
长孙无忌道:“陛下就别提席君买了,就是秦怀玉、薛丁山和樊梨花去了都没摆平!”
李世民听罢倒吸一口冷气:“啊?哪里有这么厉害的对手?是谁?”
如今的大唐军中最负盛名的将领就是秦怀玉、薛丁山、樊梨花,秦怀玉不太擅长行军布阵,所以武功虽高也只是个将才,但是薛丁山和樊梨花可都是武功高强的帅才,可以说未来二十年内就指望他们三个撑起大唐的江山呢,怎么连他们三个都搞不定,对手是谁啊?
换句话说,如果世间有这样的对手存在,大唐的政权还不早就动摇了?
程咬金接口道:“据说是四个女的!一个比一个厉害,其中一个还把我小儿子的耳朵给坏了!那女的叫李蓉蓉,哇呀呀……”
第五六五章 大军合围
李蓉蓉?女的?没印象!李世民仔细回忆了一下生平认识的女人,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于是问道:“多大年纪?”
“不知道,她们都蒙着面纱,看身材最多不到三十,只知道她们是同一个男人的妻子。”
长孙无忌把高阳保镖汇报的信息如实转达给妹夫。
不到三十限制了李世民的想象,叹道:“这可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啊,不能收为己用么?”
长孙无忌道:“不能。她们似乎对咱们很仇视,之前跟房遗爱、秦怀玉、薛丁山几个定了个赌约,提出的条件是如果她们赢了就让他们三个的妻子陪辩机过夜,此乃藐视皇权,罪不容恕!”
“什么?”李世民又吃了一惊,同时怒道:“这算什么赌注?这其中又牵扯辩机什么事?”
长孙无忌道:“具体微臣也不清楚,只能根据高阳派来家将的禀告来分析。”
李世民道;“既然如此,那就斩草除根!记着,杀她们之前一定要审出她们的丈夫是谁,办他个株连九族!”
随即拿出两只半个乌龟符出来、又手写一道旨意交给了长孙无忌和程咬金。
乌龟符是唐朝独有的兵符,每只乌龟符都分为两半,皇帝收藏二十只半个乌龟,十二卫大将军以及折冲府官员收藏对应的半只。战时由皇帝任命的行军大总管拿着皇帝借出的乌龟符去找管理训练士兵的将帅调兵。
只因李世民的曾祖父名为李虎,为了避讳,所以唐朝的兵符有别于其它朝代的虎符,在高祖李渊时期一度用过鲤鱼符和兔符。
但是当李世民登基以后发觉鲤鱼和兔子这两种动物实在不够威武,便又改为了乌龟符,也不知道李世民是怎么想的,难道乌龟很威武么?幸好这个时代里面除了李智云之外没人讲究绿帽子的说法。
之所以李世民拿出来两只半个的乌龟符,是因为他允许了长孙无忌和程咬金的建议,要调遣两个系统的军队过去镇压对方。
一支是御林军。御林军也就是从前的玄甲军。这支部队是大唐最为精锐的部队,没有之一。不仅长于征战,勇于厮杀,单兵作战能力强,更重要的是忠于皇帝。
曾经的玄甲军是跟李世民一起在打江山的战场上冲锋陷阵过的,虽然如今的玄甲军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一批老兵,但是军威犹在、军魂尚存。
因为如今这场冲突里的敌人藐视皇权、侮辱皇帝的女儿,所以李世民同意派这支队伍过去给爱女找一找场子,同时也让长安城里的达官贵族和老百姓看看,自恃武功高强跟高阳死磕会是什么后果。
另一支是驻扎在长安兵营里的卫戍军。相比于御林军来说,卫戍军的单兵战斗力差了一些,但是这支部队的装备却比御林军齐全多了。
装备齐全、兵种也齐全,他们不仅有大唐标配的弩兵、弓兵、驻队、战锋队、马军、跳荡、奇兵等兵种,甚至还有卫国公李靖刚刚研发试训出来的陌刀军。
要知道,此时令周边胡虏闻风丧胆的大唐陌刀军可还没有一次正式投入战争呢,正好拿来试刀。
李世民圣旨上任命的此次行军大总管就是卫国公李靖。
这也是采纳了长孙无忌的建议,如今大唐可以称之为军神的共有两位,一个是李靖,一个是薛仁贵,而薛仁贵在今年年初刚刚跟随皇帝东征、灭了高句丽,平定了大唐周边的最后一处隐患,正需休养,所以让李靖来指挥这场战斗更为合适。
别看程咬金资格老,但是资格老不等于懂得指挥战斗,一个人抡着斧子唬人没问题,指挥全兵种的大唐雄师他就不行了,必须要有李靖这样的军神出马。
当下程咬金和长孙无忌拿着圣旨和乌龟符去请将调兵,先到了李靖府上,李靖对这个安排很不满意,区区四个武林人物,还是女的,你让我带五千御林军、三万卫戍军去剿灭?开什么玩笑?
自打隋末到大唐建国这三四十年,这世上需要动用大规模军队对付的强者只有两个,而这两个却都是当今皇帝的弟弟,一个是李智云,一个是李玄霸。除此之外哪里还有如此强悍的人物?
更何况此时李智云不现世间已经几十年,李玄霸也已经死了,还有谁会在这长安闹事?皇帝是不是老糊涂了?竟然如此小题大做,牛刀杀鸡。
但是圣旨就是圣旨,皇命不能违抗,李靖就是一万个不情愿也不能不接旨统兵,于是到大校场点齐了三万五千人马浩浩荡荡杀到了弘福寺。
在大军到来之际,弘福寺里的战斗还在继续,虽然秦怀玉、薛丁山和席君买占据了上风,但也仅仅是场面上比较好看而已,实则根本碰触不到李蓉蓉一片衣角,双方鏖战了将近一个时辰,夜已过半,估计这场战斗打到天明也打不出个结果。
就在此时,寺院内外的人们听见了远处传来的步履声,那是天边闷雷一样的响动,震撼而有节奏,人们脚下的大地都在随之颤动。
“大军到了!”
高阳公主精神为之一振,又道:“秦家哥哥你们不用着急,只需困住她就行,等到大军到来,她们便是瓮中之鳖。”
秦怀玉闻言只有报以苦笑,心说希望如此吧,若是大军再不来,自己三人便要灯尽油枯了。
这是绝顶高手之间的斗杀,不是等闲武者的比试,一个时辰的鏖战得消耗多少内力?
秦怀玉认为相比之下李蓉蓉的消耗要小得多,却不知人家的步法还有一个辅助功能,那就是增长内力,走全一遍步法内力就增长一些,两倍于一天的内功修炼,走的越多内力增加的越多,所以打了这一个时辰下来李蓉蓉的内力不仅没有消耗,而且还涨了不少。
再说李蓉蓉,高阳的叫嚣人人听得见,李蓉蓉听了比秦怀玉更加不爽,此时自己内力增长了不少,又把对方三人的套路研究得差不多了,脚下不停,冷冷一笑说道:“也不知道你是从哪来的底气,就好像这战局如何是你说了算似的!”
说到此处突然对尤翠翠说了一句:“翠翠妹子,对不住了!”
她对尤翠翠说对不住,那就是准备对秦怀玉下狠手了,尤翠翠闻言连忙劝阻:“留他一命!最好点到为止……”
尤翠翠听而后说、哪里还来得及,场中李蓉蓉陡然转了一圈,这一转用的却不是凌波微步,而是变了形的倒踩七星步——寻常倒踩七星步是按照一定的方位后退七步,而她的倒踩七星步只在原地旋转。
在旋转的同时刺出来三记回马枪!分袭秦薛席三人。
在此前与秦怀玉、薛丁山以及席君买交手的一个时辰里,李蓉蓉始终未能发出一记回马枪。
此处不得不说一下秦怀玉和薛丁山两人的确天资聪颖,他们两个一直在场下观看李蓉蓉和樊梨花的对决,同时暗暗假想自己与李蓉蓉对敌之时的战术策略。
李蓉蓉的必杀大招就是回马枪,这回马枪有个前提是一退一进,秦薛两人都看出了这个关键点,却是束手无策,但是当他们与席君买联手的时候情况就不同了。
在刚刚进行的实战中秦薛两人看似与席君买站成了三角形,其实他们两个随时都准备移动脚步,以形成面对面的态势。
当他们两人或者他们两人之一与席君买形成了面对面的站位,李蓉蓉的回马枪就使不出来了。
因为不论李蓉蓉怎样移动,她的“一退”对于面对面两人之中的一个来说、恰恰变成了“一进”,当退变成了进,该如何使出回马枪?
所以李蓉蓉在一个时辰的战斗过程中只能单纯地逃避,即使偶尔反击也收不到什么效果。
但是现在李蓉蓉找到办法了,那就是原地转圈!就如同后世现代街舞中的旱冰步一样,既可以前后移动,也可以原地滑步。
虽然是原地走位,但是这招倒踩七星步的意境却是如假包换的“退”,有了这个原地的“退”,她的回马枪就使出来了,而且她还选择了一个最佳的位置、拿捏了一个最佳的时机,使这瞬息之间的三枪都能够击中对方三人。
一旁观战的樊梨花对这招回马枪最有体会,见状大惊,高喊:“师姐手下留情啊!”
一个尤翠翠要求手下留情是为了秦怀玉,一个樊梨花要求手下留情是为了她老公,李蓉蓉重重叹息一声,在枪头入肉的瞬间留了分寸。
饶是如此,秦怀玉、薛丁山和席君买也都挂了彩,席君买已经是第二次受伤了,这一次比上一次更重,左侧琵琶骨被枪炁穿过,而秦怀玉和薛丁山都是胸口受创,伤口却是不深,只有半寸深浅,是典型的皮肉之伤。
“多谢手下留情!”
“多谢指点!”
秦怀玉和薛丁山同时行礼,这一场他们输的心服口服,三打一都打输了,而且是三个男的打一个女的!再不痛痛快快地认输今后可就真没脸见人了。
此时雷鸣般的脚步声已经停了下来,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蕴含内力说道:“闲杂人等速速离去!我军奉圣上旨意前来捉拿朝廷要犯,如有逗留不去者,与嫌犯同罪!”
人们一听这话哪里还敢留在弘福寺内外,骑墙的跳墙,院子里的往外面跑,一转眼就跑了个干干净净。
就连秦夫人和阴妃、杨妃、萧昭容都借口察看秦怀玉的伤势跑了出去,院子里就只剩下了李家四妇、狄仁杰、武媚和辩机。
狄仁杰是先前高阳命人捉拿的时候被红拂喊过来站在一起的,不过他倒没想接受四位姨娘的庇护,而是觉得既然这四个姨娘与父亲是旧识,如此危难之际岂能不跟她们站在一起?
武媚留下来的理由就比狄仁杰复杂的多,也不知为什么,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认为这四个民妇大有来历,尤其是她们的丈夫李智云,其背景实力或许能与当今皇帝抗衡,所以她觉得这四个民妇比狄仁杰更具笼络价值。
说到底,高阳和四妇之间并无深仇大恨,她目睹了先前四妇和高阳之间产生纠纷的全过程,便想居中调停,一旦调停成功,四妇当会念及自己的相助之情,若是能够收归自己羽翼之下,他日一旦大权在握,天下间更有谁能与自己争锋?
她主意已定,所以留在了院子里,忽听外面高阳喊道:“武才人你在里面干什么呢?快出来呀!再不出来我方大军可就投鼠忌器了!”
弘福寺外,李靖已经指挥三万五千兵马将这一带全面包围。
他在弘福寺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上都布置了六层兵力,每个方向计有八千之多。
最里层是弩兵与御林玄甲军的组合;第二层是弓箭兵;第三层是盾牌重步兵,一身黑铁重铠既不畏刀枪剑戟、也不怕内家高手的内力打击,宛如当年在太原遭遇的那群僵尸;第四层是陌刀兵,第五层是长枪兵,第六层是骑兵。
如此围困,相信里面那四名妇人就算是当世排名前四的绝顶高手也只能束手就擒,抵抗或者尝试逃走都是不可能的。
李靖原本没拿这一场仗当回事,只是来走个过场,算是给皇帝一个面子,然而当他听见高阳呼唤武才人的时候顿时大吃一惊,看向身边的长孙无忌问道:“里面还有陛下的嫔妃么?”
长孙无忌也惊呆了,“不知道啊,高阳派来的人没说这事。”
程咬金急得直拍大腿,“里面有圣上的女人,这便如何是好?这也没法强攻啊!”
李靖没办法,只好叫过两名校尉来吩咐:“速去禀告陛下,此事须得陛下亲自定夺,最好他能亲临现场!”
两名校尉领命急急拍马奔向皇宫。再说弘福寺院中,高阳呼唤武媚的时候,李家四妇也在奇怪地看着武媚,奇怪她为何不走。
武媚见状就走到红拂近前低声说道:“四位姐姐,小妹姓武名媚,得见四位姐姐神仙风采,着实仰慕得紧,愿意给你们做人质,以助四位姐姐全身而退。”
红拂等四妇不知武媚心思,不禁很是感动,红拂也压低了声音说道:“多谢武娘娘了,难得你看人不分贵贱,不过我们不需要人质,所以你还是出去吧,以免与你夫家失和。他朝若是我等不死,武娘娘但有差遣,我姐妹四人定当倾力相助。”
武媚听了这话就很高兴,知道已经结下了交情,却又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她们四人能用什么办法在数万大唐铁军的合围下脱身。
第五六六章 千钧一发
红拂劝武媚出去,武媚却不出去,想要继续感动一下四妇,更显得自己是真心实意想帮忙,于是双方就在弘福寺内外对峙了起来,也没过多久,忽然远远的一个尖锐的嗓音喊道:“皇上驾到!”
李世民来了。
李世民不得不来。
当他听说有宫中的嫔妃被挟为人质的时候,立马就感觉到事情不对,高阳和宫中的女人怎么都去了弘福寺?再问报讯的校尉,校尉也说不清楚。
在武才人被擒的情况下,即便是位高权重的长孙无忌、做事不计后果的程咬金以及极富战阵机变的李靖也没有办法,你敢攻,人家就敢杀人质,这怎么办?这事只能皇帝亲临现场定夺。
所以李世民只好带病出宫,率领一众宫中侍卫亲自来到了弘福寺。
在来路之上他还在琢磨,是不是高阳行事太过放肆,得罪了宫中的某个女人,被人设计了?
寻常百姓怎敢跟皇家公主作对?敢跟皇家作对,又恰好擒住了嫔妃作为人质,这一切都说明这是一场阴谋!人家既然身负绝世武功,又敢在长安城内滋事,必然考虑到了大军围困的结果,所以预先定下了以人质相要挟的计策。
等他到了弘福寺外,第一时间就把高阳公主,阴妃、杨妃和萧昭容叫到了身前,询问事情的经过。
在皇帝面前,阴妃、杨妃和萧美娘当然不如高阳公主有话语权,而高阳也不想让三个嫔妃来叙述过程,以免让父皇得悉这是一场因为自己吃醋而引起的纠纷,于是恶人先告状,编了谎言出来说那四名民妇是如何如何的放肆狂妄,主动挑衅皇家威严。
高阳这么一撒谎,阴妃杨妃和萧美娘就没法据实而述了,说实话不就打了高阳的脸了么?所以在皇帝听完高阳的叙述,再问她们三个嫔妃时,就都符合了高阳几句。
四个女人都没说实话,也就漏掉了这四名妇人是李智云妻子这个最为重要的信息。
高阳是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对方的丈夫是谁,她当然懒得知道对方的丈夫是谁,作为高高在上的公主,会在意即将被自己碾死的四个民妇的丈夫是谁么?
而阴凤姬等三个嫔妃,出于各自的想法,也是不想说出这个事实。
杨妃不想说,是因为她当年曾经亲眼见过李智云离开太原时对李渊、李世民等人的一番警告,这是令李渊和李世民父子非常没面子的事情,事后李渊在整个宫廷下了封口令,任何人不许提及此事,甚至不能提起李智云这个人,否则后果自负。
阴妃虽然不知道当年在太原临时皇宫里发生的这档子事,她不想说出真相,是担心万一李世民念及手足之情,放了这四名妇人,按照她的心愿,今天这事最好的结果就是李世民一怒之下命令大军杀了这四个女人。
萧美娘不提此事,却是觉得说了也没啥用,自古以来皇家内部父子反目、兄弟相残的事情比比皆是,再是正常不过,自己一个辗转了好几个男人的女人如何管得了这样的事情?
李世民问过了情况,就命四女退出大军的包围圈,同时召集众将帅来商议对策,被他喊到身边的有李靖、李绩、程咬金和薛丁山。
喊薛丁山过来是为了弄清楚对方的武功到底怎样,从而制定最佳攻击方案,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叫李绩过来是为了让他解决武才人被挟为人质这件事情。
李绩是大唐最富谋略的军事天才,与仅仅是精通排兵布阵的李靖不同,李绩更善于解决一些兵马刀枪解决不了的事情。
李绩就是当年的徐茂公。徐茂公本名徐世绩,后被赐姓为李,叫做李世绩,又因与皇帝的名字重了一个“世”字,所以再次删改为李绩。
李世民原本没有安排李绩到场,但是当他听说武才人被俘之后立即就派人喊来了李绩。
薛丁山详细讲述了寺中四妇的武功之后,众人就都把目光看向了李绩,李绩面色凝重道:“为今之计,只有微臣进入寺院与之谈判,看看能否替换武才人出来,若是对方不答应,顺便看一看武才人的位置,然后才好定计。”
李世民闻言思索片刻道:“你可以进去,但是你不能替换武才人,因为对大唐来说你比武才人重要的多。你先进去看看吧,若是实在无法解救武才人,朕只有割舍她了。”
其实李世民并不如何宠爱武媚,像李世民这个年纪的皇帝,早已是阅尽千帆、万花丛中打过滚了,一个年仅十七岁的武媚如何能令他痴迷留恋?
正所谓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但凡在男女关系上面经验丰富的男人都懂得,当身边所有年龄段的女人都千方百计讨好男人的时候,十七岁的青涩少妇是无论如何也比不过风韵十足的徐娘的。
在四十六岁的李世民眼里武媚远远不如萧美娘这样的成熟妇人,在眼下的大唐宫廷,也就只有力争在众人眼里做一个乖孩子的太子李治、才会喜欢武媚这样的女子。
在李治这样的年纪,没有经验的男子选择女人就只能从容貌、年龄和共同语言这几个方面来甄别,武媚和李治年龄相近,而且有共同语言。
反过来武媚跟李世民之间就鲜有共同语言了,李世民最感兴趣的是开疆拓土、统治世界,虽然武媚对这种事同样感兴趣,但是这种话题能在皇帝面前发表意见么?说少了未免显得浅薄无知,说多了就是妇人干政、牝鸡司晨,非但不能取悦皇帝,反遭杀身之祸。
所以只要能够确定眼前这个案子中的疑犯是阴谋颠覆大唐政权,李世民完全可以舍弃武媚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与山河基业相比,武媚什么都不是。
在同意了李绩的提议之后,李世民又吩咐道:“知节,丁山,你们两个陪李绩一同进去,注意不可太过深入,只需能够看清寺内景况即可。”
李绩武功不行,所以李世民让程咬金和薛丁山陪他一同进入,当前这种形势下不能进去太多的人,否则就没有了谈判的“诚意”。
李绩和程咬金以及薛丁山当即领命进入弘福寺,一进大门就看见了院子里的情景——僧舍屋檐下悬挂的灯笼虽然不多,但足以令人看清院子里的景物——四名妇人和一个少年站在院子中央,武媚也在,却和她们保持了一段距离,似乎只是软禁。
院子里除了这五个女人之外,还有一个和尚靠近僧舍站着,正是弘福寺的住持辩机。
李绩当即说道:“你等民妇是吃了雄心吞了豹子胆了吗?居然胆敢挟持宫中嫔妃,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我劝你们还是把人放了,就此受缚,或许能够博得圣上开恩,不至于连累你们的家人族人。”
红拂立即反驳道:“没有的事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没有挟持任何人,你们不要不知天高地厚,对付你们用得着挟持人质么?”
虽然武媚表示愿意做人质以助四妇脱困,四妇也颇为感激武媚,但是她们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挟持人质”这个说法,因为她们觉得那样太丢人了,挟持人质是弱者的行为,李智云的妻子在面临敌人的时候用得着挟持人质么?
只不过红拂这样一说就等于是把武媚给卖了,果然李绩反问道:“既然不是胁迫人质,为何武才人不能出寺?”
这句话就问住了红拂,总不能说是武媚自愿留下要求我们拿她为质吧?那样也太不会做人了。
幸而武媚反应迅速,说道:“我是自愿留下来的,我觉得她们四人都是不可多得的武林高人,想要说服她们归顺大唐,从此为国效力,这样也免得外面的将士有所伤亡……”
这番话可谓是有理有据,李绩不得不信,说道:“既然如此,就请武才人速速随我出去,面见圣上说明原因,一切全凭圣上裁决。”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武媚也不想留在寺内了,于是跟随李绩等人走出弘福寺,过程里四名妇人未发一言。
武媚如此迅速地脱离了对方的“掌控”,这令李世民很是意外,等听完武媚的解释,才不以为然地说道;“胡闹!她们到了这个时候都不肯投降,分明是谋逆造反之人,这样的人即使你能收服了,今后你敢用么?”
说罢看向李绩:“她们的幕后指使是谁?可曾了解?”
李绩道:“微臣适才一心只求能让武才人脱困,没有来得及盘问。”
“嗯,就算你问了她们也未必肯说。算了,先杀了再说,如果有活口剩下再审也不迟。”李世民很是果决,随即看向李靖:“现在你可以实施攻击了。”
“父皇且慢,辩机还在里面呢。”高阳为了显示自己的身份地位并没有跟阴杨萧三妃前往大军包围之外,而是留在了李世民的身边,李世民也没有驱赶她,此刻听到父亲下令开始攻击就忍不住提醒。
四个方向上包围圈最里层的弩兵总计架设了三百张绞车弩。绞车弩是大唐军队打攻坚战的利器,绞车弩的弩弦是采用绞车来拉开,如果换作人力来张弩,则需七十名健壮士兵才能实现。
这种床弩的射程几乎能够达到两里路,那么它所发出的弩箭所形成的打击力有多大?随便举个例子,就是寻常城池的城墙都扛不住绞车弩的一轮齐射,城墙砖石之间的粘合剂根本不足以支撑如此巨力的轰击,会被撞掉。
这样的巨弩用来摧毁弘福寺还不是轻松至极?连带着寺内的人也无可幸免。
李世民之前一直都在考虑是否一定要救出武媚,哪里还顾得上辩机的死活,如今听了高阳的提醒才想起来寺内还有一个爆更的大神,若是把大神也杀死了不免会得罪西天那帮神佛,于是急道:“辩机禅师为何没有出来?”
弘福寺内,辩机已经傻了,他既没料到这四名美妇竟然武功如此高强,也没想到事情居然演变到了惊动皇帝、出动朝廷大军的地步。
这当口他哪里还有心思琢磨如何把四名美妇弄到手,生怕自己的龌龊想法被四妇知悉,唯恐四妇与他人交流涉及李智云的事情,进而戳破自己的阴谋,所以始终留在院中,不敢跟随众人一起出寺,反倒是寺内其它僧众早在李靖宣布戒严的时候就跟随众人一起离开了。
忽听高阳在外面喊道:“辩机,你怎么不出来?再不出来你就给这四个女人陪葬吧!”
辩机闻言就看了看红拂四女,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想要说话,却被李蓉蓉抢先说道:“你哪都不能去!就在这里老老实实地待着,只要你敢迈出一步,我立即砍了你这颗秃头!”
李蓉蓉说出了苏倩倩和尤翠翠的心声,只要待会儿证实了苏倩倩做的梦是真的,辩机就必须得死,反之则说明苏倩倩的梦是假的,就还需要辩机继续设法搭救“被困在八卦炉里”的李智云。
所以她们不允许辩机离开,不料红拂却说了一句;“让他出去吧,反正他也跑不掉。”
既然红拂这么说了,三女也就不好再坚持,李蓉蓉说道:“还不快滚!”
自从苏倩倩说出她梦里跟李智云有过交流之后,四妇对辩机已经厌恶到了极点,甚至没人愿意看他一眼,更不要说跟他说话了,所以李蓉蓉说话时根本不看辩机。
辩机如获大赦,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来,李世民看见辩机出来了,就转头看向李靖,李靖会意,发布询问命令道:“知节、定方、尉迟宝林、尉迟宝庆可就位?”
“知节”就是程知节,程咬金,定方则是苏定方,尉迟宝林和尉迟宝庆则是尉迟恭的两个儿子,这四员将领是李靖安排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上的督阵官,负责听取他的命令同时发动攻击。
程咬金就在弘福寺正门这边,当即答道:“就位了!”
其余三个方向也传来了苏定方和尉迟兄弟的回应,李靖闻声便扬起了手中宝剑,只要他说一声“攻击”,四个方向上的三百架绞车弩便会同时施射,届时将有九百支巨型弩箭砸向弘福寺的院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慢悠悠地说了一声:“且慢……”
人们寻声看去,却看见在程咬金负责指挥的弩阵前面站着三个老者,这三个老者相貌自然不同,但是年岁却似非常相近,都是须发皆白,却又都是鹤发童颜,穿着却很是古怪,似是夏商周时期的古人服饰。
连同李靖、程咬金在内的众将士尽皆有些错愕,这是哪来的三个老头?刚刚布设弩阵的时候没发现有这么三个人啊。
这三个老头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站在弩阵前方挡住了几道弩箭的去路,程咬金顿时大怒,喝道:“你们三个老头是从哪冒出来的?刚才我们宣布戒严你们没听到么?”
说话的老头站在三个老头的左边,听了程咬金的喝问之后慢悠悠地说道:“程咬金,当初老夫教你三十六路开天斧法,可不是让你欺负弱女子的,你现在跟我吹胡子瞪眼睛,莫非想用我教你的本事来对付我不成?”
“啊?”程咬金听老头说起这事,连忙定睛一看,这一看不打紧,看了之后顿时吓得从战马上滚落下来。
第五六七章 各路神仙
程咬金认出来了这个说话的老者正是当年在梦中传授斧法的那个白胡子老头,慌得连忙下马跪拜,说道:“师父,徒儿想死你老人家了。”
程咬金纵有一万个坏毛病,也没有泯灭感恩之心,知道若是没有这个老头传授斧法给自己,当初自己就被辅公祏给欺负死了,根本出不来牢狱,更不会有日后的荣华富贵。所以此刻也顾不上皇命在身了,先拜了师父再说。
白胡子老头却是并不满意徒弟的态度,冷笑道:“只怕你是想我死吧?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的,我传你斧法是让你拿来欺负老弱妇孺的么?”
“徒儿不敢!”程咬金连连磕头,又道:“徒儿身为人臣,自然当为皇家效命,而今圣上颁下旨意,徒儿不敢不从。”
李世民在旁边听的这个气啊,心说程咬金啊程咬金,活到这个岁数你还没活明白呢?就算这白胡子老头是你的师父又如何?天地君亲师,君排中间师在最末,当皇帝的旨意和师父的意愿相冲突的时候你理应遵从前者啊,怎么反倒往朕的身上甩锅呢?
一旁李绩就比程咬金明白事理,当即把李世民的心声说了出来:“这位老爷子,我们抓的是谋逆造反的乱臣贼子,你徒弟程咬金是在执行圣上的旨意,怎么能够叫做欺负老幼妇孺呢?这事儿不能听你这个当师父的,快快闪开吧。”
他说完这句话就偷眼去看皇帝的反应,期待看见龙颜大悦,不料龙颜大悦还没看到,右边那个老头却突然说话了:“徐世绩!我传你兵书战策、三十六计,是让你安邦定国,抵御外虏的,不是让你逢迎媚上、欺负老百姓的,你可记得我的声音?”
李绩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就算不能从声音上面来辨认真伪,也能从“三十六计”上面来甄别,只有自己才知道当年在大龙堂南柯一梦学到的是三十六计,而这老头居然也知道,他不是传授兵书给自己的神仙又能是谁?
当即也跪下磕头道“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磕了三个头之后又道:“师父容禀,弟子这一生自问从未用师父你传给我的本领做坏事,今天这事弟子是在为圣上办事,也没有什么错,只怕师父你不知前因……”
那老头厉声打断道:“住口!你是皇帝的臣子没错,皇帝做好事的时候你尽可以一展所长倾力辅佐,我也没意见,可是皇帝做坏事的时候呢?你非但不谏言相劝,反而助纣为虐,你敢再说一遍今天这事是你的皇帝做对了么?”
李世民听得怒火上涌,反驳道:“朕执掌天下二十多年,对外纵横捭阖,打服了周边所有蛮夷,对内英明仁慈,国计民生搞得蒸蒸日上,怎么就做得不对了?倒要请教这位老者!”
“你别请教他了,你还是请教请教我吧!”中间那名老者原本一直没说话,此刻突然插了进来,说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我教给你的这句话你忘了吗?”
周围众人此时都已惊呆了好一阵了,均想:今天这是什么日子?怎么程咬金的师父来了,李绩的师父也来了,从没听说他们有过师父,今天不仅有了,而且是组团来的。最后这个老头更狠,听这说话的意思,竟然像是皇帝的师父,难道竟然是提前商量好的不成?
再看骑在马上的皇帝,只见皇帝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立即下马深施一礼,道:“世民不知神仙驾到,多有失礼,还望老神仙海涵。”
李世民自然听得出这个老头就是当年传授给自己帝王之术的梦中仙人,不论是那刻骨铭心的声音还是“水可载舟”的道理,都证明了老者的身份。只不过自己如今贵为天子,却是不能以大礼参见了,在称呼的选择上也很谨慎,没有叫师父。
虽说从汉朝独尊儒术以来,出自儒家《国语》中的“天地君亲师”思想理念已在人们的心目中根深蒂固,成为了敬天法祖、孝亲顺长、忠君爱国、尊师重教的价值取向,但是皇帝本人却是一个例外。
皇帝有父亲么?当然有。皇帝有老师么?当然也有。但是皇帝的父亲和老师的地位能排在皇帝之前么?答案是不能。
皇帝的父亲即使活着也只能是太上皇,太上皇的权威是不如皇帝的,否则他就不会成为太上皇。同理,皇帝的师父同时也是皇帝的臣民,两者在地位上比较起来仍是皇帝为尊。
这就是李世民既不跪拜也不自称徒儿的原因所在,他觉得自己能下马给老者行个礼已经非常尊敬老者了,就是当初观音菩萨来到大唐洽谈取经事宜的时候自己都没跪拜,这老者还能大得过观音菩萨?
再看那老头,老头却不还礼,只冷冷道:“看你这意思,是真把这个皇位当回事了,我且不与你计较,咱们只说刚才的话题,你也别忙着自诩文成武德、丰功伟绩,只说眼前这件事,里面的四个妇人犯了什么罪?你弄清楚了么?”
李世民道:“此事已经调查清楚,这四名妇人乃是谋逆造反之人,要乱我大唐江山。”
他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想:我怎么感觉这四个妇人就是你派来的呢,是不是你觉得教给我帝王之术得了江山是占了你的便宜了,现在想要来摘桃子?
老者呵呵冷笑:“证据呢?你有证据么?”
李世民道:“当然有证据。她们侮辱皇室宗亲,残杀朝廷将士,不知服罪,负隅顽抗,这还不是证据么?”
老者怒道:“侮辱皇室宗亲?她们为什么侮辱皇室宗亲?你可知道么?她们怎么没有侮辱别人?”
李世民道:“这是她们的事情,朕本待抓捕之后细细审问,但是既然她们拒不伏法,那也不必问了。”
老者深深点头,说道;“好一个不必问了,还要一个刚愎的皇帝,既然如此老夫也就懒得跟你说什么了,就算老夫当初瞎了眼,择徒不慎!我就最后问你一句话,你现在是不是仍然打算杀死她们?”
李世民一挺腰杆说道:“没错,罪不容恕,法不容情!”
老者突然哈哈大笑,笑得众人一头雾水,笑罢说道:“那老夫就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杀了她们四个!”
老头话音才落,右边那老者也就是李绩的师父忽然说道:“薛丁山何在?老夫来了这么久,你还听不出老夫是谁么?”
“啊?”弘福寺东面传来薛丁山一声惊呼,紧接着只见一个人影在遍地火把之上腾跃而来,轻功很是神异,来人越过最前一排弩车落下,跪在这个老者身前就拜:“师父,徒儿刚刚没听清楚你老说话,徒儿罪该万死!”
跪在老者身前的正是守在东方的薛丁山,人们更觉惊异,原来武林中传说薛丁山从小不学父亲薛仁贵的武功,只在一个山洞中待了七天就得了一身盖世本领,如今想来那七天在山洞里教他功夫的必是眼前这个老头。
只听老者道:“没有什么罪该万死,老夫只看你敢不敢对里面的四个妇人下手!你下手了,老夫这就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四个字堪堪出口,忽听空中一个声音说道:“就算你不清理门户,我也要让徒弟把她这个丈夫休了!”
众人闻声连忙抬头看向天空,只见火把映照中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从天而降,樊梨花见了这个妇人,立马跪倒在地惊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众人再次大惊,樊梨花如此神勇的一员女将,却如同她丈夫薛丁山一样,从来都不肯说她的师父是谁,没想到居然她的师父也来了,而且如此的庄严神圣,这明显不是凡人啊。
更有人联想到此前樊梨花和李蓉蓉那场争斗,最后她们以师姐妹相认,如此说来这个妇人也是李蓉蓉的师父了?
果不其然,只听贵妇说道;“我怎么来了?我若是不来,你还不得把你师姐气死?到时候就算你师姐宽容你,我也得把你这个逆徒杀了,免得给我丢人!”
一旁李世民越看越是心惊,薛丁山的轻功已经算是大唐顶尖的了,而这贵妇竟然是从空中飞来的,这样的高人谁能对付得了?或许只有紫阳真人才能与之抗衡,可是自打李玄霸死了以后紫阳真人就离开了长安,不知去哪里云游了,这边如何是好?
想起了紫阳真人,他蓦然就想到了一事,再定睛看向这贵妇,说道:“不知来者可是骊山老母?”
贵妇瞥了李世民一眼道:“没错,正是老身。怎么?老身常年与你为邻,互不侵扰,你觉得老身碍事了?”
李世民当即惶恐道:“世民不敢!”
骊山老母自从秦二世登基之后就一直住在骊山,从汉高祖刘邦开始至今,没有任何一个朝代的任何一个皇帝敢去骊山耀武扬威,更不敢招惹她。
虽然不清楚没人招惹的原因,但是想来若是招惹了肯定会带来大祸,李世民不认为自己比刘邦还厉害,所以只能友好睦邻。
骊山老母不再理会李世民,只看向三个老头中的左右两位说道;“王真人,庄真人,咱们快有一千年没见面了吧?你们两位上哪里玩去了?还有中间这位兄台是哪路神仙,有请两位为我介绍一下。”
左右两个老头同时看了中间老头一眼,左边老头才说道:“这近千年的事情一言难尽,咱们有空再细说,这位是……”
中间老头立马打断道:“庄周先别忙说我的名字,我收了一个不肖弟子,你们不怕丢人,我可怕丢人!”
左右两个老头就都面露苦笑,左边老头说道:“我们也不好意思自报家门啊,这不是骊山的姐姐替我们说出来了么?”
旁边众人闻言尽皆大惊,原来这左边的老头也就是程咬金的师父居然是庄周!庄子!
这可是与太上老君齐名的道家鼻祖啊,更有传闻说庄子修道更在太上老君之前,只不过太上老君混得比较好,混到了天庭开宗立派,成了玉皇大帝的左膀右臂,就显得比庄子成就高了。
不管能不能混到太上老君那个位置,人家活了最少也有几百年了,听骊山老母的意思,庄子只怕已经活了千年以上,这也是长生不死的老神仙了,惹不起!
众人无不震撼,随即又想,不知这王真人又是哪一位,只不过他既然能与庄子平起平坐,显然也是一个了不起的神仙,更有甚者是中间那个皇帝的师父,看样子比庄子和王真人还要崇高,这都是凡人仰望的存在啊!
想到这里人们已然膝弯发软,若不是看见皇帝还站在那里,此时便都跪下去膜拜了。唯有程咬金不学无术,不知道庄子是谁,只默默记住了一件事——原来我师父姓庄。
或许是看见骊山老母有些不爽,中间那老者说道:“骊山的妹子,咱们回头再聊,此刻先解决眼前的事情。”
骊山老母这才高兴了起来,说道:“眼前这事有什么好解决的,反正我的徒弟和徒弟的丈夫不能动手就行了,别人若是敢动手,谁动手我就杀了谁!”
李世民见状不禁怒火大炽,现在他更确定这些人是有组织有预谋要夺他的皇位了,不然这么多从不干涉世事的神仙为何会来搅局?一咬牙说道:“大唐将士听真,朕命令你们即刻开始进攻,但有挡在弩车前面者,乃是他们咎由自取,不必顾惜!”
他之所以敢于如此强硬,一方面是因为不了解骊山老母的真正背景,不知道庄周和所谓王真人的实力,另一方面则依仗自己多年以来与佛道两门结下的深厚关系。
天子天子,那是有天庭罩着的,只要没有触犯天庭的利益,凡间的皇帝就是玉皇大帝的代言人,自有佛道两家提供庇护。
神仙了不起吗?是的,神仙了不起,但是也要看是哪一尊大神,你们几个不知名的散仙能跟如来佛祖、太上老君媲美么?
如今你们要夺我李家的江山,那就夺一下试试,我跟你们拼了!
第五六八章 此时无声胜有声
李世民是真的拼了。
但凡古之帝王,都把皇位看得比天还大,为了争夺或者保住皇位不会顾及其它任何利害,甚至杀兄弑父都在所不惜。尤其是李世民这样抢来皇位的人,就更不会例外。
要夺朕的江山,神仙来了也不行!
李世民也是练过武功的,虽然不是很高,但是足以供他在唐朝建立的初期冲锋陷阵,所以他运起内力喊出来的这一嗓子也是颇为响亮,弘福寺周围的士卒都听见了。
并不是每个士卒都清楚弘福寺外发生了什么事情,在这些大唐的铁血军人心目中只接受皇命和将令,如今皇帝越过了李靖、接替各个方向上的指挥官直接下令,三万五千名士卒同时响应:“喏!”
声音整齐雄壮,整个长安城都听得见。
李世民自也熟悉战阵指挥,正待喊出“放弩”的口令,忽然寺院里一个声音说道:“徒儿多谢师父与各位前辈相救之恩,不过还请师父和各位前辈让开一旁,以免被弟子姐妹误伤!”
外面骊山老母闻言就是一愣,而后隔着寺院围墙笑道:“你这妮子长本事了啊,是你夫君教的么?”
众人也都看向院内,却见大雄宝殿的房顶上忽然多了五个身影,院内的灯笼照不到屋顶上面,所以视野中的影像很是模糊,只依稀能够辨认出是四女一男。
知道这件事全过程的人们自然知道这四女就是那四名民妇,而这一男则是狄仁杰。
只听那人影处李蓉蓉的声音又说道:“师父所言极是,弟子夫君传授给弟子四姐妹很多功夫,不畏人世间千军万马……”
寺外众将士听到这里尽皆撇嘴,区区四个武者就能对抗数以万计的正规军?那是绝无可能。
即便是当初大唐的战神李玄霸也只是因为别人不知道他的生猛、才获得了锤灭数万敌人的惊爆战绩,而当敌友各部都知道他的厉害之后,他就再也杀不了这么多人了,不仅杀不了,而且有被敌人设计反杀的可能,还需要懂的战阵的将帅跟随身边才能保得万全。
李世民自然也是不信,如果对方是四个李玄霸那样的高手他还会有所顾虑,而现在对方不过是四名妇人,妇人能有多大的本事?就是樊梨花也不具备以一敌数万的能力!
于是下令:“瞄准目标!”
对方既然上了屋顶,那就不用再冲着院墙施射了,直接往屋顶上射击,需要再次瞄准。
四周数千弩兵再次回应:“喏!”虽然比前一次三万五千人的呐喊弱了一些,却也是声震四方。
然而再响的呐喊也压不住李蓉蓉的一句话:“嗓门大就能赢么?那就让你们也听听我的声音!”
李世民才不管李蓉蓉要说什么,只待众弩兵声音一落,立即喝道:“放弩!”
听到这个命令,包括骊山老母在内的四个神仙都做好了施术的准备,只待屋顶四妇稍显败势,就要插手这一场众寡悬殊的战争,救人的同时给李世民一个教训,然而下一瞬她们却惊愕地发现,竟然没有任何一具床弩射出弩箭。
难道说这些弩兵只是口头上响应皇帝,实则阳奉阴违了?
然后人们忽然听见了一个奇怪的声音,这声音听起来就好像是缥缈的远方某处,有一个母亲在给她的婴儿唱着摇篮曲,曲声轻柔而又低沉,浑厚而不失婉转,是谁在唱歌?
只不过这时候他们已经没有能力去想是谁在唱歌了,因为他们骤然感觉到胸腹之间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就好像胸腔腹腔中有一个人在挥动巨锤一样,又仿佛被内力极强的敌人击中了胸腹要穴,“撞”得五脏六腑剧痛无比,却又无从抵御。
士卒们并不是每一个人都练过内功,而那些练有内功的也无法防御这种貌似从内往外的打击,机敏之人尚且知道主动坐倒盘膝行功抵御,而那些没有练过内功或者反应较为迟钝的士卒已然站立不住,纷纷萎顿瘫倒。
不止是众士卒,将领和皇帝也不例外。
拂晓无风。李世民却惊愕地发现围在弘福寺周围的火把同时熄灭,天地之间顿时变成了漆黑一团,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在火把熄灭之前的一瞬间,他分明看见包括弩兵、弓箭兵、陌刀兵在内的大部分士卒纷纷倒下。
然后他才感觉到脏腑中剧烈的疼痛,忙不迭地再次下马打坐调息。
此时要想保命,唯有打坐调息,但即便如此也未必能够保全性命。
最为惊奇的是武媚,她是围在弘福寺周围的皇家众人里唯一的一个无觉者,她只是觉得这来自远方的缥缈歌声很是奇异,却没有感觉到来自体内的攻击,所以她无法理解火光熄灭之前的怪异景象。
是什么力量打倒了这许多精兵强将?饶是她服食了邪帝舍利且练过阴癸派的武功,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她很想问问狄仁杰,但是此时皇帝都一脸痛苦地跌坐在地盘膝运功,自己如何可以没事?
想到此处她也不再犹豫,立即坐倒在地练起天魔策来,却不知这样一来反而暴露了她懂得内功的事实。
这时候也没有人会去注意武媚练功不练功了,神智尚且清醒的各个自顾不暇,哪还顾得上别人?也就李靖大喝了一声“保护圣上”,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保护。
连遭受的袭击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如何保护?
看见这个场面,骊山老母终于放心了,笑道:“徒儿你这是从哪学来的歌谣啊?可真够厉害的,威力都快赶上太上老君和如来佛祖了,也是你丈夫教你的么?”
李蓉蓉闻言立时收声,回答道:“师父说的没错,是我夫君教的。”
李蓉蓉刚刚的确是在唱歌,用世上最强的内功唱着世上最强的歌曲,便演绎出了世上最强的声波攻击!
当时她的一双手分别握住了红拂和苏倩倩的手,苏倩倩的另一只手握住了尤翠翠的左手,尤翠翠的右手又握住了红拂的一只手,四个女人的四双手连成了一圈,于是红拂、苏倩倩和尤翠翠的内力就都注入到了李蓉蓉的体内。
这是李智云传给她们的一套并体联功,是藏传佛教中最为简单的一种功法,但是联起来之后却是威力巨大,到得南宋末年藏边五丑那样的杂鱼联功之后就能抵住天下五绝之一的洪七公的一记内力攻击。
藏边五丑那样的五个人联功都能达到如此地步,何况是红拂姐妹四人?这姐妹四人若是只论内力,在当世武者之中那是稳居前四,其它内家武者最多就只能争夺第五!这样的四份内力联合起来,所形成的威力何其恐怖!
她们把内力交由李蓉蓉一人处置,李蓉蓉却没有用别的功夫,就用李智云传给她的声波攻击。李智云说过,要歼灭包围自己的千军万马,唯有声波攻击最为有效,同时也最环保。
李智云教给她的这种声波攻击名叫“蓝鲸寄语”。就是鲸鱼唱歌。
李家四妇之中,只有练成万象神功的李蓉蓉才能模拟这门蓝鲸寄语,而红拂、苏倩倩和尤翠翠则只能学一学狮吼功。当时李智云还曾打趣她们,说如果你们使用狮子吼来对敌,就是天下最强大的河东狮吼。
河东狮吼的典故出于宋代,红拂四女原本不懂,李智云就给她们解释了一下,然后红拂姐妹就再也不打算使用这门功夫对敌了,一来女人使用这门武功未免显得太不贤淑,二来既然河东狮吼是妻子对丈夫的行为,又岂能用在敌人身上?
所以此刻真的被千军万马包围了,她们也不想使用狮吼功,而是把退敌的任务交给了李蓉蓉,让李蓉蓉全权行使四人的联功内力,李蓉蓉学的是鲸鱼唱歌,既不会损害自身形象,也不存在心理障碍。
声波攻击是鲸鱼的天赋,鲸鱼既可以发出超声波也可以发出次声波,超声波可以用来攻击天敌或者猎物的神经系统,次声波则可以震荡打击其它生物的脏器。
其实鲸鱼的次声波威力并不如何强大,虽然这种声波能够在水中传播半个地球那么远,但是对于其它海洋生物的影响却是微乎其微,远远不及虎啸对其它动物产生的影响巨大。
但是李智云有办法啊,他创造出来的“蓝鲸寄语”可以做到调频调幅,还可以让次声波与攻击目标产生共振,超声波和次声波原本都是人类听不见的声音,只不过李蓉蓉唱出来的鲸鱼歌曲却是经过了调频的,所以人们才能隐约听见缥缈的歌声。
正所谓大音希声,此时无声胜有声!别看大唐铁军呐喊震天,却是根本无法与李蓉蓉这种深奥武功相提并论,两者之威力判若云泥。
骊山老母说得没错,李蓉蓉发出来的声波攻击虽不至于比肩如来佛祖,却也差不了多少了。
一片漆黑之中,忽然有个声音说道:“蓉蓉,差不多就行了,这些都是咱们华夏一族的同胞,若是你把他们都杀了,将来谁去镇压那些不安分的异族番邦?”
红拂等四女尽皆狂喜,抬头往天空看去,却见一轮残月突然现于天空,黯淡的月光里正有一道人影缓缓降落,不是李智云是谁?
四女喜极而泣,情不自禁同时喊出一声:“夫君!”
与此同时,大唐众将士均感体内剧痛一缓,那种撕心裂肺的压力骤然消失,尽皆如释重负、如获大赦,爬起身来再也生不出敌对之心,就顺着屋顶四妇的目光看向天上飘落的男子,只见这男子穿了一身白色汉服,身材颀长挺拔,犹如一棵玉树临风而降,顿生自惭形秽之感。
等到那男子落在大雄宝殿的屋顶的一瞬间,仿佛天地之间的月光全部被他一人吸引了过去,就连他身边的四女一男也都变得黯然失色,再看他的容貌,正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双眉如剑,目似朗星,人人只觉得世上再无哪个男子比得上这个男人的英俊。
“是你?”李世民惊愕万分,随即却又若有所悟,说道:“你终究是放不下这个皇位是吧?其实,如果你想要,你直接来找我说就好了,我随时都可以让给你,又何必设计这样一个局?”
除了红拂四姐妹,除了李世民和骊山老母等四个神仙之外,场中认识李智云的人寥寥无几,只有李靖、李绩、程咬金认识,却被吓得心惊胆战。
程咬金一生中最无法忘记的惨痛就是当初被李智云凌空扔出去十里,把他从瓦岗寨的阵列里揪出来送上了隋军驻守的江都城头,李靖和李绩也都是在李智云的手里吃过哑巴亏的,见了怎能不怕?
与他们三人相比,秦琼的遗孀贾菁菁反而不认识这样的李智云,她只认识十一岁的李智云,所以此刻尚且不知来人是谁,只知道皇帝认识此人。
但是皇帝这句话可是太令人震撼了,从皇帝这句话来分析,来人是一个随时可以取而代之登基称帝的人物,这人究竟是谁?为何皇帝都如此畏惧于他?
高阳公主忍不住悄声询问站在身边的辩机,“这人是谁啊?”
辩机和尚已经石化了,哪里还听得见高阳的询问?此刻他心里已经彻底凉了,他能不知道来人叫做李智云么?只看人家老婆的本事都是人家教的,就知道来人到底有多厉害,当初自己缠着猪八戒学的那两手障眼法根本不够看,这还不是妥妥的等死么?
武媚痴痴地看着大雄宝殿上的男人,知道此人就是李智云,就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心说如果我早认识这个男人,绝对不会入宫给皇帝当妃子,恨不相逢嫁娶时啊!
只听李智云说道:“二哥,你未免想得有些多了。没人设计你的皇位,我则更不稀罕你的皇位,我要真想拿掉你这个皇帝,根本不用到这里来,也不用让我的妻子过来,打个比方,即使我人待在月亮上,想让你离开人世,也不过是一动念就实现了,我用得着像你说的这么麻烦么?”
第五六九章 改天换日
李世民知道这场争斗自己已经输了。甚至无需李智云本人到场,更无须骊山老母等四个神仙帮着李智云,只凭李智云的四个老婆就能战胜大唐所有的军队。
这已经不是人与人之间的斗争了,对方是仙,是神。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丢了生平最惨的一次脸,却又找不回场子,不禁很是郁闷。
李智云一定是成神了,不然何至于二十多年前的模样到了现在还没变?
而今隋末一起打天下的同袍将士已是死的死、病的病,即使还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健在人间的元老,也都变得苍老了,而李智云却仍是风华正茂。
看着李智云,李世民心里有一种手不出的滋味,也不知是嫉妒还是羡慕。
然而当他听了李智云的话之后却又忍不住升起一股怒火,冷笑道:“我知道你的厉害,也知道你具备打败我的实力,可是你也用不着用这样的话来吓唬我,站在月亮上生杀予夺?这怎么可能?”
李世民这句话说出了全场近乎所有人的心声,人们也不相信李智云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即使是传说里那些大神大仙也没有做过类似的壮举流传下来。
却见李智云微微一笑道:“你没见过、没听说过的事情就一定没有么?”
说到此处他忽然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残月,又道;“月亮的光芒有些暗,嗯,那我把它变成太阳吧。”
人们听了这话就更不信了,把月亮变成太阳?这不是改天换地么?把满天的神仙都算上,除了开天辟地的盘古以外还有谁能做到?
人们本来是一同仰望天空的,此时就大多低下头来准备与身边人议论议论,就在此时,忽然人群中有人喊道;“快看,月亮红了!”
众人都吃了一惊,再次抬头看去,果见月亮已经变得通红,跟每天早晨东方初升的红日全无二致。
“啊?”众人同时发出惊呼,惊呼声中仍然有着强烈的不信意味,但是已经不是不信李智云所说,而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此刻每个人眼中的情景都是一轮红日高挂天空,却又不是从东海蓬勃而起,而是取代了月亮的位置,这是怎么回事?
正所谓眼见为实,人们不信也得信,再也控制不了双膝,齐刷刷跪了下来,这个站在屋顶上的青年绝对是神,而且是大神,甚至是大神里的大神,如此大神,岂能不拜?不拜必有灾难!
整整三万五千多人,就只剩下了李世民和他的几个臣子、妃子以及秦夫人没有拜倒在地。
像李靖、李绩、程咬金这样的老帅老将都是李世民的铁杆拥趸,他们必须顾及皇帝的感受,即使想拜也不敢拜,别人拜了或许没事,他们若是拜了,日后被满门抄斩株连九族都是有可能的;
阴凤姬没拜。她没拜是因为她了解李智云,不至于因为自己不给他下拜就对自己生出恶意,更何况当初被他休了之后、自己一家已经够丢人的了,他还要怎样报复?
杨妃也没拜。她不拜李智云是因为她不管怎么论都是李智云的嫂子,从前作为李元吉的妻子是,现在作为李世民的妻子更是。哪有嫂子给小叔子下拜的道理?
萧美娘当然也没拜。因为从杨广那里论她是李智云的婶子,而若是从李世民这里论她就是李智云的嫂子,没有下拜的道理。
武媚倒是想拜来着,却没能矮下身去,就在双膝弯曲的一瞬间她感觉到有一股柔和而又无可抗拒的力量托住了自己的身子,根本拜不下去,同时李智云的声音响在耳边:“现在你不能拜我,因为你是嫂子。等你成为我侄媳妇的时候再说吧。”
这句话差点把武媚的心吓碎了,这李智云怎么连这事都知道?而且还敢当众说出来?她当即环顾四周,发现别人根本没往自己这边看时就明白了,李智云用的是传音入密。
除了宫中这四个娘娘没有下拜之外,再就是秦夫人,秦夫人不下拜则纯属是跟尤翠翠较劲,大家都是从秦家大院出来的,凭啥你嫁了一个神仙丈夫我就得给你下拜啊?我是你丈夫的大姨子好吧!
最后是高阳公主没有下拜,她不下拜却是因为她看见她父亲和宫中的嫔妃没有下拜,他们都不下拜,我凭什么下拜?我可是堂堂的大唐公主!
所以除却李世民和上述九人之外,其他人全都跪下了去了,包括辩机和尚,辩机和尚是做贼心虚,只求李智云的老婆忘掉自己的算的那一卦,但是这个愿望貌似很难实现。
看见这么多人都跪下来磕头,李智云并没有产生什么享受的感觉,敲打了未来的武则天以后就释放出数万道内力把跪下的人都托了起来,说道:“你们不用这样,我又不是什么神仙,就是一个练了点功夫的普通人。”
还普通人呢?众人都哭的心都有了,你这么厉害的人物都是普通人,那我们是什么?还能是人么?
看见这一幕情景,李世民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这可是我的臣民、我的士兵!都给李智云跪下了,眼里还有我这个皇帝么?
李绩对明白皇帝的心事,当即指着天上的红月亮说道:“陛下莫慌,此乃血月天象!血月临空,必有天灾**!史书记载,一百四十五年前,也就是南齐建武五年、北魏太和二十二年,曾经出现过一次血月,当时南齐大司马王敬则拥兵造反……”
“哦?原来这叫血月!”李世民精神一振,随即问道:“这么说,这血月并非人为所致咯?”
李绩点头道:“当然。微臣以为楚王此法不过是效仿诸葛孔明草船借箭以及借东风的故智。”
楚王是李智云的爵位。当年他离开太原隐居的时候就是楚国公,后来李渊册立李建成为太子,同时分封其他几个儿子爵位,原本是秦国公的李世民升为秦王、原本是齐国公的李元吉升为齐王,顺便把李智云这个楚国公也升为楚王了,是担心万一哪天李智云回来发现他的爵位没升继而闹事。
所以此时李绩才会以楚王来称呼李智云。李世民自然知道李绩口中的楚王是李智云,别人却是很少有知道这件事情的,毕竟李渊和李世民父子禁止他人提及李智云这个名字,这么多年下来谁还知道楚王是谁。
李绩的意思也很明白,他认为诸葛亮草船借箭以及借东风无非是提前预测出大雾和东风的天气,而大雾和东风却不是诸葛亮施法形成的,借以“拆穿”此时李智云的把戏——血月现象并不是李智云搞出来的,李智云只是提前算出了今天凌晨会有血月罢了。
李绩这个说法有揭露李智云“大神”的功效,李世民何等聪明,立即心领神会,笑道:“原来竟是这么一回事,刚刚倒是把朕吓了一跳。爱卿果然博学多知。”
这话就是在说李智云故弄玄虚了。李智云当然不会让这对君臣的如意算盘打响,说道:“我说的话你们没听懂吗?我说的是把月亮变成太阳,你们不妨再看一看。”说罢手指天空。
即便是初升的红日,其亮度也不如何刺眼,所以李绩所说的倒也像是那么回事,可问题是此时的月亮根本就不是什么血月,而是李智云运用空间力场在月球上烧起了一把大火,刚刚只不过是刚刚开始燃烧,现在可就不一样了。
人们再次抬头,却差点被骤然亮起的光芒耀瞎了眼睛,这哪里是什么血月?这分明就是太阳,而且是正午的太阳!
阳光普照大地,天空蔚蓝万里,天上那颗火球瞬间变得白炽起来,比正午的太阳还要刺眼,人们只看了一眼就不得不闭上眼睛。
人们甚至可以感觉到环境温度在急剧变化,再也不是深秋的凌晨,而是炎热盛夏的正午,全副武装的大唐兵士瞬间汗流浃背。
虽说月球是女娲用五彩补天石做成的,补天石最耐火烧,李智云原本也没想烧得太旺,生怕引起地球上面生物生长的紊乱,但怎奈李绩和李世民非得送脸来打,不打就显得自己是在吹牛一样。
这时候人们哪里还会相信李绩那一套血月理论,呼啦啦又都跪了下去,齐声祷告:“我等凡夫俗子叩见大神,万望大神佑我全家平安……”
这下李绩彻底没话说了,李世民也彻底傻眼了,再也不敢与站在大雄宝殿上的李智云对视,只好转移视线看向别处,却恰好看见东方天际露出了一抹红色的圆弧,那本该是火红的旭日,却在这月亮变成的烈日照耀下黯淡无光,跟之前的残月差不了多少。
大雄宝殿屋顶,李智云做了个手势,再次隔空将众人托扶起来,红拂等四女自是一脸骄傲、满目痴情地看着丈夫改天换日,红拂忽然问道:“夫君你在仙界可曾遇险?”
红拂这么一说话,刚刚站起来的人们就再也不敢出声了,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人家大神夫妇说话,又岂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打搅的?
只听李智云说道:“没有啊,一直都很平安,很顺利。”
红拂犹豫了一下,终于又问:“你可曾被太上老君捉住关进八卦炉……”
李智云笑道:“捉住我?还关进八卦炉?太上老君哪有这个本事?就算他有这个本事他也没有这个胆子。”
这话说得无比霸气,在场众人更是敬服万分,就连高阳公主都开始害怕了,心想:待会儿他若是找我算账可就麻烦了,看这样子即便是父皇也无法与他抗衡。
红拂等四女听了这话顿时放下心来,李蓉蓉忍不住说道:“那辩机和尚……”
李智云一摆手阻住了李蓉蓉的下文,道:“他给你们算卦的事情我都知道,他怎么想的我也知道,此处咱们就不提他了,今天他若是不死,回头我就去西天把雷音寺砸了!找如来问责!”
辩机一听这话立马跪倒在地,疯狂磕头道:“大神饶命!小僧的确不知这四位仙女是大神你的家眷啊。”
李智云冷笑道:“我们家的事情咱们先不说了,除了我们家的事情以外,你做了什么事情、得罪了什么人,你自己不知道么?就算我饶了你,别人能饶你么?你内禅房床上的金枕头是谁给你的?”
辩机闻言立时面如土色,体似筛糠,一时说不出话来,那金枕头正是高阳公主之物,原本只有皇宫才有,只因高阳睡惯了这样的枕头,换了别的枕头都不舒服,才不得不拿过来放在他的床上。
李智云又道:“这时候知道害怕了?早干什么去了?你给人算命的时候总把人带到你的寝室,你就不怕被人看见那只枕头?还是觉得这只枕头可以作为你炫耀的资本?”
听到这里,李世民如何还听不出其中的猫腻,只听到“金枕头”三个字的时候他就已经起了疑心了,现在更不怀疑,知道此事必与高阳有关,连忙喊过李绩耳语了一番,李绩当即奔入寺院,没一会儿就走了出来,手中提了个包袱,冲着皇帝点了点头。
李世民随即给程咬金使了个眼色,挥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程咬金心领神会,蹑手蹑脚走到了辩机身后,一记开天斧劈了上去,这一次不是劈脑门,也不是剜眼仁,用的是掏耳朵,掏的却不是耳朵,而是辩机的腰。
辩机原本就不懂武功,只跟猪八戒学了两手小法术,能放个火球,刮个妖风之类的,更何况此时他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李智云的身上,李世民在他身后安排工作也都是用耳语和手势进行的,让他如何防范得了程咬金这么犀利的一记偷袭?
顿时被腰斩成两截,直到上半身和下半身分开了才意识到自己被杀了,绝望中惨呼了一声:“我冤枉啊!是高阳公主逼我的啊!”
他也就来得及说这么一句话,说完便即一命归西。
人都是要脸的。对于李家四妇来说,辩机和尚只不过是心里动了邪念,李智云都容他不得,更何况是心更黑手更狠的李世民?李世民唯恐辩机说出高阳来,才指使程咬金杀人灭口,然而程咬金的手法仍有瑕疵,导致辩机临死之前把高阳咬了出来。
这当真是生死天注定,连死法都不曾更改。另一时空里辩机也是死于腰斩,只不过是被谁斩的史上并无记载。李智云面无表情地看向李世民,说道:“既然辩机死了都这么说,那么现在你就可以问问你女儿了,问问她到底为何寻衅滋事、霸凌我妻。”
只要李智云这么说,李世民就不再怀疑了,因为李智云完全有能力现在就覆灭连同自己在内的整个大唐,而既然他没有这么做,反而是跟自己讲道理,就说明这场祸事一定是高阳惹出来的。
至于高阳惹事的原因,肯定是心怀妒忌,女人对付女人通常只有这一个原因。李世民也不再问高阳,只看向李智云求恳道:“看在你是她叔叔的份上,能否留她一命?”
李智云笑道:“我本来就没打算杀她,你是我二哥,她当然是我侄女,叔叔怎么可以杀侄女?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六亲不认么?让她过来给她四个婶子磕个头吧。”